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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唐天下》轻杖胜马一壶醋

第九十五节 风雨欲来云满楼

勉县百姓,次日起来,看到崭新的大旗,都觉新鲜。

这勉县被攻破,差不多两个月,可在百姓看来,除了那一夜厮杀之外,以后的日子,城中一切旗号、办事、赋税缴纳和原先并无不同,这些来往操训的军士除了纪律严明,毫不扰民之外,其他的和原来蜀军并无二致。百姓们虽也听那些衙门中人隐隐说起,勉县已经归了汉王,可看在眼里,都觉得并无变化,原本已经习惯,而今不但城门、县衙突然挂出新大旗,连军中旗帜,也是一变全新,百姓们不明所以,纷纷相互探问,这都是平头百姓哪里知道这个,幸好周仲早有准备,派出衙门中的衙役书办等人,到街中宣讲,百姓们才恍然大悟。只是这不管谁做主,自己小百姓,还是要纳粮交税,汉王就汉王好了,自己见官磕头是没错的。至于其他的,那就不相干了。新鲜半日,议论一番,也就依旧生理。

倒是一些富户,见识更加广些,一看竖起新旗号,料知兴元那边,若知道勉县易帜,定不会旁观,大兵进剿乃是预料中事,纷纷储存粮草柴木清水,以备不测。

与此同时,两封快报,已经一先一后,不差两个时辰,报到了兴元府的王宗诘手里。

王宗诘这些日子,过的实在有些郁闷。自从四千精兵派出去,王宗诘板着手指算日子,这援兵何时能到凤州,何时能接战,如取了凤州,又该何时可得捷报。

盼星星盼月亮,王继昭倒是三日一文,五日一表,消息流水般送来,可不是说行军艰苦,就是说粮草不济。每每刚惹起王宗诘的火,这后面又是信誓旦旦,要一举而下凤州,拿下韩家父子。

王宗诘虽说不耐,也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倒是又拨了两千石粮草给送了过去,直接交给了勉县诸军,负责前运。

直到后来,王继昭来报,已经和郑鼎合军,开始围攻凤州,王宗诘这才略略放心。只是这连续几封报文,都是围攻凤州,杀伤甚重,韩家只是坚守不出等等。王宗诘不免又转而忧心。这凤州乃是北通凤翔的咽喉要地,万一韩家父子真的勾连李茂贞,引岐军进汉中,那可就是引发两藩镇之间的大战了。

这李茂贞岂是自己能对付的?到那时,瞒都不敢再瞒,只能速报蜀王定夺。闯下如此大祸,别说自己这汉中大帅的位置保不住,蜀王一怒之下,会不会看了自己的首级,那都要看运气。

王宗诘越想越怕,所以连番下令,要王继昭速战速决,一定要快速拿下凤州。

算算日子,王继昭的援兵到达凤州,已经有二十来日,总算有消息来,郑鼎阵斩韩家子弟二人。韩染身负重伤,凤州即日可下。

王宗诘看看军报日期,乃是六日前发出,王宗诘暗想,既然阵斩韩家子弟,又击伤了韩染,想必凤州军已经伤亡深重,无他军可用,只好自家嫡系人马上阵。呵呵,等了多日,总算有了好消息,成都方面,这些天很是安静,想必蜀王不是不知情,就是暗中看自己的手脚。只要拿下了凤州,那时木已成舟,想必蜀王也不会为难自己。

想到这些,又拿出符积的军报,董贤等人,流窜山间,兵将逃散,只是未见董贤人头和华家之人。王宗诘暗自高兴,总算在蜀王发作之前,都料理的差不多了。

王宗诘生怕这报捷的文书给耽误了,连连传令,只要勉县方面或是凤州方面来报,不论何时,不论何地,必须立刻呈上。如有耽搁,少则四十,重则八十军棍,绝不容情。

所以,虽然下面的亲卫都知道,王宗诘刚刚吃过午饭,正在搂着新收的小妾做运动,实在不可打扰。但看到是勉县的来文,上有十万火急的字样,那来报信的军士,满头大汗,浑身尘土的样子,亲卫又想起王宗诘的命令,还真不敢耽搁,立刻接了军报,写了回文,让军士下去歇息。自己则直接到后院,去寻王宗诘。

亲卫刚进到后院,就看到几位执勤的兄弟,都是一脸的不自在,略略一停,听到屋内传出的****,这亲卫也明白了,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老老实实的站着听这玩意,嘿嘿,兄弟们苦呀!

不过,理解归理解,事还是要办的,这亲卫看看手里的公文,只得轻轻咳嗽一声。

王宗诘听小妾叫的妖娆,早已是精虫上脑,双手搂定小妾的腰肢,呲牙瞪眼的用力猛做,正在欢畅之时,亲卫轻声咳嗽传进屋里,王宗诘一惊,身上一哆嗦,下面已经一泄如注。王宗诘这火蹭的一下窜了上来,扯开喉咙大骂:“哪个王八蛋,好大的狗胆!想挨军棍不成!”

亲卫在外听大帅骂,只得苦笑,轻声道:“大帅,非是小的大胆打扰大帅,是勉县公文,十万火急!”

王宗诘破口大骂:“放你他娘的屁,什么十万火急,就等不得这片刻功夫!”

亲卫不敢应声,只得在外站着苦等。王宗诘虽然有气,可听说是勉县公文,倒也是在意,随手拉过一件长袍,胡乱穿了,一手拉开房门,踏着长靴出来。看那亲卫手里捏着公文,犹自低头站在那里。王宗诘一把拽过公文,飞起一脚,将亲卫踹翻,骂道:“还不快滚,等爷爷赏你军棍不成。”

这亲卫挨了一脚,一滚身爬起来,一溜烟的跑了,王宗诘皱着眉,扯开书封,拿出公文看时,王宗诘军中出身,本就是粗通文字而已,这公文写的着实潦草,倒有一多半字不认得。王宗诘边看边骂:“龟儿子的,写的什么破字,去,把师爷给我叫来!”

旁边站岗的亲卫,赶紧飞跑着去请师爷,不多时,专门承办军务的夫子,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赶了过来。王宗诘坐在廊下胡床之上,看那时也还要行礼,王宗诘骂道:“狗日的,哪来那么多酸礼,这是勉县公文,赶紧看看,是啥事体!”

那师爷伺候王宗诘惯了,也知道他的脾气,忙伸手接过,匆匆扫上两眼,师爷脸色大变,叫道:“大帅,勉县被山匪流民围攻,顶不住了!”

王宗诘一愣,猛然蹦了起来,一把抓住师爷的衣襟,高声喝道:“你说什么,勉县被山匪围攻?”

王宗诘力大,那师爷长的又瘦弱,王宗诘这一抓,只把师爷扯的立脚不住,歪歪斜斜,勒得满脸通红,那师爷连连摆手,边咳边道:“大咳咳帅,松松手咳咳,军报咳咳上这么说咳咳!”

王宗诘一松手,径直坐下,喝道:“给本帅好好念念!”

师爷揉揉胸口,赶紧从头到尾,将军报年了一遍,这军报上说,自昨日二更天,忽有山匪数千,四面围攻勉县城,城内驻军一千余众,奋力抵抗,虽然已经打退山匪数次攻城,但山匪城内,竟有内应,驻军猝不及防,伤亡惨重。眼见外面山匪势大,恐难以久持,请大帅见报,立派援军快马增援,否则迟则生变!

这王继昭在外统管风州军事,公文乃是勉县县衙师爷所发,盖了勉县大印,并有驻军校尉花押。

王宗诘人虽刚愎,不能容人,却也不是傻瓜,猛然间听到勉县被围,他乃是久经沙场的将军,登时想到勉县乃是西路咽喉,南通三泉,西连风州,这要是叫山匪占了,兴元府所管之地,可是乱了一半,况且,这是与西蜀连接的要道,让人夺了去,岂不是自己成了无根之军!

王宗诘当机立断,必须马上增援。希望还来的及,料想这山匪乃是乌合之众,如不是驻军防备不细,让人混入了内应,区区数千山匪,焉有可能夺占城池!只要自己带上数百马队,想必一战即可驱散。

一边想着,一边传令自家直属大营,马军立刻集合,领发粮草,一个时辰后,在西门会齐,兵发勉县救援。

命令发出,又想勉县之事,不过是疥癣之疾,原本自己以派大军镇守为名,给风州派了四千援兵,这要是勉县事闹出来,势必引起王宗播怀疑援军之事,虽然不怕,但万一搞不好,捅到蜀王哪里,总是麻烦。因此又嘱咐军兵,悄悄地行动,不许声张。

王宗诘自己,令亲兵收拾行装,正在忙乱,外面亲卫又送来勉县军报。那师爷一直随在身侧,并没离开,赶紧接过来,定睛看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结结巴巴的说了内容,说是驻军抵挡不住,已经被山匪杀散,驻军校尉管领二百多人,撤出城外。在东门外一座小山固守待援,这山匪之中,有董贤旗号,如今勉县城已经易手,那些山匪,竟然在城头打出大旗,称王造反了!

王宗诘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是董贤在搞鬼,这称王的想必就是华家余孽了。难怪竟然能攻破城池,毕竟那董贤官军出身,当然对官军向来自大,平日守城松懈的毛病熟悉无比。偷袭围攻县城,自然要有把握的多。只是这符积口口声声,已经打散了董贤之军,而今竟然让董贤闹出偌大动静,这符积着实该死!

王宗诘一咬牙,冷笑一声,骂道:“董贤,你龟儿子好大胆,竟然敢攻我县城。罢了,老子就亲走这一遭,不斩了你这厮狗头,老子绝不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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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节 王大帅的行军路

王宗诘接了第二次军报,虽是对董贤恨得怒火满腔,但他毕竟是久历戎行的大将,转瞬之间,就想到如今县城已经丢了,山匪有城池作依托,单凭自己的马军,这仗可是没法打的。总不能去闹个骑马攻城的笑话。

不过细细想来,董贤就算拿下了县城,毕竟在符积等人追剿之下,也不可能有太多的力量,估计也就是聚拢了几股占山山匪,再裹挟了一些流民而已。顶到天也不过数千乌合之众而已。

勉县乃是西路援军的粮草中转之地,颇有钱粮,如果让董贤立住了脚,招兵买马的折腾起来,怕是会养虎成患。为今之计,必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剿灭才行。

自己这千余马军,只要赶到勉县城下,那些山匪,不过是打家劫舍的强盗而已,哪里见过什么大军对阵,如果董贤龟缩在城中,自己的马军自可巡视四野,隔绝内外,将那些山匪困在城中,一旦步卒到达,再调来符积所部,数千人自可一举破城,董贤和华家余孽乃是瓮中之鳖,插翅也难逃。

若是董贤不甘于此,出城迎战,嘿嘿,那恐怕完的更快,山匪盗贼,直接面对我百战马军,那和送死没什么两样。

这董贤既然有了攻城称王的反证,将来就是蜀王追究下来,自己以前的种种布置,却都是明察秋毫,防范于未然的明智之举了!嘿嘿,董贤,你这厮,自以为偷袭了城池,算是有了根基,岂不知,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白白送命,还帮了老子一个大忙。

王宗诘略略盘算,已有定计,当下传令:马军加带两日粮草,一旦齐备,即刻出发。又调两千步卒,补充衣甲刀枪,次第出发,限三日后,在勉县城下汇齐。

军令流水般发出,王宗诘帐下人等以及兴元府等处,即刻忙的鸡飞狗跳。大帅亲自出兵,这些人自然不敢怠慢。张师爷自然也是跟着忙活,这忙是忙,可心里却是高兴地很,暗暗佩服,汉王的连环计果然妙极,眼见着王宗诘已经开始毫不犹豫的往坑里跳了。

红日西斜,诸物齐备,王宗诘一声令下,千余马军,浩浩荡荡,兵发勉县。这些兵马,乃是王宗诘手下精锐中的精锐,一贯待遇优厚,兵甲精良,果然与众不同。次第开进,旌旗招展,那些儿郎,都是精神抖擞,骑在马上耀武扬威,昂然而行,跟着大帅将旗,望西而去。

趁着日落天凉,大军一口气赶了三十多里,直到天色朦胧,不可识物,大军才停住脚步,军兵们伺候好了各自坐骑,各伍各伙围在一起,吃饭饮水,草草歇息。

次日一早,号角声起,大军用了早饭干粮,又是上马赶路。不到午时,已经距勉县不到五十里。

虽然已经进了八月,但正午的太阳依然火辣辣的,兵马赶路辛苦,人身马背,都是汗淋淋的。再要强行赶路,虽然是快了,但到了勉县,大军劳师远来,人困马乏的,怕占不了便宜,故而又打尖歇息两个多时辰,才继续前进。

又走不到一个时辰,大军正行进之间,斥侯游骑赶了十来名溃散兵卒过来。这些兵卒,衣甲零落,大半连刀枪也丢的不知去向,见了大军,人人惶恐不安,畏畏缩缩的不敢近前。王宗诘一提马,来到这些军卒面前,喝道:“尔等是哪部军士?如何这等模样!”

那些军士认得是自家旗号,又看到王宗诘高头大马,前后护拥,背后大旗招展,王字随风飘扬。军士们腿一软,纷纷跪倒在地,高声哭叫:“大帅,你可是来了!你咋才来呀!”

王宗诘眉头一皱,道:“你等是勉县守城的军兵?”

一军士抬起头,抹抹眼泪,道:“大帅,我等正是驻扎勉县,昨日城破,我们随了校尉大人,撤到城外山上,固守待援。哪知山匪凶恶,攻山不止,我们人少力薄,抵挡不住,校尉大人不幸战死,兄弟们奋死才冲出一条血路,边打边走,要往兴元府报信,一路跑散了不少,只留下了我们几个!大帅,你可要为我们报仇呀!”

其余的军士,都是磕头不止,叫道:“大帅,你可要为兄弟们报仇呀!”

王宗诘很是不耐,骂道:“没出息的东西,哭叫什么,我问你,山匪有多少人,领头的可是董贤?”

那军士迟疑一下,道:“回大帅,那山匪有多少人,小的不知道,可小的知道,这城内造反的乱民,差不多就是上千,要不是这乱民捣乱,山匪也攻不下城来!至于大帅说的董贤,小的不认识,听那些匪徒叫嚷,是一个姓董的领军。”

王宗诘知道这些小兵,不过是听别人来回吆喝的角色,能说出这么多,已经算是看时明白的了,道:“奶奶的,你们堂堂大军,竟然被山匪給赶出城不算,连个山头也守不住,看看你们这样子,真他娘的丢脸!”

“我马军行路,你们也跟不上,你们几个,就跟在大军后面,把你们跑散的兄弟收拢一下,一两日后面队伍上来,赶紧给我入营报到去。”

说着,让手下写了一份军令,自己画了花押,扔给那为首的军士,那军士千恩万谢的,将军令收在怀中,让过一旁。王宗诘吆喝一声,一马冲出,大军当即人喊马嘶,继续开拔。

那些军士,看大军在身边滚滚而过,不大工夫,已经去的远了。那军士从怀里掏出军令,哈哈大笑,叫一声,“兄弟们,这可是好东西,去山上,把咱们的兄弟们都招呼出来,一块投军去也!”

他身边的军士,也都是笑嘻嘻的,听老大吩咐,立马如飞而去,没过多久,一支百多人的败兵队伍就集合了起来,说说笑笑的向兴元方向走去。

王宗诘率领马军快速行进,不到一个时辰,又行出十余里,斥候回报,前面不远,有数百山匪正在扎营。

王宗诘止住人马,问道:“山匪有多少人?形势如何?”

那斥候笑道:“回大帅,那些山匪,看样子也有七八百,穿的杂七杂八,乱哄哄的,正在山前挖坑砍树!”

“可有防备?”

“倒也有几个巡视的小喽啰,只是都躲在林下纳凉。”

王宗诘寻思,山匪就是山匪,这兴元乃是我大军所在,要是警戒防守,当是精锐才是!如今这乱哄哄的七八百人,估计也就是董贤能撒出来布防的最大力量了,这家伙怎么也是要重点守城的。

王宗诘计议已定,笑道:“这可是送上来的菜,不吃白不吃,给我传令,快马加鞭,冲上去剿了这帮龟儿子的!”

那些马军,都是常跟着王宗诘的,漫说是山匪,就是一般的正规步卒,这上阵对冲,也是不放在眼里的。听王宗诘发出命令,身边两个牙将早已高叫一声,率先打马而去。身后的军士们,纷纷拔出刀枪,策马而去。

这点小活,王宗诘是不屑于自己动手的,看手下纷纷而去,王宗诘领着亲卫们,慢慢随后而行。

等王宗诘里的近了,前面几匹马疾驶而来。马上军士到了近前,滚鞍下马,报道:“禀大帅,我等马军出击,那些山匪望见,根本不敢接战,只是放了几箭俱都落荒而走,奔山野树林中去了,山石严峻,那些人跑的太快,只是斩杀了几个落单的山匪,其余的翻山越岭,却是追不上,反倒是摔坏了几匹战马”

王宗诘哈哈大笑,道:“罢了,这山匪嘛,自然爬山跑的快,赶散了就行。大军不可停留,速速赶到勉县东门。”

这些马军,要是在平地上追亡逐北,那自然痛快的很,可要是爬山赶人,还真不如步卒,没一个愿意干这苦差事,听大帅说了,当即回去,招呼兄弟们,继续往勉县赶路。

日头平西,暑热渐去,马军虽然行了一天,但仍然士气颇高,蹄声得得不断,一路往勉县去。

这靠经勉县之地,山势渐渐险峻,山上树木,也是越发的茂密,这两侧山上,偶尔有人影晃动,看到大军,就闪入林中不见。王宗诘看这官道,虽然是在谷中,可两侧并不险峻,颇有马军冲杀的余地,倒也不担心什么埋伏。只是看那些山上的人影,有的是平民衣服,有的则是既有半身盔甲,手里也拿了刀枪,慌慌乱乱的,王宗诘心中鄙夷:“这大概就是那些刚才赶散的山匪,要回去勉县报信,只是不敢走官道,只能在山上走野路。就这样的士卒,莫说三千,就是一万,又能顶的什么屁事!”

又行二十多里,前面陡然开阔,显出勉县城来,王宗诘手搭凉棚望去,这天色一晚,只能看到城墙黑漆漆的,矗立在远方,城上灯火全无,不见任何动静。探马回报,几处城门紧闭,可以看到城上人来人往,颇为慌乱,并无人出来冲突。

王宗诘吩咐,寻找靠山傍水之地,一部警戒,一部安营扎寨,歇息一夜,明日接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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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节 马军无敌扫四野

一夜安然无事。

王宗诘很是看董贤不起,毕竟乃是偏裨之将,不懂兵法,自己劳师远征,人困马乏,他竟然让自己平平安安休整一夜,可真是失策至极。

不过,董贤就是来了,就能沾便宜吗?当然也不能,自己这营地,背靠山峰,无路可通,前面临水,想偷袭那要会水上飞才行。至于其他两面,自己可是没少设上埋伏陷阱。

值哨的人马,分头休息,王宗诘将剩余的马军,分为三部,一部五百人,直逼勉县东城门,向城中挑战骂阵,一部二百骑则自东城向南,绕城而走,一部二百骑,自东城向北绕城探查,但有出城和过路之人,一体擒拿。决不能放走一人一马。

众军听令,在将佐率领之下,各自前去,王宗诘带了大队,直到东城门下,只见城门之上,高挑一面大旗,明黄的底色,长近三丈,上绣一团四飞共五条金龙,在晨风中烈烈飘动。城墙之上,空荡荡的,一人也无。

王宗诘看那大旗,不明所以,他也懒得去琢磨这等闲事,告诉手下,喊话挑战。

几名嗓门大的军士,当即提马上前,跑到城门左近,放开喉咙,高声喝叫,要董贤出来应战。

喊了半天,城上根本没人打理,这几个军士,渐渐的胆壮,策马靠近城门,嘴里也是不干不净的乱叫。

看城上无人回应,叫阵的军士们也都懈怠,不断的哄笑,正得意间,城上突然冒出一人,手执强弓,对着军士连铸发箭,那几个军士猝不及防,惨叫声中,翻身落马。战马受此一惊,长嘶一声,奔跳而回,丢下那几个军士,在地上翻滚。那人哈哈大笑,复又隐去。

王宗诘气的暴跳如雷,却是无可奈何。喝令军士,高骂董贤。嚷了半晌,军士们喊的喉咙冒烟,也没人搭理。

王宗诘正自琢磨,城上忽然鼓乐声起,上来几个人,在哪里走动,不大工夫,像是摆好了桌案,撑起伞盖,有几人身着盔甲,在那里对着城下指指点点,片刻功夫,上面又传来酒菜香味,那几人坐了,顾自饮酒作乐,对城下大军毫不理睬。

王宗诘气不过,喝令众军,跑马射箭,众军也是生气,纷纷打马上前,来回驰骋,往城上射箭,这从下往上射箭,本就吃亏,那些军士又不敢靠得太近,箭雨翻飞,虽是热闹,但能射到城头上本就不多,城上又撑上几面盾牌,城下军兵虽是卖力,却也无可奈何。

此时天到正午,艳阳高照,王宗诘的马军,摆在城下一个上午,晒得盔甲又热又烫,军兵们个个都是一身的汗。王宗诘自己也是热不可耐,抱了皮囊,不断地喝水。

两部巡城的马军,此时已转了回来,都道四门紧闭,并无人出入。王宗诘虽然受点罪,但只要把贼人困在城里,等步卒到来,一举擒拿,也还值得,因此王宗诘下令,两部对换,原来邀战的马军,分出去巡城,刚回来,则留下邀战。

军兵们又是一通乱喊,城上一人,忽然扶墙大骂:“该死的东西,老子喝点酒也不能安生,真是嫌死的不快!老子下去,和你等大战三百合!”

骂完,转身而去,片刻功夫,城上战鼓咚咚,城里面人喊马嘶,像是要出兵的模样。王宗诘大喜,手下军士也都是精神一振,准备厮杀。

哪知道等了许久,城里却又安静了下来,城上鼓乐又起,依然是饮酒作乐。

城下的马军,都气的跳脚,更觉晒得难受,几个牙将,纷纷过来,和大帅商议,是不是将队伍后撤,拉到阴凉之地,否则这要是晒上一天,不用打仗,也要热晕几个,况且人纵受的了,马力耗损也太重。

王宗诘想想也是,这么晒着也不是回事,当即下令,让众军撤到后面二里之外的树林中歇息。

众军正在难受,军令一下,如逢大赦,当即整队转移。

这树林虽不大,却也绵延数里,王宗诘来到林边,顿觉清爽,旁边的亲卫过来,帮王宗诘卸了盔甲,拿过干粮清水,让王宗诘饮用。众军熬了一个上午,都是疲累不堪,纷纷下马,靠了大树草丛,各自休息。

刚舒服片刻,远处数匹战马奔来,边跑边喊:“大帅,大帅,贼人出城了!”

王宗诘早跳起来,那几个军士到了近前,高声禀报:“大帅,我等巡到北城,发现北城之外,有贼军数百列阵。兵甲精良,阵型严整,我等人少,未敢冲突,请大帅示下!”

王宗诘问道:“贼军有多少?可是要逃窜不成?”

“贼军约五百之数,依城列阵,看来并无逃窜之意。”

王宗诘大喜,当即点了三百骑,随自己杀奔北城。

等赶到北城外,王宗诘看时,只见自家的二百多骑,正在整队,丝毫没见贼军,带队的校尉迎上前来,王宗诘奇道:“贼军呢?不是说出城列阵了嘛?”

校尉行个礼,禀道:“大帅,贼军确实出城列阵,只是还没等我等冲突,贼军又顾自撤回城内,末将本想趁机冲进城去,无奈那贼军城上乱箭射下,城下阵伍又严整,并无可趁之机。”

王宗诘还要再问,又见马军来报,南城外敌军出城冲突。王宗诘骂一声,赶紧率军奔南城,等到了南城,城内之军依然已安然回城了。空跑了一圈,气的王宗诘牙都咬碎了。看手下都是疲累,只得收兵回营。

到第二日,王宗诘依然出马邀战,城内之人恍若未闻,根本没人搭理,马队四野巡视,也无人马进出,王宗诘派出亲卫,督促后队步卒,务必于明日午时赶到,自己约束了马军,缓缓回营。

正走之间,后面来了几个探马,禀报王宗诘,城南官道,来一支人马,约有八百之数,看上面旗号,应是我军兵马!正朝这边赶来。

王宗诘道:“既是如此,速去探明,如是我军,传领兵将领来见!”

那探马领令,正要再去,远远地,几匹马快速赶了过来,到了近前,看到王宗诘的大旗,马上军士飞身而下,大礼参拜,道:“参见大帅!”

王宗诘安坐马上,打量一下那军士,道:“起来吧,你等是哪部军士?”

“小的乃是符将军部下,适才遇到大帅探马,特来晋见大帅!”

“你等来军多少?哪一个领兵?”

“回大帅,我等乃是前部,领兵的乃是牛校尉,后队人数不详,大帅可问牛校尉!”

“牛校尉?”

“正是,牛校尉原本是都将,因作战得力,符将军刚刚提为校尉,这次回兵勉县,正是牛校尉为先锋!”

王宗诘点点头,道:“好吧,你去传我将令,让姓牛的小子,领兵到大营会齐。”

那探马答应一声,当即快马而去。王宗诘领着马军,转回大营安置。不到一个时辰,营外一军逶迤而来,几个将佐和亲兵乘马在前,后面则是步卒和几辆大车。

到了营门,将佐们依了将令,到大营参见王宗诘,这为首的牛校尉,王宗诘虽不认识,但依稀有些印象,倒是几个亲卫,颇有几个识得这牛都将,悄悄对王宗诘说了,王宗诘这才彻底放心。

牛校尉恭恭敬敬的拜见了,王宗诘问起,那牛都将道:“符积将军,已经知道董贤逃出山谷,纠集山匪占了勉县,符将军深知自家失职,有碍军法,故星夜起兵两千五百,赶来勉县擒拿董贤,小的所部,计七百余人为前部。适才已派人去通报符将军,后队大军如连续赶路,当在四个时辰之后赶到。”

王宗诘气道:“要不是符积无能,董贤那厮岂能逃出生天?竟劳动老子亲来!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明日攻城,好好效力,奋勇厮杀,绝不能再放跑董贤!”

牛校尉恭声应了,王宗诘又吩咐:“你部和大队,均环我大营扎寨,晚间值守营寨,不可轻忽!”

牛都尉连连答应,见王宗诘再无吩咐,赶紧退了出去,安排军士扎营。

有了这一军值守,又是挡在大营之前,王宗诘吩咐马军,连日出兵辛苦,今日全营好好安歇,以备后战。牛都尉随军,带了粮草酒肉,也都送了一些过来,孝敬王宗诘。王宗诘连日都是干粮清水,嘴里早淡的发苦,也不客气,和身边的几个都将,好好吃喝了一番,也不等符积到来,直接去安歇。

主帅如此,军兵们也都是放松的很,早早喂养了马匹,各各归帐歇息。

到了二更天,果然火把通明,一路大军浩浩荡荡的赶了过来,到了大营左近,牛校尉接着,领兵的将领,听说王宗诘的吩咐,不由放声大笑,道:“正合我意,就让王大帅好好歇息好了。”

随即吩咐,各军不得休息,环绕大营,连夜树立营寨,挖掘壕沟,布置鹿角丫杈。军兵们得令,当即一起动手,不到一个时辰,不但扎起了营寨,而且围着营寨,挖出了一丈多宽,六尺多深的壕沟。

同时,分出一军,赶到河对岸驻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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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节 挖个深沟困住你

这一夜,是王宗诘这几天来睡的最自在的。

连日的疲累,加上喝了点小酒,所以直到日上三竿,王宗诘才睁开了眼。

瞧瞧天色,王宗诘一翻身爬起来,帐外的亲卫听到动静,纷纷进来伺候,王宗诘一边洗漱,一边问道:“符积到了没有?”

亲卫一边忙活,一边道:“大帅,符将军半夜就到了,这安营扎寨的,可是忙活了差不多一夜呢!”

王宗诘骂道:“狗日的,手脚就是慢,去,给我把他叫过来!”

旁边的亲卫笑着道:“大帅,何必呢,你先用过饭,再叫他来此后也不迟呀!”

“放屁,不看看都啥时候了,赶紧滚出去叫人!”

亲卫不敢吭声,赶紧跑了出去,没多大的功夫,外面脚步声响,那亲卫一头扎了进来,喊道:“大帅,怪事呀,怪事呀!”

王宗诘顺手拎起一个铜盆,一扬手,砸在那亲卫身上,喝道:“乱叫唤什么,再胡说八道,老子宰了你!”

那亲卫跪在地上,哭丧着脸道:“大帅,不是小的惊慌,确实是怪的很。小的刚才出营,要去找符将军来见大帅,这出了大营一看,昨日符将军扎的大营,不但把咱们大营包的严严实实,而且还挖了壕沟,咱大营根本就出不去了!”

王宗诘一惊:“你说什么,咱们出不去了!”

“我看是,大帅,你亲自去看看吧!”

王宗诘心里犹疑,也顾不得披甲,直接大步流星出了大帐,身后的亲卫,急急忙忙的赶上来十几个,跟着往营门而去。

到了营外,王宗诘看时,果然自己营寨百丈以外,一座大寨环绕,那寨子前面,一条壕沟蜿蜒围绕,壕沟后面,这挖出的土方又堆成了一道搞搞的土墙。墙上乱布着鹿角拒马。从山角直到河边,将自己大营圈了个严严实实。河那边,也有数百军士,在河滩上堆放了树枝乱木。

王宗诘倒吸一口凉气,暗道:“符积这是何意,怎么好像是要对付我的样子!”

百思不得其解,王宗诘对一亲卫道:“你去那营前喊话,叫符积出来见我!”

那亲卫答应一声,跑的飞快,过去唤人。到了壕沟之前,见这壕沟,深倒是不深,还不到一丈,可宽有一丈还多,两壁笔直,自己跳进去也爬不上来,亲卫无奈,扯着嗓子喊话。

喊了几句,墙上一个军士冒了出来,喝道:“你这厮,乱喊什么!”

那亲卫高声喊道:“我乃大帅亲卫,大帅有令,让你家符将军晋见!”

军士嘿嘿笑着,低声道:“符积晋见?想见符积,还是你家大帅去地府找他的好。”

虽懒洋洋的回一句:“好了,你等着,我去给你找去。”说完,身影一晃,不见了。这亲卫左等不来,又等也不见人,虽偶尔能看见时有人头冒出来看看,可再怎么喊也没人搭理,亲卫无奈,只得回报王宗诘。

王宗诘看亲卫不回,也觉得不对,等亲卫回来,王宗诘当即断定,这外面的大营,怕是用心险恶。

正在这时,猛然间外面大营,忽然欢声雷动,王宗诘随声望去,只见这大营之外,旌旗招展,正向这边行进,单看来军趟起的尘土,就知道来军不下两千之数。

再细看那旗,王宗诘大惊失色,竟是和勉县城上大旗一样。而前面的营寨,也是不断立起大旗,王宗诘看这些旗,虽然相互之间有些区别,但规制图案都是相仿。王宗诘一下子如同掉进冰窟:“罢了,这厮们和贼军原本是一伙的,老子上当了!”

顾不得再看,王宗诘赶紧转身回帐。那些牙将校尉,听营外喧哗,也看到了外面的大旗,都莫名其妙,纷纷赶来王宗诘的帐中。

王宗诘把刚才的事一说,那些牙将,不由面面相觑:“这可如何是好?怎么睡梦之中,友军变敌军。这叫什么事!”

一牙将道:“大帅,趁敌兵立脚未稳,要不咱们赶紧冲出去?”

其余人看着牙将,都像看傻子一样:还冲出去,没听大帅说呀,人家的营寨,可是又有壕沟,又有土墙拒马的,咱就是到了营前,你也跳不过去呀?要是有上几百个你这样的傻瓜,垫在沟里还差不多。

王宗诘心里纳闷,不是说董贤都是山匪盗贼吗?怎么竟然拿的这么大的气势?莫非老子上当了?

听那位牙将说冲出去,王宗诘心里一动,说不定这贼军知道不能和我野战,才用这围困的法子,真要能冲过壕沟土墙,平那些山匪,还真就不是我马军的对手。

想到这,王宗诘吩咐手下,集合二百马军,就由那位说话的牙将带着,到壕沟之前看看,是否有可以冲突的地方。

那牙将领令,当即出去,点了二百军士,随自己出战,王宗诘和众将,听外面人喊马嘶,都暗中祈祷,但愿这厮能找到点漏洞。

没过多久,外面一阵乱,王宗诘正要叫人去看,那牙将跑了进来,众人看那牙将,头盔也没了,披头散发,身上还插着几只箭,很是狼狈。

那牙将哭丧着脸道:“大帅,小的绕了一圈,处处都是如此,根本冲不过去,那厮见我等靠前,就是一阵乱箭,连河边我都看了,贼军在对岸防的很是严密!”

众人听了,都是心寒:这可咋办,咱马军厉害,可是冲不过去,也是白搭。而且军中只还有一日干粮,这要困住了,用不了三天,别说厮杀了,兄弟们饿也饿晕了。

王宗诘也是束手无策,琢磨半晌,道:“罢了,即使如此,大军整队,我等亲自看看。”

众人想想,也是无计,都回去准备,不多时,集合完毕,王宗诘领队出营,排阵对敌。

到了营外,王宗诘告诉手下喊话:“请对面主帅答话。”

军士们喊了数声,只见对面大营,一杆大旗飘动,没多久,来到土墙之后,数十位军兵,护卫着几员将佐,走上土墙。

王宗诘提马上前,看时,只见对面居中,乃是一俊秀青年,着王服衣冠,左边一中年文士,身后数位将佐簇拥,王宗诘高声喝道:“对面何人,竟敢围我大军!”

李煜站在墙上,扬鞭指道:“你可是王宗诘?”

王宗诘高声答道:“正是你家大帅!你是何人?”

李煜笑而不答,旁边罗隐大声斥道:“狂妄武夫,在汉王面前,竟敢如此放肆!”

韩庆在旁,呵呵笑道:“长史大人,休和这厮一般见识,他乃一芥莽夫,哪里懂得什么上下。”

说罢,对王宗诘喊道:“王宗诘,你好好听着,此乃当今圣上嫡亲皇侄,赐封汉王,领尚书令,天策长官是也!快快下马投降,我汉王千岁宽宏大量,说不定可赏你一官半职,也能得个善终!”

王宗诘没想到,问这一句,竟被人家排揎了好长一段,早气的的脸红脖子组,骂道:“放屁,什么山匪盗贼,也妄自称王,老子几十年沙场,什么没见过,就凭你这毛都没长全的小子,也敢说让老子投降!”

韩庆却也不闹,笑骂道:“我看你倒是毛长的全,连脑子里都是毛烘烘的,你睁眼看看,我大军围得铁桶一般,休说攻打,就是围上三日,无水无粮,你还能飞上天去?”

王宗诘犹自嘴硬,叫道:“你想的倒美,老子无粮有马,只要坚守一两日,我后队大军自然上来,凭你等区区数千人马,岂是我大军对手?”

李煜哈哈大笑,道:“王宗诘,好教你得知,你风州郑鼎人马,早已覆灭,就是你后派的援兵,也差不多悉数归降,孤已坐拥三泉、勉县、风州诸地。至于你后队的人马,孤已排王继昭前去接收了,你的援兵,怕是来不了了!”

王宗诘大叫:“你说什么?王继昭!”

李煜笑道:“正是,王将军早已归降孤王,乃是孤天策府的枢密参军!”

王宗诘气的跳脚,破口大骂王继昭,韩庆在旁,高声喝道:“王宗诘,休得放肆,你已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速速投降,饶你狗命。”

王宗诘起的头晕脑胀,哪里肯听,当下圈马而回,喝令众军冲锋。众马军听令,当即打马前冲,李煜哈哈大笑,转身下去。那些马军冲到近前,这边墙后,已经是万箭齐发,马军用的弓软,只能挨打,无法还击,还没到壕沟这里,已被射倒一片,有这些倒地的人马阻挡,后面的马队,已经乱了阵型。

就算有几个冲过来,那壕沟甚阔,战马自己就先止了步,倒把几个军士扔到了沟里。

王宗诘身边的牙将,赶紧说道:“大帅,这不是办法,还是先撤回来吧?”

王宗诘也是打了多年长的老将,知道这也是白白送死,嘴里哼了一声:“撤军回营!”

片刻之间,金声响亮,那些军兵听了,心里大叫幸运,又保住性命,赶紧拉住战马,随了将佐,收兵回营,紧闭了寨门。只留下那些重伤倒地的军士马匹,不断地惨叫。

对面墙后,见这些军兵退下,欢声雷动。
————

第九十九节 围而不打渴着你

王宗诘回了自家大帐,坐在胡床之上,眉头皱的老高。虽说他对李煜所说的话半信半疑,但自己一军身处绝地那是没错的。看外面的阵势营盘,少说也有四千多人,又有壕沟工事相助,自己想杀出去,怕是难如登天。

可固守就有活路?看这个样子,就算自己的后队杀来,能不能打得过还是两说。除非是兴元府大军杀来!

想到这,王宗诘不由后悔,为了不引起麻烦,这次出兵,自己可是擅自做主,并没知会王宗播,虽说王宗播不可能不知道,但那家伙是个滑头,肯定是装聋作哑,故作不知,免得惹了是非。这下可好,出兵是没人管了,困在这也没人管了。

世界上啥药都有,可就是没有后悔药呀!

王宗诘想着,不由悔的肠子都青了,心里越发的烦躁,站起身走动几步,身上黏黏糊糊的很是不爽。此时将近午时,这营寨虽然扎在山边,却是空旷无树的地方,热辣辣的阳光照下来,帐篷里更是闷呼呼的有些蒸人。那些亲卫,知道大帅心情不好,都是躲在帐外侍立,王宗诘燥渴难耐,大喝一声:“龟儿子的,给老子拿水来!”

门边的亲卫,赶紧进来,王宗诘见亲卫空着手,很是生气,骂道:“龟儿子的,没听见老子要水呀,空着手滚进来干啥!”

那亲卫苦着脸,道:“大帅,小的知道大帅要水,可咱这里没水了呀!”

王宗诘惊道:“你说什么?没水了?那还不快去取!”

“大帅,营里的兄弟,早就试过了,根本就取不到,那些贼军在对岸,只要靠的近了,就是乱箭攒射,十几位兄弟丧了命也没能搞来一桶水!”

这一下,王宗诘可是唬的心惊胆战,这没粮可以杀马吃肉,这要没水,用不上两天,这人马可就都完了。王宗诘记得连转两圈,忽然止住脚步,连连喝道:“快去,快去,让军卒掘井,此处离河甚近,用不了多深,就可有水!”

那亲卫不敢耽误,立刻跑了出去,吩咐下面,各自寻找工具,掘井找水。

那些军士,都是渴热不堪,听了这个主意,也是兴奋,各部都寻了低洼之处,开始掘井找水。

王宗诘在这里想辄,汉军营中,却是轻松,这五千兵马,李煜分了三个班次,两营在寨边固守,两营到寨外稍远处林中歇息,两营则是打水洒地,支应饭菜,充作预备。一个时辰一轮。

看这天越发的热,韩庆笑道:“老天也帮忙,就这天,王宗诘那厮喝不上水,怕是两天也撑不住就要垮了。”

罗隐笑着摇头,道:“韩将军怕是不能如愿,这河边打不上水,这厮可以掘井!”

黄石在侧,道:“那又如何?反正这厮没有军粮,除了杀马,有水也坚持不了几天。就算扛的住,咱就这么围着,不怕他没有绝粮的那一天!”

李煜淡然一笑:“无需如此,王宗诘挖不出水来!”

王通奇道:“这是为何?”

李煜站起身来,走到帐外,指着那王宗诘的营寨,笑道:“你等看看,这王宗诘扎营的地方,乃是山下缓坡,正据隆起的山岗之上,比起我们这边,高出去差不多两丈,再看那河岸,上面丈余是土块乱石,这下面,可都是大片的石板。王宗诘挖的浅了,看不到水,挖的深了,嘿嘿,怕就是大石头了,这个地势,想挖井,门都没有!”

韩庆笑道:“哈哈,那王宗诘喝不到水,只能杀马喝血吃肉了!”

李煜白了韩庆一眼,道:“杀马?除非他喝马血不燥得慌,那可是我的战马,都让他杀了,我的骑兵营的战马从哪里来?”

罗隐故作难受之状,叹口气道:“主公也太过分了,斩杀王宗诘也就罢了,居然还要惦记人家的战马,人家可是一军大帅,不是给你贩马的!”

众人都是哈哈大笑,李煜道:“如今汉中战马可不好找,既然好心送来,我怎么能不收!”

张江跟在后面,道:“主公用计,当真是神鬼莫测,怪不得昨日一到,就要赶紧挖沟立墙,我还以为只要困住王宗诘,不让马军冲锋就行,还要主公早就定计夺了战马!”

李煜却不肯欺瞒这些兄弟,看着张江道:“张指挥其实想的没错,我原本就是想困住王宗诘就算了,只要有些时日,那厮外无救兵,只有死路一条。还是在土墙之上,韩指挥的话提醒了我,这没吃的,可以杀马,没水,别说是这大热天,就是秋高气爽之时,怕也坚持不了两天。谁让王宗诘自己选了一个绝地扎营!”

黄石接口道:“是呀,按主公所说,这王宗诘选的地方连井也挖不出来,可不就是绝地!”

罗隐却不赞同,道:“也不能这样说,你们看王宗诘扎营之处,背后高山,石壁陡峭无树,无人可从后偷袭,左边是河,便于大军取水,这前方右方,地势下降又宽阔无阻。便于马军出营冲突,绝对乃是扎营的好去处。只是主公这计用的巧,一夜之间,竖起了营寨壕沟,咱们人又多,弓箭手封锁河边。王宗诘毫无防备,这才成了绝地!”

李煜点点头,道:“正是,罗长史说的对,你等都是统兵大将,行军安营,不可不通地理,还需多加注意。”众人齐声称是。

看看到了时辰,王通出去传令,将自己两营兵派上寨外的土墙,换下黄石、张江的两个营,韩庆和张果,则统领自家的营兵作为预备。皇甫仁则领着侍卫中军第一营的部分人马,作为李煜的贴身卫队。

王通这次带来的,是自己的第一营和第二营,第三营则根据李煜的安排,交给周宝统带。依次换好了岗,王通来到土墙上,看对面的营寨,人人都是躲在帐篷外面的阴凉之处,或坐或卧,没几个人走动,看来也是渴得坏了。王通眉头一皱,想起一事来,告诉军兵,赶紧去砍几十根两丈长的树干过来,以备后用。

这后勤的事,自有预备的营兵办理,人多好办事,不到一个时辰,近百人抬着树干走了过来,后面张果无事,也自跟着,笑问道:“王统制,你又有啥妙招?”

王通坏笑着道:“妙招,我可没有,我不过是想逗逗那王宗诘而已。”

一边说着,一边指挥者手下军士,将树干两个一起,并拢着放到壕沟上,沟那边只搭住一尺半左右。人多力量大,一时半会,就搭起了十几个双木桥。王通上去,溜达了一圈,很是满意:“不错,不错,人走一点问题都没有”吩咐军士,只要敌军大队出营,只要向后一拽,将哪头拉到沟里去即可。

张果很是好奇,自己走上双木桥,还真是稳当。就见王通挑了二十几个大嗓门的军士,鼓动了一番,派到墙上,备足了清水,向着对面大营喊话。

还真是如同李煜所断,王宗诘的部下,本来趁手的工具就少,这虽然积极性很高,但挖井的速度可是很慢,好不容易挖下去一丈多,结果啥都没有,再往下,土里不断出现石块。数尺,这下面的土越来越少,石头却越来越大。连挖了多处,都是如此。王宗诘见这招也不灵,很是沮丧,只是哀叹,“上天亡我”

这下午过去大半,这军士们汗出的多,没补进一点水,一个个嗓子里像是着了火,使劲的咽唾沫也是无济于事,那些战马,大概也是觉得渴了,都是不断地挣动,四蹄乱刨,不时嘶叫。军士都是垂头丧气,唉声不断。

倒是王宗诘,有一位亲兵,到营后查看,发现了一个滴水的山泉,虽然流的慢,这半个时辰也能接上一大杯。所以他倒是不渴。但其他人,也就亲卫和几个牙将能润润喉咙而已。

虽然解了渴,王宗诘却是越发的愁,要这样下去,怕是到明日中午,这兵可就散了,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正自这时,就听外面一阵叫喊声传来,王宗诘侧耳细听,只听对面的军士,正在喊话,将自家被围,救兵断绝的事清清楚楚的说了一遍又一遍,告诉军兵,识时务者为俊杰,汉王仁慈,只要过去投诚,盔甲齐全的,赏钱五百,武器也有的,加赏一百,都将以下,当兵投效的,官复原职,赏钱二千。

斩王宗诘的首级,赏钱一万,指挥使赏七千,牙将五千。见首级就给,绝不拖延。

军士们听了前面,都是半信半疑,至于后面的赏钱,大家如今命都不知道还有多长,哪顾上要钱。也有胆大的,扒着营寨往外看时,只见壕沟之上,搭了木料,供投诚的人通行。军士们正在难受,恰好有了话题,不免议论一番。

那些牙将们,也都听到喊话,这心里不由嘀咕,等走出帐,看到那些军士看自己的眼光,都是盯着脖子瞧,很有点研究从哪里下手,既割下来省劲,又能不破坏造型的样子,牙将们都觉得脖子后面凉凉的。生怕一不小心,后人有人给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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