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风里的长发和未说出口的话
林晚的头发又长了些,垂到腰际时,风一吹就像匹柔软的黑绸缎,轻轻扫过脚踝。她坐在画室窗边削铅笔,指尖触到铅笔芯的冰凉,也触到窗外飘进来的槐花香——这是她分辨季节的方式,就像她总能通过地面的震动,听出陈阳的脚步声。
陈阳是在林晚七岁那年搬来巷口的。那天她蹲在老槐树下捡花瓣,几个调皮的男孩围着她笑:“哑巴!只会捡破烂!”林晚攥紧花瓣,眼眶发红却发不出声音,这时陈阳举着弹弓跑过来,把石子往地上一摔:“你们再欺负她,我就告诉老师!”男孩们跑了,陈阳蹲下来,从兜里掏出颗橘子糖,剥了糖纸递到她面前,阳光落在他扬起的嘴角上,暖得像春天的风。
从那天起,陈阳成了林晚的“耳朵”。上学路上,他会把路边的趣事讲给她听,见她没反应,又想起她听不见,便掏出笔和本子,一笔一画写:“刚才有只小狗追着自己的尾巴跑,超可爱!”林晚看着本子上歪歪扭扭的字,忍不住笑,长发垂下来遮住脸颊,陈阳伸手帮她把头发别到耳后,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耳垂,两人都红了脸。
林晚爱画画,画巷口的老槐树,画天上的云,也画陈阳。她画他举着弹弓的样子,画他帮她捡掉在地上的画笔的样子,画纸叠了厚厚一沓,都藏在书桌最下层。陈阳知道她的心思,每次路过画室,都会在窗外放一颗橘子糖,和当年那颗一样甜。
后来他们考上了同一所高中。陈阳长成了高高瘦瘦的少年,篮球场上总有女生为他尖叫,可他还是每天等林晚放学,帮她拎画具,在本子上写:“今天老师夸你的画了,说有灵气。”林晚低着头,长发遮住眼睛,她知道陈阳的好,也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她听不见他说话的声音,听不见篮球进筐时的欢呼,甚至听不见他为她着急时的心跳。
高三那年,有女生堵着林晚,把她的画本摔在地上:“你明明知道自己配不上陈阳,为什么还缠着他?”画纸散了一地,上面全是陈阳的样子。林晚蹲下来捡,手指被画纸边缘划破,渗出血珠。陈阳赶来时,看到的就是她攥着画纸、眼眶通红的模样,他把她护在身后,对那女生说:“我喜欢林晚,和她没关系,你别找她麻烦。”
那天之后,林晚开始躲着陈阳。她提前半小时出门,绕远路去学校,放学时故意留在画室磨蹭,直到陈阳的脚步声消失在巷口。陈阳找不到她,就在她的画室窗台上放纸条,有时是“今天的橘子糖在你抽屉里”,有时是“天凉了,多穿件衣服”,林晚看着那些纸条,手指反复摩挲着字迹,眼泪落在纸面上,晕开了墨痕。
高考结束后,林晚收到了外地美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她没告诉陈阳,收拾行李时,看到书桌下层的画本,里面夹着一颗早就化了的橘子糖,糖纸泛黄,却还留着淡淡的甜香。她把画本放进行李箱,又把陈阳送她的笔和本子也放进去,长发垂下来,遮住了脸上的泪。
离开那天,林晚背着画板走在巷口,却在老槐树下看到了陈阳。他穿着白衬衫,手里拿着一颗橘子糖,阳光落在他身上,和小时候一样暖。他看到林晚,快步走过来,从兜里掏出本子和笔,写:“我知道你要走,我考上了你学校附近的大学,以后我还能帮你拎画具吗?”
林晚站在原地,风把她的长发吹起来,拂过陈阳的手臂。陈阳伸手,轻轻把她的头发别到耳后,和小时候一样,指尖碰到她的耳垂,还是会让她心跳加速。他看着她的眼睛,用口型说:“林晚,我喜欢你,不是小时候的喜欢,是想和你一辈子的喜欢。”
林晚的眼泪终于掉下来,她掏出笔,在陈阳的本子上写:“我听不见你的声音,可我能感觉到你的心跳,和小时候一样暖。”陈阳笑了,伸手抱住她,风里的槐花香混着她长发的清香,飘得很远很远——原来有些喜欢,不用听见,也能懂;有些陪伴,就算没有声音,也能一直走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