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文学

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读《逍遥游》悟庄子的精神自由

image_1761285533680.jpg

翻开《庄子》首篇《逍遥游》,北冥鲲鹏的巨影便破壁而出:“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这跨越山海的宏大想象,不仅勾勒出先秦诸子中最瑰丽的文学图景,更藏着庄子对“自由”最深刻的追问——何为真正的逍遥?两千多年后重读此文,仍能在汪洋恣肆的文字间,触摸到那份超越世俗束缚的精神微光。

《逍遥游》的精妙,首在以“大小之辩”破世俗之见。庄子笔下,既有“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的大鹏,也有“决起而飞,抢榆枋而止”的蜩与学鸠;既有“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的大椿,也有“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的小物。世人常以“大”为贵、以“小”为贱,或如蜩鸠般嘲笑大鹏“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却不知二者本质并无高下——大鹏需借海运之风方能展翅,蜩鸠依赖榆枋之力才可栖身,皆为“有所待”。庄子以这般鲜明的对比,戳破了世俗对“大小”“强弱”“寿夭”的执念:若困于外在的尺度评判,便永远跳不出“有所待”的枷锁,更遑论逍遥。

而真正的逍遥,恰在“无待”的精神超越。当宋荣子“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当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世人或许已视之为自由,但在庄子眼中,宋荣子仍未脱离“誉”与“非”的牵绊,列子仍需依赖“风”的助力——二者皆有“所待”,算不得真正的逍遥。直至文末,庄子才揭开逍遥的真谛:“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所谓“无待”,并非脱离天地万物的虚无,而是不被外物裹挟、不被欲望束缚,顺应天地自然的规律,驾驭阴阳风雨晦明的变化,以精神的独立遨游于无穷之境。就像庖丁解牛“以无厚入有间”,不是对抗规律,而是与规律相融,最终达到“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的自在——这份自在,源于内心对“物我之分”的超越,对“功利之念”的放下。

《逍遥游》的不朽,更在于它为后世困于世俗的灵魂,开辟了一处精神栖居地。古往今来,多少人在功名利禄的樊笼中挣扎,在成败得失的漩涡中焦虑,而庄子的“逍遥”恰如一剂清醒剂:它不教人防避现实,却教人以“大视野”看世事——若能如大鹏般“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便不会为眼前的得失斤斤计较;若能如大椿般“以久特闻”,便不会为短暂的荣辱耿耿于怀。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适,苏东坡“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豁达,皆可看作对“逍遥”精神的践行——他们并非逃避现实,而是在世俗的羁绊中,守住了内心的“无待”,活出了精神的自由。

今天再读《逍遥游》,我们或许不必真的去追寻“御风而行”的奇幻,却仍能从庄子的文字中汲取力量。在快节奏的现代生活中,我们被效率裹挟、被评价绑架,常常在“有所待”的焦虑中迷失自我。而《逍遥游》告诉我们:真正的自由,从不依赖外在的拥有,而源于内心的通透——当我们不再执着于“要得到什么”“要成为什么”,学会顺应本心、接纳规律,便能在平凡的日子里,寻得那份“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的逍遥,让精神如北冥鲲鹏般,挣脱樊笼,遨游于无穷之境。

扫描二维码推送至手机访问。

版权声明:本文由爱读书发布

本文链接:https://www.dushu263.com/post/121.html

分享给朋友:

“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读《逍遥游》悟庄子的精神自由” 的相关文章

散文:炉暖酒温夜色浓

散文:炉暖酒温夜色浓

暮色刚漫过窗棂,父亲就蹲在院子里生炉子。红泥捏的小火炉是前几年乡下亲戚送的,肚腹圆滚滚,炉口描着圈浅青纹,久不用,炉身上落了层薄灰。他用枯树枝引火,再添几块碎煤,火苗“噼啪”舔着炉壁,很快把红泥烤得暖融融的,连空气里都飘着点炭火气。我在屋里拆酒坛的封泥。新酿的米酒是母亲上个月埋在桂花树下的,揭开封布…

逆境砺骨与安乐蚀心——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逆境砺骨与安乐蚀心——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孟子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以铿锵有力的论证,道破了个人成长与国家兴衰的核心密码。它既是先秦诸子散文中“议论精辟、气势充沛”的典范,更以穿越时空的哲理,为历代个体与时代敲响警钟,成为中国人修身治国的精神箴言。…

江上清风里的生命旷达——品《赤壁赋》

江上清风里的生命旷达——品《赤壁赋》

苏轼的《赤壁赋》,是北宋文坛的巅峰之作,更是一篇融山水之景、历史之思与人生之悟于一体的千古绝唱。元丰五年,苏轼因“乌台诗案”被贬黄州,秋日与友人泛舟赤壁之下,观江景、赏明月、论古今,最终写下这篇“文境与心境共生”的佳作。它以清丽洒脱的笔墨,将人生的失意化为豁达的哲思,让一场江上夜游,成为跨越千年的精…

赤诚昭日月,忠魂炳千秋——读《出师表》有感

赤诚昭日月,忠魂炳千秋——读《出师表》有感

灯下重读诸葛亮《出师表》,未及过半,已觉字里行间似有温热气流涌动。这篇诞生于三国乱世的奏表,没有辞赋的华丽铺陈,没有策论的锐利锋芒,却以一腔肺腑之言,穿越一千八百余年的时光,仍能叩击世人的心灵。它是一位老臣对幼主的临终托付,是一个谋士对知遇之恩的终极回报,更是一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精神图腾,早…

《郑风·子衿》:方寸衣襟间的思念,穿越千年的心动

《郑风·子衿》:方寸衣襟间的思念,穿越千年的心动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诗经·郑风·子衿》开篇短短十二字,没有《蒹葭》“秋水晨霜”的朦胧意境,也没有《关雎》“琴瑟友之”的郑重礼仪,却以一件“青青子衿”为引,将少女(或士人)心底炽热又带些嗔怨的思念,直白又细腻地铺展出来。它是《诗经》中最贴近“日常心动”的篇章之一,让“青青衣…

《周南·桃夭》:灼灼桃花里的婚嫁礼赞,华夏文明的生命之歌

《周南·桃夭》:灼灼桃花里的婚嫁礼赞,华夏文明的生命之歌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诗经·周南·桃夭》以春日里最绚烂的桃花起笔,将女子出嫁的喜悦与对婚姻的美好期许,写得如桃花般明艳热烈。它没有《关雎》“辗转反侧”的思念,也没有《风雨》“鸡鸣不已”的动荡,却以“花喻人”的质朴意象、“宜其家室”的礼乐内核,成为中国婚嫁文学的源头之作,让“桃…

发表评论

访客

◎欢迎参与讨论,请在这里发表您的看法和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