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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壁母亲》韩天航

父子和解(二)

夜里,钟匡民和钟槐坐在木墩子上吃饭。屋梁上挂着盏马灯。一只大一点的树墩上搁着一小碟咸菜和几块蒸腊肉。他们喝着玉米糊糊和啃着干硬的玉米饼子。钟槐说:爹,你吃腊肉吧。这腊肉还是高叔叔捎给我的,平时我也舍不得吃。钟匡民啃玉米饼,但硬得啃不动。钟槐说:爹,放在糊糊汤里泡软了再吃吧!钟匡民说:饼子都干透了。钟槐说:我烤一次饼子,得吃一个星期。中午带它晚上吃它,到晚上就多了碗糊糊,还加一碟咸菜。钟匡民说:每天都这样?钟槐说:就这条件。有时团里给我送面粉和清油时还能捎些新鲜蔬菜来。但两三个月才来一次。钟匡民心疼地看着儿子,越来越感到内疚。但却说:改善生活要靠自己。钟槐说:咋个靠法。从早上起床,赶着羊群到这儿的最后一个巡逻点,几十里的路,一天要一个来回,现在夏天还好,天长,到冬天试试,两头都得赶天黑。钟匡民说:怎么?泄气了?钟槐说:就为给你争个面子,我也不能泄气呀,何况这是公家的事。钟匡民说:钟槐,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爹特不像个爹?钟槐说:对,没错!

边防站的屋子里的马灯还闪着幽幽的光。由于床小,钟匡民的身子已发胖,钟槐又是个大个子,两人只好相对躺着说话。钟匡民说:钟槐,你大概认为爹把你弄在这儿是在报复你?钟槐说: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钟匡民沉默一会,抽了口烟说:也许有吧。钟槐说:为啥?钟匡民说:因为到现在你也不肯好好认我这个爹。钟槐说:可你做的事就不像个爹么。娘有哪点儿不好?你要抛弃我娘。钟匡民说:你娘很好,你娘是个天下少有的好女人。钟槐说:那你为啥不要我娘?钟匡民说:可我同你娘没感情。婚姻是需要感情的。你长大了,应该懂!钟槐说:我已经长大了,我懂!所以我要问你没感情为啥要生我们!钟匡民:……钟槐说:我知道,生我,是娘跪着求你的。可生钟杨是你主动的。钟匡民说:因为当时我要离开你娘了。……钟槐说:反正是你主动的,你主动了,就等于你承认我娘是你的女人了。那你就应该忠于我娘。结果你看上别的女人了,那就是在玩我娘!一想到这点,我就不愿意!钟匡民又感到很恼怒,但他强压着自己,点上一支烟猛吸了一口,终于下了决心说:钟槐,我知道,你不会像我,你会是个好男人的。钟槐,爹现在向你认个错吧。爹养了你这么个好儿子,爹心里感到自豪。爹再不会有想要打击报复一下你的那种情绪了,那是爹的不对。只是,爹也求你原谅爹的过错,别再这么恨你爹了……钟槐是吃软不吃硬的说:爹……其实我知道,不管咋着,你总还是我的爹!……钟匡民眼泪汪汪的。他被钟槐的话感动了。

钟槐带着一种与爹和解的心情舒了口气,睡着了。钟匡民还是睡不着,带着一种内疚与深情在马灯幽暗的灯光下看着儿子。钟匡民突然感到肚子不舒服,下床,提上马灯要往外走。钟槐惊醒了。钟槐问:爹,你上哪儿去?钟匡民说:想出去方便一下。钟槐说:你等一下。钟匡民说:咋啦?钟槐说:你这样出去,屁股和脸回来就不是你自己的。我去帮你收拾一下。钟槐提上马灯,戴上防蚊罩出去。

院子外,天上的云隙间闪着金色。钟槐用铁铲铲出一小方空地,往上堆上一小堆干草,把干草点着后,又用水把火扑熄。干草顿时烟雾腾腾。钟槐奔回屋里,把面罩给钟匡民戴上,把马灯递给他说:你就蹲在烟里去解,蚊子就咬不上了。钟匡民点点头。他又感到一阵心酸与愧疚。

钟匡民蹲在烟雾中,眼泪汪汪。钟匡民说:我亏我的儿子了……

钟匡民到天快亮时才睡着。到晨光刚射进窗口。钟槐毫不犹豫地把钟匡民摇醒。钟槐喊:爹,起来。钟匡民说:咋啦?钟槐说:该升国旗了。

钟槐唱着国歌,庄重地把国旗升起。钟匡民感动得满眼是泪。

太阳高高升起来,荒原上热气在微风中飘曳。钟槐和钟匡民一起赶着羊群牵着小毛驴走在边境线上。两条已经长大了的牧羊狗在羊群的两边奔着叫着。不远处可以看到邻国的瞭望所。钟匡民已走得浑身是汗。由于发福,再加上当官后不是骑马就是坐车,一下走那么长的路,又是上坡又是下坡,他感到累了。

钟槐说:爹,你骑毛驴吧。钟匡民说:用不着。在战争年代,我这两条腿一走就是几百里,现在这点路算个啥!钟槐说:可我看你累了。钟匡民说:爹顶得住。两人来到一条小溪边。

钟匡民和钟槐在一条小溪边上吃干粮。钟匡民说:钟槐,在刘玉兰的事上,爹恐怕真的是误会你了。钟槐说:我知道,你以为我是个年轻小伙子,见了漂亮姑娘就会动心的。钟匡民说:你没动心?钟槐说:当时我是郭伯伯派去接她的,那是郭伯伯的对象,我去动哪门子心啊,我连往这方面想的念头都没有!钟匡民说:赵丽江这姑娘我见了,又活泼又开朗又漂亮。钟槐说:你不是想把她介绍给我吧?钟匡民说:不!从你对她的态度,爹知道在刘玉兰的事上我误会你了。这事你确实没责任。你娘讲得对,这事你、郭文云,还有刘玉兰都没错。钟槐说:爹,我好想我娘!钟匡民说:是呀,你从小长到这么大,就没离开过娘。但男子汉,总不能老在娘的眼皮下生活吧?钟槐说:这我懂!钟匡民说:刘玉兰还在等着你吗?钟槐自信地说:她一定在等!爹,做人得有同情心啊!不该强迫人家做人家不愿做的事,尤其是婚姻上的事!钟匡民点点头感慨地长叹一口气,他望着白皑皑的雪山,沉思着……

第二天清晨。高占斌坐着吉普来接钟匡民。钟匡民同钟槐告别。钟匡民抱住钟槐说:钟槐,你是我的好儿子,爹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娘!我真的不配当你爹!钟槐深情地喊:爹!……

两人松开后,又猛地拥在一起,两人的眼泪都滚了下来。院子里,初升的五星红旗在风中啪啪作响。
包办婚姻
钟匡民风尘仆仆地回到家里。第二天天还没大亮。钟匡民急匆匆地坐上小车。

太阳初升时,刘月季在菜地摘菜,看到一辆小车停在菜地边上。钟匡民从车上跳了下来。刘月季有些吃惊。钟匡民这么早赶来找她,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刘月季问:匡民,出啥事了?你这么早就赶来。钟匡民笑了笑说:没出啥事,我昨天刚从边境农场回来。刘月季说:怎么,钟槐出事啦?钟匡民说:我在他的边防站住了两天。他表现得很好。月季,我到你这里来,想同你商量件事。刘月季说:啥事?钟匡民说:刘玉兰姑娘还在吗?刘月季说:现在分在副业队的大田里干活,前天来看我,脸晒得黑黑的。钟匡民说:她对钟槐的态度还没变吧?刘月季说:我看只要钟槐不变,她也不会变!这是个好姑娘。钟匡民说:那你就陪着她去一趟边境农场,让她去同钟槐完婚吧。顺便你也去看看儿子。钟槐也想你呢。刘月季说:你不是说要三年后才能让他们结婚吗?钟匡民说:我误会他了。在这件事上他没错,做得也很光明磊落。不过,他确实该有个媳妇了。你去了就知道了。月季,这么些年来,我这个当爹的没疼过他一回,以后我要好好疼他。你养了个好儿子啊。刘月季说:光是我的儿子?钟匡民说:我不配当他的爹。……刘月季高兴地说:那我现在就去找玉兰。

刘玉兰正在大田里劳动。刘月季高兴地向她招手。刘月季把刘玉兰拉进林带里,在她耳边说了两句。刘玉兰一把抱住刘月季激动地喊:娘,这是真的吗?刘月季说:这样的事娘会骗你吗?娘告诉过你,世上有些事急不得,你得有耐心等。有些事成功靠的就是耐心。

刘月季陪着刘玉兰赶到瀚海市汽车站坐上长途公共汽车。钟匡民、孟苇婷在车站上为她们送行。刘玉兰一脸的幸福。长途公共汽车行驶在去边境农场的公路上。刘月季不时地看看刘玉兰,脸上也闪出舒心的微笑。

长途公共汽车停在了场部车站。刘月季和刘玉兰下车。高占斌忙迎了上去。赵丽江也跟在后面。高占斌握着刘月季的手说:月季大姐,钟副师长打电话来,我就在车站等你了。刘月季说:你这么忙,干吗干巴巴地在这儿等我呀!高占斌说:那可不一样!月季大姐,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赵丽江。刘月季握着赵丽江的手说:哎哟,好俊俏的姑娘啊。然后转脸问高占斌说:这位姑娘咋啦?高占斌说:赵丽江姑娘的事,钟副师长没跟你说?刘月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没呀,怎么回事?高占斌笑了说:那等会儿我再告诉你。赵丽江很大方地朝刘月季鞠了一躬说:大妈,您好!然后握着刘玉兰的手说:高团长,这位就是钟槐同志在等着的那位姑娘吧?好漂亮啊!高占斌问刘月季说:月季大姐,是吗?刘月季说:是。刘玉兰看着赵丽江问:你是?赵丽江说:我是钟槐同志的崇拜者,也是他的爱慕者。但姑娘,你可比我幸福多啦。刘玉兰说:娘,这是咋回事?高占斌说:等会儿我告诉你们,你们就知道啦。

高占斌陪着刘月季、刘玉兰来到食堂吃饭。高占斌向她们讲有关赵丽江的事。

讲完故事,高占斌说:月季大姐,玉兰姑娘,就这样,钟槐他把她这么挤对走了。刘玉兰感动得满脸是泪说:娘,我没看错爱错人!刘月季欣赏但又抱怨,说:这孩子,虽说不能答应人家赵丽江姑娘,但也不能这样挤对人家姑娘啊。玉兰我告诉你,以后见了赵丽江姑娘,客气点。可不能给人家使性子!你们姑娘家,心眼有时比针眼还小!刘玉兰有些酸酸地说:娘,我才不会呢!

饭后,高占斌、刘月季、刘玉兰和一位机关干部上了吉普车。翠绿的山坡连绵起伏。高占斌说:月季大姐,让钟槐去边防站可不是我的主意噢。刘月季说:就是你的主意也没错呀,让孩子到艰苦的地方锻炼,对他也有好处呀。古时候,守边关本来就是男人该担的责任。我怨匡民不是因为派钟槐去了边防站,而是他的那个情绪不对。高占斌说:不过这次钟副师长在边防站住了两夜,把儿子可心疼坏了。刘月季说:当爹的就该有这份心!不疼儿子的爹就不是个爹!高占斌笑着说:人心哪,都是肉长的,何况是自己的亲儿子呢。刘玉兰,你去了后,可要做好吃苦的准备哦!刘玉兰说:只要能同钟槐哥在一起,我啥苦都能吃!

包办婚姻(二)

黄昏时分,山坡上抹着鲜红的晚霞。刘月季看看院子,又走进钟槐的房子看了看,毕竟是个没多少生活经验的单身男子,一切都显得有些凌乱。但钟槐的床铺却整得好好的,锅台也整得好好的。刘月季心疼地含着泪,叹了口气说:也难为这孩子了,从小就没离开过娘。这个当爹的,心也太狠点了。刘玉兰说:娘,从今以后,有我呢!

夕阳已沉在地平线上。院子和屋子都收拾干净了。刘玉兰对刘月季说:娘,你做饭吧。我在院门口等钟槐哥。刘月季笑笑说:为啥?饭该由你做呀。刘玉兰说:娘,今晚你做。你也别出来。我要给钟槐哥一个惊喜。我想看看钟槐哥,这两年过去了,他还认不认得出我来。刘月季笑着说:这孩子!要知道这样,刚才我该跟高团长一起下山。刘玉兰撒娇地一笑说:娘……

钟槐赶着羊群往回走。两只牧羊犬突然狂叫起来,朝边防站方向冲去。钟槐看到院子的烟囱在冒烟。又不知出了什么事,也立即跟在牧羊犬后面朝站上奔去。

刘玉兰听到狗叫声,走出院子,她看到钟槐朝这里奔来,也立即奔迎上去喊:钟槐哥!两人奔到跟前,都突然急刹住自己的脚步,相互对视着,因为他俩在临离开时,还没有挑明他俩的那种关系。钟槐说:刘玉兰,你咋来啦?刘玉兰说:娘跟我一起来的。钟槐说:那我娘呢?刘玉兰说:在房里做饭呢。钟槐撇下刘玉兰朝院子奔去。刘玉兰失望地看着钟槐的背影,她知道在钟槐的心目中,更重的还是他娘。

刘月季正在烧火做饭。钟槐冲进屋子,连哭带喊地叫了声:娘!……钟槐一把抱住刘月季,眼泪就滚了下来。钟槐说:娘,我好想你啊……刘玉兰出现在门口。刘月季摸着钟槐的脸说:儿子,让我看看你,瘦了,黑了,但更壮实了。钟槐说:娘,你们咋来啦?刘月季说:你爹从你这儿回去,就对娘说,带上玉兰姑娘,让我来看看你,然后叫你和玉兰姑娘完婚吧。钟槐这才又笑着朝刘玉兰点点头,刘玉兰这才冲上去,抱住钟槐说:钟槐哥……幸福的泪流了出来。钟槐说:娘,我恨了这么些年的爹,但爹总还是爹啊!……

第二天,边防站屋子的门上贴上了红喜字。高占斌领着赵丽江等十几个人兴高采烈地笑着,纷纷走进院子。刘月季、钟槐、高占斌、刘玉兰、赵丽江还有一些机关干部模样的人,围坐在院子的地上,用瓷缸子碰着酒。

赵丽江热情而大方地走上去同钟槐和刘玉兰碰酒,说:钟槐同志,刘玉兰同志,祝你们幸福!钟槐点点头。刘玉兰也笑着点头,但却含着些醋意。刘月季却很欣赏地看着赵丽江。笑着。

夜里,钟槐、刘玉兰被人们送进洞房。刘玉兰一把抱住钟槐哭了起来。她感到心酸、激动和幸福,说:钟槐哥,咱们这是真的吗?

……

第二天清晨,山花烂漫。钟槐满脸幸福地赶着羊群巡视在边防线上。但他嘴里却哼着赵丽江唱的那首歌:手心里捧一把热土,紧紧贴在心窝窝,沿着界河我赶着羊儿在放牧,河水的这边是我的祖国,我要歌唱这里的一草和一木,把心里的话儿跟你说,啊,祖国,我们在放牧,我们在巡逻,我们为你守护,我们愿你富饶,啊,祖国,我们在放牧,我们在巡逻……

刘玉兰在院子外的空地上打着土坯,一副能干、泼辣的劲头。院子里又盖起了一间新房子。卧室与伙房分开了。刘玉兰看着她辛劳后的成果,一脸的幸福感。
玉兰获救
这天清晨。钟槐和刘玉兰升完国旗后,刘玉兰撒娇地说:钟槐,我还是想跟你在一起。钟槐说:让我呆在家里陪你?刘玉兰说:不,我跟你去巡逻。钟槐说:不行。刘玉兰说:为啥?钟槐说:你跟着去干啥?刘玉兰说:我说了,我离不开你么。早晨出去,晚上才能见到你。你不在的时候,我干啥都没劲。带我一起去吧。钟槐说:我也说了,你跟我一起去,这个家咋办?我娘对我说过,咱们中国人的习惯,男主外,女主内。你娘没有教你?刘玉兰说:教了。但我一分一秒也不想离开你。钟槐说:越说越离谱了!好好看着家,守好院。巡逻边防是我们男人的事!刘玉兰说:大男子主义!钟槐说:该男人干的事就得由男人干!我走了!

刘玉兰看着钟槐远去。天空万里无云,阳光灿烂。

边境农场,赵丽江带着他们演出组的另四位演员,又坐上了牛车。姜欣兰问:赵姐,今天去钟槐他们那个边防站?赵丽江说:对。时间过得真快呀,离我们第一次去那儿,一眨眼就两年了。现在他们两个人了,可不是一个人了。姜欣兰说:赵姐,你这话听上去,咋有点酸酸的?周巧娣说:姜欣兰,你干吗爱往人家伤口上抹盐啊!扬刚喊:上车!王勇拉起了手风琴,唱起了《我们走在大路上》。

刘玉兰在院子里打开鸡宅和鸭舍,把鸡群与鸭群赶向草原。刘玉兰锁上院门,背上装有干粮的挎包和水壶往边境线上走去。

山坡在阳光下,变得金光灿灿。杨刚赶着牛车。车上赵丽江看到在山坡上有个人在走,那人也迎面朝他们走来。赵丽江似乎看出那人是谁了,赶忙跳下车也迎了上去。果然是刘玉兰。赵丽江说:刘玉兰,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刘玉兰说:我要去找钟槐。赵丽江说:刘玉兰同志,你走错路了。钟槐巡逻的边境线是在那条路上,你走的这路是往回走到农场去的。你这是第一次上边境线吧?刘玉兰说:是。赵丽江说:那你干吗不跟着钟槐同志一起走呢?刘玉兰说:他不让我跟他。赵丽江说:那你一个人这么出来多冒险哪。这儿方圆几十里见不到一个人影的。这样吧,我陪你去找他。我们今天就到你们边防站去演出。刘玉兰不愿意地说:你跟我去算哪门子事么。我是从小在大山里长大的,一个人都走过山路。我不怕!你们忙你们的去吧!赵丽江笑笑说:那你千万当心!

赵丽江他们坐在牛车上。赵丽江看到刘玉兰的身影消失在山坡下。赵丽江想了想说:王勇,跟我下车。王勇说:干吗?赵丽江说:刘玉兰这么一个人走,真要迷了路怎么办?

中午,刘玉兰在小溪边坐着吃干粮喝水。突然看到草丛中钻出一只狼来。吓得她背上挎包就逃。狼在后面追。刘玉兰惊慌地叫着,还不时地往后看。但脚下一滑,猛地一个翻身,滑进一个深坑里。坑里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草丛。

狼在坑边走了走,见不到人影。也许虽是深秋,但狼并不缺食物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狼在坑边转了转,就走了。

刘玉兰吓得跪在草丛中,发现没有动静了,就想往上爬。但坑的坡很陡,她怎么也爬不上来。于是她大声地喊救命。但她的喊声在山谷间回响,却没有任何其他回音。刘玉兰绝望地哭着喊着,喊着哭着。

正在刘玉兰感到彻底绝望的时候,看到大坑边上突然出现了赵丽江的脸,接着出现了王勇的脸。刘玉兰喜出望外,激动地喊:赵丽江,救我!赵丽江一面脱外套一面对王勇说:王勇,把你的外套也脱下来。赵丽江把衣服拧在一起,然后放到坑下,刘玉兰抓住衣服,赵丽江和王勇抓着衣服,用力往上拽。但刘玉兰人很沉,赵丽江的那件外套比较单薄,只听嘶啦一声响,刘玉兰又跌回坑里。赵丽江又把那一件半衣服放下去,但太短了,刘玉兰怎么也够不着。赵丽江想了想说:王勇,抓住我的两只脚。赵丽江趴到坑边,半个身子弯到坑下。把衣服又放下去,刘玉兰这才又够着了衣服,赵丽江就喊:王勇,把我人往上拽!王勇抓住赵丽江的脚踝,拼命往上拽。赵丽江的上身被拖了上来,然后又奔到前面,弯下身把刘玉兰拖了上来。赵丽江站起来,上身衬衣被地上的小草根划破了,可能里面的皮也被划破了,渗出了血。刘玉兰说:赵丽江,你咋出血了。赵丽江说:没事儿,划破了一点皮。

他们突然听到狗叫声,向前一看,钟槐正赶着羊群在往回走。刘玉兰突然奔上去喊:钟槐……钟槐也奔到他们跟前,吃惊地问:你们怎么在这儿?刘玉兰扑进钟槐的怀里说:钟槐,我差点就没命了……

钟槐、刘玉兰、赵丽江和王勇赶着羊群一起往回走。钟槐说:赵丽江,王勇,谢谢你们救了我女人的命。王勇说:开始赵组长要陪刘玉兰同志一起去找你,可刘玉兰同志不愿意,就自己一个人走了。可赵组长越想越不放心,刘玉兰同志是第一次一个人走边境线,要真迷路了怎么办?所以就让我和她一起又跟了上去。还好我们跟上去了,要不……钟槐冲着刘玉兰喊:你再这样,我把你送回我娘那儿去!在这件事上我娘咋跟你说的?不能使小性子!你瞧见没有?差点把命搭上。女人不能不听男人的话,懂了没有!赵丽江捂着嘴笑了,说:钟槐同志,你这话可太大男子主义了。刘玉兰说:就是么。你要是带我走,不就没这事了么!钟槐发急地说: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刘玉兰真要有个啥,还叫我咋活在这世上呀!赵丽江又捂着嘴笑,眼中却流出了更多的敬爱。钟槐却依然一肚子的气,有意不理刘玉兰。
边防站的节日
暮色已降临,西边的天空只露出一丝橘红色,院子里却热闹非凡。

哈依卡姆在熬奶茶。赵丽江走上前来说:哈依卡姆,我来熬吧。哈依卡姆说:你也会?赵丽江笑了笑说:我们演出队也到牧业点去演出,演出前,我就跟着你们学会了熬奶茶。连烤馕也学会了。哈依卡姆称赞说:你这个上海丫子啊,了不起!那我去烤馕了。赵丽江在一边熬奶茶,刘玉兰也上来帮忙。刘玉兰说:赵丽江,你是属啥的?赵丽江说:属兔的。刘玉兰说:你是几月生的?赵丽江说:六月。刘玉兰说:那你比我还大一个月,我就叫你丽江姐吧。丽江姐,谢谢你今天救了我的命。我不该给你使小性子。赵丽江说:不说这事了。既然你叫我姐了,那今天我做了件一个姐该做的事。以后我也会像个姐的,你完全可以放心。刘玉兰说:钟槐还在生我的气呢。

赵丽江说:因为他爱你,才生你气的。没事的,过一会儿就会好的。他是个真男人,有男人的那股脾性,也有男人的那份炽热。他说那句'还叫我咋活在这世上呀'时,眼里都涌出泪了。刘玉兰,我这个当姐的好羡慕你啊!你一定要珍惜他的这份感情。刘玉兰含着泪点点头。

哈依卡姆正在烤馕。木萨汉正在教钟槐宰羊,剥羊皮。木萨汉:羊皮上嘛,不能沾上血,也不能沾上泥。钟槐接过木萨汉手上的小刀,用刀尖细细地剥着羊皮。钟槐学得很到位。木萨汉在一边赞赏地点着头。木萨汉:这样么,羊身上干干净净的,不用洗就可以煮着吃。钟槐:木萨汉大哥,谢谢你们。木萨汉:不说谢的话。我们经常路过这里,我就可以在你们这儿吃上手抓肉和吃上馕了嘛。

扬刚他们已经在院门外架起了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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