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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韵梅花》萧岿

第一百四十节:史嵩之的靠山

“史大人,你这是要挟朝臣,罪无可赦!”

“包大人,此事莫急,该你了……”

面对包恢的指责,史嵩之却是脸不红不还口,而是得意地丢掉文书,拿起了一本账本,摇头晃脑地念道:

“淳祐三年二月,沿海制置使机要文字包恢,与倭僧在市舶司谈论佛经,对官家出不敬之语,并于酒醉之后拜服于倭皇(即日本天皇),可有此事?”

“史大人,你,你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包大人,还没完呢……”看着他那副面色铁青的样子,史嵩之却是哈哈大笑,抿了口龙井茶之后,这才慢腾腾地补充道:

“淳祐四年,萧晴及谢道清携寿安公主赵珍珠逃出皇城,事发,包恢于心不忍,意图向其报信,却因不知所在,所幸未能得逞,信纸在此存放……”

“我……”

此言一出,包恢霎时就面如死灰,而李毓之也是瞠目结舌,他根本想不到,史嵩之竟然暗中搜集了如此多的黑材料,无怪乎,那些朝臣大部分都是三缄其口,不敢一致提出查办他的要求。

“这些……不过只是小事,又能如何?”

“如何?”面对李毓之结结巴巴的质疑之声,史嵩之只是抚须一笑,拿起了一个小酒瓶,将其在李毓之的面前晃了晃:

“若是本官告诉你,赵嫣曾经想用鸩毒毒死阎婉容,你还会觉得这事是小事一桩吗?”

“这……”李毓之愕然无语,悄悄地对着包恢使了个眼神,当即,包恢就从座位上站起,对着史嵩之拱了拱手:

“既然这样,我等也不便待在此处,告辞了……”

出得史府,李毓之和包恢两人已然是狼狈不堪,气恼之下,李毓之真想拿起火把,将眼前的屋子连人带屋烧成灰烬……然而,包恢却将他给摁住了:

“李大人,看来此人绝非善类,若是要将其扳倒,还需皇上旨意才行……”

“也只有如此了,包大人,在下这就去写奏疏报知皇上,请求皇上处置!”

刚开始与史嵩之交手,竟然就吃了这种大亏,李毓之心里当然是心有不甘,为了报复,他当即就将此事写成信件和奏疏,连夜寄往临安府,除了请示朝廷的旨意之外,他还希望萧媞能够帮他一把,将史嵩之的行为公诸于世……

“萧媞,若是你也没有对策,只怕,我等就只能任由他摆布了!”

次日清晨,萧媞正打算给徐姈她们讲课之时,身着齐腰襦裙的萧婈却从座位上起身,拿着一封信来到了她的身旁,一边还对她嘀咕了几句:

“此事恐怕不妙,还请早些思索对策……”

萧媞撕开信封,从中取出了信纸,待她迅速浏览了信件的内容之后,脸色却早已经青紫:

“此事……非我等能够处置,还需陛下旨意……”

萧婈眼珠一转,伸手拉了拉萧媞的衣袖,说道:

“我听说……奏疏已经被登闻鼓院送上去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别急着动手,还是看看朝廷的衮衮诸公究竟有何高见吧……”

此时,李毓之的奏疏早已被放在了朝堂之上,看完奏疏,赵昀却是面露难色,对此怎么也不敢相信……至于那些重臣,他们则大多在为史嵩之说好话,并反咬一口,极力弹劾李毓之和包恢的行为是欺瞒朝廷,目无君上。

“陛下,万不可听从李毓之等人啊……”

“陛下,史嵩之曾是宰执,岂会如此行事……”

面对大臣们的反对意见,赵昀也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毕竟史嵩之的手里也有他的把柄,若是贸然查办此事,只怕史嵩之会狗急跳墙,将赵昀在端平入洛中犯的错误和盘托出,到时候他岂不是就将为此颜面扫地?

“甚好,朕也以为,此事,还是改日再议吧……毕竟,一面之词,不可信也!”

眼看朝会就要这样虎头蛇尾地收场了,左丞相范钟急忙举起了朝笏,对着赵昀鞠了一躬:

“皇上,臣想问,那些太学学子,又该如何安抚?学子们对于杜丞相,徐仁伯的薨逝关注颇多,恨不得朝廷处置史嵩之,若是如此敷衍了事,只怕,朝廷威仪必将尽失啊……”

”此事休得外传,否则,行在定将不得安宁……”

“遵旨……”

赵昀离开之后,那些朝臣们纷纷围拢上来,看着范钟那副窘迫焦急的神色,一时间也是束手无策……因为他们也知道,眼下,皇宫中定然有太学生们的眼线,而朝臣中一样也有,所以,此事即使没有人去故意捅破,很快太学生们也会借机闹事,到时候,他们这些朝臣,定然会成为抨击的对象而无法自拔。

“范老夫子,你倒给个计策啊……要不我等就要去琼州吃荔枝了……”

“范丞相,这个史嵩之,可有我们的案底,到时候,若是案情和桃色之事暴露,你我还能不能在这朝堂上待下去,那都是问题啊……”

“范老夫子,你这丞相不会是赵嫣那娘们送你的吧?要不,你就快给个主意……”

“哎呀,你们,你们就不能安静点?”听着官员们叽里呱啦的议论,范钟却是弯腰拍了拍膝盖,对此也是叫苦不迭:

“诸位,这史嵩之若是把证物全数交给官家,我等必然是死路一条啊……不过,若是我等能有杜范和徐元杰他们的死因,且可将史嵩之置于不利之地,那也可做个交换,保我等满门平安无事啊……”

“范丞相,史嵩之杀人的证据何在?”

不等范钟再说什么,早已经是急得面红耳赤的宗正少卿孙梦观当即挤出人群,上前抓住了范钟的衣袖:

“此事非同小可,你可有对策?”

“对策……”范钟拧紧眉头思索良久,忽然间,他就想到了一个可能翻盘的计策:

“若是你能去后宫见见赵嫣,说服她倒戈作证指认史嵩之,那倒可以救我等一命……”

“那……”刹那间,孙梦观面露难色,不知如何是好……不过,片刻过后,他还是恢复了镇定,对着再场的同僚们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诸位放心,本官就是机关算尽,也要会会这个赵嫣,请静候佳音!”

……

半夜时分,孙梦观披上戎装,乔装打扮成禁军士卒。借着偷来的腰牌,他经过敷文书院,悄然来到了大内附近。

“站住,汝是何人……”

黑暗中,一个身影闪出,一把就摁住了孙梦观的肩膀:

“此处乃宫禁之地,岂是尔能来的?”

“大人……在下孙六,奉命前来巡查此处……”

“恐怕,你是来另有所图的吧……”忽然,那只如同铁钳一般的手松开了,紧接着,一个尚未点燃的灯笼被递到了他的手边:

“若无此物,则无法进入皇宫大内,等会你就去和宫门守卫求个火……”

“你是……”

“没啥事,只是一介士卒罢了……”

谢过这个陌生人之后,孙梦观提着灯笼继续往前走,点亮灯笼之后,他得以顺利进入皇宫,碰到岔路时,就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向路过的士卒或是宦官问路……然而,为了防止暴露身份,他还是不敢主动提及赵嫣,而只是推说奉命前去巡视慈元殿,那里,正是谢道清的住处。

“母后,珍媞她娘怎么了?”

在昏暗的烛光下,刚刚给赵珍珠讲完故事,谢道清正替她整理着床上的被褥,不过,赵珍珠却是睡意全无,她一直盯着摇篮里沉睡的妹妹,眼中所流露出的,分明是匪夷所思的神色。

“珍珠,没事的,你就快睡吧……”

“母后,你可不能骗我哦……”说着,赵珍珠就抓起锦被,乖巧地躺在床上……看她已经闭上眼睛,谢道清这才轻轻地走到桌案之前,将蜡烛吹灭。

经过摸索,像是出了次远门的孙梦观终于摸到了慈元殿的正门前。对于是否即刻进去,他的心里仍旧在盘算……然而,这时候,一个宫女的出现,却让他不禁心中大喜:

“这个萧媞……去赵嫣那儿这么久,却是踪迹全无……”

“小娘子,可否带本官去看看赵皇后?”

“你说谁啊?我又不认识她……”听闻此言,少女先是一惊,而后瞪大双眸,嗔怪地看了孙梦观一眼,就立马换了个口气推辞道:

“我只不过是一介宫婢,怎有本事见到赵嫣呢?”

一看这个宫女想要转身开溜,孙梦观索性一把揪住了她的发髻,逼着她转身与自己对视。

“喂,你放开我,你个老淫贼……”

听着对方的娇嗔,孙梦观这才嘿嘿冷笑,说道:

“小娘子,我可认得你,你就是赵嫣的侍女萧晴吧……”

“我……我不是……我不姓萧,我姓徐……”少女犹犹豫豫,眼神里流露着恐惧。不过,孙梦观却慢腾腾地放开了抓着发髻的手,示意她不必如此害怕:

“萧晴,在下是宗正少卿孙梦观,奉范丞相之命,特来查问赵皇后的冤情……”

“这……你们找错了吧……我真不知她在何处!”

“是这样啊……”孙梦观冷笑几声,向着萧晴拱了拱手,故作无奈地说道:

“那,在下就不提此事了,这就回去,将此事禀报皇上……”

“别这样……我……”萧晴扯下发髻,伸手抓着自己的长发,低头沉默不语,良久,她才抬起头,一脸哀戚地看着孙梦观:

“我……我带你去看她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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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节:火烧证物

“这就是了……”

跟在萧晴身后,孙梦观七拐八拐,很快就来到了一处小院紧闭的门前,然而,他却看见一个身着赶上裙的女子正蹲在红墙前,似乎在说些什么。

“萧媞……你在和谁说话?”

“吓死我了……”

一听见萧晴的声音,萧媞当即提起灯笼在她的眼前晃了晃。然而,眼看萧晴身旁竟然站着一个男人,萧媞的心却不由得再度揪紧了。

“他是何人……你又为何要带他来此?”

不等萧晴开口回答,男人就上前一步,对着蹲在地上的萧媞拱了拱手,不慌不忙地说道说起了自己的来历:

“在下宗正少卿孙梦观,奉宰执范丞相之命,特来看望赵皇后……”

“孙大人,赵皇后得了痨病,恐怕会传染于他人,故,妾身以为,此事还是算了吧……”

“萧司言,若是如此,只怕,史嵩之的罪行就无法大白于天下了……我也知晓,赵皇后只是装病而已,并非身染恶疾。”

孙梦观巧舌如簧,几下子就说得萧媞不得不相信于他……不过,萧媞却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轻声细语地说道:

“我没有钥匙,你还是到墙洞这来和赵嫣说吧……不过,若是她困了不想说,那我也没辙了……”

“多谢萧司言提醒……”

有萧媞她们看着,赵嫣似乎胆子也大了起来,很快,她就切入正题,直接说出了史嵩之前来索要毒药的过程。

“当时,贱妾本以为,史嵩之这是要用于毒杀鞑子,然而……贱妾却不知,他竟然会拿此去毒杀宰执和重臣,若是知道这些,贱妾绝无可能告知其此事……”

“嗯,赵皇后,你还有什么请求要告知范老夫子?”

墙洞里边,赵嫣思索片刻,轻声道:

“还望大人不要泄露此事与妾身牵扯上,妾身亦知,此事若是泄露出去,则妾身必死无疑……私藏鸩毒,此乃死罪……”

面对赵嫣对自身性命的担忧,孙梦观却是信誓旦旦,对着她就是一番保证:

“圣人勿忧,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倘若圣人性命不保,只怕是朝廷的损失……”

从赵嫣那儿套取口供之后,孙梦观几下子就沿着原路,在天亮之前逃出了皇宫,而后,与等候多时的范钟在敷文书院里悄然会合。面对忧心忡忡的范老夫子,他却是信心满满:

“范大人,这事,就看下官上书弹劾,保管那个史子由欲死欲仙!”

机会很快就来了,几天过后,宋军的第一架舰载机下线,按照计划,这次所有朝臣都跟随着赵昀前去庆贺,而在现场,萧媞还打算当着所有人的面在桂枝号航空母舰上表演舰载机起降,并为正在船坞里建造的航母和巡洋舰争取朝廷的经费。

萧媞娴熟地爬上飞机,盖上座舱盖之后,她就在航母的木质甲板上发动了飞机,在众目睽睽之下,经过一段滑跑,飞机终于得以离开航母,冲向了晴空之中。

“好……”

大臣们齐声欢呼,纷纷赞叹于大宋海军所取得的成就之中。而为了让那些“出土文物”们认识到航空母舰的价值,萧媞还拉低机头,迫不及待地使用实弹对一条用作靶子的破木船进行了轰炸,结果效果很好,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大爆炸,木船被炸得粉碎,之后便是阵水雾,

“萧晴,还不过来……”

“臣妾在……”听闻官家叫她,萧晴急忙端着托盘走上前去。沉默半晌,看着在空中宛若游龙的战机,赵昀这才扭头打量了她几眼,颇有兴致的询问道:

“卿可知,此物究竟有何妙用?”

一听此言,萧晴却是低头思索了良久,之后,才饶有把握地回答道:

“陛下,飞机此物,除用作与鞑兵作战之外,还可用于信件和朝廷军需传递,若是陛下需要,臣妾还有一物献上……”

“何物?”

“此物就是供陛下及朝廷诸公乘坐的飞机,名曰客机,若是陛下有兴致,臣妾愿驾机带着陛下俯瞰行在……而对飞机,谢皇后她也是赞不绝口呢……”

“甚好,卿等有此意,朕又何必担忧?”

对于萧晴的提议,赵昀也是抚须赞叹,然而,就在他于心里盘算着去乘飞机的时候,范钟却故作焦急地推开侍卫,直接来到了赵昀身旁。

“陛下,臣有急事奏报!”

一听此言,赵昀只是不动声色地抖了抖眉毛,轻声吩咐了句:

“范丞相,但说无妨,朕愿洗耳恭听……”

面对赵昀的随意,范钟的那张写满皱纹的脸却是面露难色,思索片刻,他对皇上拱了拱手,建议道:

“陛下……臣得独自禀报,勿让旁人知晓,否则,此事一泄露,定将招致祸端……”

“可……”

赵昀点头,用眼神示意萧晴退下,而对于他究竟要提些什么,萧晴早已经是心知肚明……

“萧晴姐姐……你咋回来了?”

面对萧婈的疑惑,萧晴只是嘴角一翘,解释说:

“没什么,官家和范丞相有些要事,我等宫婢岂能去管?”

庆元府,东钱湖。

“娘的,今晚若是不能将史嵩之的木箱烧了,那我等就再无机会了……”

“李大人,此事,还是谨慎为上吧……”

深夜,东钱湖正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只有史府的朱门前悬挂着两个大红灯笼显得格外扎眼。对此,包恢虽然也是恨得牙根痒痒,不过,他却是十分冷静,并不主张马上行动,否则,一旦发生意外,则覆水难收,一切晚矣。

“哎呀……你可真是畏首畏尾,刘蕴,和我上!”

李毓之和刘蕴不顾反对,迅速披上乌黑色的夜行衣,向着史府悄悄进发,到了墙根,李毓之挥了挥手,示意刘蕴垫在自己的肩上搭人梯上去,对此,刘蕴也没有什么意见,跳上他的肩膀,一把就抓住了墙顶。

“快点……”

爬上墙顶之后,刘蕴一只手抓住了李毓之的胳膊,将他也拉上了墙顶,岂料,这时,刘蕴突然一脚踩空,“噗通”一声跌入了水池之中。

“该死……”

听闻落水的声响,几个正在花园里巡夜的史家仆人当即围拢过来。眼看他就要被擒,李毓之索性也是一跳,落地之后,他就急忙躲进了草丛。

“喵呜……喵呜……”

“不过是猫落水了而已,汝等又有何怕?”

出乎意料的是,李毓之这一看似愚蠢的做法却是收到了奇效。一听所谓的猫叫,那些急匆匆赶来的仆人纷纷是摇头发笑,之后,就陆陆续续地散去了。

“刘兄,没事吧?”

面对李毓之的关切,刘蕴只是用力抖了抖身上的水,苦笑一声说道:

“李大人,我没事,快走……”

此刻,史嵩之早已经袒胸露腹,躺在床上打着呼噜……而在他的卧房后边,那个装满证物的大木箱子则被放在了一间上了锁的小黑屋里,并有两个仆人昼夜看守。

“刘兄,等会,我去把那两个人引开,然后,我先撂倒一个,你在将剩下那个撂倒!记住,别杀人了……”

“好!”

“咣当……”

摸到墙根,李毓之这才不慌不忙地踢翻了一个铁盆……一听这个声音,两个仆人急忙交流了一阵,之后,一阵脚步声传入了李毓之的耳中。

“娘的,吓死老子了……”

“小子,我看你怎么交差?”

借着月光,看着对方疑惑不解的样子,躲在暗处的李毓之不由得暗自发笑……然后,他就慢慢地抡起了拳头。

正当仆人准备将铁盆拿走的时候,他只感到背后有一阵风吹过,紧接着,他的脖颈儿便狠狠地挨了一拳,这个仆人哼都没哼,就眼冒金星,摇摇晃晃地跌倒在地。

“钥匙搞定了?”

“李大人,在手呢!”

“甚好……”李毓之匆忙用打火石点起火把,而后,借着火光,刘蕴几下子就打开了房门……

“哈哈,就是这了……”

由于屋子里除了木箱什么都没有,因而也没有找的必要,看着刘蕴将预先准备好的原油浇在了文书之上,李毓之也是嘿嘿一笑,随后将火把丢进了木箱之中。

“快走!”

“大……大人,不好了……着火了……”

黑暗之中,正当史嵩之做着复出的春秋大梦之时,一股刺鼻的浓烟晃晃悠悠地飘入了他的卧室,硬是将他从美梦中呛醒了……紧接着,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家仆急匆匆地跑到了他的床边,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饭桶,什么着火了?”史嵩之不慌不忙地掀开被褥,起身逼视着家仆,然而,仆人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当即如遭雷击:

“老爷,你……你的……木箱……”

……

“哈哈哈哈……这次真是出神入化,让史嵩之吃了如此大亏……”

“李大人,若非你的提议,只怕,史嵩之这回可以好好要挟一下我等朝臣了……”

在东钱湖上的一条渔船上,得胜归来的李毓之和刘蕴不禁捧腹大笑。而在他们身旁,包恢却是一脸黑线,不知该如何评价他们。

“李大人,此事,若是被其党羽所知,只怕,我等可会有牢狱之灾啊……”

包恢的话,霎时就让李毓之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良久,他才尴尬一笑,揶揄了包恢一句:

“包大人,若是我等不加干涉,只怕,史嵩之又会将我等视如草芥,到时,我等岂不是束手无策?”

次日,做完这事之后,朝廷方面也派了孙梦观前来庆元府,宣布了对于史嵩之的抓捕……在诏书当中,赵昀对于毒杀朝臣之事是只字未提,只是指控其贪污纳贿,勾结朋党……对于如何处置,他却仍旧是举棋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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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节:赵昀赦罪(1)

“哈哈,史嵩之,你也有今天啊……”

“杀了他,杀掉这个奸贼!”

“狗贼,看你还能蹦哒多久……”

淳祐五年(1245年)四月初一,在临安站,早已经垂头丧气的史嵩之被李毓之及其部下押下列车,径直上了早已准备好的一辆马车……然而,不知是谁昨日将史嵩之被押解进入行在的消息写成了布告贴得满大街都是,因此,此刻的站台上早已经是人山人海,那些弹劾过史嵩之的太学生群情激愤,人人都想看看,这个专权长达六年的“奸臣”,究竟会是何下场。

“赵大人,这可是你的失职……此事,怎么会如此人尽皆知?”

看到临安知府赵与葱,李毓之当场就是一阵抱怨……本来,他想的是此事神不知鬼不觉,只要专列一到,便可将史嵩之解往大理寺,岂料,事情却闹得满城风雨,这让朝廷又如何下得了台?

“李大人,此事切勿过急,若是为此令朝野哗然,我等又如何向朝廷解释?”

“真是和稀泥……”李毓之在心中不满地嘟囔了一句,表面上却依旧一脸无事似的顾左右而言他……不过,赵与葱却满脑子都想着一个人,一边还自言自语道:

“真不知,那个赵嫣会如何想……毕竟……她也是史嵩之的同谋……”

和赵与葱想的一点不差,此刻,坐在墙洞旁吃饭的赵嫣心里早已经是五味杂陈,自打从萧晴那儿得知史嵩之被捕之后,她就失眠了,作为曾经的同谋,她自知,自己对杜范等人的死一样负有罪责,若是朝廷追查下来,只怕,她就将身首异处,甚至是连累她的孩子。

“哎,赵嫣啊,你咋这么傻,连忠奸善恶都不知道呢……”

忽然,正在自言自语的她惨笑了一下,端起手边的饭碗,用筷子往嘴里扒了些饭菜。然而,就在这时,萧媞却牵着赵珍珠不期而至,除了看望她之外,萧媞还想问问,她赵嫣今后究竟打算如何自保。

“萧媞,事已至此,赵嫣也只能自求多福了,至于朝廷赦免,恐怕只是痴心妄想了……”

“你呀……咋就只想着这些?”萧媞冷笑一声,起身离开墙洞,几下子就打开了院落的大门,拉着赵珍珠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嘿,告诉你吧,你的伎俩已经被我告诉皇上了……你可以和我们走了!”

“那,我会死吗,你不会要来带我去刑场吧……”

看着赵嫣惊恐万分的眼神,萧媞只是嘴角一翘,眼睛轻轻地眨巴了一下:

“没事的,官家和我说了,这些不过是小事罢了,以后,只要你老实本分,不再那么冲动,皇上是不会允许其他人来打扰你的……”

“太好了,谢谢你救了赵嫣……”听闻此言,赵嫣当即喜极而泣,像个孩子一般,丢下饭碗,一下子就依偎在了萧媞的怀里,甚至久久都不愿意松开:

“我想去看看我的孩子,你能带我去吗?”

“嗯,我们走吧……”萧媞轻笑,伸手捏了捏赵嫣的脸颊,故作矜持地反问了句:

“难道,你还信不过我?”

事实上,对于赵嫣究竟为何会被放过,赵昀在决定放过她的时候就已经对萧媞说了……原来,在史嵩之被捕之后,赵昀就将此事用电报连夜告知了宋军的两大边将孟珙和余玠……

虽说,对于如何处置史嵩之,他们的看法相差甚远,但是,对待赵嫣,他们却是异口同声,请求朝廷的衮衮诸公就此打住,不要再难为于她,毕竟,她赵嫣也为宋军做出了不少的事情,而且还诞下了皇女……至于什么毒杀朝臣,她浑然不知,因而顶多只是从犯,并非主谋。

看着这些,赵昀也是愕然,片刻过后,他这才叫来了萧媞,除了告诉她自己要放过赵嫣之外,赵昀还“特地”提醒萧媞,一定要告诉赵嫣一句话:

“卿大可告诉她,若是胆敢再背着朝廷行事,朕定要赐她当众自尽,决不轻饶!”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赵昀并没有因为放过赵嫣的罪责而解除对她的监视……同时,他对萧晴也采取了措施,在进封她为信安郡夫人(注:按照宋代宫廷制度,高级女官和普通嫔妃均有郡夫人的封号)之后,赵昀下诏,解除了她在尚书内省的司宫令的职位,并将她和同样升为比景郡夫人的萧媞直接纳为嫔妃……而对此,萧晴并没有什么意见,但对她一直是死缠烂打的刘蕴却失落无比。

临安府,大理寺。

在昏暗寂静的牢房之中,史嵩之正百无聊赖地翻看着一本孝经,然而,此刻的他却早已醉翁之意不在酒,面对即将到来的处置,他也是心烦意乱,苦苦思索着如何替自己开脱。

“史子由,有人来找汝……”

“谁?”

面对史嵩之的不解,狱卒只是会心一笑,说道:

“赵皇后来了,她说,她想和你谈一件事……”

片刻过后,头戴毡帽、身着浅蓝色齐腰襦裙的赵嫣推开木门,亦步亦趋地走进了狭小的牢房,对于她的到来,史嵩之只是冷哼一声,嘲讽道:

“赵嫣,事已至此,你可以幸免于难了……”

“我并无此意,只是我自知,大人不该如此行事……”赵嫣咬了咬嘴唇,沉默不语很久,她这才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道:

“卫王(指史弥远)排除异己,陷害忠良,已为朝野所不齿,大人本不该重蹈覆辙,然而,权力却是如此妙不可言……我本以为,大人只想用鸩毒去毒杀鞑子,只可惜,事实竟是如此……”

“皇后请回,切勿提及此事……”

听着那在他看来类似讥讽的言语,心绪不宁的史嵩之早已是忍无可忍,不过,赵嫣却仍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大人,妾身已经向官家提出,念及大人曾灭金国和抵御蒙古军,请求官家赦免大人回乡……对此,孟璞玉也觉所言极是……他来电说,若是皇上不愿赦免大人,他就将辞官归隐,不再过问朝廷之事……”

“孟璞玉?他为何如此行事?”

赵嫣凄然,看着史嵩之那副疑惑抚须的样子,她只是踱步到了铁窗前,森然道:

“或许,孟大帅也是有情有义之人,有他出面,朝廷自然就得答应,至于赵嫣,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说完这些,赵嫣伸手用面纱遮住脸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牢房……不过,在离去之前,她却撂下了一句话,听起来充满了失望与无奈:

“妾身本想,大人会成为一代贤相,犹如那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赵普,而今,这些却再也不会再来了……”

大理寺外,在登上马车的那一刻,赵嫣再度回眸看了看朱门边上的石狮子,心里却觉得怅然若失……直到萧晴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才把她从思绪中唤醒。

“想什么呢……”

“没事了……我只是觉得,大宋的国运堪忧,若是朝廷如此内斗下去,只怕,鞑子最后还是会蹂躏江南……”

离开大理寺之后,赵嫣并没有立刻回宫,而是乘车去了临安府造船厂,想要看看自己手中究竟能有多少军舰……岂料,半路上,一个骑马人却快马加鞭地追上了她,向她传递了赵昀的旨意:

“官家口谕,命淳祐皇后赵嫣立刻回宫,不得随意在外逗留!”

赵嫣无奈,只能命车夫调转马头准备回临安府……从赵昀派人传旨的举动当中,她这才发觉,赵昀已经将她当做囚犯似的进行看守,甚至对她的一举一动都不放过……而这些,萧媞却是一无所知,或是对她只字未提。

“萧晴……我想回到过去的生活,怕是也无可能了吧……”

“哼哼哼,还真是痴心妄想……”一听她这么说,萧晴忽然冷笑了几声,紧接着,她就伸出手,冷不防地捏了捏赵嫣的右臂。

“疼死啦……”剧痛之下,赵嫣尖叫一声,一把揪住了萧晴的手腕。待她撩起衣袖,这才发觉,自己的右臂上早已经添了一块青紫色的痕迹。

“萧晴,你也太过分了,小心本后收拾你……”

面对一脸嗔怪的赵嫣,萧晴却是面无表情,良久,她才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说出了一番令她惊慌不已的话:

“嘿,再这么下去你都要死了,又怎能报复我?赵嫣,告诉你吧,前些天,萧媞和我说,赵昀已经给你备好了一套上好的紫檀棺椁,只等你再次犯傻,他就要赐你自尽,然后以皇后之礼将你葬于绍兴皇陵……你觉得,你是活着做宫女带孩子好呢?还是变成冰冷的尸体,穿着皇后礼服躺在棺木里舒服呢?”

“不,我不要死……”赵嫣霎时两眼一抹黑,几乎晕倒在萧晴的膝盖上。待她平静下来之后,萧晴这才冷哼一声,对她的手背又是狠狠一捏:

“记住了吗?若是不想死,那就听萧媞的话……”

赵嫣苦笑,伸手揪住了萧晴的耳朵,嗔怪地说道:

“哎哟……我知道了还不行吗?”

……

四月初十,太学像往常一样开始进行晨读,宋代的太学,自王安石变法之后就开始实行所谓的“三舍制”,即上舍、中舍、下舍,进入太学先入下舍,经过年限和考核可以进入中舍,中舍免考发解试,进入中舍之后,经过考核及年限可进入上舍,上舍生免考礼部试,具备直接参与殿试获取进士功名的资格……

因此,为了能够早日获取功名,这些学子们大多是勤奋刻苦,并时常通过一些参与政治活动的机会来进行锻炼,而*,似乎一向是这些学子的“必修课”。

“诸位,官家……竟然赦免肯史嵩之和赵嫣!将其致仕当归乡里……”

忽然间,一个如同炸雷般的消息传来,让那些正在读书背书的太学生们不约而同地全都停住了嘴,沉默良久,只听得“啪!”地一声,一个年轻英俊的太学生霍然而起,一跃跳上桌案,挥舞着拳头对着同学们大喊道:

“皇上竟然如此昏庸无道,包庇奸臣妖女!既然如此,我等还在此处碌碌无为做什么?诸位,有胆有识的跟我上!去皇宫跟昏君争个一清二楚!”

“好!金兄,我们跟你上!”

“算我一个!”

“我也去!”

“不扳倒奸臣妖后,誓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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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节:赵昀赦罪(2)

“史嵩之乃大宋之毒虫,若不严惩,何以告慰天下?”

“奸臣当道,国势将亡,诸位,我等又何以面对天下苍生?”

有人挑头之后,太学生们第三次冲上街头,与临安府衙的衙役进行对峙。同时,挑事的太学生金九万也带着数十学生冲向了登闻鼓院,准备向朝廷递交他们匆忙草拟好的条件和要求。

“天下者,中国之天下,祖宗之天下,群臣、万姓、三军之天下,非陛下之天下……陛下若是包庇奸臣,不听朝野之言,则奸臣当道,国将不国,到时,悔之无及也!”

看着围得水泄不通的太学生,正在登闻鼓院当值的资政殿大学士赵与懽不禁大喊头疼,片刻之后,他这才对着黑压压的人群拱了拱手,试图平息众怒:

“诸位,下官定会将其告知朝廷,至于处置,还需朝廷廷议……”

“朝廷衮衮诸公昏庸无能,又何以取信天下?”

虽然太学生们纷纷质疑赵与懽的用意,不过,金九万却是笑笑表示理解,而后,他向着同学们挥了挥手,提议道:

“既然如此,那我等就去和宁门与他们会合吧,在此待着,又何以让官家知晓我等要求?”说着,他向赵与懽瞄了一眼,赵与懽也是心领神会,朝着他做了个手势……待学生们陆陆续续离开之后,赵与懽却是一阵破口大骂:

“呸……汝等不过是不学无术、寡廉鲜耻之人!朝廷怎会招来如此败类?”

当夜,奉赵昀的旨意,赵与懽在登闻鼓院秘密与*的带头人孙翼凤、金九万会面,除了表示朝廷的诚意与理解之外,还向他们转述了朝廷提出平息*的条件:

“皇上口谕,体谅学子们忧国忧民,不畏艰辛,故,可考虑收回成命,重新交由朝臣讨论,尔等亦可前来大庆殿,向朝廷说明太学诸生的意图……”

一听赵与懽这么说,早有准备的孙翼凤当场就是嗤之以鼻:

“赵大人,史嵩之毒杀宰执,勾结赵皇后,实属罪不可赦,若是按照赵皇后及孟珙的想法,只怕,此事将损害朝廷的威严啊……到时候,国法不行,天下无道,汝等又该如何是好?”

闻言,赵与懽先是一愣,而后,就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故作镇静地抚须片刻,这才做出了所谓的“解释”:

“二位放心,这不过是权宜之计,毕竟,史子由他对于朝廷还是有大功的,贸然杀之,则不免太过草率……”说着,赵与懽忽然间顿了顿,之后,就拿出了两张官诰,将其塞到了他们手中。

“这是皇上赐的,还望二位回去之后,说服太学诸生切莫闹事,否则,朝廷定会加以严惩!”

瞅着已然到手的官诰,孙翼凤和金九万不由得咽了口口水,良久,他们才不约而同地抬头,盯着一脸“真诚”的赵与懽,就是重重地点点头:

“大人勿忧,此事,我等定会办好,请静候佳音!”

“甚好,来人,送客!”

眼瞅着这两个人被衙役给送上了马车,赵与懽这才不屑地冷哼一声,沉默半晌,他这才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道:

“畜生,本官倒要亲眼看看,尔等还能蹦哒几天?”

次日清晨,赵昀正式下诏,将史嵩之革职为民,放归乡里养老……对此,太学生们还想抗议,但孙翼凤和金九万却愣是将其解释成了朝廷的权宜之计,到时候定有严惩,这才将他们的抗议之风给压了下去。

“徐大人,若是赵嫣不出卖我等,只怕,你也早就可以升官了……”

在临安站,面对前来送行的徐谓礼,已是布衣的史嵩之垂头丧气地喝了杯酒,之后就是一阵叹息……对于他的失落,徐谓礼当然是心知肚明。

“大人勿忧,此事……还需时日,至于赵嫣,她也命不久矣……”

“不必如此安慰我……”听闻此言,史嵩之苦笑一声,朝着徐谓礼挥了挥手,说道:

“当年,我年轻时,亦曾发下誓言,此生定要位极人臣,衣锦还乡,功成名就……岂料,却被自己的私欲给毁了,如今,不得不如此回乡,真乃回首已是百年身啊……”

“大人保重……”

眼看列车就要出发,徐谓礼急忙端起酒杯,想要劝劝史嵩之再喝一杯……然而,史嵩之似乎有些不领情,除了伸手拒绝之外,他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只怕,这次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那,就让我等此别过吧……徐大人,你一定要记住,利欲熏心者,是不会活的太久的,忧国忧民,兢兢业业,才是正途啊……”说完这些,史嵩之就朝着徐谓礼拱手告别,而后,登车离去。

……

“徐姈,你也十岁了……再过几日,我就要带你和杨蓁她们一起,出去见见世面了……”

“多谢皇后,若是能够早些上飞机就好了……”

淳祐五年四月十四,一早起来,赵嫣就迫不及待地让萧晴和萧婈去做糕点,想要让徐姈她们再尝尝她的手艺……而听着她个徐姈的对话,在揉面的萧晴却是冷笑一声,嘲讽似的说了句:

“赵嫣,你可别玩大了,要不……东园里的那口紫檀棺椁就真的是你用的了……”

“萧晴……你这么说,就不怕我叫萧媞收拾你?”

赵嫣娇嗔地回了她一句,心里五味杂陈……原来,萧晴所言非虚,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萧晴还亲自跑去东园,用手机拍了棺椁的照片给赵嫣看,对此,赵嫣几乎当场痛哭,但萧晴却让她先收敛几天,到时候自然就可以重见天日了。

“听闻朝廷已经和那些闹事的太学生们达成了协议,可有此事?”

“哟,赵皇后,你才知道啊……”

面对赵嫣的惊愕,萧晴看也不看她,将白糖和蜜汁撒在了糕点之上,而后,就和萧婈一起将其抬到后苑的锅炉上去蒸……将赵嫣给直接晾在了当场。

“赵嫣……萧晴她平日对我也是这样,你还是别和她计较了……”

这时候,萧媞忽然从赵嫣的身后闪了出来,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过,这次赵嫣却是真的气恼不已,她用劲甩掉了萧媞的手,良久,才恨恨地说了句:

“这个萧晴,也真是越来越骄横了,还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

萧媞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的神色,良久,她才低声细语地说道:

“嗯,我会教训她的……你就别生气了……不过,你还记得吗,去年她是如何照顾你的?”

“记得……”

一听这话,赵嫣的脸颊上不禁泛起了一丝红晕,转念一想,她也觉得自己似乎并不能为此责怪萧晴……否则,她又怎么面对萧晴这些年对她的照顾?

“萧媞,赵嫣错了……你就别去说她了……”

一听她这么说,萧媞轻笑一声,用手抚摸着赵嫣的长发,安慰她说:

“没事的,我想,萧晴她也不会记仇的……”

大约四分之一个时辰过后,萧晴提着食盒,推门走进了正堂。对于萧媞与赵嫣的谈话,她当然是一无所知……只见,她将食盒放在了桌上,伸手将盖子打开之后,几块热气腾腾的蛋糕呈在了她们眼前。

“吃吧……要是凉了,那可就不好吃了……”

“多谢啦……”

萧媞会心一笑,抓起两块蛋糕就要扭头溜走,对于她的想法,萧晴当然是一清二楚:

“你呀,是想拿回去给谢皇后和赵珍珠吃吧……”

一看,萧晴想要留下她,萧媞当即就装出了一副不解的样子,还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怎么了?莫非你有意见?”

萧晴嘴角一翘,故意做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哟,你可曾生下皇女,母以女贵,我又怎么敢得罪你呢……你放心,等会,我们就去慈元殿那里做一桌子菜,到时候,就让她们吃个够吧……”

“嗯……”萧媞点头,看着徐姈她们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她只是报以轻轻一笑……岂料,片刻过后,一个宦官匆忙推门而入,将一个信封交给了赵嫣。

“启禀皇后,朝廷有大事发生,还请尽快做出对策……”

赵嫣接过信封,轻轻地将其放在了桌案上,而后便示意对方退下:

“知道了,我自有打算……你先下去吧……”

“你不看,我先替你看了……”萧晴拿过信封,几下子就从中取出了信纸,不过,当她粗略地浏览了一番上边的文字之后,她的内心就再也难以平静了:

“赵嫣,昨日,史嵩之在家中服毒自尽……想必是畏罪自杀!”

此言一出,赵嫣手中的茶杯砰然落地,很久,脸色惨白的她才用颤抖的声音嘀咕道:

“若非……若非我愚昧无知……只怕,这些血案也不会发生吧……”

“赵嫣……此事你没有错……要怪,就怪朝廷的那些衮衮诸公吧……如果不是他们互相争斗,为了权力不择手段,只怕,这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萧晴的话似乎多少给了赵嫣一些安慰,而曾在政坛摸爬滚打过的萧媞却是不置可否,似乎,她也不想回忆起自己过去在政府里的所作所为,也不想再去思索一遍政治中的是是非非。

“萧媞……难道,你就不怪我吗?”

一听这话,萧媞微微地抬起头,看着一脸自责的赵嫣,不禁冷笑一声,反问道:

“怪你?那……在23世纪时,我是不是早就应该被千刀万剐了呢?”

“这……你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赵嫣眼中诧异的神色,萧媞却只是摇摇头,答非所问地说道:

“别说了……我不知道……这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不想让太多人知晓此事……”

赵嫣吐了吐舌尖,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情……看着她的脸颊,萧晴急忙将她拉到了屋子的角落,看了看旁边无人,她这才悄然道:

“赵嫣……当年,萧媞曾经命令银河南方宣抚司下属的军医处毒杀过人……若非枢密副使萧怀义上将阻拦,只怕……被杀的人只会更多!”

“她……她杀了何人?”

霎时,赵嫣吓得目瞪口呆,然而,萧晴似乎并不把这当一回事,相反,她还觉得,萧媞这么杀鸡骇猴并没有做错:

“呵呵,也不是什么好人……一帮戏子而已,无足挂齿不值一提……谁叫他们要拍什么青春偶像剧侮辱民族英雄李定国呢?政治嘛,就是如此,尔虞我诈,杀人如麻……所以,萧媞她才希望,珍珠她以后能够远离这些是是非非,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

“嗯,这事……还是让她埋在心底吧……”说着,赵嫣不经意地打量了一眼萧媞,轻声说道:

“若是可以,我真想归隐深山,不再与这些琐事为伍……想必,你们都是这么想的吧……”

“正如你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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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节:奇技淫巧

荆湖北路,江陵府。

“李祥甫啊,若非史子由利欲熏心,只怕,他就是大宋的贤臣了……”

在京湖制置司衙门里,孟珙怅然若失地放下文书,抬头看着屋顶横梁……直到李庭芝拿着公文进来,他这才不慌不忙地和他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恩师,此事……也不能全怪史大人……徐元杰等人不过是一介腐儒,完全不知朝廷难处,以至于和他内斗,至于杜丞相,他的确是死得太可惜了……”

“祥甫,此事,就别再提及了……”

李庭芝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之后,才向孟珙禀报了一个来自北方的重要情况:

“恩师,前些天,鞑子的河南行省平章政事范用吉派人给制置司送信,称想要投降大宋,此事,学生不敢自作主张,还请恩师下令……”

“可,若是能够让其反正,则朝廷必将不战而得河南之地……倘若在得到河南之后能够顺利北伐,则收复中原,可谓是近在咫尺……”

听闻此言,李庭芝不由得大喜过望,对着孟珙就是一拱手:

“是……那,学生和贾师宪这就去办……”

“咳咳……此事,还是小心为上,若是暴露意图,只怕,会给范用吉等人招来杀身之祸……”

“是……恩师的教诲,学生定当铭记于心……”

有了孟珙的许可,辞别过后,李庭芝就迫不及待前去找贾似道商量此计……而对于范用吉的用意,贾似道也是颇有疑虑:

“此事甚好,然,若是诈降,则不免前功尽弃,甚至是损兵折将……”

一听这话,李庭芝脸上的兴奋之色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眼神里无尽的担忧:

“那……还望贾大人指点迷津,将解决之道告诉在下……”

为了以防万一,贾似道建议李庭芝还是先让范用吉献上蒙古军在河南的地图,并写信与蒙古决裂,到时候,若是其诈降,宋军也可将其公诸于世,来个借刀杀人。

“妙计!”

回到家中,李庭芝就迫不及待地锁上房门,以孟珙的口气开始誊写信件,为了防止暴露,他使用了暗语,表面上写的全是问候语句,然而,在关键字眼旁,他则故意将笔迹加粗作为标记,意图让对方看清楚自己的真实意图。

写完之后,李庭芝悄悄地将信件揉成一团,紧接着,他用油灯将蜡烛烧化,借着蜡烛的烛泪将信纸包裹起来,形成了一粒蜡丸。

“来人,将此蜡丸送往汴京,交由河南行省的范用吉范大人……”

“得令!”

信件送出,李庭芝不慌不忙地抿了口茶,看着窗外深夜的夜景,他的内心依旧是起伏不定,自然也是睡意全无。

“范用吉啊范用吉,不知,此刻汝会想些什么呢?”

……

此刻,在临安府,赵嫣又开始策划一场旅行……这次,她驾驶的不是轰炸机,而是刚刚被制作出来的运输机……这架运输机仿造的是20世纪20年代德国的容克运输机(即JU52运输机),由三台马力较小、结构较为简单的活塞航空发动机驱动,速度只有900里(约等于500千米)一时辰,航程也比较短……

“萧晴,萧媞不和我们去,你还打算去江陵府吗?”

“这是当然!”萧晴轻笑一声,不过,思索一会儿直到,她却不由得改变了主意:

“去江陵府……恐怕我们就回不来了,不行!我们去庆元府就行了……而且,这样做朝廷的那些大臣也方便回朝……”

“嗯,所言不虚……”赵嫣会心一笑,紧接着补充了一句:

“要是去江陵府,只怕,朝廷会以为我们图谋不轨,到时候,我就真的得和你一起悬梁自尽、以证清白了了……”

吹灭蜡烛睡觉之前,萧晴却故作遗憾地自言自语,丝毫不顾赵嫣早已经倒头呼呼大睡:

“不过,话说回来,我还真想去看看江陵府,听闻,孟珙已经思索着如何招降范用吉,我可想让萧媞去给他们支个招……”

天亮之后,萧晴驾车将她们带到了富阳机场,等候了两个时辰,随着一声汽笛传来,一辆列车缓缓进入机场车站……她们知道,这定然是那帮朝臣们来了。

“哈哈,赵知府,你可真是胆大妄为啊……竟然让我等来此自寻死路?”

“谁说呢……范老夫子,你也不是自己想来的?”

刚刚下车,范钟和赵与葱就迫不及待地开起玩笑,好似兴致很高。然而,当他们进入狭窄的机舱时,取而代之的便是急促和无尽的恐慌。

“萧晴……还不快滚出来端茶倒水?”

“来了……”

听闻此言,萧晴当即掀开门帘,从驾驶舱里走了出来,看着他们蜷缩在座位上的样子,她只是轻声一笑,而后,走到了赵与葱面前就是一阵揶揄:

“怎么?还要有人服侍?看我不收拾尔等!”说着,萧晴伸手揪住了赵与葱的耳朵,而后,就是下意识地一用力,令他不由得嗷嗷直叫。

“不不不,小娘子,下官不敢了……”

将赵与葱的耳朵捏得青紫之后,萧晴这才眼珠一转,故作气恼地放开了他,拂袖走进了驾驶舱……而在离开时,她还当着他们的面,狠狠地甩了句话,显然是“赠与”赵与葱的:

“哼……要是再敢,老娘定要禀报官家,让尔等丢官落职!”

做完起飞前的例行检查之后,赵嫣就将飞行手册丢到了夹缝中。等萧晴回到副驾驶位上坐定,她这才开始发动飞机,并将油门逐渐推到最大。

“检查好了?”

“嗯,可以出发了……”

在震耳欲聋的引擎声中,飞机在土跑道上加速滑行,经过片刻滑跑,飞机终于摇摇晃晃地飞了起来,机头也随之向着蔚蓝的天空中扎去。

“诸位,我等还真飞起来了……”

按耐不住内心的惊愕,那些朝臣们纷纷对着窗外就是一阵指指点点。只不过,此刻萧晴已经不打算再去庆元府了,因为她刚刚收到了庆元站电台转发过来的消息,称当地已经下起了滂沱大雨,并且还伴有雷电……目前,列车已经暂停运行,车站建议飞机不要前来,以免发生意外。

“赵嫣,我们……我们还是转一圈就降落吧……”

赵嫣抓着方向舵,继续向着庆元府的方向飞去,而脑子里则还在盘算着该如何对衮衮诸公解释……见此情景,萧晴不禁揪了揪她的发髻,轻笑道:

“再不拿主意,燃料可就所剩无几了……”

“那……你还不如和那些竖子直接挑明了……到时候,我们也好找台阶下……”

萧晴点头,起身扶着栏杆掀开了门帘,看着兴致很高的衮衮诸公,她急忙故作矜持,示意他们先安静下来,听她说些话:

“诸位大人……还请听萧晴一言……由于庆元府下大雨,因而……我们准备先行降落,到时再做决定……”

“那……庆元府和沿海制置司该如何是好?”

“嗯……我一会就用电报通知他们,不必来了……”

确认准备降落之后,赵嫣开始寻找由校场改成的盐官县机场。不过,在满是云雾的天空中穿行,她却怎么都找不到机场,无奈之下,她只得沿着来时的路飞回富阳机场,对准跑道准备落地……

“哎……若是出了意外,我们可就彻底完了……”

眼看即将着陆,赵嫣的心里更多的是担忧与恐惧。眼下,侧风越来越猛烈,将飞机吹拂得左右摇摆上蹿下跳,若是稍有不慎,只怕,就将死伤惨重甚至是机毁人亡。

“赵嫣,稳住!当心侧风……”萧晴检查着发动机和例行降落程序,看起来似乎波澜不惊。然而,她的心却早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飞机每下降一尺,她心中的忧虑感就不由得增加几分。

在赵嫣的操纵下,随着“砰——”地一声,飞机总算是得以平安落地。不过,对于这次飞行,范钟他们却是极其不满……降落时,由于侧风的吹拂,再加上赵嫣下降速度过快,因而他们大都是吐的一塌糊涂,范钟甚至把胆汁都吐出来了……至于追究责任,他们却不敢欺负赵嫣,只好将罪责一股脑地全都推给了身份低微的萧晴。

“喂,萧晴,还不快扶我等下去!”

掀开门帘,看着满地的呕吐物,萧晴却是脸色铁青,慌忙捂着嘴开了舱门就想跑。岂料,赵与葱立刻上前,一把就揪住了她的发髻,一字一句地对她说道:

“萧晴,这回还需要你做些事了……要不,我等可不好对朝廷交代啊……”

“我……这不是我的错啊……”听闻此言,萧晴几乎是欲哭无泪,不过,再看看那些朝臣不容置疑的目光,她只好忍气吞声,朝着赵与葱点了点头:

“大人所言极是……贱妾照做就是了……”

“赵大人……这样做,恐怕你是在欺负她吧……”正当赵与葱以为得计的时候,赵嫣却故作若无其事地推开了萧晴,踏过满地的呕吐物直接就来到了飞机尾部的舱门口。

“地勤的……还不快过来帮忙……”

看着一个个瘫软的官员被架出飞机的机舱,萧晴也只能无奈的叹息摇头……不过,赵嫣似乎并没有感到十分气恼,这让她觉得着实有些意外。

“赵嫣……若不是你提议炫耀这些奇技淫巧……只怕,也就不会闹出这种事情了吧?”

赵嫣回眸,不经意似的看了萧晴一眼,反问了句:

“难道,我要让这飞机成摆设?”

“算了,不和你争了!”萧晴嘀咕了一句,话锋一转,开始和赵嫣聊起了最近在京湖发生的范用吉密谋投降大宋之事:

“最近……京湖那边似乎又有事情了,你可曾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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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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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节:范用吉投降

赵嫣愣住了,伸手抚摸着长发思索了片刻,总算是揣摩到了萧晴的想法:

“听说了,不就是范用吉想要投降大宋嘛……不过这事,我并不看好……”

实际上,对于范用吉为何放着平章政事不做,要来重归大宋,赵嫣也是疑窦丛生。在她看来,或许,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亦或者,这就是塔察儿的诡计,想要利用宋军急于北伐的想法,给大宋军队主力以致命一击……

“我也这么觉得,不过,以孟珙的足智多谋,他定然不会轻易行动……至于这事,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

“也好……”赵嫣一脸苦楚地看了看天空中的云朵,内心不禁想起了自己因为不知天高地厚而受的苦……五年过去,她早已经不想再去参和其中的是是非非了,不如就此别过,从此遵守妇道,不再干预政事……只不过,她那颗桀骜不驯的心,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地从良?

“这……京湖又怎能擅自做主?”

数日过去,李庭芝总算是接到了来自北方的回信,在回信当中,范用吉请求宋廷保留他在河南的权势,并派兵袭击山东和海州的蒙古军,以支援他的行动。

消息传开,京湖制置司当即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以刘整为首的武将认为范用吉这是心怀鬼胎,妄图借蒙古军之手来消耗宋军实力……而李庭芝等人则主张可以一试,让水师前去收拾鞑子,至于其他,大可口惠而实不至。

“刘将军,听闻赵嫣说服朝廷兴建了大批军船,依我之见,可借此事加以一试,若是可以,则是兵不血刃啊……”

对于李庭芝的见解,刘整却是想都没想,就一句话将其堵了回去:

“李祥甫,若是中计,则因小失大,损兵折将,不可不防啊……”

“机不可失,若是不接受范用吉归顺,只怕……会让天下寒心啊……”

看着下属争得面红耳赤,孟珙却是不慌不忙地翻看着文书,似乎这事与他无关一样……良久,他才拍了拍惊堂木,霎时,全场肃静。

“李祥甫所言极是,故,应该以一部军力驻扎于随州、复州沿线,阻挡敌军自汉水南下的企图……至于水师,还等本官请示朝廷,方可做出决定!”

“谨遵号令!”

离开制置司,李庭芝就迫不及待地给范用吉写了封给回信,在信中,他振振有词的表示,京湖制置司已经做好了准备,只等朝廷允许,便可出兵河南,将鞑子来个全歼,还望范用吉继续效忠大宋,等候宋军北伐。

临安府,枢密院。

正午时分,一个电讯房的小吏对着门口站岗的侍卫点了点头,然后就匆忙走进了枢密院的红漆大门。

“范大人……京湖奏疏!”

听闻小吏禀报,正在用午饭的范钟只面无表情地是“嗯……”了一声,之后,便拿过信封,从中取出了一张信纸。

“甚好,你先下去吧……”

原来,这张信纸正是从京湖制置司发来的电文,在电文中,孟珙要求朝廷批准他制定的招降计划,并派遣水师前去袭扰海州、山东乃至幽云,并保证作战时的一切供给。

“孟璞玉啊,只怕,朝廷是不会同意尔如此行事吧……”自言自语片刻,范钟当即就将此信塞回信封,并叫来了一个随从,神情严肃地吩咐道:

“将此信送往宫中,交由官家处置,不得有误!”

“谨遵大人之命!”

而在京湖前线,电报发出之后,孟珙立刻派遣李庭芝和贾似道率军前去复州,并进驻已经是一片废墟的襄樊。几乎同时,京湖制置司也和余玠所在的四川制置司取得了电报联络,并要求余玠出动部属进攻成都府等地,作为牵制蒙古军的重要力量……

“李大人,这回若是成功,只怕,鞑子忽必烈也将瞠目结舌吧……”

“是啊……”复州城头,看着志得意满的李庭芝,贾似道也不禁咧嘴一笑,良久,他这才拿起新配置给将领使用的望远镜,借着它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城外的蒙古军建造的堡垒,脸上也露出了诡谲的笑容。

“甚好,若是朝廷的援军到来,只怕鞑子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哈哈哈哈……”

……

“呵呵,忽必烈,你也有今天啊……”在昏暗的油灯下,赵嫣正坐在床上,得意洋洋地看着从宦官手中骗来的电文……待她浏览之后,她就换了副阴沉可怖的面孔,并将这张信纸揉成一团,塞在了紫檀木床的的底下。

“呵呵,遵守妇道?笑话!本后这回倒要看看,那帮衮衮诸公究竟听不听指挥……”

出乎范钟的意料,来自京湖的电报没有被放在赵昀的御案上,而是被赵嫣搞到了手……对此,赵嫣不禁嘴角一翘,一个计策,就此在她的脑海里形成了。

“陛下有旨,同意京湖制置司所请,并向京湖调派重兵十万,并以四川、京湖为主力,向蒙古军发起全线反攻……同时,海军出动航空母舰和巡洋舰,直接攻打幽云,力图活捉鞑酋蒙哥和忽必烈……对此,诸位可有意见?”

次日,在政事堂,面对李毓之的宣布的旨意,众官全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至于李毓之,他也不知手上的诏书究竟是真是假,既然没有证据证明有人造假,那他们这些臣子也只有执行的份了。

待李毓之坐下之后,范钟这才起身,向着在座的文官武将发布了朝廷和枢密院所定下的命令:

“开始吧!传本相命令,此刻起,抽调行在及两浙东路拥有火器的禁军三万,立刻出发,赶赴京湖前线!同时,命江南西路、荆湖南路、夔州路抽调精兵七万,赶赴前线参与作战!同时,命孟之缙、洪起畏加紧准备,并整修舰载机,到时,以浙东水师为主力,向燕京、沧州等腹发起进攻,力求活捉忽必烈和蒙哥!”

“是!”

有了这个命令,大批宋军的集结也就成了理所应当,首先,从临安府及两浙东路其他城市出发的宋军就兵分两路,由陆路经江南东路、江南西路前往京湖,而装甲车部队则在盐官县码头登上补给舰坐船前去。

在江南西路和荆湖南路,宋军则分别选择了陆路和水路,此时,铁路交通尚未完全开通,因此,绝大多数士卒也只能走路或是坐船前去前线。至于粮食和布匹,则只能有民夫负责运输,因此被动员起来的民夫多达二三十万,可谓是浩浩荡荡。

“听闻……你瞒着皇上做出了出兵的决定,可有此事?”

几日之后,在和宁殿的后苑,萧媞一把抓住了赵嫣的手腕,神色看起来似乎显得忧心忡忡。而与之相反,赵嫣却是平静如水,对她的质疑,只是一笑置之并没加以回答。

“说呀……再不说,我可去问问官家了……”

“别……”眼看萧媞就要离开,赵嫣急忙抓住了她的手,对她就是一个劲地点头:

“要是你说出去,只怕……赵嫣就将人头落地了!”

“呵呵,不说可以啊……不过嘛,你得答应我,别瞎指挥了,要不那些将士岂不是白白去送死?”

赵嫣轻轻点头,摸了摸萧媞的脸颊,一时也是笑语盈盈:

“你就放心吧,若不是有你这个狗头军师,只怕,我也做不到指挥千军万马……”

“那,萧媞就多谢了皇后了……”

有了萧媞的帮助,赵嫣似乎也是“有恃无恐”,当即,她就回到卧房,以赵昀的名义草拟了一份作战计划,经过萧媞的过目之后,赵嫣就迅速将其用蜡密封,当做正式的诏书交由宦官送出。

“忽必烈,等你反应过来,只怕……一切都晚了!”

淳祐五年五月初十,宋军舰队从杭州湾出发了,向着北方海域浩浩荡荡驶去,为了保证行动的突然性,赵嫣下令,海军不得提前发动进攻,只有收到陆军行动的消息之后才能向沧州发起炮击……而对于宋军陆军的行动,她也是了如指掌。

“赵嫣……李庭芝已经率部进入襄樊……”

面对萧媞的提醒,赵嫣只是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轻笑道:

“回电,就说皇上有令,只等禁军一到,即刻对鞑子发起攻击!”

“我知道了……对了,我得去外边一趟……”

看着萧媞离开的背影,赵嫣不由得轻轻地耸了耸肩,露出了不解的神情。不过,对于她究竟去做了什么,在一旁的萧晴却是心知肚明。

原来,对于赵嫣的举动,赵昀仍旧被蒙在鼓里,而对此,萧媞则分别和谢道清及贾贵妃进行了沟通,要她们联手瞒住赵昀,只等前线开战,才能让朝野全面知晓此事。

与此同时,范用吉及其同党也开始了摩拳擦掌,准备宋军进攻的同时趁机发动进攻,一举活捉塔察儿与察罕……至于张柔所部,范用吉则认为不必担忧,只需宋军精锐发起进攻,便可趁机分兵将其击溃。

“诸位,大宋皇帝已经出兵,若是能够拿下河南故地,则乃不世之功!”

对于范用吉的提议,本来就是宋军的部下们纷纷表示服从,不仅如此,一个亲兵还上前拱了拱手,保证道:

“若是决意行动,只等平章一声令下,我等就可占领开封归德洛阳……到时候,脱列哥那就是知晓此事,也为时晚矣!”

“那,本官就有劳诸位了……”
————

第一百四十六节:战端开启

几天几夜就这么平静地过去了,宋军舰队终于航行到了沧州外海。然而,洪起畏等人却仍旧没有得到行动的指示……相反,他们还得到了赵嫣截然相反的命令,那就是原地待命。

“报——”

在桂枝号的甲板上,正在洪起畏看着海面,心里若有所思的时候,只听得一阵脚步声,一个士卒匆忙而来,向着他拱了拱手:

“启禀大人,有艘渔船在船队周围游荡,想必是鞑子的奸细!”

听闻此言,洪起畏只是冷哼一声,吩咐了士卒一句:

“知道了……即刻向临安府禀报!”

然而,他却不知,这几艘在沿海故作闲逛的渔船上搭载着一台电报机和配套的脚踏发电机,按照燕京行省的命令,这些渔船负责监视海面上的异动,只要一发现宋军军舰,就要即刻向燕京行省报告。

“不好,鞑子正在发报……”

电讯室内,电报机的蜂鸣器忽然“嘟嘟嘟”地响了起来,紧接着,在报务员的笔下,电报被译成了明文,霎时,电讯室就陷入了一片死寂。

“去,请求洪将军下令击沉渔船……”

“呜——”

桂枝号首先鸣起了警报,很快,其他军舰也开始鸣笛。那些看似散漫的将士们当即乱作一团,急忙跌跌撞撞地奔向各自的工作岗位,而看着上蹿下跳的士兵,那些宋军军官们则是扯开嗓子,对着他们大吼道:

“快,全体听令……各就各位!”

听到警报,洪起畏当即来到桂枝号的驾驶室,听完士卒的禀报,他沉默一会,就抓起了船用电话,接通了与信号台的通话:

“传令,让庆元号巡洋舰即刻击沉渔船!”

庆元号上,孟之缙得到消息,当场命令军舰主炮对准了渔船,同时调头准备进行炮击,在起伏不定的暗灰色海面上,炮口牢牢地对准了小小的渔船,只等着一声令下。

“开炮!”

“轰轰轰——”一阵火光之后,几颗炮弹飞出炮膛,长了眼睛似的向着渔船直冲而去。片刻过去,只见,渔船附近水柱暴起,接着,这条小船就一动不动,随着海水的波涛起伏着,宛若飘着的死鱼一般。

“右打舵,向敌船靠近!通知其他军船,我等已经开战,还望全力以赴!”

“是!”

由于宋军已经开火,而蒙古军的“间谍船”也已经将电报发往燕京行省……因此,不等请示枢密院,孟之缙只得硬着头皮下令全军准备,向沧州发起进攻,并将其通过电文告知京湖和四川方面。

……

“如今,牙剌洼赤大人尚未归来,抵御宋军之事,就由我等负责,不必惊扰王爷了!”

对于宋军的进攻,蒙古的燕京行省则把这当做了宋军的骚扰,因而,速浑察只让逃亡北国的庆元府小吏茅紫骏带了上百步兵前去应战,并没有将其当一回事……至于那些被派出去应战的蒙古军,他们一路士气高昂,自以为大朝军队一到,宋蛮子必将一触即溃,狼狈逃往海上。

“哈哈,弟兄们,杀光蛮子……”

“杀杀杀……”

自以为是的茅紫骏大摇大摆地骑在马上,走在通往沧州的大道上。然而,他却不知,在沧州东面的渤海湾,宋军早已经做好准备,除了海军陆战队已经登陆之外,几架舰载机也在桂枝号航母的甲板上整装待发,那些刚刚学会起飞降落的飞行学员们个个摩拳擦掌,准备给蒙古军送一份大礼。

“起飞!”

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几架木质的双翼飞机一架接着一架飞上了天空,向着沧州飞去。同时,洪起畏向枢密院发送了一份电报,上边只有几个字“我军已轰炸沧州,请朝廷放心!”

临安皇宫,和宁殿。

“啪!”

看完电报,赵嫣当即就愣住了,本以为一切事情尽在掌中的她万万没有想到,孟之缙和洪起畏竟然敢如此草率行事,背着她出动空军轰炸沧州城……

“即刻撤回水师,继续等待诏令,若是胆敢如此,则朕将严惩尔等!”

将电报送走,赵嫣这才来到桌案旁,喂苹果给自己的女儿吃,眼下,赵珍媞已经断奶了,可以吃些普通的水果和稀粥了,不过,这些可一点都不让赵嫣感到有所放松……前些天,赵珍媞才大病一场,甚至在前日一度高烧不退,以至于,赵嫣担心她长大后会落下残疾,甚至是就此夭折。

“这些家伙,也太不能体谅我的难处了……”岂料,正在赵嫣抱怨洪起畏等人之时,萧媞却抓着一张信纸匆忙而入,轻声细语地对她说道:

“不好了……海军空袭导致沧州大火……死亡的平民可能上万……”

“啥?”赵嫣大惊,手中的苹果也跟着滚到了地上。良久,她才伸手摸了摸赵珍媞的额头,一边故作无事地说道:

“此事,还是别追究为好,若是追究,只怕令将士寒心……”

“不管?”萧媞冷笑,一把就将信纸给揉成了纸团,而后往身后就是一丢:

“此事若是不管不顾,只怕,会助长军队戾气,如此一来,艺祖之法岂不是名存实亡?”

“天高皇帝远,我也控制不了他们……要去,就请你去看看吧……”

“嗯……”萧媞思索片刻,忽然呵呵一笑,说道:

“这事……就交给我吧!”

与此同时,收到电报的余玠也出兵了,在王坚和王惟忠的率领下,宋军兵分三路,从遂宁府出发,径直向着蒙古军控制的成都杀来。此战,宋军精锐全部使用步枪和山炮,还带了毒()气弹,宋军上下发誓,定要让鞑子有来无回……

而在京湖,听闻装甲车部队即将到来,李庭芝则厉兵秣马,准备出兵一举攻陷南阳,为了保证行动顺利,李庭芝特地写信,要驻扎在汴京的范用吉赶快起事,趁机来个里应外合。

几日之后,在汴京大相国寺附近的一座豪宅门前,一个身着锃亮甲胄的年轻男子气喘吁吁地跌落马下,不过,他却几乎不顾剧痛是一跃而起,然后急不可耐地推开怯薛,径直冲进了大门。

“报……王爷……不……不好了……”

“汉狗,有什么不好了……”塔察儿放下就酒杯,醉眼惺忪地看着来人,眼神里只有不屑和不满。然而,来人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再也坐不住了:

“王爷,范用吉狗贼,竟然……竟然敢背叛大朝,与宋蛮子暗通款曲……想必,他现在已经准备叛乱了……”

“哟……是这样啊,那就调兵前去镇压吧……”

“杀——”

塔察儿话音未落,只听得一阵怒吼,霎时,杀声四起、鼓声阵阵……片刻过后,就是一阵箭雨袭来,黑压压地遮蔽了天空。

“狗蛮子,尔等还真敢造反?”暴怒之下,塔察儿早已是丧失理智,只见,他抓起弓弩,就准备杀出去与范用吉的部众厮杀一场…… 见此情景,汉人将领急忙对着准备抵抗的怯薛就是一声大吼:

“快来人,保护王爷离开此地!”

不过,那些怯薛还是快了一步,在主子准备冲出厮杀之前就将他牢牢地拦住了;接着,除了留下数人守卫大门,为主子的出逃争取时间之外,其他怯薛则急忙护送着塔察儿及其家眷从后门离开,准备出城后再商议对策。

“大人,这门打不开啊……”

“饭桶!还愣着干啥,拿木桩来!”

范用吉一马当先,率领亲兵一路砍杀,几下子就冲散了猝不及防的蒙古军。然而,到了塔察儿的府邸,他们却被一道牢固的朱漆木门给拦住了……思索片刻,范用吉急忙下马,吩咐士卒抬起墙角用于修筑房屋的木桩,开始了一阵猛攻。

“咣咣——”

在猛烈的撞击之下,木门的门闩终于开始松动了,眼看大门不守,那些奉命留下的怯薛急忙退守正堂,准备继续负隅顽抗……不过,范用吉却没有耐心,为了将鞑子全部赶出来,他当即是挥了挥手,对着弓弩手大喝一声:

“来人,放火箭!”

“嗖嗖嗖——”一阵箭雨过去,几百支带着火苗的利箭齐刷刷地射入院内,几乎个个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屋顶之上,霎时,风借火势,火助风威,烧的院落里是一片火海,浓烟之中,让人简直是透不过气来。

“狗蛮子……汝……”

面对仍旧怒气冲天的塔察儿,怯薛们早已经连哭的机会都没了,只得硬着头皮出得后门,他们将塔察儿给绑在马上之后,一行人就沿着通往城门的街道,向着方向城外夺路而逃。

“尔等胆小如鼠之辈,给本王滚……”

“王爷快走,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杀——”

塔察儿前脚刚走,范用吉的部队就攻破了大门,几下子就将那几个顽抗到底的怯薛捅成了筛子。看着熊熊燃烧的烈火和满地狼藉的场景,范用吉只是轻蔑一笑,抚须说道:

“给本官搜仔细点,抓获塔察儿者,赏黄金百两!”

重赏之下,士卒们无不顶着浓烟烈火卖力地搜查着,功夫不负有心人,很快,便有一个令范用吉五雷轰顶的消息被禀报了上来:

“大人,鞑子酋长塔察儿……从后门逃走了!”
————

第一百四十七节:攻克南阳

“娘的……”

听闻此事,范用吉不禁是恨得咬牙切齿,很久,浑身青筋暴起的他才大手一挥,对着手下喝令道:

“给我追,一定要把此贼俘虏,送交大宋朝廷!”

“得令!”

经过一个时辰的逃窜,怯薛们总算是护送着塔察儿逃出了汴京,至于下一步究竟如何是好,这些人一下子就爆发了激烈的争执,有些人认为,眼下不如去投奔率军打猎的察罕为妙,然后再去河北等待反攻的时机……不过,更多人则主张,要去投奔驻扎在商丘的张柔,原因是他有大军在手,足以范用吉的叛军相对抗。

“全军听令,前往归德府……”

“如今,范用吉已经是反叛,张柔是何居心,我等又岂能知晓?”

虽然,对于投奔张柔,一行人中仍然有反对的声音,但是塔察儿仍旧一意孤行。迫于无奈,那些怯薛也只得跟从主子,调转马头向着商丘的方向而去。

“得得——”

一行人刚走出不远,随着一阵马蹄声,一匹快马疾驰而至,骑在马上的信使向着塔察儿禀报了一个来自南阳的消息:

“启禀王爷,蛮子李庭芝率军从襄阳出兵,已直插南阳而来!”

听闻此言,那些怯薛几乎个个大惊失色,不过,塔察儿却只是冷哼一声,吩咐来人道:

“知道了,速速前去,告知张柔出兵增援!”

南阳城下,宋军大张旗鼓,将整个城池围了个水泄不通。在城外的一处山丘上,身着甲胄的李庭芝手持望远镜,腰间配着一把弯刀,看着旌旗猎猎、蓄势待发的军队,他却迟迟没有下令攻城。

“大人,装甲车部队未到,今日可否攻城?”

“慢!”李庭芝举起右手,示意属下不必多言。眼看天色已晚,他这才走下山丘,向着那些跃跃欲试的将领吩咐道:

“今夜,诸位就请好好歇歇,明日待装甲车一到,即刻破城!”

“是,请大人放心!”

一听将领们异口同声的保证。李庭芝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接着,便换了副严肃的面孔,和那些将领们来了个“约法三章”:

“诸位,入城之后,切不可滥杀无辜,也不可搜刮劫掠民脂民膏,如有违背,军法从事!”

“得令!”

当太阳的余晖渐渐消失之际,只听得一阵机器轰鸣的声响,几辆装甲车出现在了地平线的尽头,仅仅一会,这些车就行驶到了宋军的辕门旁缓缓停下,停稳后,车内的士卒陆陆续续地爬出舱盖,径直进入的辕门。

“大人,奉提点行在皇城司李毓之大人之命,特来协助大军攻城!”

“甚好!”面对这些远道而来的士卒,李庭芝当然是欣喜若狂,沉默许久,他这才对着那些士兵拱了拱手,勉励道:

“此战,就有劳诸位齐心协力,攻克万难了!诸位远道而来,今夜,就先歇息吧!”

“多谢大人!”

次日,宋军倾巢出动,浩浩荡荡地向着南阳城发起了进攻。这回,与过去不同的是,不等蒙古军反应过来,一阵铺天盖地的炮火就席卷了城头,霎时,火光此起彼伏,断臂残肢到处飞溅,蒙古军则被炸得措手不及,惨叫不断。

“杀——”

在坦克的掩护下,戴着防毒面具的宋军精锐率先端起步枪,开始向南阳城发起冲击,紧接着,李庭芝挥了挥手,宋军炮兵将毒气弹装入炮膛,牢牢地将炮口对准了城头半死不活的蒙古军。

“开炮!”

“砰砰砰——”

炮弹飞出,径直向着城墙而去,看着炮口火光一闪,城墙上的蒙古军第一个反应就是躲避,然而,命中目标之后,这些炮弹却如同鞭炮一般,“噼里啪啦”地开了花,刹那间,一阵绿色的刺鼻气体就笼罩了南阳城的南门。

“毒烟……宋蛮子放毒烟了……”

仅仅一炷香的工夫,蒙古军的士卒纷纷是口吐白沫,东倒西歪,其中的不少人还当场失明,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撞之后惨叫着跌下城墙……不过,宋军的绝大部分士卒却是哈哈大笑,仿佛在看一场喜剧一般。

一会之后,宋军就杀到了城墙根,对着城头开始射击,此刻,蒙古军早已经哀嚎一片,绝大多数士卒都已经中毒倒地,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

“砰——”坦克一马当先,径直冲过壕沟,向着紧闭的城门就是一炮,眼看进展顺利,在山丘之上的李庭芝不禁嘴角一翘,对着手下下令道:

“传令,毒气散去之后,全军跟进!”

“得令!”

“向朝廷禀报,我部已经攻克南阳,正全力以赴,意图直捣黄龙!”

“是!”

待*散去,在满地的尸体堆之中,剩下的几个蒙古军士卒急忙拿起弓弩,试图进行最后的挣扎,然而,此刻宋军主力早已经由南门跟进入城,很快就将剩余的蒙古军围得水泄不通。

“大人,还请速速入城歇息,明日,我部将直捣钧州!”

李庭芝笑笑,看着那些垂头丧气的蒙古军俘虏,心里也是五味杂陈……眼下,虽然他已经接到了范用吉起事的情报,然而,蒙古军在河南的主力正由汉军万户张柔带领着,驻扎在归德府,若是自己不能够将其尽快赶走,那么,宋军此次北伐,就可能将重蹈端平入洛的覆辙。

“向两淮禀报,就说,我军即将进攻钧州,请求淮西淮东支援……”

南阳就这样落入了宋军手中,这对于宋廷来说多少也算是个好消息。不过此时,得知宋蒙开战之后,赵昀却是大发雷霆,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个赵嫣竟敢越过他这个大宋皇帝擅自指挥大宋军队与蒙古军开战,这简直就是欺君罔上、罪不容诛!

在一旁,盯着赵昀已经很久的董宋臣见火候已到,于是,故作慌张地走上前去,向着赵昀扑通一跪,启奏道:

“陛下,赵嫣与谢氏贾氏沆瀣一气,欺瞒朝野和陛下,实属罪无可赦,还望陛下严加惩治,否则无法警示后世……”

“休得如此言语!”董宋臣话音未落,赵昀扬起手,对着他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若按你说的去办,岂不是让朕成了孤家寡人……”

待董宋臣悻悻而去之后,赵昀这才冷哼一声,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道:

“赵嫣,真没想到,汝会如此独断专行!”

……

“珍珠,你可不能和珍仪一起欺负妹妹哟……”

在和宁殿里,赵珍珠蹦蹦跳跳,拿着一个紫檀木球满地乱跑,在她身后,赵珍仪则一个劲地鼓动她再闹一会……至于赵嫣,除了哄哇哇大哭的赵珍媞之外,她也是一筹莫展。

“珍珠,再这样,娘可就真的不要你了……”

忽然,萧媞从殿外走了进来,看着束手无策的赵嫣,她当即上前,一把抓住了赵珍珠,伸手对着她那细嫩的手背就是狠狠一拍。

“娘……你真的不要我了?”赵珍珠捂着通红的手背,一时眼里全是晶莹剔透的泪珠。不过,萧媞却只是板着脸哼了一声,接着便是一顿斥骂:

“要是再这样,看我不把你扔出去喂狼?你和珍仪身为姐姐,又岂能如此行事?”

看着赵珍珠挨打抽泣,赵珍仪也只得停手了……面对萧媞那副铁青的面容,赵嫣也已经看不下去了:

“萧媞,你就算了吧……她还只是孩子……”然而,就在赵嫣说着这些的时候,她却不知,已经有个愤怒的眼神早已经盯上她许久了。

“赵嫣,此次宋蒙大战,可是由尔等妇人挑起?”

刹那间,一看是赵昀来找她秋后算账,赵嫣的脸上除了惊讶与恐慌之外,几乎再也没有别的意思,呆愣了一会,她就一把搂住了赵珍媞,跪在地上就是一阵呜咽:

“陛下……妾身对此浑然不知,还请陛下饶恕……”

听了赵嫣所谓的“解释”,赵昀则只是狞笑一下,喝她问道:

“甚好……汝身为宫婢,竟敢欺瞒于朕?”

眼看事实已经暴露,赵嫣也只得将女儿抱给萧媞,然后,趴在赵昀的脚下,就是一阵苦苦哀求:

“妾身不敢欺瞒……还请陛下看在赵珍媞的份上,能够从轻处置妾身……”

赵昀抡起脚,本想一脚将眼前这个贱妇踢翻在地……不过,萧媞却上前一步,将此事全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启禀皇上,此事……是妾身怂恿皇后做的,还请陛下严惩不贷……”

“卿且起……此事只是赵嫣之过,卿又何必如此行事?”忽然间,不知什么原因,赵昀却缓了口气,用不容置疑的言语警告了赵嫣一句:

“此次若是损兵折将,朕定要将汝赐死,以谢天下……”

对于赵昀的用意,赵嫣当然是一清二楚……那就是,他要试试赵嫣究竟是不是足智多谋,若是如此,则要对她严加防备,甚至要将她赐死以绝后患……然而,正当她要打退堂鼓之时,萧媞却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放弃。

“妾身不敢……还请陛下将此战交由妾身指挥进退,则还可以少胜多……若是有失,妾身情愿以死赎罪……”
————

第一百四十八节:河南大决战(1)

“可……”

出乎意料的是,赵昀竟然点头答应了她这个十分过分的请求,而后,赵昀就示意赵嫣和自己走一趟,说要给她一个惊喜……对此,赵嫣不敢拒绝,只能老老实实地和他一起,离开了和宁殿。

“这……不会是要赐死她吧?”

虽然,萧婈和萧晴对此都是忧心如焚,不过,萧媞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意,看起来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没事的,我想,官家不过只是想警告她罢了,至于杀掉赵嫣,估计他还做不到!”

经过七拐八拐,宦官们总算是抬着轿子来到了东园。落轿之后,赵嫣惴惴不安地抓紧了双手,眼里满是不安和惊恐。

“把门打开!”

不多时,宦官们就打开了木门,看着低头不语的赵嫣,赵昀却是抚须浅笑,平静地对她说道:

“赵嫣,莫非,你还抵触于朕?”

“妾身不敢……”

进入院子,赵昀只是朝着董宋臣挥了挥手,示意他将早已准备好的一道三尺白绫放在了赵嫣的脚下。

“这……赵嫣知错了,陛下就饶了赵嫣吧……”看着脚下的白绫,赵嫣当即痛哭失声。不过,听着她的哭声,赵昀却丝毫没有同情她的意思,而是默然无语地走出了院子。

“嘿嘿,赵皇后,你就认命吧……”

董宋臣指着紫檀棺椁,就是一阵阴笑。不过,就在他打算勒死赵嫣的时候,赵昀却忽然折回,一把抓住了赵嫣的双手……沉默良久,他这才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说道:

“汝还是随身带着此物,若是胆敢如此,则定斩不饶!”

就在收复南阳之后仅仅一天后的夜里,沧州外海,一场实力悬殊的海战却爆发了。

“报——鞑子数十艘木船,正向我军靠近!”

顺着部下所指的方向望去,洪起畏赫然发觉,有十几只木船正在月光笼罩着的海面上向舰队缓缓靠近,至于,这些木船上装了什么玩意,他就一无所知了。

“命令,补给舰即刻远离敌船,其余的军船,即刻展开攻击!”

“是!”

木船上,瞪着不远处越来越近的军舰,头上扎着白色麻布的茅紫骏不由得大感轻蔑,本来,凭借着曾经在庆元府衙当差的经验,他以为,宋军水师应该早就向着己方开炮了。然而,直到这个时候,宋军的舰炮却依旧没有炸响……

“王爷,蛮子已经是无计可施了……”

又肥又壮的阿里不哥眯着眼睛,不屑地瞄了一眼弯得跟虾米似的茅紫骏,良久,他才哼了哼,用蒙古语对着通事说了句:

“甚好,给本王准备火铳,这回,定要让这帮蛮子欲死欲仙!”

“是……”

与此同时,在孟之缙的指挥下,凭借速度优势,宋军的蝉号和螳螂号护卫艇从两侧悄悄开始进行包抄。正当蒙古军以为得计之时,刹那间,两盏探照灯打开了,海面上顿时亮如白昼,将那些蒙古军船全都照得无处遁形。

“中计了,快撤……”

“轰——”

趁着那些蒙古军士卒惊慌失措之际,庆元号舰炮轰鸣,发出了震动海面的怒吼。片刻过后,一艘木船被重炮命中,当即四分五裂,水柱溅起,杀伤了至少数十名蒙古军士卒。

“娘的!火铳呢?”

又是一颗炮弹飞来,径直打在了靠近阿里不哥的海面上,霎时,木船摇晃一下,桅杆也随之晃动着……而蒙古军的火铳则如同小鞭,丝毫伤害不到宋军军舰不说,还有多门火铳发生了炸膛之事,将那帮蒙古兵炸得是非死即伤。

“王爷,蛮子武力强大,非我等所能比拟……快撤吧!”

看着取胜已经是毫无希望,阿里不哥也只得长叹一声,匆忙下令全军撤退,以避免全军覆没……当即,蒙古军纷纷跳上小船,向着岸边划去……而宋军则并没有追击到底的意思,看到蒙古军撤退,孟之缙只是对着身边的士卒说了声“停手!”,之后便再无声响。

“鞑子逃了……将军为何不追?”

面对部下的一再询问,孟之缙却只是端起茶杯抿了口茶,之后,面无表情地低声说道:

“不必问这,穷寇莫追啊……”

……

河南行省,钧州。

当此时,李庭芝率军节节胜利,终于在钧州境内与范用吉的军队成功会师……之后,两路大军齐头并进,径直扑向了张柔所部驻扎的商丘。

“如此一来,收复三京,可谓是近在眼前啊……”

通往商丘的大道上尘土飞扬,一支大军正浩浩荡荡地行进着,迎着大风,红色的“宋”字旗猎猎作响,看起来,一切都是整整齐齐有条不紊。

忽然间,一骑快马从南方奔来,风尘仆仆的骑马人手中还握着一块金牌(即涂了金漆的木牌)飞驰而至,向着带领宋军的李庭芝说了一句:

“报——陛下有旨,歼灭张柔所部之后,即刻反转撤回京湖!”

“什么?”李庭芝接过金牌,不禁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情。沉默一会,他这才恍然大悟,对着同样是诧异不已的部下说道:

“此次,若非赵嫣饶过官家果决行事,只怕我等就无法在此会师了!全军听令,攻打归德!”

“是!”

宋军昼夜兼程,终于在两天内兵分两路进抵商丘郊区。而在商丘附近,听闻李庭芝率领宋军来攻,曾经吃过大亏的张柔则再也不敢大意了……面对宋军咄咄逼人的攻势,张柔下令,全军死守商丘,并将民众全都抓上城头参与守城,以防宋军使用所谓的“毒烟”。

“这个张柔,果然是老奸巨猾……”

借着望远镜,李庭芝盯着城上被迫忙碌的民众,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沉默许久,他这才挥了挥手,对着属下嘀咕了几句。

“妙计!”

次日清晨,当蒙古军在惴惴不安之中度过了一夜之后,张柔惊讶地发现,宋军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惊讶之余,为了确认这不是宋军的疑兵之计,因而,张柔当即就叫来了一个部下,吩咐道:

“汝速速率军前去探查,切不可放过蛛丝马迹……”

“得令!”

蒙古军出得城池,就是一阵紧张的找寻,却只找到了些被宋军丢下的军旗和盔甲,至于人影,则没有发现。

“启禀将军,我等并未发觉蛮子踪迹!”

听闻手下如此禀,张柔不禁拧紧了眉头,思索许久,这才喃喃自语道:

“想必,蛮子已经撤离转向钧州而去了……”

一天就这样平安地过去了,张柔也下令暂且让强征而来的民众各回本家。岂料,半夜三更,商丘城外突然杀声四起、火光冲天,刹那间,似乎一夜之间,有千军万马从天而降,仿佛就要席卷整个商丘。

“开炮!”

“砰砰砰——”

炮火铺天盖地地砸向商丘城头,顿时,蒙古军狼奔豖突,几乎是溃不成军。大约半个时辰过去,宋军这才浩浩荡荡地顺着着岔水南下,扑向了早已经是一片火海的城池。

“避实击虚,此乃良策也……”

原来,为了迷惑蒙古军,李庭芝命令军队先行撤退到了商丘附近的睢州,之后,在此处打造竹筏和征集木船,并做好了夜袭的准备……对此,只在城池附近探查的蒙古军细作当然是一无所知,全军上下只能是猝不及防,狼狈不堪。

“将军,西门失守……”

“来人,速速备马!”

正在张柔准备上马应战之时,只听得一阵炮仗声,宋军骑兵就从烟雾与火光之中杀出,径直拦住了张柔等人的去路。

“张柔老贼,还不快快纳命来?”

骑在马上的张柔定睛一瞅,原来,喊话的人正是重新投靠宋军的范用吉。当即,张柔拔出马刀,用刀锋指着对方就是一阵破口大骂:

“背主之贼,又有何面目见世人?”

听闻此言,同样骑在马上的范用吉却是嗤之以鼻,当即,他就来了个反唇相讥:

“我本大宋之将,复归故国,有有何不可?反观尔等,卖身投靠鞑子,才是不知羞耻!”

“少废话,还不纳命来……”张柔策马上前,就要与对方决一死战……然而,范用吉冷笑一声,当即命令弓弩手上前,想要一举就将张柔给射成刺猬。

“放箭!”

“嗖嗖嗖——”

猝不及防的张柔只听闻空中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响,那是利箭划破长空的声响……不过,就在利箭即将落下的时候,张柔却一个趔踞翻身落马,纵身跳进了阴沟之中,再也不见踪迹。

“老贼……”

天亮以后,宋军终于扫清残敌,得以占据商丘全城。只不过,张柔的逃跑却让范用吉颇为丧气,一度还令他几近意志消沉……而李庭芝却痛感朝廷如此草率撤军,以至于河南故地,将在不久之后再次落入蒙古军的手中。

“直捣黄龙,终成迷梦……真不知,官家是何所想……”
————

第一百四十九节:河南大决战(2)

“而今,收复旧都指日可待,若是贸然退兵,则大势已去……”

在江陵府,接到朝廷要求从河南退兵的命令之后,京湖制置大使孟珙不禁焦急万分,眼下,李庭芝发来电报,称商丘已经被拿下,很快宋军就将进驻开封和洛阳,与蒙古军沿着金国过去的“关河”一线进行对峙。

对此,孟珙和那些宋军将士已经等待了十几年,为了这一刻,多少大宋将士前赴后继,埋骨他乡,而今,理想实现近在眼前,朝廷却为了内斗决定先行退兵,这岂不是让全体将士齿冷血热?

“三十余年,招揽中原人心,如今,却毁于一旦啊……”

放下奏疏,孟珙跌坐在太师椅上,就是一阵深沉的叹息。这次,或许是大宋最后一次收复中原的机会了……然而却被硬生生的断送了,绝望之中,孟珙似乎觉得,自己已然行将就木,再也不等拱卫大宋江山了。

……

“赵嫣,局势已经如此田地,你就别再怪谁了……”

“哎,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真不知,我等是否能够看到北伐成功的那一日……”

与此同时,在临安皇宫的小西湖畔,身着齐腰襦裙的萧媞正和赵嫣一块儿散步放松。自打出兵河南被赵昀察觉以来,她们的日子可谓是日趋紧迫,除了依旧是衣食无忧之外,她们早已经被“软禁”起来了,甚至连出去走走都是奢侈。

“从河南退兵,也并非是毫无道理……毕竟,当年端平入洛,仍然历历在目,倘若要收复中原,则还需要海军陆战队协助,一举占据幽云……”

“正如你所言……”

赵嫣愕然,咬着嘴唇一时间一言不发,面对她的沉默,萧媞却只是抬头眺望了小西湖一眼,也是无言以对。

“对了,如果这次,真的无法收回河南失地,那些将士,岂不是白白流血流汗?”说到这儿,萧媞的语气忽然变得热切起来,她当即一把了赵嫣的手腕,一边却是轻声细语: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若是贸然行事,只怕,悔之无及……”

“嗯,我会记得的……”

三天过去,宋军开始在商丘、汴京等地进行集结,准备即行启程南下,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和百年前岳飞撤离朱仙镇一般,听闻宋军即将再度撤离河南,那些饱受战乱之苦的民众纷纷聚拢,从穿着破烂衣服的垂垂老者,到穿着肚兜的幼童,他们纷纷阻拦官道,对着宋军将士就是一阵痛彻心扉的号哭:

“官军啊,此一去,不知何时再能见啊……朝廷是不是不要我等遗民了?”

“朝廷大军一走,不知何时能回啊……鞑子一来,我等也不由得要玉石俱焚啊……”

……

面对民众的一再挽留,李庭芝也不禁心存不忍,看着近在咫尺的黄河,他却只能迎风流泪,不知如何回答那些期盼的眼神。

“诸位,我等一定还会再回来的……既然鞑子可能报复,不如,愿随我等离去者,便走,不愿者,我等也不强留……”

此言一出,老百姓当即是议论纷纷,不知该如何拿定主意,大约吵了十分之一个时辰,众人的声音终于平静下来,一个拄着拐杖的白发老者颤巍巍地走出人群,径直来到了李庭芝面前:

“大人啊,百年之前,岳武穆亦曾在撤军之日让我等南去以躲避鞑子……而今,朝廷又想放弃河南,只怕……我等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是啊……”民众纷纷附和,就在李庭芝面露难色、举棋不定的时候,只听得一阵脚步声,一个士卒气喘吁吁地从黄河渡口赶来,向着他拱了拱手:

“启禀大人,鞑子骑兵已在黄河对岸集结,想必,有渡河进入河南的打算!”

“诸位,鞑子就在对岸,若是不走,恐悔之晚矣!”说着,李庭芝就急忙叫来负责炮兵的部将,吩咐了他几句……

“鞑子来了……”

民众惊慌失措,准备来个一哄而散。不过,看着宋军集结准备赶赴渡口御敌,方才说话的老者却是松了口气,转身向着人群喊了一句:

“乡亲们……既然,官军要……要掩护我等南下大宋,那,我等不如就此离开这是非之地……南下做大宋子民吧……”

“好……”沉寂半晌,那些原本不愿意南下的民众却一改态度,纷纷答应南下……见此情景,李庭芝索性拱了拱手,对着那些民众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请诸位快些收拾家当,我等定让鞑子今夜过不了黄河!”

黄河北岸,史天泽的骑兵早已经是蓄势待发,准备一举冲过黄河。不过,眼下浑浊的黄河水却成了他们最大的阻碍,若是没有足够的渡船,只怕,要渡过黄河到达对岸,只能是痴心妄想。

“报——”

“所为何事?”

看着不紧不慢、正在马上眺望南岸的史天泽,那个前来禀报的士卒却是大为着急,不顾上下级的关系,对着他就是一阵大吼:

“大人,数十宋蛮子正在渡河,想必……”

“滚!”史天泽想都没想,举起马鞭,朝着士卒的脑袋就是狠命一抽:

“如此之事,汝等为何不会阻拦?还需要向本官禀报?”

士卒哀嚎一声,用手捂住脸颊上流血不止的伤口,片刻过后,哭丧着脸回了句:

“大人,此事在下无能……宋蛮子用上了火器,不等我军反应过来,他们……他们就是一通炮轰,我等……伤亡惨重啊……”

听闻此言,史天泽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妙,良久,他才苦笑一声,对着报信的士卒说道:

“嗯,传我命令,即刻出兵,痛击那些狗蛮子!”

“是!”

波涛滚滚的黄河河面上,三条小木船若隐若现,仿佛即将被波涛吞入河中。然而,在船上,却有十几个身着棉甲、头戴范阳毡帽的士卒对着浓烟四起的北岸哈哈大笑,好似在看着一场喜剧一般。

“放箭——”

突然,几百骑兵疾驰而至,来到了黄河边上。看着河中飘荡的三只小船,为首的蒙古军将领狠狠地向前挥了挥手,一会之后,数百支利箭划破长空,“嗖嗖嗖”地向着河中袭来,之后,就不偏不倚地落入了波峰和波谷之中……

“鞑子,来射你爷爷啊……”

“就这本事,还不如回去种地放羊……哈哈哈!”

面对脱靶的利箭,河中的宋军士卒当然是更加兴奋,除了哈哈大笑之外,有几个人还架起了掷弹筒,靠近岸边,对着蒙古军就是一副准备攻击的架势。

“不好,撤……”

见此情景,手持强弓胯在马上的史天泽当即暗暗叫苦,下令过后,只见,他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弓,对着河中起伏不定的木船“噔——”地一声,就是一支羽箭。

“嗖——”

利箭不偏不倚,射中了船头宋军士卒毡帽上的缨穗。这下,该轮到蒙古军欢呼了,而宋军士卒,则个个呆若木鸡,不知该如何是好。

“撤——”

“慢!”

正当宋军准备打退堂鼓之时,忽然间,一个书生模样的士卒站起身,指着马上的史天泽,对着他们就是一句大吼:

“诸君,狗贼史天泽从行在的太庙偷得神箭一支,今已用尽,大家不必怕他!”

有了这话,宋军士气大振,一下子又恢复了镇定,只见,几个士卒再度来到船头,蹲下将掷弹筒牢牢地放在了船板之上,而后,几颗乌黑的*连同*,被他们放进了掷弹筒的炮口之中。

“砰砰砰——”

*在空中飞舞片刻,划出了一道黑色的弧线,就在它们即将落地之时,只听得“轰——”地几声巨响,霎时,蒙古军被炸得就是人仰马翻,东倒西歪。

“再来啊……”

宋军更加得意,对着蒙古军的士卒就是一阵挥拳,反观蒙古军,除了人马死伤相藉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战果……史天泽本想再来一波箭雨,然而,部下却早已经不想在此是非之地与宋军作战了……

“将军,此处危险,还是速速离去吧……”

“不!”

史天泽再度举起强弓,将一支利箭牢牢地对准了河中的宋军。就在这时,只听得一声怪响,一颗*突然从天而降,几乎是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史天泽的身旁。

“将军危险……”

部下挣脱马镫,一把就将史天泽扑倒在河滩上,只听得一声巨响,巨大的火球转瞬即逝,那个部将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飞溅的弹片炸得是血肉模糊,而有他保护,除了被弹片划伤了腿和脸颊之外,史天泽几乎是安然无恙。

“启禀李大人,弹药用尽,可以撤了!”

“好!”

经过这次偷袭战,死里逃生的史天泽也不得不蛰伏了下来,打算耐心地等着宋军路出马脚。岂料,策划此次突袭的李庭芝却不给他这个等待的机会,当晚,他就吩咐部下将几十只羊绑在了战鼓旁的木架上,任由其敲打战鼓……

对于此举,河对岸的蒙古军却是一无所知,还以为宋军是要进军……因此,除了严阵以待之外,史天泽还排出细作化妆成平民,乘坐小筏子渡河探听宋军的举动。

“此事还得慎重,蛮子狡诈无比,定然不会让我军轻易得手!”

“快撤……”

宋军营地烈火熊熊,点燃了最后一支火把之后,宋军士卒就匆忙离开了,只留下了几个穿着宋军军服的稻草人……在他们之前,民众也已经随之撤离,同时,李庭芝向朝廷禀报了此事,并要求淮西制置司出兵接应,以防鞑子趁机大举掩杀而来。

“哈哈,史天泽,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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