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虚惊
天禹十二年，春闱刚过，京都就迎来了又一场盛事。
昔日清幽静雅的松山书院此刻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一年一度的书院马球赛正在进行最后的比拼。场地内身着红、蓝两色队服的年轻学子你拼我抢，互不相让。
“肖熠，你怎么魂不守舍的，不会是因为闻家族学是你姨母家的，你 不好意 思尽全力吧！”
一个同样身穿红色队服的少年嬉笑道。
被点名的少年大约十一、二岁，虽还年少却已身姿挺拔，笔直地端坐在马背上。因为运动变得有些泛红的面庞上， 薄唇微抿，凤目长眉，如墨长 发被一根黑色发带高高拢起。
肖熠轻蹙了一下眉头，什么也没说，拨马离开。他也不知自己今天是怎么了，有些烦躁，心不在焉，竟然希望比赛快点结束。
当尘埃落定，他紧忙向站在场外的小厮招手，今天跟来的本是青舟，这时青方来了，一定是有事：“有事？”肖熠问。
“少爷，少爷。”青方小跑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肖熠好像没听清一样，又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青方悄悄咽了口吐沫，才说：“奴才是说……大太太刚刚……生了位小少爷……五少爷。”青方的声音越来越低，就差把头缩进衣领里了。
肖熠心底一沉，想起了祖父和他老人家说的话，苦笑着摇了摇头。
“兄弟们，我们松山书院已经是第三次夺冠了，走，万福楼，好好庆祝一下。”
“就是，今天可真高兴，应该庆祝。”
“是呀，是呀！”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高兴，簇拥着边说边闹朝万福楼走去。肖熠渐渐落后，见人都走远了，这才翻身上马，他现在要回家看看娘亲，想罢，扬起马鞭，疾驰而去。
没用多久，肖熠到了家门口，伸手刚触碰到朱漆大门，耳畔又回响起祖父当着所有人说的话：“如今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都有了身孕，谁家生了女娃就是肖家的功臣，生男娃那家长子就与方小姐定亲。要是再都生男娃……哼……抓阄。”
肖熠整了整思绪，迈步进门，娘亲能平平安安生下小弟他已经很开心了，这是什么都比不了的，不是吗？进庭院，绕游廊，一路上见到的不论是婆子、丫鬟、还是小厮都喜笑颜开地向他问安。
在爹娘居住的雅园外，肖熠最先看见的是一边踱来踱去，一边不停探头张望的肖敬康。肖家大爷此刻已没有了平日里的从容淡定和儒雅风度，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不是吧！已经是第三个儿子了还这么激动，不应该呀！
“爹，您怎么在外面，不进去？”肖熠疑惑地问。
“等你和阿扬。”肖敬康脸上的笑意想掩都掩不住。
“爹，娘亲和弟弟可好？”肖熠对老爹都有点不忍直视了，要不要这么夸张，您都有俩儿子了好不好。
肖敬康一怔，刚要开口说什么，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平日四平八稳的小儿子，不对，是二儿子肖扬气喘吁吁地仿若一瞬之间就到了面前，因为气还没喘勻也不说话，仰着脸盯着他，可是眼睛里写满了，您快说呀，是弟弟还是妹妹？
心情十分之好的肖敬康想逗逗儿子，也不说话，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旁的肖熠觉得头上有一群乌鸦飞过，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玩这样幼稚的游戏。
“爹，我想看娘亲。”小少年坚持不住败下阵来，一双大眼睛赶忙眨了又眨说道。
“只看你娘亲吗？”肖敬康可是很少看到平时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儿子有这样的时候，禁不住又想逗他。
“爹！……”肖熠无法，只能开口。要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娘和弟弟呢！
“走，一起去，一起去。”其实肖敬康想说他也着急，直到现在自己也没抱到孩子呢！只匆匆瞄了一眼，就被人挤开了，一边是母亲和弟媳妇们，自己不好抢；另一边是父亲，自己又不敢抢。
父子三人才进雅园，迎面遇上向外走来的一家之长肖虎，肖将军。
“父亲。”
“见过祖父。”
“见过祖父。”
“嗯，起来吧，快去看看你们小妹，说话要轻点声别吓到她，也不能抱，等大一些再抱，听见了吗？“肖将军精神矍铄，容光焕发，年近六岁十的人了，精气神十足。
半晌没听到回应，肖将军不明所以地向儿子投去了询问的目光，肖敬康摇摇头，他也不明白儿子这是怎么了。
“我有小妹了是吗？“八岁的肖扬声音提高了不止一倍的问道。甚至扯住肖敬康的衣袖晃了晃，什么端方持重，什么不苟言笑，统统不见了。他只是知道自己当哥哥了，还没来得及打听是男是女呢。
肖熠到底大几岁，高兴之余，想起那个害自己心情大起大落的罪魁祸首青方，若是他在眼前一定得狠狠修理他一顿，惩罚他，对了，要让他去打扫马厩。
“是呀，阿扬有妹妹了，不仅有妹妹，还有一个弟弟呢！”肖将军摸了摸肖扬的头，笑着说。
“龙凤胎！”
“龙凤胎！”
想清楚是怎么回事的兄弟俩，不由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不可思议四个字。
看见兄弟俩急切的模样，肖将军大发善心地挥了挥手，哥俩也顾不得祖父和爹爹了，也忘了要找人算账了，飞奔而去。
“娘亲、妹妹，我来看你了。”这个声音在两人心里同时响起。
至于弟弟，就捎带看一眼好了。我们可怜的五少爷现在还不知道他被人忽视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肖敬康见儿子跑远了，摸摸鼻子，可怜兮兮地望着老将军。他也好想、不，是非常想走呀！肖将军无视儿子殷切的目光，他还没看够呢！要不是因为在儿子的院子不好逗留太久，要不是因为孩子实在太小，他也不舍得走呀！
“这可是咱们老肖家的嫡女，第一个嫡女，让人仔细照看着，我记得赵阁老经常夸他那个小孙子长得有多么壮实，多么聪明，我去问问他家奶娘是哪找来的，也给我小孙女找两个。”说完也不管儿子是什么反应，抬脚就走。
肖敬康嘴角一抽，谁家有孕妇，不是早早就做好准备的，何况府里有两个孕妇呢！他如果没记错的话，现在家里已经预备了四个奶娘，还要找……算了，只要父亲高兴就好。还没等他走出去几步就又听见父亲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又传了回来。
“老大，我还忘了说一件事。”肖将军去而复返。
“父亲，您请说。”肖敬康停住脚步。
“孩子的名字，一定要想好了再定，那个，小孙女的名字就我来起吧！”说完恐怕儿子反对似的，又急匆匆地走了。
父亲您想亲自给孙女起名字，直说就好了，要不要这样偏心，那另一个也是您亲孙子，就这么被您一代而过了。幸好自己早有准备，父亲现在心里眼里只有小孙女，哎，可怜的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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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妯娌
雅园、正房内静寂无声，纱幔低垂。
床上躺着一位年约三十的少妇，黛眉入鬓，肌肤胜雪，大概因为生产，皮肤白的有些透明，嘴唇只比脸色稍红一点。
这个时代三十岁已经算是高龄产妇了，如今母子平安，而且生的还是龙凤胎，整个雅园就像过节一样。大太太的陪嫁嬷嬷、丫鬟更觉扬眉吐气，主子可真有福气和姑爷成亲十五年了，一直夫妻和睦。进门就执掌中馈，婆婆温和少事，妯娌之间虽说平时偶有磕绊，一旦有事却都尽心尽力。肖家家风清正，后宅安宁。
也是因为这样佟老尚书当年才会同意小女儿下嫁。
廊下，丫鬟们或忙碌或静立，张嬷嬷在门口就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见过二少爷、三少爷。”众人齐声行礼道。
“我娘好吗？”
“妹妹呢？”
两人同时问。
“哟，这让老奴先答哪个才好！”张嬷嬷是佟氏的奶娘，日日见两位少爷，比别人亲近许多。
大丫鬟巧月挑帘轻笑“真真是母子连心，两位少爷请进，奴婢去抱五少爷和大小姐，太太要见呢！”
见妹妹呀，巧月你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丫鬟，快去，快去。
等到小小的襁褓放到床上，一家人也凑齐了。一对激动的父母，一双兴奋的哥哥，头挨着头。
蓝色祥云锦被里的婴孩头发黝黑，皮肤泛红，微肿着双眼，小小的嘴巴时不时就会蠕动一下，小手小脚在被子里动来动去；红色缠枝锦被里的孩子小一些，轻皱眉头，安静地躺在那。
问候了娘亲，参观了龙凤胎，兄弟俩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玉儿，辛苦你了，谢谢。”谢谢你为我生儿育女；谢谢你为我辛苦持家。
佟明玉含情回望，相公，我也要谢谢你，待我十几年如一日；谢谢你，给我一个舒心温暖的家。
“玉儿，父亲要亲自给我们女儿起名字呢！”肖敬康扶妻子躺好，掖了掖被角，父亲当时的表情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
佟明玉并不感觉意外，只是孙子孙女这待遇差别的是不是有点大，知道的是您喜欢孙女，不知道的还不得以为孙子是捡来的。
“其实，我是有一位姑姑的……”肖敬康坐在床边，悠悠道来“当年父亲和姑姑相依为命，可两手空空的半大孩子想活下来并不容易，后来姑姑自卖自身到大户人家当丫鬟，为的就是让父亲能活下去。可谁知道姑姑在那里受尽欺凌，等到父亲得到消息时，姑姑已经奄奄一息。
父亲拼了命的想救人出来，哎，双拳难敌四手，反被抓住。姑姑以死相逼，一个被毒打一顿扔出门外；一个没过多久就没了。”
“后来，父亲就从军了？”佟明玉唏嘘不已。
“是呀，所以父亲今天才会……”毕竟父亲字都不识几个，他也怕妻子有想法，才会道明原委。
佟明玉没回他的话，而是用指肚抚着女儿的小脸，轻轻道“女儿，你有福气了，祖父要亲自给你取名字了。”
咱能拒绝吗？能吗？床上的小人无语至极，她没想到自己会来到异世，更没想到成了一个小小的婴儿。
大脑里最后一个场景，是在公司天台上，父母催婚，公司争斗……心烦，要是能离开这里就好了，于是……
好困，算了，既来之则安之，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与雅园其乐融融氛围不同的是此刻的晴园。
肖家原本是座三进宅院，被封为将军府后，皇上将临近院子拨给肖将军，老夫人尤嫌不够再次扩建，要不是儿子们不断劝阻，恐怕会建个十几进的也说不定。
如果说雅园典雅大气，佳木葱茏；那晴园就是精巧别致，雕栏玉砌。
阳光由池馆水榭，假山奇石的缝隙中投出光影，使景致更显美轮美奂。
可惜无论多美的景色都不能引起眼前人一丝一毫的兴趣。
甬道上，一位身着玫红色长裙的美艳少妇，一只手搭着丫鬟手臂，一只手托着自己的肚子，看上去已经有七八个月了，身后跟着十几个丫鬟、婆子。
“我的太太哟，求您停下歇会儿成不成，您不累，小主子也累呀！”见众人都不言语，刘嬷嬷不得不出声了，主子太任性伤不起呀！
“我，我坐不住，胸闷。”少妇顿了顿脚步，又走上了。
能不胸闷吗？两个孕妇，一个已经生了女孩，另一个可不就得娶商户女吗？将军府的嫡孙呢，哪家能愿意。若是别人家还敢争辩一二，肖家不行，因为老夫人就是皇商世家出身，你敢有意见吗？方家和老夫人颇有渊源，而且救了肖家家眷，人家只提了这么个要求，无论如何都得答应不是。
二太太闺名李娇莹，吏部侍郎李远长女。
肖家儿媳娶的有趣，长子娶的是小女儿，却精明干练，御下有术，把个肖府打理的人人称道。次子娶的是长女，却娇生惯养，不通庶物，除了穿衣打扮、相公、儿子，其它事她只一句就打发了“找大嫂去”。三儿媳是将门之后，名叫袁雨桐，相公是人家经过几番比武赢来的，后宅的大小事宜一概不问，与丈夫在任上多年，回来的次数两只手都数的过来。。最小的老来子十九岁了尚未娶妻。
“我猜你就会在这，走了多久了？”肖敬泰看着妻子，无奈地摇头。
来人是肖家二爷肖敬泰，肩宽体阔，挺拔如松，相貌堂堂，典型的武将风姿，如今任副都指挥使。
“我在屋里坐不住，你说我要是生个儿子，阿朗可怎么办呢？”李娇莹急的都要哭了。
“凡事有我呢，你说你，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嫂生了龙凤胎你不高兴呢？”
“啊，不是的，不是的，我高兴，我还看过了呢！孩子有一点点小，不过母亲说了，养养就好了，我让刘嬷嬷找了好多药材送去了，有人参、鹿茸……”李娇莹扳着指头数着。
肖敬泰见成功地转移了话题，朝下人递了个眼神，过来扶住妻子，往房间走去。
是该找父亲商量一下了，肖家并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可事情太过蹊跷，赤手空拳的商人救下拥有护卫的官眷，恐怕只有自己的母亲才会相信这样的说词。他调查过方玉富，那就是个投机取巧，趋炎附势的人。一旦被他粘上，想脱身，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说什么老辈都能琴瑟和鸣，年轻人一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怎么比，当年肖将军从战场归来时已经二十七岁了，又刚刚站稳脚跟，想娶门当户对的女子为妻哪是那么容易的，真正的名门望族不屑于理睬他，文官不喜，武将排斥，不得已娶了世代皇商的秦家之女。
现在的肖家，肖将军身居二品，儿孙风华正茂。怎么还能与品德不堪的商户联姻？
肖敬泰决定约上父亲和大哥好好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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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起名
双胞胎比正常婴儿大多会小一些，这对龙凤胎也不例外，女孩还更小一点。所以肖将军决定洗三不大办，自家人热闹、热闹就可以了。谁知消息不胫而走，第二天，从早上开始来人络绎不绝，一拨又一拨，有真心祝福的，有想沾沾喜气的，……甚至有含蓄打听怎样才能生出龙凤胎的，让人啼笑皆非。
喧嚣了一天的府邸伴着夕阳渐渐安静下来。
宁合堂内清一色紫檀木家具，三足紫金香炉里飘出袅袅香气，暖炕上一位略有疲态，面目祥和，身着掐丝如意云纹锦裳，头戴一整套金累丝嵌宝石首饰的贵妇人正由三、四个小丫头捏肩捶腿，似睡非睡地闭目养神。
“怎么看上去比我上一天朝还累。”肖将军戏谑道。
“我呀从没这么累过，真盼着老大媳妇快点满月。”秦氏从不管家，应付这种场面有点手忙脚乱。大儿媳坐月子，二儿媳妇眼看要生了，都指望不上，一天下来自己脸都笑僵了，哎，还真有点受不了。
“不止家里热闹，我今天也被各位同僚恭喜了一天，腰都要折了。”想想那些人羡慕、嫉妒的样子，身心爽快。“皇上还召我问了话，并赏赐一对玉如意。”肖将军像个小孩子似的炫耀着。
“皇上都知道了，嗯，俩孩子真有福气。” 秦氏非常激动，满京都有几个孩子能得到皇上的亲赏，自家孩子就能，可不就是有福气吗！
“春兰，去各院说一声，今晚都到上房用饭，咱们一起沾沾喜气。”秦氏指挥着丫鬟、婆子又是一番忙碌。
肖家饭桌从来不讲究食不能言，现在家里的气氛两个字就能概括，高兴。
一家人唯独缺少三儿子夫妇和小儿子，三房五岁的儿子肖瑞到了启蒙的年纪，年后刚被送回大宅。此刻正眨巴着大眼睛，手舞足蹈地描绘“小五这么长，大妹这么大。”
“阿瑞，你喜欢弟弟和妹妹吗？”二伯肖敬泰逗他。
“喜欢。”为了表示自己真的喜欢，肖瑞点头如小鸡啄米，所有人都被逗乐了。
“阿瑞，你喜欢弟弟、妹妹有多长，多大。”已经十一岁长的与肖敬泰极为相似，整日里面带微笑的大哥肖朗，夹起一块鱼肉，摘干净上面的刺，放在他碗里问。
“嗯……”这可让他犯难了，喜欢也能用多长，多大形容吗？急得抓耳挠腮。
“总之，要多长有多长，要多大有多大。”终于想到了，肖瑞得意洋洋，很有气势地说。
“还会说总之了。”阿瑞你了不起呀！还要多长有多长，要多大有多大，这有趣的稚言童语，笑倒一桌子人。
孩子们嬉笑玩闹，大人在一起讨论的问题却要实际多了。
“大哥，该给兄妹俩起名字了吧？”肖敬泰想到就说。
肖敬康看向父亲，摸摸鼻子，他可没有发言权。
“男娃就叫……”肖将军冥思苦想。
“父亲，您看叫肖俊如何？“肖敬康决定解救一下老父亲。
“行。”肖将军重又拿起筷子，起名比打仗还累脑子，幸亏他爹想好了。
那女孩呢？”大哥一个也是想，两个也是起总不能让我们天天小五、大姐儿地叫，赶紧想。
“急什么，好好想。”肖将军不高兴了，还让不让人吃饭了，不吃饱哪有力气想，叫什么好呢？……
“我去书房。”吃不下去了，没眼色的儿子，等有功夫再找你算账。
秦氏瞪向儿子，“你就不能吃完饭再提，看把你父亲急得，讨打。”
“大姐儿的名字，父亲要亲自起。”肖敬康好心为他解惑。
“啊，怎么没人告诉我一声，这下闯祸了。”父亲，希望您顺顺利利起出名字来，不然的话，后果吗……肖敬泰想象一下父亲当着全家人的面拎着军棍满院子追自己打的场景，不敢想象，不敢想象呀！
从这天起，肖将军除了上朝、吃饭，大部分时间都呆在书房里。
第四天，晚饭时分，肖将军颇有信心地向家人展示劳动成果。
“肖明珠”
“父亲，大姐儿娘亲闺名里有个明字，不合适。”大儿子摇头否决。
“肖玉颜”
“这也太俗气了，配不上大姐儿。”二儿媳李娇莹表示不赞同，咱家姐儿的小模样哪能用这么俗气的字眼形容，肯定不行。
“肖慧儿”
“老爷，妾身名字都比这个好听。”秦氏实在没忍住反驳道。
……
肖将军愤而转身，返回书房。
肖敬康把这事当成趣事讲给妻子听，
几天过去了，小孩子的皮肤不再是肿肿的，皱皱的，白了，也长了。小五活泼好动，大姐儿依旧懒懒的。
床上婴儿在心里为自己辩解，我也不想懒懒的，不会说，不能走，看又看不清，爹娘你们不要有那么高的要求好吗？还有亲爱的祖父，您老人家一定要给我起一个又好听又好记的名字，拜托了！
又过了两天，几个新鲜出炉的名字摆在桌子上。
“肖佳宝”，“肖雅芳”……
“怎么样，挑一个吧！”翻书查典，辛苦了好几天，这回应该差不多了吧。
当事人的亲爹站起身，想走又不敢走，留下又不知该说什么。秦氏端起茶盏，喝茶吧，要不一个没忍住再说出点什么来，千万别惹事了。
“还不行？”肖将军见没人说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虎目圆睁，处在暴走的边缘。
“父亲，要不选一个先当乳名？”鉴于气氛有些紧张，肖敬康提了个折中的办法。
“砰”肖将军用力拍下桌子，站起身。
“叫肖遥，乳名平安，就这么定了。”不喜欢我起的名字，让你们想改都没机会，肖遥，多好听的名字，哼，谁反对也没用，然后扬长而去。
“老大，这……”秦氏觉得要是小五叫肖遥蛮好听，女孩不太合适。老爷现在谁的话都不会听，这可怎么办？
“儿子倒觉得这名字不错”肖敬泰娓娓道来“一来，家里男孩多，女孩少，给她取这个名字放在男孩堆里，说不定她会和男孩一样好养活，健健康康的；二来只要改一个字，音同字不同，瑶，美玉也，平安而美好。”
肖敬康欣然点头，只要女儿健康，平安比什么都强。二弟你才华横溢、才思敏捷、才高八斗……听了你的解释我都觉得“肖瑶”这个名字就是给我女儿准备的。
小婴儿也很喜欢自己的新名字，听听多高大上，多顺耳。她还真怕有个什么什么花，什么什么玲的名字，祖父您太给力了。
“阿俊，阿瑶，好听，你们有名字了，高兴吧！”肖瑞凑到弟弟、妹妹身边盼望能得到他们的回应。
“不对，是阿俊和平安。”肖扬平时并不多话，事关自己弟弟和妹妹，不得不出口解释。
“为什么？”不对呀，妹妹怎么和大家不一样呢？
能一样吗？那是全家好容易盼来的女孩，自然与众不同，现在觉得不对，以后不一样的地方多着呢！阿瑞呀，在你身上体显的还不明显，床上和平安并排躺着的那个才更值得同情呢！
肖瑶看了看旁边的襁褓，同胞哥哥依然那样活泼，五哥听到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的前途是一片光明，你吗？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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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满月
春意渐浓，暖阳融融，肖瑶不禁感叹能出生在这样不冷又不热的季节 真好 。祖母常来看他们，抱抱这个，亲亲那个。肖瑶明显感觉到祖母更喜欢五哥，每次都是先抱他，临走的时侯也是摸了又摸才会离开。爹爹、哥哥和二婶却宠爱自己多些，一比四，也许还应该加上祖父，五哥我心里瞬间就平衡了。
肖敬康每次进房间，不再是先喝茶、换官服，而是先亲女儿逗女儿，还不忘傻傻问一句“小平安想爹爹没”再轮到儿子。未满月的奶娃娃会说什么，能说什么，只能献上无齿微笑一枚，回报老爹的深情。肖熠与肖扬经常把外面有趣的事讲给弟妹听，把好玩的小东西买给他们看，乐此不疲。
最令肖瑶不解的是那个激动异常的小正太。
“大伯母，我娘有很多好看的衣服，首饰，都给您换小平安，好不好？”
“小五，你失宠了，我比你强，是长到五岁才失宠的，呵呵”
“大伯父，我今晚想和小平安一起睡，求您了！”
…… ……
肖将军不方便过来看孩子，规定每天晚饭大家必须一起吃，顺便听听小五和小平安的故事。于是饭桌上表现最积极的两个人：肖瑞手舞足蹈，一遍遍描述；肖将军捻须眯眼，一遍遍倾听。
这一天，佟明玉正在给儿子换尿布，张嬷嬷进来禀告：“佟老夫人来看您和少爷、小姐了，正在上房和老太太叙话，稍后就会过来。”
“父亲和母亲回京都了，怎么之前没有得到消息，一走就是大半年，也不知道两位老人家身体怎样，巧月，快到大门外守着。”说罢，将儿子留给乳娘照顾，吩咐丫鬟备茶点。
七个月前，佟明玉大爷爷在祖籍苏州去世，佟尚书决定亲自回乡祭拜。家里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回去，佟夫人只得丟下怀孕的女儿陪在丈夫身边，小儿媳随行一路照顾二位老人。
姐姐和姐夫也回到闻家祖地安阳修缮族学。
所以龙凤胎洗三时，佟明玉一个娘家人也没看到。
不到半个时辰，门帘撩起，一位姿态雍容，慈眉善目的夫人迈步走进来。
“母亲……”随着一声轻唤，佟明玉眼圈泛红，隐有泪光。
“你这孩子，好好的这是做什么，还在月子里呢，小心眼睛。”佟夫人心疼女儿，急忙劝道。
“小妹，莫不是看见二嫂来，才这般伤心，好歹在外甥和外甥女跟前给二嫂我留点面子，他们要是不肯让我抱，全都怪你。”
上穿蜜合色绣蔷薇锦衫，下着白色细纹罗裙，头戴翠玉蝴蝶簪的婀娜美妇，盈盈浅笑，款款而来。
“我是好长时间没看见你们，太高兴了。”佟明玉被打趣，有些不好意思。
“快让我看看乖外孙、外孙女。”佟夫人无暇理会二人，床上两个襁褓更吸引她。
乳娘把收拾妥当的孩子并排放好，让开位置，佟夫人眉眼弯弯地看着外孙子、外孙女，挪不开眼。
“洗三没能赶上，快，把我的见面礼拿过来。”两副银手镯，银脚镯，两个分别镶宝石、玉石的项圈。
二嫂送的是一对玉锁。
“龙凤胎可是祥瑞，一瞧俩孩子就是有福之人，咱们都等着沾光吧！”佟明玉的二嫂章氏长袖善舞，能说会道。
“真想把孩子抱回家，让你爹看看。”
“要是小五，我还敢做主，平安估计您抱不走，我公公会拎着军棍堵住门口的。”想想那个场面，佟明玉不禁乐了。
“还是算了，我可不想丢那个人，等满月让你父亲自己来看吧，到时候他们争成什么样，我也管不着。”
佟夫人又细细嘱咐一番，分别亲了亲两个孩子，方才依依不舍地回去。
一转眼，到了龙凤胎满月的日子。
要说一个月来变化最大的非俩孩子莫属。肖俊长高也长胖了，乌鸦鸦的头发，黑漆漆的眼睛，圆润润的小脸，壮实而精神。除去睡觉他都不停地动来动去，无论小被子包多紧，用不上多一会儿就会被折腾散开，小脚刨的床板板“当、当”响。
肖瑶也长大许多，头发没有哥哥黑，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宛如璀璨的黑宝石，睫毛长而弯曲，好似两把小扇子，白玉般的小脸，尖巧的下巴，长大妥妥一个美人。
肖府前院和花园摆了几十桌酒席，男客们杯觥交错，欢言畅语；女客披罗戴翠，其乐融融。龙凤胎一出场，立时成为满场焦点，收获赞美无数。
到了男客这边时，佟尚书第一次见俩外孙，在众人艳羡的目光里，接过其中一个襁褓，微有醉意，万分自豪，看看，这是我外孙“老亲家，有没有一点像我。”
肖将军无比嫌弃地瞪他，敢说我孙女像你，看看你那张沟壑密布的脸，再看看平安那比剥了壳的熟鸡蛋还嫩的脸，哪里像了！哪里像了！要不是看在你是亲家的份上，军棍早拿出来招呼你了。
“我说老佟，我家平安还小，你会不会抱，千万小心。”
肖将军想说用怀里孙子来换亲家抱着的孙女，亲家今天喝的有点高，孙子摔着了，自己也心疼，手心手背都是肉，心中纠结万分。老佟平日里也挺会看人眼色的，今天反应怎么如此迟顿，肖将军腹诽，难道是痴傻了不成？
这会儿佟尚书正被肖瑶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和浓密弯曲的长睫毛吸引，完全没反应。眼睛怎么长的这样大，睫毛怎么有这样长，随着她忽闪忽闪地眨眼，佟尚书心都化了。
“我一个月没抱孙女了。”肖将军故意在亲家耳边抱怨。老佟把孙女还给我，你明明听到我的话，干嘛一点反应不给。
“我还第一次抱呢，等我回家以后，你想抱多久抱多久。”佟尚书丝毫没有放下的意思。
李远见此光景，不禁为女儿担心起来。肖家如此喜欢小女孩，女儿要是生个儿子怎么办？二房到现在为止又只有肖朗一个孩子，让人为难呀。
当年肖敬康成亲不到一个月，接到军令回北方御敌，直到两年以后才回来，那时肖敬泰娶妻已有半年，所以肖朗比肖熠大四个月。没多久，女婿受命外放，女儿生下肖朗，坚持去寻夫，，于是留下孩子，只身上路。也许是因为身体没养好，也许是在路上着了凉，从那以后再没有过身孕，直到三年前回京，多方求医调养，才得以再传喜讯。
生孙女吧，亲家是高兴了，可二房只肖朗一子太孤单；生孙子吧，大房两个孩子天差地别的待遇明晃晃地摆在眼前，听天由命吧！要是能再生一对龙凤胎就好了，难！太难！非常难！
满月宴过后，佟明玉开始管家理事，无论多忙，她都尽量抽出时间陪伴儿女，十一岁的肖熠在松山书院读书，八岁的肖扬在闻家族学里启蒙，平日只有一双小儿女呆在身边。
白天各忙各的，晚饭一定得抱着孩子去上房用，逗逗孩子，聊聊家常，肖家的生活恬淡而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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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偏心
春末夏初，亭台楼阁在翠绿枝条的掩映下若隐若现。花园里榴红桂香，茉莉、木槿丛丛绽放，池塘中锦鲤悠哉，荷叶碧绿。
晴园却是一番忙碌的景象，二太太李娇莹平日就娇气，这时哭的嗓子都哑了。秦氏和佟明玉又是安抚又是劝慰，忙的满头大汗，佟明玉真心觉得自己生双胞胎那会儿都没有现在累。就在大家即将精疲力尽的时候，李娇莹在正午时分生下一个八斤重的男孩，肖家六少爷。
“呜，呜……”产房传出哭声。
“孩子都生了，怎么还哭呢！”也就秦氏脾气好，一般人家哪有儿媳妇敢这样，还得婆婆哄着。肖敬泰看了眼儿子，尴尬地说：“我去看看。”
屋里李娇莹的奶娘急得团团转，见姑爷进来从心底里松了一口气，之后有些讪讪，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们先出去吧。”肖敬泰让人出去后，坐在床边低声说：“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不许再哭了，儿子特别讨人喜欢，要是知道你生下他哭成这样一定会伤心的。”
“我，不是的，我是替阿朗难过。”李娇莹有点语无伦次，儿子她当然喜欢，可是另一个儿子该怎么办呢？
“相信我，我不会让阿朗娶方家女为妻的，乖乖听话睡会儿。”
“不许阿朗娶方小姐。”李娇莹轻轻地说，她怕婆婆没走，万一听到会不高兴。
“我答应你，放心，放心。”肖敬泰替她擦擦额头上汗，细心温柔。
“可是，好吧，你答应过我的，别忘了，我困了，睡一觉。”说完闭上眼睛。
李娇莹虽任性却格外听丈夫的话，肖敬泰是武将，常常面临刀光剑影，神经紧张。回到家自然希望妻子温柔听话，肯顺着自己，更何况李氏娇艳多情，柔媚动人，十分合他心意。一个以夫为天，一个爱妻如命，两人感情十几年如一日，尽管二房只有肖朗一个孩子，他也没有纳妾蓄婢。
肖将军一回府就听到添人进口的消息，想了想，他抬脚走向上房。秦氏此刻正端坐在贵妃榻上品着香茗。
“二朗媳妇生了。”
“生了，咱家小六，又白又胖，讨人喜欢着呢！”秦氏乐的见牙不见眼。
“你呀，都有那么多孙子了，还这么高兴，真是多少都不嫌多。”生孙女时怎么没见你这样高兴，过分。
“我干嘛嫌多，再生几个才好呢！越多越好，三郎媳妇好几年没传喜信儿了，也不知这会有了没。”秦氏喃喃自语。
“我有件事想和你说，不，应该是两件事。”肖将军果断结束这个话题，一提孙子，老妻能说上一夜。
“老爷，您请说。”
“皇上有旨，十天后我必须返回北疆，不过皇上应允，等来年我过六十岁寿辰时，准许我回京，以后都不用回北疆了。”
“老爷……”秦氏早就盼着这一天了，丈夫在北疆一呆就是十几年，那里天寒地冻，缺医少药，日子过得特别苦。虽然还要再过一年才能回京，这个消息已经令她激动万分。一起生活几十年，肖将军自然知道老妻对自己的牵挂和担心，随着自己一步步高升，她反而越发战战兢兢。
商户女的身份让她觉得仿佛是低人一等，所以府里的大小事宜都由身家显赫的大儿媳做主，她从不干涉，也因此才使得府里一团和气，几无是非。
“另外，与方家婚约这件事，等我返京以后再议，孙子们还小，一、两年后再议也来得及。”
“老爷，这件事是我自作主张了，我没想到……”没想到十几年前那个出身贫寒的武将，如今已经是从二品大将军；没想到当年籍籍无名的儿子们，如今已经有三个在朝堂为官；没想到孙辈个个头角峥嵘，让人欣慰。怪自己，都怪自己。
“会有肖家子弟娶方家女，我不会让你为难。”肖将军眼中寒光一闪，方玉富既然你处心积虑地想和我肖家攀亲，我成全你，至于人选吗？可由不得你。
十天后，府中设宴为肖将军送行，白天的喧嚣热闹过后，晚上是家宴。厅内男女分坐两桌，几个小孙子、孙女也纷纷到场。肖俊不会翻身，头却能抬起来，左转右转，累了才趴下。肖瑶会寻着声音找人，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东寻西找，特别机灵。最小的肖琦还没满月，睡的正香呢！
佟明玉命乳娘把孩子分开放，肖瑶和肖琦被放一起，离肖俊稍远些。
“大伯母，，为什么弟弟和妹妹分开了。”肖瑞觉得奇怪，不懂就问。
佟明玉夹了一些菜放在他碗里，笑着说：“阿俊手劲大着呢！会打疼弟弟和妹妹的。”
“这样啊，那平时让乳娘们小心仔细些，小平安可别挨了打，臭小子，是挺有劲，，等到三、四岁上，拎他去学武，省的欺负平安。”
敢情您老人家为了怕孙女吃亏，才让孙子提前习武，边上的人都被逗乐了。
“父亲，您也有点太偏心了，要不把平安抱走吧，省得在哪您都不放心。”整个家里，只有肖敬泰敢偶尔调侃一下父亲。
“我也想，平安太小，北疆又太苦。”肖将军很觉遗憾，转头对大儿媳说：“一年以后我就回来了，一定要把小平安给我养的白白胖胖，要是还这样瘦，以后就由我来养。”这主意不错，一箭几雕，既让他们用心养孙女，以后说不定能以此为借口天天看到孙女，亲自养也不是不可能，是吧！
“是”佟明玉曲膝笑应。
“您就不嘱咐孙子几句。”肖敬泰为自家儿子鸣不平，还有同样可怜的阿俊，你们祖父眼里心里只有宝贝孙女，你们两个加一起不如人家一个重要，太悲哀了。
“都好好养着。”肖将军大手一挥，一带而过。
肖瑶忍不住“咯，咯”乐了，祖父您不是有点偏心，是太偏心了，不过我喜欢。
“快听，我的小平安会笑了，真好听，来来，再笑一声听听，聪明，真聪明。”肖将军乐的要找不到北了。
满屋子人皆是第一次听见肖瑶的笑声，全体拥上去哄逗她，结果很神奇的是，除了祖父，爹娘之外，任谁逗弄，她只轻浅一笑，敷衍了事。肖瑶心中默念，请大家原谅我还是个小孩子，只能够选择三个人做为代表，不然要累坏的，抱歉，抱歉。
肖将军在家人依依不舍中重返北疆。
生活重归平静，若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佟明玉对儿女更加用心，没办法，公公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不可以把女儿养瘦了，不上心不行。
儿子属于吃得香，睡得好，完全继承了肖家男儿的好体质，只要和平常一样照顾就好。肖瑶同哥哥比起来的确瘦小，为了女儿能白白胖胖，佟明玉把儿子的乳娘换过来。一个月之后，肖俊长到十四斤，肖琦达到十二斤，而肖瑶仍然以每个月一斤多一点的速度稳步增长着，三个月大的人，比不上刚满月的弟弟重，哎！娘亲我尽力了，至于结果吗？我真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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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升官
为了早日达到肖将军的要求，肖瑶最近没少被折腾，乳娘抱着晒太阳，丫鬟帮忙做按摩……
某一日，趁着休沐翩翩美少年肖熠殷勤奉献上自己冥思苦想出来的主意“喂平安羊乳和蛋羹”。
“现在还不行，五个月以后可以喂一些。”儿子你太能操心了，真是个合格的好哥哥。
“娘亲，小五会翻身，平安是不是太懒了。”一本正经的肖扬认为自己抓住的才是重点，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女孩子是不是都很麻烦，平安你这样小就不让人省心，做你哥哥真是不容易。
“男女有别，女孩子应该晚点，没什么吧。”佟明玉不知这种逻辑推理对不对，喃喃自语道。
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肖瑶身上只系着一个鱼戏莲叶粉红肚兜，，她很想告诉娘亲和哥哥，本人会翻身，只是不象五哥拿翻身当功课，一天总要翻上几十回，大夏天的多热呀！我可没那么傻。
“这天儿也太热了，大嫂我把阿琦抱来，让丫鬟在屋子里放会儿冰，去去暑气。”二太太李娇莹一身浅绿色白玉兰散花纱衣，头插玉叶金蝉簪，清爽妍丽，袅袅行来。
“快来，把阿琦放在平安左边，对，离阿俊远些，你说天这样热，他也不老实，忙得满头是汗。”佟明玉都替儿子累的慌。
肖瑶暗自吐槽，娘亲我才是你亲生的好不好，居然狠心地让我挡在小胖子前面，您难道就不怕五哥打到我吗？瞧瞧两边，五哥穿着坎袖褂子，“吭哧，吭哧”地练习翻身，小六转动胖脑袋，整个人如同蚕蛹一样扭动着。明明小胖子更抗揍一些，为什么可能挨打会是我，不公平。
“大嫂，我怎么瞧着小五和平安越长越不像，咱家小平安长大一准是个绝色佳人，我就没见过那家孩子眼睛有她这样好看。”李娇莹进屋之后，完全忘记自己究竟是谁的亲娘，趴在肖瑶身边不住啧啧称赞“真好看”眼睛大，皮肤白，小小的嘴唇泛着樱粉色。肖瑶小小的羞涩了一下，二婶您再夸下去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每个做母亲的，都喜欢听别人夸赞自己孩子，哪怕有很大的水分。“她才多大点，哪能看出美丑，只要没病没灾地长大，我就知足了。”长的绝色未必是幸事，可容貌对女人又很重要，她希望女儿漂亮些，但不要太出众，快乐平安地过每一天即可。
“我有个好消息说给你听。”佟明玉甩掉乱七八糟的心思，拉起弟妹坐到玫瑰椅上，别看了，口水都要流到我女儿脸上了。
“啊，什么事？”没看够，不想走。
“三弟妹怀孕了，只等过了头三个月就回来养胎。”
“是件大喜事，小平安，猜猜你三婶能生个弟弟还是妹妹呀！最好和我作伴，我生儿子，她也生儿子，才公平，你说对不对。”李娇莹说着说着，又挪回肖瑶身边。
佟明玉站起身去外间理事，弟妹哪里是来找自己的，分明是奔着女儿来的。肖熠和肖扬也很惆怅，二婶今天是休沐，十天才能有一次，您不能装作没看见我们一样，再说您应该关心的是旁边那个小胖子才对呀，干嘛硬要和我们抢妹妹。
李娇莹把肖瑶从头摸到脚，从上看到下，一旁围观的人都觉得，她这是找到了自己丢失了多年的心爱玩具，直到肖瑶实在困得不行了，乳娘才壮着胆子把自家小姐抢回来。李氏顿觉没趣，丢下睡着的儿子，回房睡午觉去了。
肖熠和肖扬无可奈何地对着叹气，二婶是玩的心满意足地走了，等到妹妹再醒时，爹爹差不多该回来了，一天眼看过完，自己只做了回观众。肖俊毫无睡意，一直折腾，于是哥俩退而求其次，五弟，哥哥来陪你玩。
被他们念叨的肖敬康此时正在迎来送往，几天前朝堂之上，皇上下旨扩建皇家别院，本来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的官职是四品承宣使，悠哉度日即可，，可是谁让他有一个全京都皆知的爱好呢！熟悉的人都知道他一不好女色，二不恋功名，最大的爱好是收集兵器和名贵木料，尤其对木材颇有研究，给皇上扩建别院当然要尽善尽美，于是每天工部都会有人来求教。
肖敬康有些自嘲，自己算不算不在其位也谋其政，快点忙完好回家抱女儿。工部侍郎季书怀和他交往多年，见他出神调侃道：“肖大哥，近日工部同僚多有打扰，抱歉，抱歉。”
“耽误我回家抱女儿，你是应该道歉。”
“说的是你家龙凤胎吧，我儿子今年三岁，我们做亲家如何。”
“如果是女儿想嫁给我家做儿媳妇，乐意至极，想娶我家小平安，不行。”
“为什么，我儿子眉清目秀，聪明伶俐，考虑考虑吧。”季书怀极力推销着自家儿子。
“我家将来招上门女婿。”自己家不缺钱，不求名，女儿舒心幸福最重要，找个上门女婿，在自己眼皮底下敢对女儿不好扒了他的皮。
“不嫁女儿，招女婿，你收藏那么多好木材送不出去多可惜。”心疼呀，心疼。
肖敬康白了他一眼，我陪送女儿一点不会少，是嫁是招没区别，看你那贪心样，说什么也不能把女儿嫁过去，儿子再优秀都没用。
皇上听说工部与肖敬康往来过密，宣季书怀觐见，问起缘由时季书怀直言：“工部懂木料的没有购买渠道，有买卖关系的又没有鉴赏木材的慧眼，所以……”
“所以，非肖卿莫属，对吗？”其实官员的品行，能力，皇帝大体都了解一些，不然如何御下，所以知道他所说基本属实。
“肖大人的确是内行。”季书怀实话实说。
片刻的沉寂之后，皇帝下旨，调肖敬康任工部郎中，负责皇家别院扩建中关于用料的部分事宜。
对于进了六部，肖敬康虽然有些莫名其妙，却不排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可以干点实事总比坐在那里等着发霉强。家里其它人远比他激动，尽管工部排在六部末尾，却有实权。
“一定是咱们龙凤胎给你带来的好运气，那是一对有福气的孩子。”秦氏由衷的说道。
众人深以为然。
第二天起，肖敬康过上了早出晚归的日子，有时还会在外留宿，尽管忙个不停，心里却充实而满足。
没有了老爹的骚扰，生活里好像少了些乐趣，好在手脚渐渐变得灵活，无聊的时候可以和两个伙伴互动一下，打发时间。肖俊越来越喜欢粘着妹妹，已经六个月大的男孩无论在那里最先做的动作是找妹妹，见着人会一蹦一跳的扬手大笑，见不到人就“啊、啊”大叫。有人在意自己肖瑶很开心，每每回报的都是大大、甜美的微笑。
两个正长牙齿流着口水的小娃娃，时常“啊啊”“咦咦”用谁也听不懂的语言亲切友好地交流感情，当事人全情投入，旁观者云里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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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避暑（一）
这里比上一世肖瑶生活的地方温暖许多，到夏天时，有钱人家要么用冰，要么外出避暑。秦氏名下田庄，别院好几座，往年到了这时也会去住上一段日子，今年因为孩子太小，所以迟迟没做决定 。犹豫不决的后果是小胖子肖琦起了一身热痱子，肖将军也特地传信回来嘱咐天热一定要照看好孩子。
经过一番商议终于决定带上三个小的到城外山上庄子住一段日子，那里不仅有池塘，荷塘，还有瀑布。
决定是下了，可谁去谁留呢？
佟明玉和李娇莹的打算是，一个带孩子避暑，一个留下打理家事，让婆婆跟去别院，秦氏坚决要留下看家，说什么也不肯去。
“孩子哪能离开亲娘，再说你们走之后，我可以用冰，热不到的，十天半个月你们就回来了，有什么好担心的，快走吧！”秦氏不停催促。
两个儿媳妇心里很感动，婆婆是真心实意疼她们，疼孩子。
“哎，小平安，你走了，我会想你的。”肖瑞入闻家族学启蒙，无法跟去，有些垂头丧气。
“没关系，等到休沐，我带你去看平安。”做为老大的肖朗，十分爱护弟妹，上前拍拍肖瑞的头，安慰他。
“一言为定。”肖瑞立时神采飞扬。
“这孩子，听说他娘要回来都没这么高兴，看得出来是真心喜欢平安呢！”秦氏见孙子有趣，故意逗他“让你娘也给你生个妹妹吧，你就不用一天到晚惦记着平安了。”
“没有平安好看的我不要。”
“你娘将来有的愁了，找不到像平安一样好看的人，你难道还不娶媳妇了。”李娇莹用手指点他的头。
肖瑞想想，非常认真地点头，惹来一串笑声。
门外马车已经备好，趁着早晨凉爽，主仆二十几人，前后五辆车，在肖敬泰的护送下，出发了。
肖瑶第一次走出这座大宅，眼见出行阵势如此庞大，不禁感慨古代出个门真心不容易呀！丫鬟，婆子、随从……可谓是浩浩荡荡。马车上，窗帘随着车子的行进，摆来荡去，她很想见识一下外面的风景，把头下意识地抻向窗边，伸手扯住帘布。
佟明玉和李娇莹见到她这样的举动很诧异，一个第一次出门六个多月大的孩子，怎么会有这种反应，当真是匪夷所思。
“大嫂，平安是想看外面吗？”李娇莹猜测。
佟明玉想说我怎么知道，女儿平时挺乖巧的，今天的确有点反常。
“巧月，你把她抱到窗边，看看她要干什么。”巧月如今在肖瑶身边伺候，佟明玉把另一个大丫鬟巧思分给小儿子，现在留下的大丫鬟是惜微、惜英和后提上来的素眠、素晓。
车帘被掀起一角，一条宽阔的街道展现在眼前，旁边是高墙朱门，咦，怎么没有店铺和小贩呢？转念了悟，这条街上居住的应该全是官员，当然不会看到商铺和平民。一会儿功夫，马车转了弯，各种各样的声音越来越大了起来，叫卖的，问候的，甚至吵架的……她是看得津津有味。有人不淡定了，什么情况，谁能给解释一下。
看看另外两个孩子，一个呼呼大睡；一个听见有声音，一脸茫然，这才对嘛！
“呵呵，呵呵”肖瑶不知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欢快地笑了起来。
“巧月，放下车帘。”佟明玉抱过女儿和她对视。
肖瑶还没从刚才的场景中转过神来，愣住，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意思很明显，发生什么事了，娘您这是什么表情。不对，自己应该是第一次出门，第一次坐马车，哎呀，忘记了还是个小孩。怎么做才能让娘亲不疑心，相信自己是个正常孩子呢？
“咦”一阵风吹起车帘，肖瑶侧头从缝隙里向外张望。
“吓死我了，我说平安怎么知道外面有热闹，原来是窗帘掀起来看见的，我还以为这孩子成精了呢！”李娇莹拍着胸口说。
佟明玉神色也放松下来。
肖瑶悄悄松口气，好险，看来有点得意忘形了，差点被当成妖精，下次一定得注意。
临近中午，一行人到了庄子，这里面积很大，上千亩良田连着一座山峰。田间小麦已经收割完，稻谷开始抽穗，一眼望不到头。山上成片的绿荫间点缀着或黄或红的果子，醒目绚烂。错落有致的房舍依山而建，白的墙，黑的瓦，绿的树相映成趣，煞是好看。主屋四周环绕着两个池塘和一个大荷塘，小亭浮桥，莲蓬飘香，偶尔有水鸟从荷叶间惊起。
第一眼肖瑶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山清水秀，鸟语花香，而且空气清新。午饭的食材都是自家出品，绿莹莹的青菜，油亮亮的米饭，外加山鸡和野兔，纯天然呀！肖瑶第一次有点可怜自己，看得到吃不到。
“快把平安抱走，被她可怜兮兮地盯着，我都不好意思张嘴吃饭了。”李娇莹见不得肖瑶馋嘴的小模样，瞧这可怜巴巴的，哪里还好意思吃下去。
佟明玉叫来肖瑶乳娘王大嫂，“快抱走吧，让厨房煮个蛋羹，平安口水要流下来了。”
肖瑶抬手擦嘴巴，咦，哪有口水。娘亲你太过分，用美食折磨我也就算了，居然还骗我，投向佟明玉的眼神要多幽怨有多幽怨。
“哈哈……哈哈……”大嫂咱家平安太聪明了，能够听懂你说的话。
“从前我没注意，出门跟变了个人似的，太好玩了。”李娇莹捂着肚子笑，平安你太有趣了。
佟明玉也没想到女儿会有这样的反应，肖瑶生气地转身，趴在乳娘肩上，用小屁股对着俩人。肖俊好象察觉到妹妹不高兴了，冲娘亲和二婶不满地“啊，啊”着，又侧头换上轻柔的语调“哦，哦”地哄妹妹。
“大嫂，这是金童玉女转世了吧，一个比一个聪明。”再看看自己儿子，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饭菜，见娘亲看自己，马上讨好地笑了笑，见牙不见眼，也很聪明，知道想吃东西得先讨好才行，不错。
午睡之后，大大小小五个人在院子里悠闲地逛着，难得有这样放松的时候，佟明玉也不拘着下面的人，留下几个人照看孩子，其余的人放假半天。
小孩子看到什么都觉得有趣，一路上用大人听不懂的语言热烈地交流着，声情并茂，有问有答，对于几个孩子的表现，佟明玉和李娇莹已经从最初的不可思议，到现在能坦然面对了。大概小孩子都会这样吧，他们又天天在一起，有感情，有默契，我们家的孩子只是稍稍机灵了一点点而已。
一个厨娘打扮，三十多岁的仆妇过来行礼道：“一会儿，有小船摘莲蓬，太太们要是有兴趣，不妨去看看，咱们塘里的莲子可是顶顶好的。”
佟明玉是当家主母，每年会有一些特产送回府里，莲子很饱满圆润，她是知道的。
“啊，啊”肖瑶最先点头，摘莲蓬，剥莲子，还从未见过，一定要看。
佟明玉本来也没想反对，又见女儿目光热切，满满都是我要去，我要去，淡笑颔首。
厨娘不禁抬头好奇打量，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好看，机灵，还透着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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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避暑（二）
荷塘中，青翠欲滴的荷叶，粉润娇艳的花蕾，红绿交缠的菱角，三五小舟在荷叶间穿梭，或载满莲蓬，或空舟折返。塘边，六七个粗衣麻衫的女人，熟练地分拣、整理，再用箩筐装好由身材魁梧的男人担走。
几个从肖府跟来的丫鬟、婆子正在动手剥莲子和菱角。
绿黄色圆圆的莲子，白嫩嫩的菱角。大丫鬟惜莲拿起一个莲蓬递到肖瑶面前介绍：“这个叫莲蓬，里面有莲子，可以熬汤，煮粥，大小姐现在还不能吃，嘿嘿……”
知道我不能吃还讲得那么详细，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肖瑶扭头不理她，继续看热闹。
“小姐您怎么不瞧瞧，啊……”
本想吸引小姐的注意，不料却引来小少爷，肖俊一把抢过惜莲手上的莲蓬，张嘴开咬，乳娘拦都没拦住，咬了一口发现不好吃，皱眉松开手。肖瑶被他逗乐了“呵呵，呵呵”让你什么都往嘴里放，肖俊也不生气，很好脾气地跟着笑起来。
夕阳西下，虎头虎脑的男孩，粉雕玉琢的女孩，清脆欢快的笑声在池塘边上回荡，让人听见心情随之愉悦。
“今晚，让厨房用莲子煲个汤，弟妹，我们回去吧。”天快黑了，孩子们应该回房间去。
肖瑶没看够，摇头不想走，肖俊也跟着摇头。
“今天逛了一下午，你们不累吗？”
肖瑶还是摇头，小身子一拱一拱的。
“大小姐，明天我们再来好不好。”乳娘哄道。肖瑶转头看荷塘，又看地上的莲蓬“咿咿呀呀”不肯。
“明天还会不会摘莲蓬和菱角。”佟明玉问领路那个厨娘。
“这几日只要不下雨每天都会摘的。”厨娘恭敬答话。
肖瑶没再摇头，反而向娘亲展开大大的微笑，娘亲还是你懂我，我们心有灵犀呀！
正在干活的妇人们啧啧称奇，不愧是小姐，小小的人儿这样聪明，了不得。
山庄的日子是惬意、悠闲的，早起听山间鸟鸣，白日赏花观鱼。一转眼到了休沐日，一家人在山庄相聚，李娇莹将肖瑶的趣事一件件讲给几人听，肖敬康抱过女儿用长着胡子的下巴蹭她的小脸，惹来一串串笑声，让哥哥们眼馋的不行。
“平安真聪明，平安了不起，平安……”肖瑞终于又见到妹妹了，准备把自己知道所有夸人的话都讲出来。
“平安真好看，对不对。”肖敬泰替侄子说出最后一句，因为每次夸妹妹都用这句结尾，从没换过词。
“二伯……你是坏人。”太坏了，等我读了多多的书，就会新词了，到时候看你们笑话谁。
肖瑶奉上笑脸，四哥看在你这么捧场的份上，我在精神上支持你。
“走，爹爹带你们去山上转转。”肖敬康一只手抱起女儿，一手捏着儿子肉肉的小胳膊，这小子又胖了。
“相公，孩子还小，上山不妥吧。”佟明玉担心道。
“我又不去山顶，只在四周看看，再瞧瞧瀑布就回来，放心吧。”
有亲爹带着哪有不放心的道理，一行人潇潇洒洒地走了。熟悉路况的下人在前面带路，肖敬康抱着女儿，肖敬泰抱着肖俊，而小胖子肖琦正在家里呼呼睡大觉呢，余下的几个男孩跟在后面。
一条踩踏平整的小路，蜿蜒而上，幽幽果香随着他们的深入扑鼻而来，偶尔还会见到一丛一丛的蘑菇，水果的清香，树木的清新，无名野花的清丽，交织融合，惹人流连、沉醉。
肖瑞一会儿采蘑菇，一会儿摘果子，一会儿揪野花，忙的不亦乐乎，肖朗和肖熠在旁护着，任由他撒欢。肖俊在二叔怀里目光追逐着肖瑞，急的上蹿下跳，“臭小子，老实点，你想掉下去吗！”肖敬泰紧了紧手臂，要是婆子、丫鬟抱着，这小子非掉地上不可。肖瑶则是纯观光，机会难得，下次来还不知道得什么时候呢？
走走停停，大约一刻钟后，半山腰处，如同白色帘幕的一条瀑布，自石缝中垂落，潺潺水声，清脆连绵，在一片绿色的映衬下，如诗如画。瀑布不大，上半部很有气势，到了底部水流渐缓渐小，形成一汪水潭，清澈见底。
下人说，潭底有种小鱼，肉质鲜美。肖朗和肖熠跃跃欲试，很想一试身手，可惜没带渔具，哎！美中不足呀！
看过美景，踏上归途，路遇庄子上的猎手，兔子、山鸡，居然还猎到了狍子和一头野猪，两队人汇合，说说笑笑间返回山庄。
丰盛的午餐端上桌，肖敬泰十分耐心地向侄女做介绍，这个叫什么名字，那个什么味道。肖瑶“咿咿呀呀”地配合，这画风不对，口水呢？等到大家动筷时，肖瑶冲着肖俊“嘘嘘”“嘘嘘”几声，就见一条水柱冲起，然后很不幸地落在距离最近的二叔身上。
看见跳起来的二叔，肖瑶比哥哥显得无辜多了，一副我很困，要睡觉的样子趴在乳娘肩头。五哥可是半天没尿了，好大一片地图，送给亲爱的二叔，希望你吃好！喝好！
等肖瑶午睡醒来，庄子上又剩下他们几人，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有二叔得到了一份特别的礼物，但愿他会喜欢。
山庄里新奇的东西太多，肖俊和肖琦对牛、马、小鸡这些动物非常感兴趣，目光会一直追随它们，而且要求一路追到底。乳娘、丫鬟们一刻不敢松懈，唯恐碰到或伤到小少爷。肖瑶爱去水边，因为那里凉爽呀！大热的天坐在亭子或水榭中，看看游鱼，闻闻花香，惬意极了。
放松了几天之后，佟明玉和李娇莹开始收拾回去要带的各种果菜、山珍、野味……
肖瑶见娘亲和二婶指挥下人搬运东西，暗暗叹气，这是要回家了，日子过得好快，一转眼就要走了。假如穿越到种田文里多好，天天和青山绿水相伴，想想又摇头，平民百姓的日子更难过，尊与卑，官与民等级如此分明，自己又没有金手指和异能，安安心心地做肖家大小姐，祖父母的乖孙女，爹娘的小棉袄，哥哥们的好妹妹，莫贪心，要知足，自己已经非常幸运了。
又是摇头，又是点头，脸上神情变换不定，佟明玉和李娇莹放下手里的事情围过来，这孩子想干吗？
“平安，你怎么了？”佟明玉从乳娘怀里抱过女儿，重量没什么变化，依旧很轻，得想法子给她补补。
“大嫂，我猜平安是不舍得离开山庄，瞧小眉头皱的。”李娇莹一副我猜的准没错的表情。
“越说越离谱，她才多大点，再聪明也是个奶娃娃，被你说的像天女下凡似的。”
“从前我就感觉平安不一般，又说不出像谁，大嫂倒是提醒了我，可不就像小仙女吗！”
佟明玉觉得弟妹和女儿的智力应该差不多，难怪以前玩的那样开心，伙伴呀！干脆把孩子放在她怀里：“你们娘俩好好玩吧，我去忙。”省的看见你们头疼，李娇莹抱着怀里软嫩嫩的一团，喜滋滋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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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归来
回去的队伍里又多出几辆车，载满了山庄特产，如同来时一样，一行人浩浩荡荡朝京都行去。
肖家门房处，早有丫鬟守着，偌大的府邸白天只有秦氏一人，没人气，太冷清，好容易挨到孙子孙女们回来了，望风的人是一拨接一拨的被派出去。
本来打算洗漱之后再去拜见婆婆，听见丫鬟说起从早上就有人在门口守着，一行人连忙改道往宁合堂去了。
“快让我看看孩子，祖母想得心里哟，跟猫挠似的。”瞄上两眼儿媳妇，眼里心里再装不下别人，小孙孙终于回来了。
“老夫人昨晚半宿没睡，一直念叨几位小主子呢！”秦氏身边的于妈接下话头，老夫人的确是想孙子了，一天会提起好几次。
肖俊壮实精神，头发黝黑浓密，眼睛明亮有神，一见秦氏“啊啊”求抱。肖琦白白胖胖，圆脸蛋，双下巴，肉乎乎的见人就笑。秦氏左看看，右瞧瞧，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高兴的，只会说：“好，好……”肖瑶冲祖母甜甜一笑，自动让出位置，咱是有眼力的人，五哥和小胖子，舞台留给你们了，好好表现。
当天晚上肖家满堂笑声，其乐融融。肖敬康依旧和女儿玩着你用胡子扎，我就四处躲的游戏。肖瑞一旁摩拳擦掌，什么时候能轮的自己陪妹妹玩，要是能马上长出胡子该多好，摸摸下巴太可惜了，只能继续嫉妒、羡慕着。
“大哥，我越想在山庄那天越觉得不对，好好的，阿俊怎么会突然尿到我身上，太怪了。”肖敬泰把事情想了又想，怪异的念头挥之不去。
“小孩子想尿就尿，还用理由吗？别想秋后算账，报复我儿子。”肖敬康斜了弟弟一眼，以示警告。
“我是那种人吗，可我当时好像听见有人吹口哨的声音，难道听错了？”也许真是自己听错了也说不定，已经到了耳聋眼花的地步了吗？
肖瑶悄悄调整了坐姿，小手抠上身旁二哥的衣袖，素净的竹叶纹，此时在她眼里变得精巧、别致，要多好看有多好看，神情无比专注。
“平安，当时你离你五哥最近，听没听见谁吹口哨。”肖敬泰纯开玩笑，逗逗小侄女。肖瑶换了一片竹叶接着抠，有人对她说话吗？没听到呀！
“那是小五喜欢你，他怎么不在别人身上尿。”李娇莹把肉团般的儿子丢给丈夫，试图拐走肖瑶，漂亮的小姑娘应该由美丽的女人抱才对。
肖熠把妹妹抱在怀里，温和地告诉二婶：“平安刚刚流口水了，您看……”
肖瑶睁大眼睛，瞪自家二哥，我哪有，人家今晚才没流口水呢！
“又流口水了。”李娇莹低头看看新上身的衣服，思量再三，用手在侄女小脸蹂躏一番，恋恋不舍到离开。
肖扬默不作声地替妹妹揉揉泛红的小脸，满眼心疼。肖瑶借机蹭了蹭三哥微凉的手，撒个小娇。
“不许再提这件事了，三个奶娃娃，还能算计你不成，我孙子孙女都是纯良的好孩子，绝对不会故意捉弄你。”秦氏维护之意明显。
听了祖母的话，肖瑶生出丝丝心虚，还是不够老练呀，什么时候能锻炼的做贼也不心虚呢？
暑气渐消，天气转凉之时，肖家迎回了三太太袁氏，袁雨桐。肖瑞特地请假等着娘亲，母子终于见面时，倒害起羞来，躲在大伯母身后，只敢偷偷张望。
袁氏衣饰简洁，比起佟明玉少了几分优雅，比起李娇莹少了几分妩媚，却又比两人多了几分英气，看上去爽朗，干练，颇有些巾帼英雄，女中豪杰的味道。
和儿子将近一年未见，几乎沦为路人，令袁雨桐一时有些尴尬。佟明玉矮下身子劝哄肖瑞“阿瑞很想娘亲对不对，昨天还告诉平安你娘马上就要回来了，忘了吗？”
肖瑞仔细想了想，好像有这么回事，扭扭捏捏地挪到袁雨桐跟前，行了礼，忽然想到什么，拉住娘亲的袖子摇道：“娘，能给我生个像平安一样的妹妹吗？求您了，每次我想和平安玩，都要排在大伯父，二哥、三哥后面，有时候排着排着平安就睡着了，所以我想要个不用和别人分的，行不行。”
袁雨桐呆愣片刻，回神后在人群中搜寻起来，当看见一身黄色纱裙，娇美，软糯被乳娘抱着肖瑶时啧啧道：“儿子，你就别难为娘了，有妹妹也和平安比不了，你呀，接着在大伯后面排队吧，娘真帮不了你。”
已经七个月大的肖瑶，眉毛像佟明玉，又长又弯，大大的杏眼配上卷曲浓密的睫毛，只要见过她的人都会记住那双如黑宝石一样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牛乳般滑润的小脸，浅粉色仿若樱花般的嘴唇。
袁雨桐有些手痒，要不是顾忌肚子里这个，估计已经动*人了。
“看吧，可不光我一个人夸赞，三弟妹和我的眼光是一样的。”终于找到同盟了，李娇莹大有遇到知音的感觉。
满腔的希望化为泡影，肖瑞心碎的捡都捡不起来了“那怎么办呀！”娘亲指不上，大伯又抢不过，哎！
“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求求你大伯母，把平安借给咱娘俩，娘亲天天看着她，和她在一起，说不准也能给你生出一个和平安一样……咳……差不多的妹妹来。”面对垂头丧气的儿子，说出的话逗趣多过安抚。
重见希望的肖瑞，笑的讨好又谄媚，大伯母人那么好，也许、大概能答应吧，走过去才发现，有点不好意思张嘴。
佟明玉无奈地瞥了妯娌一眼，笑着对肖瑞说：“只要你大伯同意，我没意见。”
肖瑞眼睛一亮，随即暗了下去，指望大伯父，还是算了吧，他绝对不会同意的。
“呵呵……呵呵”，四哥太逗了，肖瑶张开长了两颗牙齿的小嘴，笑的有点幸灾乐祸，晶亮的口水顺势流下来，咦，不能笑了，别再乐极生悲把口水沾到新衣服上就糟糕了。
笑靥如花的小姑娘，看得人心里直痒痒，当然了，一定要忽略掉那流出的口水。袁雨桐抚摸自己刚刚隆起的小腹，如果能生个这样可爱的女儿多好呀，反正已经有了儿子，再生个女儿凑成个好字就完美了。
袁雨桐回到自己住的怡园，休息之后把带回的礼物分发下去，她原本给肖瑶准备的是一个嵌红宝石璎珞项圈，想了想又加上一匣珍珠和两匹霞影纱。大丫鬟迎秋和迎冬对视一眼，垂头不语，太太看来十分喜欢大小姐，这见面礼真够贵重的。
“我是喜欢平安，可我更感谢大嫂对阿瑞的照顾，我和三爷常年在外，老人、府里和孩子全是嫂子们照应着，惭愧呀！”
“大太太和二太太不会计较这些，您可千万别多想。”迎秋劝解道。
“嫂子们不计较是人家大度，我如今能做的只是多送点东西罢了，要是我能生个平安那样的女儿多好，我去躺一下，但愿能做个美梦也说不定。”说完连忙上床，唯恐晚一点，好梦会飞走似的。
迎秋和迎冬同时在想，大小姐是招人喜欢，可也把人折磨够呛，一个天天惦记妹妹的少爷，一个做梦都想生那样女儿的太太，这日子真不是一般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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