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最冤枉的人,估计就是“庸医”胡君荣,他给晴雯开了一副药,被贾宝玉认为“虎狼药”而被冠以“庸医”头衔。第二次出场摸不准尤二姐的喜脉,一副药下去打掉尤二姐肚中男婴后。亡命天涯,丢了工作不说,小命都岌岌可危。胡君荣可谓生不逢时,他的一生也是一出悲剧。下面聊聊胡君荣的堕落史,以及他怎么就打掉了尤二姐的孩子。
(第六十九回)胡君荣又诊了半日,说:“若论胎气,肝脉自应洪大。然木盛则生火,经水不调亦皆因由肝木所致。医生要大胆,须得请奶奶将金面略露露,医生观观气色,方敢下药。”贾琏无法,只得命将帐子掀起一缝,尤二姐露出脸来。胡君荣一见,魂魄如飞上九天,通身麻木,一无所知。一时掩了帐子,贾琏就陪他出来,问是如何。胡太医道:“不是胎气,只是迂血凝结。如今只以下迂血通经脉要紧。”于是写了一方,作辞而去。
从曹雪芹描写的胡君荣看,这个人没有医术、医德,还是个色鬼。看一眼尤二姐就“魂魄如飞上九天,通身麻木,一无所知”。要知道尤二姐虽美,绝不会超过秦可卿、晴雯、林黛玉等人,薛蟠对林黛玉一见钟情酥倒在哪里。尤二姐病中之人能怎么好看?胡君荣反应怎么会比薛蟠还大?这就是问题症结所在。胡君荣身上有以下几个问题。
第一,能进太医院,怎么会没有医术?
胡君荣是太医,太医院等于京城最大的医院,专门为皇亲国戚,达官贵人看病,也有颁发医生执照,编撰医典,救助灾疫的职责。属于全国医疗中心。能进入太医院的人,起码的本事要有。所以,胡君荣不可能没有医术。
第五十一回,晴雯生病是胡君荣第一次出场,他给晴雯下的药方并无问题。晴雯病的重,就要下重一点药,以求药到病除。
胡君荣作为新来的医生,他若不能药到病除,像王太医那样被晴雯抱怨药不好使,贾家怎么可能再请他?所以,不是胡太医的药有问题。是贾宝玉用惯了王太医的温吞药,歪理讲什么女儿与男儿的区别,才使得胡君荣背负了庸医之名。
其实,真正的庸医不是胡君荣。反倒是给贾家看病的王太医,以及给秦可卿看病的那些看着主人眼色下药方的太医院“老油子”。胡太医新来乍到,不懂得太医院潜规则,被当成“庸医”。这是他的悲剧开始。
第二,诊不准脉如何敢下重药?
尤二姐怀孕迹象那么明显,胡君荣作为大夫不可能看不出来。他瞧一眼尤二姐,为什么“魂魄如飞上九天,通身麻木,一无所知”?这是色授魂与,还是被吓的?如果有人来前就告诉他必须下一方“虎狼药”给病人“下迂血通经脉”,胡君荣一见尤二姐孕相明显,他要下手打掉这个女人的孩子,是不是也会“魂魄如飞上九天,通身麻木,一无所知”? 曹雪芹写胡君荣看尤二姐面相后的神色,就是告诉读者,这背后有猫腻,可谓良苦用心。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太医院的医生这点基本功必须具备甚至熟谙。作为太医院医生有两个基本功不会错也不能错。第一是诊断生死,第二是诊断“喜脉”。这关乎他们的身家性命。
太医们服务的对象非富即贵,稍一不慎就是掉脑袋的事。不怕诊不准,就怕乱用药。讽刺的事,胡太医给贾家这种人家看“喜脉”如何敢一口咬定尤二姐不是喜?看看给秦可卿看病的那几个太医,人家那才叫太极拳打的好。胡君荣除非智商有问题,不可能盲目下“迂血通经脉”的药方。
第三,他听谁报信贾琏要拿他?提前逃跑了?
胡太医一副“虎狼药”将尤二姐腹中孩子打掉,要了尤二姐的命。贾琏这时派人再拿胡太医,人早跑了。
(第六十九回)“只半夜,尤二姐腹痛不止,谁知竟将一个已成形的男胎打了下来。于是血行不止,二姐就昏迷过去。贾琏闻知,大骂胡君荣。一面再遣人去请医调治,一面命人去打告胡君荣。胡君荣听了,早已卷包逃走。”
贾家要拿人,胡太医本不可能知道。他早“卷包逃走”,证明他来贾家之前已被人买通,下了药方回去就卷铺盖逃走了。看他给尤二姐诊脉,一口咬定不是喜,一见尤二姐“魂魄如飞上九天”,“早已卷包逃走”,都是失魂落魄,做贼心虚的表现。
尤二姐是王熙凤的眼中钉肉中刺。怀孕未必是医生才能诊断,孕期反应作为王熙凤生过孩子之人一看就知道。贾家对此有经验的人很多。王熙凤恨尤二姐入骨,想让尤二姐死,如何会不防着尤二姐怀孕?
还原当时情景,王熙凤早都安排好人威逼利诱胡太医这个太医院新来的愣头青。他在太医院新来乍到,没有根底,年纪轻轻不用顾及家人,正是下手的最佳人选。至于胡太医愿不愿意,不是王熙凤考虑得,以贾家和王家的权势,还怕他小小太医不就犯?不过多给点银子罢了!
可怜胡太医辛辛苦苦入了太医院,还没有光宗耀祖,就被卷入了豪门恩怨,大好前程尽毁不说,还成了杀人犯。这不是冤枉是什么?但对他一个小人物来说,又有什么办法?从胡太医的“堕落”,曹雪芹笔下反映出很多社会问题。又冷酷,又现实。不能简单的认为胡太医是“庸医”,就否则就大错特错了。 您认为呢?
「文/君笺雅侃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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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资料重点引自:
《脂砚斋重评石头记》80回本 ;《周汝昌校订批点本石头记》80回本
《红楼梦》通行本120回本 ;《红楼梦》绘全本·清·孙温
来源:君笺雅侃红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