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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 程多宝:悠扬

1

那次相逢,缘于秋末冬初的一次采风。

我们那一届,是安徽省作协第七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的学员。根据课程安排,有一次难得的采风活动。商务大巴刚一停稳,同学们便散在那条街道的各个角落。当身旁突然空旷之际,我发现原来自己正立身于小巷尽头,体验着由心底陡升的惊讶。

那是一种周身发凉旋即又浑身炽热的复杂情感,一瞬间化作与血液一样的奔涌:这个陌生的地方,居然似曾相识?灵魂仿佛被击中,思绪里压满的子弹迫不及待,嗖嗖地飞出一串悠扬。

此处是叶集,安徽省六安市的一个集镇。

据当地一位作家介绍,叶集的“叶”,与姓氏无关;满街走过,也几乎没看到有什么迥然不同的叶子。然而那天之后,我的内心却收藏了这片“叶子”。似有若无的一片叶子,可能是一页书、一张纸、一段锦文,或一个美丽的名字。

2

出发之际,老师介绍说,今天的公益导游是当地小镇的女作家。

老师刚一说出她的名字,课堂便有了燃爆似的声响。有人议论开了,似乎早就关注了她。没想到这样一位小镇上的语文老师,居然小有名气。

这么一说,我便记起曾读过她的一部散文集。我读散文,追求思想与风骨,而她像是一位技艺娴熟的村妇,腌制得一手醇香的美文。她的那本集子如同腌菜罐子,揭盖十里香。一篇篇散文如一碟碟小菜,就这么与你对视,似乎丹唇未启,香气阵阵;哪天你要是嘴里没什么味,翻过三两页,嘎嘣脆香——家乡小菜,爽口着呢。

之所以提到家乡小菜,的确是那些天,一连几天的文学大课似饕餮大餐,笔记本记得密密麻麻,好多人一时消化不良。这时插入了一天的采风活动,还是红色文化之旅,这不正是好事一桩吗?

见到的那位作家老师,一路尽职尽责地充当着文化导游。我们此行有省文学院讲师,还有文学名刊名编。在那条皖北极为常见的街道,我们的步子随意而飘逸,满街飞扬的文思在阴霾的冬月隐约可见火花飞溅。

3

起先的一路风景,多是复制粘贴类拼图。而当路过一片菜园似的农田,还有零星的几间农舍时,我这才远远看见,那位作家老师的神情有了一种庄重,一种与芳华妙龄极不相称的厚重。

前头,是一家纪念馆,一个纯文学纪念场所,与一个叫台静农的名人有关。伫立在那间散发着浓浓书香的屋子里,随着那位作家老师一身红衣影子徐徐向前:听了,看了,散了……

眼帘里,老师与同学们渐行渐远,早有一些人急匆匆地穿过农舍那端的菜地。快到饭点时间,商务大巴的司机等不及了。

突然,有了那么一串悠扬,像是追逐,更像子弹似的从身后射来,重重地一下一下,拍着我们的后背,让一张张脸不由自主地转了过去。哦,笛声,久违的笛声。

一位上了岁数的老汉,一身清瘦模样,一声不吭地成了雕塑。真不知什么时候,他走出那间屋子,一时仿佛成了立在外面的一根柱子。虽说远远地看不真切,但那不断追逐而来的旋律,让我们不由得注目:他衔着一根竹管,吐出一曲丝丝缕缕的呼唤。

似乎一切都凝固住了,只有一串串的悠扬在空中飘荡,间或看到一只只欢送的鸟儿,在天际扑闪着翅膀。

是谁?还会有谁?清风之间云海之际,似乎伸过来一只只柔软的手,连同远处的那位一身红衣的作家老师挥舞的手臂,摇曳着、招呼着无声的挽留。即使是送别,那也撑开了一脸的枝繁叶茂。

这时,我们才知道,这位老汉是台静农的后人,多年以来一直独守在这家文学纪念馆里。这是他家送别友人的一种礼仪,几十年来一直坚守着,风雨无阻。

叶集被商务大巴远远地甩在身后,我的思绪还是拧不过弯来。我不知道,这位牧笛放歌的老者,是台氏家族的第几代嫡亲;我只知道,这家纯文学纪念馆是免费开放的,如果说是临街卖艺,这位老者几无收益,到底又能坚持多久……多少年之后,再来叶集的人们,还能不能听到这一曲悠扬?

那一曲悠扬,自那年起萦绕耳畔,隐约于故乡上空,让我时不时地眺望起故乡敬亭山上的那朵孤云,以及高高飞尽的众鸟。故乡前方不远的桃花潭边,一千多年前的盛唐之际,不也上演过类似的悠扬相送之声?

李白乘舟将欲行,

忽闻岸上踏歌声。

桃花潭水深千尺。

不及汪伦送我情。

只不过,一个踏歌,一个吹笛;那边是汪伦与李白,这边是台静农与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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