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杨福果：黄昏的河

黄昏的河

文|杨福果

夏天的傍晚，我喜欢沿着铁城路散步，走到大桥上，倚着桥栏，看夕阳西下，晚霞缱绻，总是情不自禁的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住，脚下像是被磁铁粘住迈不开了，于是在桥上把自己站成了一道“风景”，背后是来来往往从桥上经过的人与车。

不知是谁撩拨了夕阳，多情将铁城暮色燃沸。橙色的云霭，映照着石碌河，粼粼波光，水面缱绻起迷人的色彩。河岸两边，层林尽染，连掩映在绿树间的房舍，也披上了薄纱般梦幻。眼眸里尽是落日余晖洒满河面，轻风拂过处，涟漪阵阵。桥上不时有车子驶过，飘来一句入耳：哇，好美呀！

是的，好美。天空像被染上了血红，晚霞绚烂得耀眼，不停地变幻姿势、色彩，在天边云游，缓缓飘移。像小宠物戏耍，像鸟儿追逐，又像桃花灼灼绽放。河两岸的小山丘，仿佛被涂上了胭脂粉墨，格外的美，如童年爱不释手的万花筒里，那些让人恍惚的缤纷。

每一天，或浓或淡不一样的画面，或深或浅不一样的色彩，却是同一个主题：归去。每天这桥上，为生计奔忙的人流车流，迎着晨光去，华灯初放时归，许多人归心似箭，无心浏览。或许，你看别人是风景，却不知你在别人眼里，也是风景。踏着夕阳归去，这是何等美好的人生。生活的方式千千万万种，而快乐与否是每一个人的经历和体会。

曾经，河中的九曲桥、别致的凉亭增添了诱人的河上风景。如若不是置身这里，我还以为那些伫立的灯是江南的恬淡与温柔。而那一年的“威马逊”，猛烈来袭，将一份难得的安静与悠闲敲得支离破碎。九曲桥没了，凉亭没了，路灯没了，河道在浑浊河水的咆哮中，失去了梦幻色彩。一直到今天，石碌河还没有完全恢复“元气”，却不影响铁城人在河道上晨练，欣赏日出日落的心境。

很多年前，石碌河河床不宽，很多人在河滩上用石块围起属于自己的水洼地，将几个西洋菜头往洼地里丢，没两天菜根处便长出白白的须根，还有嫩绿的叶子，经过几个白天夜晚的阳光照耀和星光沐浴，不用打理无需施肥，每天放学回家经过河边，会去看一看。

日头从东到西，一转眼一天就过去了，西洋菜一发不可收拾，生长迅速，把整个洼地覆盖。看上去是一片片绿色的水田，水田里还会有很多小河虾游过来游过去，给灰褐色的河滩增添了生命的色彩。收割西洋菜也是很开心的事情，小刀子齐刷刷切几下，便收获一把，够一顿了，带回家去做汤或者清炒，颇有成就感。

每天下午放学，对于我们来说，是最惬意最自由的时光。我们一路嬉闹顺着石碌河边走回家。一垄垄的绿色与厚厚一层矿粉的灰褐色的河床形成对比，在夕阳西下的我们回家的路上，显得如此宁静而美丽。

多年前，石碌河的北端，岸边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了许多家规模不大的茶艺馆，起初多是露天，借助那些参天大树提供的一片绿荫，在树下砌起一些四方水泥桌，便为人们玩牌、喝茶提供了一片天地。后来，经营主为扩大经营，纷纷盖起了房子，有的甚至盖起了楼房，来喝茶娱乐的人更多了。

夜晚，凉风习习，有月亮的时候，坐在岸边喝茶的人，可以透过婆娑树影，看见河面上波光闪闪。喝茶的心境揉进了惬意。每一张小桌子的上方，都挂着一盏小黄灯。你若在河对岸望过去，浅浅淡淡的那些灯光，交汇成另一种灯的河，装点着铁城的夜景，让人有一种别样的心境。河道改造后，曾经有数年，河边这些茶馆关闭了，一片寂静。

这几年灯光又亮了起来，茶客也渐渐多了。人气旺了，多了份盎然生机，整个石碌河北岸干净而整洁，那些原本就绿的植被，显得更翠绿了。

北边的桥头处，种着很多三角梅，盛开着一簇簇的烂漫，一眼看过去，红红的一片，在落日余晖中随风轻轻摆动，煞是带感。

黑白照片的年代，常常能看到有人在河边的菜地边拍照，虽然是黑白照片，但那个时候，天蓝云白菜绿，河水在身旁流淌，洋伞在头顶上撑起一朵花儿，脸上的笑容是那个物资匮乏时代的满足感。

渐渐远去的夕阳，暖暖地斜照着，河面洒满粼粼波光，有时远远地看，竟然有点像老人脸上一条一条的皱纹，刻画着久远的过去，勾勒出小城新时代的美好，静谧而安详。而此时晚霞映照的石碌河，风吹涟漪如花般盛开，河边椰树拂袖，不知为谁起舞，为谁婆娑。待暮色渐浓，它们便是暗的天幕下坚定的剪影，守候着夜的小城了。

河边也有木棉。花开时节，木棉的颜色像是镶嵌在两岸的葱郁间，远远看去，一抹抹，一团团，与西去的云霞相交辉映，与蹉跎岁月相伴随。

遥遥相望的桥，桥上的车辆与行人，渐渐沉入河中的夕阳，彼此形成了莫名的契合。无论白天还是夜晚，不管晴天还是雨下，这桥，承载着矿山人数十年开拓的负重，流淌着人生的寒来暑往。而微风吹过石碌河，撩动的情绪，复杂而曼妙。许多经历，已是浮云，许多曾经，不再是曾经。而石碌河依然汩汩而流，不知疲倦，无论是晴天里的波光潋滟，还是风雨过后的浑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