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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 朱小青:家乡的胡萝卜花

五一节期间,我们驱车前往被誉为“赣中福地,秀美樟乡”的老家。一路上一家人听着音乐谈着天,兴奋地评论着窗外的风物。家乡的道路宽敞,通畅,想想这两天被堵在高速上,挤在景区里的游客,心里不由多了几分窃喜,庆幸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公路两旁都是三四层高的小洋楼,两栋一堆,三栋一排,在丛竹绿树的掩映下看不分明,却让我再一次见识了新农村的欣喜变化。

放下行李,带上香烛之类的祭品,我们的第一站是看望长眠在家乡西山上的父亲。汽车穿过一片田野,走过一段种满山茶树、马尾松的小路就到了。往回走时,我突然萌生寻找小时候野味的兴致。说是野味,其实就是山茶树上的叶子,每年春天被雨水浇灌后的山茶树就会长出一片片一丛丛的嫩叶,有些叶子特别肥厚,像种水透亮的玉器,仿佛手按在上面就能掐出水来似的。如果运气好,还能遇到茶苞,也是一种从茶树长出的美味。把这种茶树叶或茶苞摘下来塞进嘴里,细细嚼上几口,一股涩涩的甘甜就会充溢口腔,那是我们小时候大自然馈赠的免费零食。当然这个时候,这种厚嫩透亮的山茶叶已经凋落,自然也寻不到。虽说没寻得野味,一路的溪水潺潺,旖旎山光,也让我们这些久居城里的人大饱眼福。

回村的那片田野经过田园化改造后,就像刚出箱的豆腐,整齐方正。从前只容一个人还得小心翼翼走过的田埂,如今驶过四个轮子的农用车完全不成问题。我坐直了身子,欣赏着沿途的风景:新插的秧苗在水田里舒展开筋骨,微风拂过,显得精神抖擞。出垄的烟草已没过膝盖,肥厚的长叶向上朝两头伸展着,绿得发亮。播种面积最大的是油菜地,杂交油菜长势特别好,茎枝粗壮,上面结满了青黄相间的硬荚,眼看就要收获……

“你们快看前面,猜猜那是什么?”顺着妻子所指的方向,我看见了一大片一大片奶白的花朵,沿着沟渠恣意开放着。在五月阳光下,开得如此烂漫,似乎要向我们展示全部的生命力。

“应该是一种不知名的野花吧,没人照管无人关注的野花,往往开得更旺盛些!”我不以为然,自以为是地加上了所谓的合理解释。

“你们不知道了吧,那叫胡萝卜花!”妻子对花的了解远胜于我。

胡萝卜花?就是圆锥形橙红色的胡萝卜,就是我们菜场里买来炒菜吃的胡萝卜,就是掺上盐晒干喝表嫂茶的胡萝卜吗?我一遍遍地追问着妻子。得到肯定回答后,心中满是不可思议。没想到这相貌平凡的胡萝卜居然能开出这么灿烂、秀气的花朵,我的心里不由得记挂起这令人惊艳的花儿。

终究还是放不下这烂漫的胡萝卜花,吃完午饭便拉上妻子准备寻觅它的踪迹。

我们特意选了一条羊肠小道散步,往往那里的菜园比较集中。如今的农村早已找不到土砖块垒起的篱墙,要么用附近砖窑厂烧制的红砖砌筑,要么用竹枝或松枝围成篱笆。绕过一堵用红砖砌出花形图案的篱墙,我们突然瞥见一片洁白的云团。

不,那不是云团,那就是我牵肠挂肚的胡萝卜花。胡萝卜花立在绿色的茎柄上,细白的小碎花满天星似的。花中生花,每个花盘上开着几十朵小白花,每朵花上有五个小花瓣,紧紧地簇拥在一起,攒簇成一个大大的花盘。那些小花儿似乎都喜欢扎堆、喜欢热闹。你看它们的样子是那么亲昵,欢喜地挤在一起,拥抱在一起,也美在一起。

胡萝卜花不像旁的蔬菜花那般香气逼人。硕大的花盘里,每一朵小花只会散发淡淡的气味,如果不低头细闻,还真有可能忽视它的香气。那么多花汇聚在起来,自然能嗅出淡淡的天然的很特别的菜香味。

妻子说,如果能找到花盘中间的小红花就更妙了,还将一个美好的传说娓娓道来。相传,苏格兰国王詹姆士六世之妻安妮,喜爱野胡萝卜花,便要求侍女照着样子织成蕾丝,但无人能完成。后来,还是她心灵手巧的孙女小安妮完成了作品,却不小心扎伤了手指,血滴在蕾丝上,朱砂红映白雪,从此,胡萝卜花的世界里又多了几分惊心动魄的美。

这也是有人唤胡萝卜花为“安妮女王的蕾丝”的原因,如果凑近观察,你也会认同这种别称的。胡萝卜花颜色洁白,细密如蕾丝状,被绿茵茵的茎叶托举着,简直就是一群芭蕾舞演员的单旋。

胡萝卜花最神奇的要数它的种子。等到花谢后,那团团簇簇的胡萝卜花仿佛被风吹翻,所有的种子都向上内卷,形成一个个球儿似的。种子浑身毛刺,路过的人一不小心就会粘在身上,沦为帮助胡萝卜传播的工具人。显然,眼前的这些胡萝卜花是村民特意留下来做种的,在午后的阳光下,它们沿着篱墙尽情的开放。

如果说家乡还有什么花能够跟胡萝卜花媲美,那应该只有映山红了。映山红在家乡的土语中被唤作“九角花”,明明它只有五六片花瓣,先人们为什么会取这么奇怪的名字呢?非常值得考证一番。记得读小学那会,我们既要完成学业,还常常需要帮大人分担砍柴、放牛之类的农活。

那一年也是在插完秧苗后,我第一次和堂哥步行十多公里去北山砍毛竹。家乡北山的名字估摸是乡亲们根据方位随意叫的,其实它是罗宵山脉的余脉,山势陡峭,荆棘密布。堂哥是个篾匠,哪里有竹林,竹子长势怎么样,早已烂熟于心。竹子砍好后,三根一捆,成“人”字交叉,中间用扁担连接,妥妥的三角形稳定结构。走这么长的山路,还要背六根毛竹赶路,对于一个刚满十岁的孩子来说难度可想而知。一路上,扁担在两个肩膀上艰难的挪动着,不记得当时有没有疼出泪来,但清晰的记得自己是如何忘记疼痛的。就在我又饥又渴,扛着毛竹手足无措时,我无意间瞥见了一丛丛的映山红。远远望去,好似火焰在燃烧,它红得似火,染红了山,映红了水,远远望去像一群群红蝴蝶在空中翩翩飞舞。

我们丢下肩上的担子,不管不顾地冲向这团热情的花儿,不是为了欣赏,而是采摘。将映山红中间的花蕊拔除后,花瓣就能塞进嘴里,大口大口的咀嚼,味道可真甜!这些美丽的花朵,塞满了身上所有的口袋,当自己累了的时候,就嚼上几口,似乎一切的劳累都是值得的。

映山红遍布赣鄱大地,是伟大的井冈山精神、苏区精神和长征精神的象征,流淌着我们江西人勇于创新、敢闯敢拼的红色基因。如果说映山红是英雄的花,那么胡萝卜花又是什么样的花呢?

走过那片菜园,就到了村里的小广场。小广场的中央矗立着一座砖塔,二米多高,用红砖砌成镂空状,是每年中秋节村民焚烧柴火祈福用的。东面是小山,坡上铺满的绿草成圆弧状围住了一座木亭子。此时的亭子已坐满了大婶大妈们,她们捧着茶碗,笑笑咧咧地聊着家长里短。是的,她们正在喝家乡的表嫂茶。“表嫂茶”由来已久,是村里的妇女们聚会,增进感情的一种重要方式,每逢农闲她们就会烧水泡茶,呼朋引伴,自在且热闹。当然,茶碗里一定少不了胡萝卜干。这些“黄金条”被表嫂们咀嚼着,就像她们谈论的幸福生活,流进每个农家人的心田。

此刻的我,似乎又看到了灿烂的胡萝卜花,它们犹如朴实的表嫂们,尽情展现着我们的幸福生活。

朱小青,江西吉安人,江西诗词学会会员,新余市作家协会副秘书长,作品散见于《宁波晚报》《鄞州诗刊》《新余日报》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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