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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 肖克寒:韶山的炊烟

缓步韶山上屋场,我又在寻找那缕炊烟。

  那缕炊烟,我已寻觅很久。而今见到的,依旧只是一方柴坪,砖墙青瓦,蓊郁竹树,仄仄土路依旧,塘岸边的红枫、柳枝依旧,池塘中张张削瘦却硕大的荷叶依旧……

上屋场,最初是在小学语文教科书的封皮上看到的,那“一担柴”式的农家构筑,红红的,很鲜艳,很朴实,让人觉得亲切而又有几分神秘:这屋子极平淡,湘中地区常见,为什么会印到书上呢?屋子到底是谁家的呢?

谙事后,当然知道了那是谁家的屋子。在无数的黑白或彩色相片上,在画册中,在电影里,上屋场都像是一段定格的岁月。然而它却好像被岁月遗忘,始终没有我想象中的炊烟。倒是更多的时候,看到“一担柴”后面的山上,升起半轮太阳,光芒四射。这又让我痴想:太阳的故乡果真就在山脚下的林子里?那林子里也有潺潺泉水吗,也有鲜嫩的“三月苞”吗,也有彩色的野蘑菇和碧绿的蝈蝈吗?

不管有什么,我觉得那里都应该有一缕飘动的炊烟。炊烟是一种风景和温度,是上屋场不可缺少的部分,也是老屋最动人的内涵。炊烟虽然古老,但它永远那么温馨,那么坚韧,那么悠远而深沉。每当走近韶山上屋场,我总会情不自禁地联想起一幕远去的乡村图景:夕阳西坠,晚霞满天。一位头戴青色瓜皮小帽、模样淳朴、目光精明并透露出几分严厉的农家汉子,掮着犁耙,踏着蛙声,从田间小路归来了;一个健实而勤劳的农家少年,负着沉甸甸的柴禾,赶着牛羊,和伙伴们从山路上蹀躞而来;一位衣着整洁、面容慈祥的农妇站在上屋场的柴坪边,朝着暮色苍茫的村野眺望。老屋上空,是一缕恬静的炊烟……

普通农家艰辛而温情的日子,演绎着数千年传统的沉重。只是后来,那个背过柴禾、喜欢思索的少年告别炊烟走出了山村。这一走就义无反顾。在这位胸怀大志的农家子弟心中,炊烟始终在飘着,像母亲袅袅悠悠的牵挂,但他毅然决然地越走越远。炊烟勾勒出一种信念的力量,渐渐地弥漫成山河大地,万家灯火。“别梦依稀咒逝川,故园三十二年前。”沉吟间,饱含着几多悲壮和眷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上屋场的炊烟消逝了,并且再也没有升起过,让人生出无限慨叹,老屋不再是老屋,而是一座神圣殿堂。在这座失去炊烟的殿堂里,当一切喧扰过去,我们从老屋里那个古式的神龛和那盏桐油灯上,从那个灶台、那副石碓和那一壁农具上,依旧感觉到了远去的炊烟。当摩肩接踵的人群穿过时光隧道而来,有多少人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这里的柴房、牛栏、晒谷坪上,停留在老屋上空,他们是在寻找那缕炊烟的柔情,还是在探求一个寻常而永恒的真谛?

人们不敢相信,他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吗?

是的,他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炊烟的芬芳扑面而来。“红雨随心翻作浪,青山着意化为桥。”在韶山,在比韶山更宽广的地方,每一寸被重新塑造的土地,每一朵带着露珠、洋溢着蓬勃朝气的花儿,构成了美丽而珍贵的人间烟火。

徜徉青山绿水间,从上屋场到铜像广场,到秀拔的韶峰,我仿佛看到了一幅炊烟下的游子归来图。伟大的游子披一身风尘,越过重重关山,回到了故乡,乡亲们蜂拥而上。游子见到了挽着裤脚的作田汉子,见到了剪着短发、穿着格子花衣、搂着孩子的农家女人,见到了银髯飘拂、摇着蒲扇的老教书先生,见到了他儿时洗过澡的那口池塘,见到了曾经爬满牵牛花的竹篱笆……可就是没有见到从自家老屋飘出的炊烟。他也许有几分惆怅,但在那慈蔼的眸光里,分明漾动着无尽的春晖!

我追寻着那缕炊烟,耳畔响起熟稔而又浑厚的呼唤:“伢仔,回屋了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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