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啊!
于珈恩被噩梦狠狠惊醒,大口喘气。
然而虽然醒了,那梦中的情景却仍在脑中反复推演,她心中的恐惧逐渐堆成塔尖,刺疼骨髓。
就这么睁着眼睛发呆到天亮。
周岩出现的时候,她刚喝完老妈子炖的补品。
“你找我?”他站定在一段距离之外,懒得靠近的样子。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对在客厅里打扫的小女佣说:“麻烦帮我把行李提出来。”
他盯着她:“你要去哪儿?”当着他的面玩离家出走?
“去——”她迎视向他,“你家。”
他一愣:“什么意思?”他几次三番提复婚都她被拒绝,甚至她还叫他去找别的女人生孩子,现在怎么忽然又说要去他家?
“意思就是,我同意复婚,”她表情平静,“当然,现在换你有权利拒绝。”
他微微眯起眼:“你知不知道复婚意味着什么?”
她点头:“知道。”意味着这只是一场因为孩子才凑在一起的貌合神离的婚姻,意味着她必须随时面对着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却又不能要求一些什么,意味着……她会过得很辛苦,却又要装作很幸福。
而这些意味,本来就——只是为了孩子。
周家除了周岩和他的父母,还有他的姑姑和表妹。周岩的父亲很严肃,母亲看起来倒很亲切,见到于珈恩的时候对她很是嘘寒问暖了一番,当然,这一番亲切源自珈恩的身孕。
周岩姑姑一脸精明,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后,绵里藏针地问候了几句。而那个属领养关系的小表妹,始终仇视着于珈恩,仿佛于珈恩抢走了她最心爱的玩具,也拒绝叫珈恩表嫂。
反正没哪个是真心待见她的,于珈恩并不在意,这是有钱人的通病,何况是坐拥全国一百多家大型连锁商场的周家?如果当初遇到周岩时就知道他的家世的话,也许她的自知之明还能起一点儿阻碍作用,真是可惜了他们那一堆资本家的优越感。
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陌生的风景,无聊地估算自己要多少时间才能习惯华而不实的新生活。
周岩看到的,就是于珈恩发呆的样子。
她仿佛总是很淡定,也总是能很平静地接受或拒绝很多事……比如那天他提出离婚,比如他又决定复婚……
回到周家以后他一直很忙,也一直没有时间停下来想,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决定,只是出于对孩子的责任吗?
“为什么忽然改变决定?”
于珈恩闻声回头,看见周岩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在她身边的椅子坐下。
她笑笑,轻轻转动手里的茶杯:“因为……我做了一个梦。”
她低下头,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见她的声音更轻了:“我梦见自己发生了意外,而你的新家庭又不肯接受宝宝,他变成没人要的孤儿……”
她握紧手里的茶杯:“……我不能是他唯一的依靠。”
他看着她,像是理解某种难以读懂的文字:“你很习惯为别人着想。”当初他提出离婚时,她眼底明明是疼痛与不舍,却能微笑着答应。如今,她明明不想要只有表象的婚姻,却为了孩子决定和他复婚。
“也许吧。”她笑笑,轻啜了一口微凉的茶水。
沉默,不知道算不算尴尬的沉默,然后,她犹豫着问:“你……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吗?”
“嗯。”
她的笑容里难掩失落。
他却因为那样的笑容,心中泛起一阵莫名的愧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