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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之妻》全集-小晨潞

第90章
顾晗心跳的极快, 头晕目眩的, 差点要吐出来。她喘了好半天才开口:“我没事。”话音才落, 就听到马“嘶嘶”的长鸣声。
无望又痛楚。
顾晗一惊, 探头往外看, 还没有清楚发生了什么……马车就突然疯狂地摆动起来, 帘子掀到了车顶, 顾晗和桃红一起被闪了出来。桃红直接撞向了石拱桥的护栏。
她短促的“啊”了一声,额头上有鲜红的血流了出来。
桃红顾不得什么, 伸手摸了摸额头,就去找顾晗,四周都看了, 根本没有人影。
“桃红姐姐,少夫人……少夫人她掉下去了……”桃绿巴着马车的车沿大声喊桃红, 满脸的泪水, 泣不成声。她亲眼看到的,少夫人掉到河里了。
“掉哪里了?”桃红不敢想,声音不由的带着颤抖。
“……河里。”
桃红疾跑几步,扒着护栏往下看, 果然看到顾晗在水里“扑腾”的身影,“救命啊!少夫人落水了。”她心惊肉跳,出口的声音又尖又利。比指甲刮在墙上更刺耳。
喊了几声后, 桃红撒腿就顺着护栏的一边边往桥下跑。要是少夫人真的出事了, 她们谁也活不成……
梁嚒嚒、巧珍几人看不到顾晗是什么情形, 正是因为如此, 才更害怕了。桃红的异常几乎吓得她们魂飞魄散。
“咱们跳下去吧。”桃绿抹了一把眼泪。
巧珍“嗯”了一声,率先跳下了马车。紧接着就是桃绿、巧玲。梁嚒嚒到底是上了年纪,她跳下来的时候脚踝“咔嚓”地响了一声……坐在桥面上好久才站起来。
桃红她们的举动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众人纷纷往桥下看。这时候,乞丐们反而一哄而散了,很是整齐划一。
张家的护卫们还没有来得及松口气,就又出来了几个跟着桃红她们往桥下跑,剩余的去看受惊的马。
一个身穿灰白色程子衣的男人骑在马背上,双腿夹紧马肚,身子匍匐着马背,拉紧了缰绳。他的力气极大,马的两只前蹄都嘶鸣着离地了,却硬是挣不开。
身穿程子衣的男人就是马亮,最初在马受惊后,他就现身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显然的,他也听到了丫头们的喊声,心里一急,手上的劲更加大了。
马被拽的叫声都变了腔,呼吸开始费劲……
马亮约莫着马被降服的差不多了,手一松缰绳,立即喊李实:“过来牵着马。”
李实并不认识马亮是谁……此时的情况乱的像一团乱麻,他也没有什么心思寒喧,道了谢,就下意识地去接他手里的缰绳。
马亮瞩目环顾了一圈,却发觉现场一个乞丐都没有了。很明显是被人故意设计了。不知道主子得罪了谁?竟然拿了少夫人开刀……他心里想着,纵身一跃,也跳进了河里。
而顾晗却慢慢地沉入了水底,她能感受到河水涌进耳朵、鼻腔中……手脚像是被人用绳子绑住了一样,一点儿都动不了,胸口处越来越肿胀。
顾晗憋的受不了,眼泪都流了下来,混进了河水里。恍惚间,她好像又看到了前世的张居龄。
他站在秋阑阁院内的腊梅下……鬓发如霜。
顾晗想喊喊他,却发不出声音。她又要死了吗?前世的俩人误会重重,这一世她懂了张居龄的真心,难道还是走不到最后吗?
顾晗在水底了,应该看不到太阳的。她却觉得刺眼极了,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顾晗掉下去的河流叫做大通河,位于大兴和固安的交接处。大通河的走向是循环着皇城的最外围,平日里船只很多,什么渔夫、贩卖货物等都有。因为离柳巷胡同挺近的,也有装饰华美的画舫漂流在河面上,供富家子弟或游人玩耍。繁荣兴盛自不多说。所以,石拱桥上闹的那么大,又有人落水、马又受惊、又去撞伤了路人……早传开的沸沸扬扬。
然而看热闹者众多,真正帮忙的却没有几个。世态炎凉,都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阳光照射着河面,波光粼粼。
顾景文解决了自家布桩出现的湖绸供应不足的问题,在附近的酒楼吃饭。酒楼的对面就是大通河。小厮飞昂站在窗扇前看了一会热闹,笑着和顾景文说话,“三爷,桥上好热闹,还有人落水了……刚才,还有好多的乞丐。”
“怎么会?”顾景文的头也没有抬,低头夹了一筷子鱼肉。
“真的,奴才不骗您……不信,您过来看看。现在还有人围着看呢。”
“别混说。”顾景文斥责了飞昂几句:“天子脚下,现在又是盛世,最是富足稳定、民众安居乐业,哪里会有好多的乞丐。”
飞昂“哦”了一声,突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大对,那个马车顶端插的小旗帜好熟悉。他想了想,记起来了,好像是六姑爷家的马车……上次,二小姐办及笄礼的时候,他在门口跟着三爷迎客,看见过六小姐和六姑爷从这样的马车上下来。
想到这里,飞昂转身看向顾景文,问道:“三爷,掉入水里的会不会是张家的人?”
“什么张家人?”
“就是六姑爷他们……”
顾景文闻言,放下碗筷,也去了窗扇旁。他个子高大,往大通河那边看,却也影影灼灼的,看不真切……
“去付账。”
顾景文倒是一眼看到了张家的马车,他俊眉一皱,出了房门就往外走。
飞昂应是,跟上了顾景文。
马亮捞起了昏迷不醒的顾晗正往岸边游,顾景文也大踏步走到了。梁嚒嚒、巧珍几人原本就是顾府的丫头、婆子,他自然是认识的,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桃红哭的眼睛红肿着,看见是顾景文,立即跪下了:“三爷,是少夫人……是六小姐掉入河里了。”她语无伦次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顾景文心里一沉,抬眼便往河里看,随即也跳入了水中,朝着马亮游过去,拱手道:“多谢壮士救了我家侄女儿。顾某定当重谢。”说罢,伸手脱了自己的氅衣,兜头盖在了顾晗的身上,抱起就往岸边游。
“在下是江湖人,行最常见的拔刀相助而已。”马亮在张居龄的授意下,曾经暗中调查过顾家,知道这是顾三爷,也没有说什么,拱手回了句:“举手之劳,您不用客气。”
侄女儿大了,又嫁了人,这样抱着确实不妥,但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顾景文叹口气……他这侄女儿身子骨一向单薄,又落了水,得赶紧去看大夫。
他回头和马亮说道:“在下是大兴顾家顾景文,壮士以后若有帮助,只管上门就是……此次的救命之恩。顾家满门都会谨记于心。”
“不敢当。”
顾景文吩咐飞昂:“去叫咱们的马车过来,先回去锦云布桩。再安排人去南锣胡同请大夫过去。”锦云布桩是顾家的产业,是离大通河最近的地方了。此时,要是再回顾家或者张家,都凭白地耽误了侄女儿。
飞昂答应着飞奔而去。
顾景文对着马亮拱手:“壮士贵姓?”
“免贵姓马。”
“今儿实在是招待不周,你别见怪。”
“您忙您的……救人要紧。”马亮拱手回礼。少夫人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他得尽快地通知主子。
话说到这里,顾景文便不再客气,径直抱着顾晗进了自己的马车,让梁嚒嚒几人先进去伺候,他走向了李实,问道:“你是张家的护卫?”
李实点头,立即从马上下来:“顾三爷。”他跟着张修去过顾府几次,是认得顾景文的。
“带着你的人,滚回去叫你们三少爷去锦云布桩。”顾景文骂道。侄女儿嫁给了他,却出了这样的事情!还不是他照顾不周。
“是是是,小的遵命。”
顾晗死气沉沉的模样和二哥顾景行死在自己眼前的模样重叠了,顾景文怒不可遏的同时,又觉得力不从心。
李实驾着马车调头招呼一声兄弟们就往回跑,刚走两步,又停下了。怀里抱着个红漆印梅花的长方形妆匣,跑到顾景文的面前,说道:“顾三爷,这是三少夫人的。”
顾景文接过,就往自己马车的方向去了。他挑起帘子,把妆匣给了桃红,又走去了马夫驭位处,交待:“走吧。”马车里躺的是他侄女儿,他在就不合适了。
马夫应了“是”,驾着马车调转个头,向前驶去。
清风吹来,赶走了一些夏日的燥热。
柳巷胡同,满堂春的二楼雅座。
张居宁翘着二郎腿和对面的人说话:“今儿这事,你办的不错。”说话间,从怀里拿出一百两的银票递给他:“收着吧。”
对面的人还是衣衫褴褛的样子,脸却洗过了,干干净净,胖乎乎的,一点都不像食不裹腹的乞丐。
“……大少爷,您放心。事交给奴才,保准给你办的妥妥帖帖的。任谁也查不出什么……”
张居宁笑了笑,摆手让他下去了,问身边的小厮树文,“你哪找来的?”
“他就是乞丐,不过是个头,人送绰号黄鼠狼。就是说这人的鬼点子多。”树文笑着说:“……三少夫人掉水里时,奴才去看了。虽然说顾三爷把人救上来了,但是以三少夫人的身体底子,估计够呛……上来的时候,人是昏迷的。”
“顾景文去了?他怎么知道的?”张居宁一愣。
“……可能是碰巧吧。”
树文没有敢说在顾三爷之前就有一个人去救三少夫人了,大少爷不问就罢了,要是问起,就说是和顾三爷一起的。否则,大少爷那么暴躁的脾气,肯定要按办事不利的理由打他一顿的。

第91章
张居宁伸手端起盏碗喝茶, 阴测测地笑:“最好是碰巧。”
“大少爷不用担心, 一定是的。”树文瞅着盏碗里面的热茶空了些, 就拎着茶壶又给张居宁倒上:“黄鼠狼本来就是乞丐窝里面的领头人, 由他去找乞丐围攻三少夫人再合适不过了, 查都查不出什么的……前几日, 您说起这个想法时, 奴才就思量了……”
“好小子。”张居宁拍拍树文的肩膀,“素日里爷没有白疼你。”说着话, 从怀里拿了十两银子给他:“拿着吧,去买些酒喝。”
树文喜滋滋地双手接过:“谢谢大少爷。”说话办事合了大少爷的心意,好处就是多。
外面的天空很蓝, 像透明的一样。几朵白云飘浮着,随风慢慢地移动。
严府。
严良正在书房里问张居龄的制艺。
树鸣敲门进来, 满头大汗, 气喘如牛的。他刚得了马亮的传信,吓得腿都软了。
三少爷对三少夫人重视到什么程度,他都看在眼里的……
张居龄回头看他,眉头微皱, 责备树鸣:“一点规矩都没有……你怎么了?”严良叫他过来,却只问了些制艺的事情,理由竟是他和父亲是同科的进士, 理应关照后辈。别的都不肯说, 像是闲话家常一样。但是一个权倾天下的首辅, 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举人, 有什么好交流的……着实奇怪了些。
树鸣先给严良行了礼,才和张居龄说话:“少夫人……少夫人掉进大通河了……被顾三爷救了……顾三爷让您赶快过去。”
怎么会掉进大通河里?
张居龄立刻站起身,刚要走,又想起严良,转身开口道:“首辅大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严良打断了,“去吧,忙你的事情要紧,咱们有的是时间聊。”
张居龄“嗯”了一声,心急如焚,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和严良拱了拱手,告辞离去了。
出了严府,张居龄问树鸣:“少夫人现在怎么样了?”
树鸣回答道:“奴才也不知道。只听马亮说,被顾三爷救去了锦云布桩。”
马亮?张居龄眸中的幽芒一闪而过。亏他还专门嘱咐过,让他暗中保护着顾晗?他就是这么保护的?
张居龄很快上了马车。
张居龄刚走,严良的谋士纪师爷便进了书房。
“大人,您看这张居龄……像是为定远侯府和王致远出谋划策的人吗?”纪师爷拱手行礼,问道。
严良摇摇头,看着窗外:“说不准。看着他年纪轻轻的,却不是等闲之辈。我试探了他几句,次次回答的坦诚又没有疑虑,思维转换敏捷……”
纪师爷应了是,说道:“能考取解元的,定是有非同旁人的本事。听说,张居龄的妻子还是顾尚书的嫡孙女。这样看下来,他是顾尚书系派的。咱们和顾尚书泾渭分明,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严良端起盏碗,喝了口热茶:“……但顾尚书的三儿子娶了杨思远的女儿……我和杨思远却是面和心不和的。”
“您是说,东阁大学士?”纪师爷想了想,又说道:“杨大人怎样,属下接触的少,并不知晓。但他的儿子杨若当年三元及第,传成了佳话。”
“是啊。”严良点点头,想起在翰林院见到的杨若,“杨思远生了个好儿子,杨若确实是有才华……顾尚书更是个老狐狸,平常倒看不出他和谁有瓜葛,真的要去细查,就会发现朝中三品以上的大员都和他有或多或少的往来……能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处成这样,要不说他老谋深算,谁能信?”
纪师爷长出一口气,应“是”。大兴顾家是京都有名的世家大族,祖上也有过首辅……每一辈都出进士,经久不衰。
太阳默默地往西边落了,天空也披起了一层薄薄昏黄.色的轻纱。
张居龄一到锦云布桩,立即被伙计领着去了后院,这里是顾景文忙完公务日常休憩的地方,布置的也简单,一眀两暗三间上房。
西次间里,顾晗换了干净的衣衫,蜷缩在厚厚的被褥间,闭着眼休息。她适才被催吐了好多水出来,感觉胃都快吐掉了……却还是不停地想干呕、犯恶心。
大夫姓廖,正在外间和顾景文说话:“顾三爷,人已经醒来了,只是脉象很虚弱,需要静养着……”
顾景文去年冬天得风寒的时候,被廖大夫诊过脉,觉得他医术很不错,能说上几句话。
“没有什么大碍了吗?”顾景文问他。
“这时候还不敢说,老夫配了安神的药,先让贵小姐服下后好好地睡一觉……只要不起烧,就一切都好办。您大概也知道,贵小姐的身体底子虚耗的厉害,她能醒来,是老夫用了针的……”廖大夫顿了顿,又说道:“贵小姐想要长命,以后都得万分、仔细的照顾着,不得有丝毫的烦思忧虑。”
张居龄的双脚刚迈进来,就听到这样的话,脸上的神情莫测。他温和地拱手给顾景文行礼:“三叔。”眼神却冰冷、慑人。
顾景文没有理他,拱手和廖大夫道谢:“麻烦你了。”说罢,让飞昂送廖大夫出去。
“……三叔,我想进去看看晗儿。”张居龄见顾景文不说话,语气更加的温和了。他就是这样的性格,什么都是克己、忍耐。其实心里早都愤怒的不可抑制了,但表情却完全地看不出来。
顾景文像是才意识张居龄,看了他好一会儿,冷淡地笑道:“你还知道过来?”
“晗儿说下午去家里一趟,我又被严首辅叫去问话……三叔,我真的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是侄婿考虑不周。”
顾景文“哼”了一声:“你没有想到的事情多了去了……”他抿了一口热茶说道:“我也不是故意要为难你。晗姐儿嫁给了你,你就得保护她,像今天这样的,出个门都会被陷害掉进水里……我就不信,这不是冲着你来的?”傻子也能看出来是被人设计了,晗姐儿整日地待在后院,能招惹谁?说不是针对张居龄,鬼都不信。
也不知道他得罪了谁?竟如此的卑鄙龌蹉……对一个妇道人家动手。
张居龄紧抿着薄唇,路上的时候他就听树鸣说了大致,好久后才开口:“三叔放心,我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的。”
动他还不要紧。敢动顾晗。那就别怪他下死手了!
顾景文叹息一声,张居龄的态度恭顺有礼,看着还不错,他开口道:“……进去看看吧。”心里再对张居龄不满,晗姐儿和他也是夫妻。这一点是改变不了的。总不能阻挡人家夫妻见面吧。
顾景文看着张居龄进了西次间,才喊了小厮过来:“……送回府去,给五小姐,就说是六小姐给她及笄准备的礼物……”他说着话,把小几上摆着的红漆印梅花的长方形妆匣递了过去,又说道:“六小姐发生的事情不许透漏半句。若是五小姐问起,就说六小姐在忙其他的,暂时不回去了。”他有问过晗姐儿的丫头她们此行是要干什么去……只是,如今晗姐儿这样……府里怕是去不得了。他准备先瞒着,不告诉母亲,二嫂那边,以防她们担心……先养个几天再看具体情况。
小厮应“是”,双手接过,退了出去。
顾晗头疼欲裂,精神更是不好,半睡半醒的,却朦朦胧胧地听到三叔和张居龄的对话。
是张居龄过来了吗?
顾晗费劲地睁开眼睛,果然看到张居龄坐在床沿上看她。
“你来了?”顾晗笑了笑,想坐起来。
张居龄“嗯”了一声,却按住了她的手,说道:“你好好地躺着。”声音很轻很低,像是怕吓着她似的。
他挑帘子走进来之后,就看到妻子躺在罗汉床上,清丽的小脸带着病态的苍白,毫无生气。张居龄看她的眼神十分的温柔,手却一直在发抖。
顾晗反手握住张居龄的手,摇了摇,“你别害怕。我没事了。”
她盯着他。丈夫的发丝真好,乌黑发亮,比自己的都好。梦中的他,却是鬓发如霜……
“晗儿。”
张居龄低头去吻她的手,重复地安慰她:“你别怕……你别怕……”
害怕的是他吧,声音都有些变了……比着前世那个手握权力的张居龄,顾晗说不出来是更心疼哪一个。
她也低声地安慰他:“你来了,我就不怕了。”
屋里伺候的桃红、巧珍她们都屈身退了出去。
“晗儿,你放心。”
良久。
张居龄起身看着她。他是真的没有想到有人会对妻子出手,看来还是自己不够狠……
张居龄从未像这一次坚信。自身的强大才是救赎所有的根本!
顾晗“嗯”了一声,她要放心什么?
“好了,你接着睡吧。”张居龄弯腰亲了亲顾晗的额头:“我守着你,等你睡熟了,我再去找三叔说话。”
顾晗不再说什么,安心地闭上了眼。有他在身边,她的身心都放松下来。心里不由得想她掉入大通河的整个经过。到底是怎么回事?想着想着意识便模糊不清了,慢慢地睡去了。
张居龄怔怔地看着顾晗,给她盖了被褥才出去。
天色慢慢地暗了。顾景文见张居龄出来,扬手让他坐下说话。
“晗儿怎么样了?”顾景文问道。
“睡下了。”张居龄坐下给自己倒了盏茶。
“那就好。”顾景文说道:“……你和晗姐儿今晚就住在这里,明日再回吧。晗姐儿的身子禁不住车马折腾。”
“都听三叔的。”张居龄笑了笑。

第92章
有小厮进来摆晚膳, 是简单的四菜一汤。
张居龄的心思不在饭菜上, 只寥寥地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顾景文看他一眼, 没说话,也没劝他再多吃一点。
酉时左右,太阳就完全地沉了下去,暗暗沉沉的,一点光亮都没有了。
院子里的灯笼一一地点亮了, 发出淡淡的橘黄.色的光芒。
顾景文吃完了饭,去前院休息。他往常也是这样,忙的厉害了就会随便在店里休息一下。
张居龄则先去西次间看了看顾晗。她还在熟睡。他招手叫过桃红,俩人一起去了东次间。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张居龄背手而立,问道。他想具体的了解一下当时事情发生的情形。
桃红跪下,行了大礼, 一五一十地:“奴婢也不清楚, 就是和少夫人路过石拱桥时, 突然被一群乞丐给围了, 我们往下扔吃的用的他们都不要……就只围着马车吵闹,但是桥上其他的马车都没事有, 再后来马就受惊了,少夫人掉进了大通河……”三少爷的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 她紧张的直搓着双手。没有服侍好三少夫人是她的错, 又导致掉入了大通河……三少爷就算赶走她都不过分。
先用乞丐围着马车, 然后马再受惊, 还真是天衣无缝的计划……张居龄摆手让桃红出去,“去院里跪着。”
桃红答应着磕头出去,长出了一口气,比着打一顿再撵出府去,或者扣例银……这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
等桃红关上了房门,张居龄才叫了马亮出来。
“是属下无能,没有保护好少夫人,请主子降罪。”马亮拱手行礼。
张居龄顿了顿,说道:“不怪你。这是有人冲着我来的……去查一查看看是谁!”
马亮应“是”,抬头瞧了一眼张居龄。主子的表情太温和了,他却忍不住的心惊。
他跟着张居龄六年了,上一次出现这种表情还是张居龄的生母赵姨娘死的时候。
“啊,少夫人……您慢点……伤着了没有?”
西次间里传来丫头们的惊呼声,张居龄开了门,三步并做两步地走过去。和马亮连招呼都没有打。
马亮有些呆,转身却只看到了张居龄的背影。
“……别看了,忙你的去吧。”树鸣说了句,去了外面候着。
马亮不吭声,纵身跃进黑夜里,不见了。
张居龄迈进去,看到顾晗坐在床头,额头上都是汗水。
伺候的几个丫头都跪在地上。
“晗儿,你怎么了?”张居龄伸手在袖口处拿了锦帕出来,给她擦拭额头上的汗。
怎么了?顾晗的杏眸水汪汪的。她刚才梦魇了,胸口处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怎么都喘不过气,拼了命的喊人都醒不过来,也没有办法。还好她胡乱摸索间床头几上的盏碗摔在了地上,借着响动这才清醒了。
“我梦魇了……”
话才一出口,眼泪就扑簌簌地掉下来,那种无力感实在是难受。顾晗伸手搂住了张居龄的腰,头埋在他怀里。
她是真的害怕自己会醒不过来!
“你们都出去。”张居龄摸了摸妻子的头发,对着屋里的几个丫头说话。
“是”。
张居龄长腿一跨,坐在了顾晗的身边,亲亲她的脸颊,声音柔和:“别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顾晗的眼泪流得更多了。又急又快。
张居龄心疼的直叹气,无奈道:“别哭了,好不好?”
怎能说不哭就不哭呢,她也停不下来呀……顾晗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乖。”张居龄去亲她,在她的耳边呢喃:“水做的吗?”
什么是水做的?顾晗抬眼去看他。
满脸的泪水,可怜兮兮的。
“好了。”张居龄看得心尖直颤,一点点去吻干她脸上的泪水,“你再哭下去,我也要哭了。”
他一脸的认真,眼神里的真挚和怜惜不加掩饰。顾晗的心口发热,侧身搂上了他的脖颈儿。
妻子肯对着他撒娇,张居龄求之不得,抱着她哄了好一会儿。才让丫头去熬参汤过来。
“……我不想喝。”顾晗嘟囔道:“胃里满的很,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吃,越是吃不下就越要多吃一点,这样对你的身子恢复有好处……”
顾晗撅起小嘴,倒是不再反驳了。张居龄对她事事迁就,有求必应。什么事儿都替她想到了,简直是在宠溺。可,唯独吃饭在一块……她想吃什么要吃什么却是做不得主的。都是他说了什么就是什么。吃不完还会当着丫头们的面她,情面都不留的。
一弯残月升在半空,周围是稀稀拉拉的星星。寂静无声。
张府,桂花苑。
王氏刚见完李实,和许嚒嚒说话。李实还说和三少爷已经联系上了,三少爷赶去了锦云布桩。
“……好端端的,怎么会掉入大通河呢?老三媳妇会不会是惹上了什么不该惹的人?”
“老奴看着不大像。”许嬷嬷想了想,说道:“三少夫人一直呆在后院,能惹到谁呢?老奴估计,应该是场意外吧。李实不是也说是被一群乞丐围着的吗?”
王氏觉得许嬷嬷说得也有道理,“……有点麻烦的是,老三媳妇被顾三爷救走了……老三现在也没有回来,他得了消息赶去了怎么也得回来一趟,给家里带个信吧,直到现在也没有,就李实回来说的……就怕顾家人会找事,说什么咱们照顾不周……”单凭顾晗她自然不害怕,但是顾晗的身后是大兴顾家。京都最有名的世家之一。
许嚒嚒笑起来:“您多虑了。三少夫人是在回顾家的路上出的意外……和咱们没有关系的。就算有什么那也是三少爷的事情……您把心放到肚子里。”
“也是。”王氏用手指勾了点香脂在手心里匀开,不再说顾晗了,问许嚒嚒:“老爷今夜歇在谁的屋里了?”
许嚒嚒想了一会,说道:“好像是红姨娘那里吧。”
王氏笑了笑,没说话。红姨娘模样是比较出彩,但是连孩子都生不出来的人,能成什么气候?她倒不介意。
主仆俩正说着话,外面却传来了小丫头的通报,说是张修过来了。
王氏一愣,不是说歇在红姨娘那里了吗?怎么又来了桂花苑?
许嬷嬷也有些愣住。她没有看错啊,老爷确实是往红姨娘住的兰阁方向去了的。
王氏看了许嬷嬷一眼,起身出了卧室去迎,笑道:“老爷,吃过晚膳没有?”
张修点点头,“吃过了。”他坐去了主位的太师椅。
王氏亲自给他满了一盏茶。
张修端起,喝了一口,问道:“老三家的事儿,你听说了没有?”
“妾身也是刚听说……”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张修便打断了:“你决定怎么做?”
“怎么做?”王氏不知道张修问的话是什么意思,就又重复了一遍。
“……老三媳妇被顾三爷接走了,而且还是掉进了大通河里。于情于理,咱们都应该去看一看……不然,被顾家人挑理了就不好了。”他也是听李实说的。
王氏抬眼看着丈夫,哪有做婆婆的主动去看儿媳妇?未免也太没有架子了。再说了又不是在张府出的事儿,有什么好挑理的,想是这样想却不能直接说,她笑了笑:“……老爷说的有理,但是这天儿已经黑了,再去叨扰的话也不好看,不如等到明天吧。”她才不要去看老三媳妇呢,能拖一会是一会,到明天再找别的理由。自从长子挨打之后,她再看老三一家就百般的不顺眼……
“也行。”张修点了头,他听到消息就从红姨娘的屋里出来了,这时候再回去,反而不好,就说道:“收拾一下吧,明儿还要上早朝,就在你这里睡下了。”
王氏一喜,应了“是”,和张修一起往卧室走。
张居宁拿着几包点心进了桂花苑,才走上台阶就被喜儿拦住了。
喜儿屈身行礼:“大少爷,夫人歇息了。您明日再来请安吧。”
张居宁看了看母亲卧室里的灯光,问道:“这么早?”
喜儿抿唇一笑:“老爷在里面呢。”
张居宁点点头,把手里的点心递给喜儿,说道:“这是我特意给母亲买的,都是她喜欢的口味……你和她说一声我来过了。”
喜儿双手接过,应了“是”。
张居宁步履轻松地走了,心情十分的愉悦,嘴角还带着笑意。老三媳妇这一出事,老三一定会忙的马不停蹄吧……让他整天的看不起自己。
活该!
张居宁一进静坞,就让树文去宁氏那里叫倩谷。几日没见她,心里想的很。
宁氏正在哄春哥儿睡觉,听见丫头来报,就让树文进来说话。
“大少爷呢?”
树文行了礼,回道:“大少爷刚回来,去了书房。说让倩谷姑娘过去一趟。”
宁氏没说话,看了看旁边站着的倩谷,“倩谷姑娘,大少爷找你呢,你想去吗?”
这让她怎么回,倩谷低头盯着自己的粉色绣腊梅鞋面。
“说话呀?你想去就去。我还能拦了你不成。”宁氏的声音猛然变高了。
春哥儿本来都快睡着了,又被惊醒了,哇哇大哭。
宁氏抱着儿子站起身来回走,不理倩谷了。
倩谷紧抿着嘴唇,屈身行了礼:“大少夫人,奴婢不想去。”宁氏这是不拦她吗?分明就是不让她去的意思。本来夫人也说过不让她再贴身伺候大少爷了……她这会要是听了大少爷的话,明儿大少夫人和夫人一说,更没有她的活路了。
宁氏笑了笑,看向树文:“听到了吗?去和大少爷说吧。”
树文答应一声,往门外走。

第93章
张居宁刚叫了一桌菜, 正自斟自饮地喝着, 哼着流里流气的江南小调……树文这时候却挑帘子进来了。
“……大少爷。”他欺欺艾艾的, 不敢开口。
张居宁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怎么什么都没有?然后又确定性地看了一眼……才问道:“我让你叫的人呢?”
“大少爷,倩谷姑娘说……她说,她不愿意过来书房。”
“什么意思?”
张居宁霍然起身,猜测道:“是不是大少夫人又在中间作梗?”
树文连忙摆手,摇头说道:“不是的。是倩谷姑娘自己说的。大少夫人还特地询问了她的意思。”
张居宁显然不相信。他把酒盏里剩下的酒喝了, 往房门外走。
树文见他的脸色不好,急忙也跟了上去。
张居宁进了正房,也没有让丫头们通禀,直接去了日常歇息的内室,坐在圈椅上一言不发。
宁氏看了眼他,张居宁的脸色不好看……她想了想,便和春哥儿的乳母说道:“抱他下去休息吧。”说完, 挥手让其他伺候的丫头、婆子们也都下去了。
张居宁却喊住了倩谷, 强横道:“你留下。”
倩谷望了望张居宁, 又去望宁氏……十分的踌躇不决, 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少爷让你留下,你就留下吧。”宁氏开了口。
倩谷这才应 “是”。
宁氏亲自满了盏茶, 递给张居宁,柔和地:“大少爷, 妾身闻着你身上有酒味。你喝一口吧, 茶水也能解酒。”
张居宁连看都不看她, 冷冷地问:“是不是你不让倩谷去伺候我的?”
“大少爷怎的这么想妾身?”王氏在张居宁的对面坐下, 回答他:“不让倩谷去伺候你的,是母亲,而不是我。”
还敢拿母亲要挟自己?张居宁的脸色阴沉下来:“你别拿母亲说事。我是说刚刚的事情……我让树文来叫倩谷过去,你为何要拦住?”
“我拦她?”宁氏笑了一阵,看向倩谷:“倩谷姑娘就在这里……你自己问吧,看看是我拦的,还是她自己不想去?”
张居宁静了一会儿,问倩谷:“……是有人拦着你,不让伺候我吗?有我在,你不必害怕,大可以实话实说……”
倩谷跪下行礼:“不管夫人的事情,是奴婢自己情愿的。”
张居宁的浓眉皱了起来,“为什么?”
倩谷顿了顿:“……是奴婢没有福气。”
“什么是福气?”张居宁说道:“爷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这才是你的好福气。”
倩谷低着头,不说话。
张居宁站起身,身影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特别的高大。他拉着倩谷就往外走,对宁氏说道:“天色晚了,你休息吧。”
宁氏愣住了。张居宁以往再不近人情,从她这里拉走丫头却是头一次,还是一直点名让伺候他的丫头……这不是扇她的脸吗?他们今夜要是出了门,以后大房的庶务她还要怎么管。
她一时间觉得头都懵了,在俩人要走出内室前,开口道:“……大少爷真的要带走倩谷吗?”
张居宁脚步都没有停,讥讽道:“你还看不明白我要做什么吗?”说着话,人影就晃出了内室。
宁氏怔怔地看着,“唉”了一声,无力地揉着太阳穴靠在圈椅上。一会儿她的大丫头茉莉过来说道:“……大少爷太过分了,还没有走出院子呢,就对倩谷那个小贱人动手动脚了……大少夫人,明儿等大少爷走了,您一定得给倩谷好好地立立规矩,别仗着大少爷喜欢她,她就敢蹬鼻子上脸了……”
宁氏喝了一口凉掉的茶水,叹息道:“算了吧。我是正房的嫡妻,总得拿出些气度来……倩谷不过是一个奴婢,再得宠又能怎样。何况,母亲也是厌烦她的。”她反复地劝说自己。
茉莉也跟着自己的主子叹息:“奴婢就是心疼主子,你明明连府里的嫡长孙都生了,大少爷还是那般的不着调。”
宁氏苦笑:“说这些做什么,再让人家听去了,平白地惹人笑话。”张居宁近些年越发的肆无忌惮了,屋里的姨娘、通房一大堆,但凡有点儿姿色的都被他给强占了……她心里都知道,却也没办法开口。能说什么呢。难道就因为她是正妻就霸占着丈夫不让他纳妾室?
她真要这么做了,张居宁以一个善妒的理由就能休了她。春哥儿还小,怎能没有母亲呢。
“我就守着春哥儿就好了……等他慢慢地长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王氏的手指捏着盏碗的边缘,用力的指肚都泛白了。
无边的夜色笼罩下来,大地也跟着沉睡了。
顾晗这晚并没有睡好。
六月过去了,再往下就是初秋。临近黎明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她头疼难忍,稍微一点儿动静就惊醒了。
顾晗看着印在高丽窗纸上的天光,微微地叹气,天快亮了吧。今日是五姐姐的及笄礼,她本来想去参加的……也没有去成。不知道祖母和母亲会给她办成什么样?
顾晗想了一会儿,转身看张居龄还没有睡醒,便也不打扰他,小小地翻了个身。她让三叔找人去给五姐姐送了礼物过去,也不知道五姐姐收到了没有。
卯时一过,张居龄便起床了。陪顾晗吃过早膳后,去了前院找顾景文。
“三叔,我想带晗儿回府。她夜里也没有发烧,应该是好些了……”张居龄拱手行礼。
顾景文正在喝粥,见他进来,摆手让坐,说道:“回去也好。这里是布桩,人来人往的,繁乱的很,也不是什么养病的好地方。”
张居龄应“是。”
顾景文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粥,从袖口处拿出了一沓银票,递给了张居龄,“你拿住。务必要好好地照顾晗姐儿。她身子不好,该花钱的地方要舍得……有什么短的缺的,找锦云布桩的大掌柜……我和他打了招呼,他知道该怎么做。”
张居龄看着他,“三叔,我手头不缺钱。”他是真的不缺钱,明面上虽然就一个德济堂,但祖父的产业基本都是在手里握着的。
“……我又不是给你用的。”顾景文的俊眉一皱,直接拉住他,放在他的手心,说道:“我是给晗姐儿的。”
“那就谢过三叔了。”
张居龄见推辞不过,便不再推辞,收下了。他需要钱的地方确实也多。顾景文给的这一沓差不多有三千余两……是大手笔了。
“对了,这次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办?”顾景文问道。晗姐儿出个门都能被人设计……再多来个几次,怕是连命都没有了。
“三叔放心。”
顾景文看了他一会儿。张居龄的眼神冷静,语气温和,十分的稳重,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了。既然父亲都说他是个聪明人,这样的事情应该能处理好吧?
告别顾景文后,张居龄往后院走。才转过抄手游廊,被树鸣给叫住了。
“……三少爷,马亮来了,在东次间里等你。”
张居龄薄唇一抿,抬脚转了个弯,直接往东次间的方向走。
“主子。”
马亮拱手行礼。
“怎么样?查出什么眉目了没有?”张居龄背靠着案桌站立。
马亮点头,说道:“属下发动了所有的兄弟们,一夜就查清楚了。”他还以为要多艰难险阻呢。结果三下五除二就真相大白了。他劳师动众的,连暂时休班的李辉都重新找了来……
还真是有点失望啊。
“说。”张居龄懒得说废话。
马亮组织了下语言,低声道:“是大少爷张居宁的贴身小厮去找的乞丐头子黄鼠狼,让他领着乞丐在石拱桥上等候少夫人出府的马车,推三少夫人掉入大通河……”
“张居宁的贴身小厮?”
“这人我知道……”树鸣接了话,“他叫树文,很得大少爷的宠信,几乎事事都带着他。”
张居龄抬起头。又是张居宁?
还真是胆大包天了!
张居龄又问:“那个叫黄鼠狼的呢?到底是什么人?”
“就是个地痞无赖,手里笼络了一群无家可归或者作.奸.犯.科的……”马亮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属下已经把他抓了起来,等待着您的发落。他还说,大少爷事成后给了他一百两银子。”
张居龄活动了下右手手腕,能清脆地听到骨头的“咔嚓”声,“一百两银子?张居宁还真是舍得。”他看了看马亮和树鸣俩人,开口道:“准备一下吧,咱们去一趟柳巷胡同的满堂春。”张居宁有胆子做这些事,他总要去见他一面的。
马亮和树鸣互相看了一眼,拱手应“是”,退了出去。
“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出去办点事,咱们待会儿就回家。”张居龄进了西次间,和顾晗说话。
顾晗“嗯”了一声,“你要早去早回。”
她的眼神里带着不舍,张居龄笑着去亲她的额头,“好,我早去早回。”
外面的小雨还在下,“沙沙沙”的,纷纷扬扬地往下飘落,好听极了。

第94章
张居龄穿了一身佛头青色竹叶刺绣圆领袍, 深色涡纹宽腰带,羊脂玉小冠。锦云布桩和满堂春之间的距离并不远, 他步行着就出了门。
雨下的又小了些,如丝如雾。
张居龄长得好看, 神情又一团的和气,且没有打伞, 一路两行的行人就频频地打量他。
张居龄目不斜视,他对别人怎样看自己没有什么感觉。或者说被看的多了, 习惯了。
满堂春二楼。张居宁正在和几个管事的在雅间里问话。他昨夜称心如意了, 折腾的倩谷娇声连连……感觉十分的好,简直春风满面的。
张居龄上楼的时候。树文就在门外守着,看着三少爷波澜不惊的模样,他心里突然就有些虚……忙拱手行礼:“三少爷安好。”
张居龄走了几步,到了树文面前,声音淡淡地:“你就是树文?”
“奴才是。”
张居龄笑了笑, 推门入内。
张居宁听到响声, 回头, 愣了一瞬, 不怀好意地:“哟, 三弟来了?”
“是, 找大哥你说说话。”张居龄去了张居宁的对面坐下, 拿了盏碗, 给自己满上茶水。
几个管事见张居龄来了, 就拱手行了礼, 在张居宁的示意下退了出去。
“……说吧,找我做什么?”张居宁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减。
张居龄喝了一口热茶,不答反问:“大哥的心情看起来不错,是有喜事吗?说出来和弟弟分享一下。”
张居宁摆摆手,笑的嘴角都翘了起来:“三弟想多了,不过是这个月茶馆的生意营利了。愚兄心里高兴而已。”
“是吗?”张居龄不动声色地:“不是因为有别的事情吗?”
“……”张居宁拿点心的右手一抖,干咳几声:“三弟,你到底想说什么?”老三媳妇儿掉进大通河的事情,老三不会怀疑到他身上了吧。
这么快吗?
张居龄摇摇头,低头喝茶,好一会儿才说:“大哥在慌什么?”
张居宁侧身看着他,还是笑:“三弟真是会说笑话,好好的,我有什么可慌的。”
“我估计等你……掉进大通河里,就知道‘慌’是怎么回事了?”张居龄说完话,就起身离去。
出了房门,张居龄的表情冷下来,自己过来这一趟,就是看张居宁的反应。他什么都可以不顾,现在弄死张居龄都方便……但是祖父呢?他要是查到是自己做的,会不会对自己失望……别看祖父亲自拿马鞭抽张居宁,那是因为看重,才会去抽他。如果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依照祖父的性格,估计连看一眼都不会看。
但要是不收拾张居宁,他终究意难平!
树鸣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三少爷,身侧还跟着马亮。三少爷却这样的表情……这是生气到极致了啊。
树鸣小跑着去安排马车。
这时候,傻子才会去招惹三少爷。
张居龄肯定是知道什么了!张居宁一想就如坐针毡。急躁的都忘了拦下张居龄再问问。
树文看着张居龄领着一群人下了楼,才去和张居宁说话:“……大少爷,三少爷过来是干什么的?”
“谁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张居宁骂道:“混蛋的玩意儿,你问我,我问谁去。”
大少爷好大的脾气……树文低着头,不敢吭声了。
巳时左右,雨才慢慢地停了。
顾晗喝了桃红端过来的汤药,倚靠着迎枕坐在床头休息。虽然还是头昏昏沉沉的,但脸色好看了些。
顾晗歇了一会儿,试着分析自己为什么会掉进大通河里。
当时的阵势,那么多的乞丐偏偏就围着她的马车……一看就是被人故意设计了。到底是谁呢,连她出门的时间和线路都摸到清清楚楚的。
这必须是亲近的人。
顾晗第一个想到的是王氏,她出门的时候是专门和王氏说过的……随即又自己被否认了。王氏是个聪明的,她就算要害自己,也不会等在她回顾家的半路上……在家里有多少害不了,出门在外的,消息真要是传回顾家了,王氏的脸面往哪里搁。
她可是最看重脸面的。
难道是张居思?也不像。她虽然讨厌自己,但到底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和外面的乞丐勾结起来……感觉不大可能。
那么在场的,又知道她回顾家的,就是张居宁和宁氏了。
会是他们?
……
顾晗还在想,张居龄挑帘子便进来了。
他坐在床沿上,伸手搂住了顾晗,低声问道:“……感觉好些了没有?头还疼吗?”
顾晗摇摇头,往他怀里偎,“夫君,妾身总觉得此次的事情是人为的,咱们好好查一查吧?”
她不惹事儿,但是也不怕。有人敢旁若无人地想置她于死地,要不是三叔碰巧相救,那可就真的……
怎能不反击呢。
张居龄去亲她的额头,允诺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白地吃苦、受罪。”声音很低沉,带着坚决。
顾晗抬头去看他。张居龄的眼神很深邃,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似的。她不由地就点了头。
巧珍挑帘子走进来,屈身行礼:“三少爷、少夫人,马车上都规整好了,要出发回府吗?”她刚才也去收拾了顾晗的零散衣物,该拿进马车的,都已经拿了过去。
“好。”
张居龄应了一声,用薄被裹着顾晗,蒙住她的头,打横抱起就出了锦云布桩。
马车里铺了被褥,张居龄小心地先放了顾晗进去,随后才坐在她的身边。
下了一场雨后,空气里飘散着路边青草的气息。十分的好闻。
到了府门前,张居龄却没有走下马车,而是吩咐道:“三少夫人身子不适,直接进府,停在秋阑阁院外。”声势浩大一些,那些故意装作不知道的人,这会儿就装不下去了吧。李实应了他的命令早回府报信了……却直到现在,连个去锦云布桩探望的人都没有。
一点外面都不顾了。
回了秋阑阁后,顾晗躺下休息,张居龄则去了前一进的书房。
“……那个叫黄鼠狼的乞丐杀了吧。”张居龄坐去了案桌后面的圈椅上,不耐烦地和马亮说:“树文也杀了。杀的时候利索些,别被人看出了破绽。”
马亮应“是”,又问道:“大少爷张居宁呢?您要放任不管吗?”
“怎么会呢?”张居龄笑了笑,右手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你看我……像是会放过他的人吗?”
“才不像呢。”树鸣嘴一撇,摇头,说道。
马亮转身看了树鸣一眼。
“对。”张居龄的眼神冷漠:“把张居宁绑起来吧,找个合适的地方先藏着,我下午还有些事情……张居宁,你不要动他。等我亲自去处理。”
马亮拱手:“……属下记住了。”
“夫人,仆从们都在传三少夫人……”
许嚒嚒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王氏打断了,“我听说了。”她脸色难看的很,庶三子这是什么意思?
中午。
张居宁看完了最近三个月的账单,起身伸了个懒腰,往屋外走,他要回府去见倩谷……等出了门,上马车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并没有看见树文。
他挑起帘子问其他的小厮,“知道树文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
张居宁也没有在意,摆手让车夫驾车回去。才出了柳巷胡同,迎面就撞过来一辆马车,速度飞快。
张居宁他们根本就躲闪不及。
“嘭!”
巨大的声响和人仰马翻的喊叫传来,张居宁他们的马车被撞翻了。而那辆马车连停下都没有,穿过他们就驾着离去了。
车夫和小厮先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又去拉马车。
等到找张居宁时。
找了许久,根本就看不到张居宁在哪里。
……
张居宁不见了……王氏听到小厮的通报,腿都软了。什么叫不见了?她扬手给了小厮一个耳光,骂道:“让府里的下人们,都出去找。务必要找到大少爷!”
小厮吓的直跪在地上磕头,连声地答应着出去找人了。
许嚒嚒上前一步,扶住了王氏,安慰她:“夫人,您不必着急,大少爷那么大的人了,能会出什么事情?再说了,京都的富家、贵人大多是大少爷认识的,说不准只是被谁请去喝茶、吃饭了……”
王氏心跳如鼓,总有不好的预感……她心烦意乱地:“但愿如此吧。”宁哥儿不着调,时常地寻不见人也是有的。
“您放心。”
许嚒嚒笑着给王氏递了一块榴莲酥,“这还是大少爷给您买的,惦记着您喜欢。”
“宁哥儿就是孝顺。”
王氏接过,咬了一口,神情放松了些。
顿时,一股奇异的味道飘散了出来。伺候的丫头们都低了下头,榴莲的味道实在是不好闻,不知道夫人为什么喜欢吃这个。
酉时的时候,天开始见黑了。
张居龄从张府后门出了府,骑马直奔郊外而去。
京郊三十里处,有一个荒废的庙宇,断壁残垣。
张居龄到了庙宇的大门口,吹了个响亮的口哨,立即有人从附近走了出来,身穿程子衣,中等的个头,饼子脸,拱手行礼:“参见主子。”他叫林眀,也是张居龄的死士。
“马亮呢?”
“在正堂等您。”
张居龄“嗯”了一声,扔了马缰绳给他,大步踏上了满是灰尘、树叶的台阶。
张居宁趴在地上,双手、双脚都被麻绳紧紧地缠绕着……双眼却被蒙了黑布。
“参见主子。”
马亮和其他的几人见张居龄进来,都屈身行礼。
张居龄摆摆手,看了一眼张居宁,说道:“他眼上的黑布……给解开。”
马亮应“是”。
张居宁的双眼被蒙的久了,猛然见到亮光不太适应,眯了好一会儿,才抬头打量四周。他看到张居龄时,眼睛睁大了,“三弟,是你?”
“是我。”张居龄看着他,居高临下:“大哥,是不是没有想到?”
张居宁当然想不到。他挣了挣手腕上的绳索,“给我解开。”态度很不好。
“你给谁说话呢?”
马亮上前,踢了张居宁两脚,“注意你的言辞。”
马亮是练家子,走路时连气息都没有……这般的脚力踢在张居宁的身上,张居宁觉得肋骨都要断了。他“呼呼”地喘气,疼的厉害。
张居龄不知道从那里弄了张圈椅,吹了吹灰,坐下了。
“大哥,我问你,顾晗掉进大通河的事情,是不是你一手策划的?”
“你说什么?”到了现在的地步,张居宁也知道张居龄大概是知道怎么回事了。但他却不能承认。别说是张居龄……一旦承认后,顾家也不会放过他。

第95章
张居龄往后, 靠在椅背上,笑的悠闲:“大哥, 咱们兄弟也做了十几载,我这个人你应该明白的……我不喜欢别人问我什么。只喜欢别人回答我。大哥, 你方便的话,回答一下可以吗?”
张居宁因为疼痛, 额头上都是汗水。他看着张居龄:“三弟妹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少诬赖我。”
“也就是说不是你做的?”
“当然。”
张居龄不再和他说话了,吩咐马亮:“先打一顿吧, 找根手臂粗的棍子, 只打下肢,预防他跑了。能打断的话,就更好了。”
“张老三,你敢!”
张居宁怒瞪着张居龄:“我是张家的嫡长子,你岂能动我?别以为你考取了解元就身份尊贵了……在我的眼里,你不过是一个下贱的庶子而已。”
他说的急, 后面的话都直喘。也许还有内心的恐惧。
“大哥, 我什么都敢做。”张居龄弯腰注视着张居宁, 很缓慢地开口:“你不信的话, 就等着瞧。”
顾晗是他的底限, 谁都不能碰!
马亮很快在外面找了木棍回来。
才一棍下去, 张居宁就“嗷”的一声, 身躯都猛然一抖。
接二连三地木棍打下来, 张居宁就吐口了。自己要不再说些什么, 看张居龄那个样子, 估摸着会活活地打死他。
他才不要去死呢。
双腿都疼的没有知觉了,张居宁又气又恨:“……就是我让人推三弟妹掉进大通河的。”他闭上眼笑起来,声音嘶哑:“你知道为什么吗?哈哈哈哈哈……”
张居宁有些魔怔。
张居龄问道:“为什么?”
“我讨厌你啊。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吗?”张居宁看着张居龄:“我是家里的嫡长子,凭什么人人都会高看你一眼……连祖父、父亲都如此。我不甘心。”
“张居龄,你知道我母亲为什么那么讨厌你的生母赵姨娘吗?”张居宁笑的阴险:“不只是她长的漂亮,得父亲的喜欢,还有我……我也喜欢她。我在后花园纠缠她,被母亲发现了……母亲为了我的声誉着想,才百般地刁难赵姨娘……以至于她早死身亡。”张居龄不是折磨他,让他身体上难受吗?那他也折磨张居龄,让他精神上难受。
内在的精神折磨可比外在的身体折磨有用多了。
马亮,树鸣、还有其他的几人都听得目瞪口呆。这个张居宁还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赵姨娘虽然是张修的妾侍,但好歹是长辈,又是张修的女人……他竟然敢大明大亮地觊觎。
还说是什么诗书传递的府邸,怎的就教出这么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张居宁嚣张地看着张居龄的眼神一点点冷下来……笑道:“你还知道痛楚的滋味吗?你装什么,我心里透彻的很,早猜到了是你告诉了祖父我和倩谷的事情……才导致他鞭打我?那好,我也报复你。我要夺去你身边最在乎的人。”
“先是赵姨娘,现在是三弟妹……我让你做一辈子的孤家寡人!”
张居宁的笑声还没有停下,张居龄就拿起了马亮手里的木棍,漫无目的地去砸张居宁。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他以为生母只是病死的……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
张居龄心里涌起冷冰冰的怒气。他练过防身的功夫,对付躺着挨打的张居宁……实在是太绰绰有余了。
张居宁的额头上挨了几下,鲜血从鬓角处流了下来。
“张居龄……你住手!”
张居宁平时养尊处优的,从未受过这样的罪,疼的他在地上打滚,嘴里还在叫骂:“……等我回去了……一定要告诉父亲,你敢打杀兄长……
“我要让你的前途尽毁。”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就安静了。
“主子,他昏迷过去了。”马亮看了看,说道。
张居龄随手把木棍扔到地上,“杀了他,扔到东郊的乱葬岗。”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往外走:“作出张居宁被仇家追杀的假象……”
“那,张大人作为朝廷命官,张居宁出事了……肯定会查到底的。”马亮问张居龄:“主子,咱们到时候该怎么办?”
张居龄淡淡地开口:“这不是你操心的。安心办我交给你的事情。其他的我自己会做。”
马亮应“是”。
微风轻拂,下过一场雨后,凉爽舒服,温度十分的合宜。
张居龄回到秋阑阁时,申时都已经过了。
顾晗靠着大迎枕在香妃长榻上歇息,见张居龄进来,笑了笑:“你回来了?”
张居龄点点头,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问她:“头还晕吗?”
“不晕了。”
顾晗说着话,去拉他的手:“你站的离我那么远干什么,过来一点。”张居龄离她有四、五步的距离,都不靠前一点,害她还要伸着胳膊去拉他。
张居龄依着她往前走了走,弯腰去亲她的额头,突然道歉道:“晗儿,对不起。”妻子掉进大通河……是张居宁和他的争斗,却波及到了妻子……
“你怎么了?”顾晗伸手摸摸他的脸:“好好的,别说什么对起对不起的话。你没有对不起我。”
俩人离得近了,顾晗就闻到张居龄身上有淡淡的血腥气,她秀眉一皱。
怎会有血腥气?他干什么去了?
张居龄也察觉到了,他敏.感地往后退,拿了干净的衣物,转身去了净房。
咦?
顾晗看着他的身影,觉得怪怪的。她又不是老虎,干吗跑这么快?自己难不成还能吃了他?
“少夫人,该喝药了……”
顾晗摆摆手,说道:“我这会子胃里满的厉害,不想喝,再等会吧。”
桃红应是,退了出去。
桂花苑里。
王氏正和自己的女孩儿张居思说话。
“……母亲,听说三嫂嫂在回娘家的路上,出事了……”张居思的小脸红扑扑的,“我想去秋阑阁看看三嫂嫂,可以吗?”
“看她做什么?”王氏摸了摸女孩儿的头发:“她好的很。”
张居思“哦”了一声,又问:“母亲去看过三嫂嫂了吗?”
王氏摇摇头,“我没有。但张居龄在亲自地照顾她,也用不着我们。”她一天都没有看见长子了,担心的厉害。右眼皮也跳了一天,心里莫名的慌张。
“母亲……”
张居思还要撒娇,王氏烦躁地摆手道:“思姐儿,你先回去吧,母亲自己想静一静。”
张居思的小嘴撅了起来,表情有些委屈。母亲是嫌弃自己话多吗?
许嚒嚒在一旁站着,倒是笑起来,说道:“四小姐,您先回去,等明日再来看夫人也是一样的。”
张居思看向王氏,见她紧闭着眼,不说话。只好屈身行礼,悻悻地挑帘子出去。
等张居思走远了,王氏才睁开眼睛。她端起盏碗,喝了一口热茶,问道:“许嚒嚒,大少爷可回来了?”
“还没有呢。”许嚒嚒伸手给王氏揉太阳穴,劝解道:“您别担心。老奴已经派了好几波人去府门前守着,大少爷一有消息,他们会立即过来禀报的。”
王氏“唉”了一声,语气很低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心里慌的很,没着没落的。”
“没事的。”许嚒嚒说道:“大少爷一般都是晚膳前会过来给您请安,您在等一会儿,说不准呀,大少爷都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也是。”王氏笑起来,心里好受了些。
过了一会儿,外边传来小丫头的通禀,说是宁氏过来请安了。
“……请进来。”王氏说道。
“给母亲请安。”宁氏一进门就跪下了。
王氏吓住了,“老大家的,你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说着话,让大丫头喜儿搀她起来。
宁氏却坚决地跪着,抬头看向王氏:“母亲,媳妇儿有一件事情要说,您让闲杂人等都退下吧。”
王氏狐疑地和许嚒嚒对视一眼,想了想,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她身边就只留下了许嚒嚒。
偌大的正厅里静悄悄的。王氏低头看向宁氏:“老大媳妇儿,有什么事情你说吧。”
“……母亲。”宁氏磕了个头:“儿媳妇听仆从们说,三弟妹掉进了大通河里……儿媳妇知道这事情究竟是谁做的?”她心里不安的很,有对顾晗的愧疚,还有对丈夫的失望。
“你知道?”王氏问道:“是谁?”
宁氏深吸了一口气,“是大少爷张居宁。”
她的话音刚落,王氏就打断了:“胡说八道……你是哪里得知的消息?”
宁氏咬了咬嘴唇,“是媳妇儿亲耳听说的。自从大少爷挨了祖父的马鞭后,就怀疑是三弟做的,还说什么要报仇之类的。”
王氏眼珠转了转,骂道:“你只是道听途说罢了,宁哥儿一向最是心慈面善的,你作为他的妻子,不好好地相夫教子也就罢了……还敢无端地污蔑他。”
“母亲明鉴。”宁氏委屈道:“媳妇儿怎么敢。我嫁进张家也几年了,是什么样的人,母亲心里最清楚了。我刚才说的话,句句都是实情……绝没有半点虚假。”
王氏的脸色难看起来:“我认为你说的是假的,就是假的。不需要任何反驳的理由。”她拍了拍小几,“你回去静坞吧,春哥儿离不了你。”
“母亲?”宁氏叹气:“您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王氏这次的眼光里带了轻视,“比着你,我自然更相信自己亲生的儿子。”媳妇儿是外姓人,再好,比着儿子也是一百万分的不如。
宁氏低着头,像是在下什么决心,半天才开口:“还有一件事儿,媳妇儿要说您听。倩谷姑娘听从您的指示,在我的屋里伺候……但是大少爷还是把她要走了。”
“又要走了?”王氏看了眼宁氏:“你是摆设吗?他说要走就要走……”

第96章
宁氏低下头, 不敢还嘴。做人家儿媳妇的,婆婆的教训自然要听着。
王氏越看大儿媳妇就越生气,冷冷地说:“没出息的东西。收拾姨娘、丫头的方法有的是,都不知道怎么用吗?最不济的也能随便找个理由打一顿呀……宁哥儿的脾性你还不清楚?最是喜新厌旧的。你挑两个模样水灵的丫头送给他, 看倩谷那个小贱人还能作起什么妖。”
真是丢脸。一点本事都没有!
宁氏叹气:“唉, 母亲……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夫君……”屋里长得略微平头正脸的, 哪个不被张居龄祸害过,她实在是不想再作孽去耽误干净、正经的丫头了。
王氏坐直了身子, 心里正焦急着长子回来了没有……就问道:“你今日见过宁哥儿没有?”
宁氏低声道:“没有,他一大清早就出门了。”
“他出门干什么去了?”
怎么问起她这个。张居宁又不可能告诉她,宁氏摇摇头, “儿媳妇不知道。“
“你连一句都没有问吗?”
“母亲,就是我问,他也不会告诉我的。”宁氏面露难色:“……您也知道,他一向不喜欢我。”
“……”王氏翻眼看她:“作为大房的正妻, 不管宁哥儿怎么着, 你对他的关心总得有吧……他是你的丈夫, 是春哥儿父亲, 大房的一家之主……你看看你自己, 都做了什么?”
宁氏听后, 沉默不语。
“你对他不管不顾的,还指望着他怎么对你?”王氏摆手让你宁氏下去。这个大儿媳妇端庄有余, 却机敏不足。选她做长子的妻子, 实在是有些委屈长子了。
“母亲?”
宁氏起身后还想再说些什么, 却被王氏打断了,“你回去吧,今儿说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等宁哥儿回来我会和他说的。”
宁氏看了看王氏的脸色,最终也没有说什么,屈身应“是”,退了出去。
酉时一过,天暗了下来。夜空像冲洗过一样,又高又远。
这一宿,王氏从天麻麻黑等到天麻麻亮,都没有等到张居宁回来。仆从来了一批又一批,也找不到人在哪里……她心慌的无所适从,在桂花苑坐不住了……起身往雅斋走。
张修正在正厅用早膳,他要上朝,所以起的早,一般寅时已过就要出发了。
王氏急得很,也不需要小丫头通禀,便径直挑帘子走进去。
“你怎么过来了?”张修就着白粥吃了一口腌制的小菜,问妻子,“吃过早膳了没有?”
旁边站着伺候的丫头,搬了杌子过来,让王氏坐下。
“宁哥不见了……”
王氏连回答张修都顾不得了,拉着他的衣袖,声音都哽咽了。
“什么意思?谁不见了?”
张修没有听明白妻子说的话。
“就是咱们的儿子张居宁……宁哥儿啊。”
妻子的眼圈都红了,张修拉着她让坐下,说道:“你好好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宁哥儿好好的,怎么会不见了?”
“……妾身昨日等了他一天都没有见到人影。晚上也没有过来请安。”王氏说着说着,眼泪流了下来:“宁哥儿不会出什么事情吧。”她让去打听消息的那些仆从,一点儿都没有头绪,满堂春也去找过了,说大少爷早都坐马车走了。
都说是走了。可是,走了一天去哪里了呢?王氏重重的叹气。可别出什么事了。
张修俊眉一皱,忍不住骂长子:“这个混账的东西,不回来也不知道找人知会一声。”他安慰妻子:“你也不用太担心。他都多大的人了,儿子都有了,不会出什么事儿的……估计又跑着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喝酒去了,以前不是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吗?”
王氏点点头,丈夫说得她也想到了,但就是担心。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都揪起来了。
张修起身劝了一会儿妻子,眼看着时间就要晚了,才起身往外走。
丈夫上朝是大事,王氏送他出了书房。
“夫君……”
张修停下脚步,看着王氏,妻子的担心让他也重视起来:“你不用担心,如果他今天晚上还不回来,我派人去找。”
“是。”王氏长出了一口气,丈夫出手的话,应该会没事了。
“……是不是一夜没睡?”张修说道:“你的精神看着很不好,赶紧回去休息吧。”他说完话转身就走,时间真的快来不及了。
王氏看着张修离去的挺拔背影,脸有些红。他好久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关心地和自己说话了……原先看上张修,除了因为他有才华,还有长得很好看。现在的年纪虽然大了些,却更加的稳重和儒雅了。非常的吸引人。怪不得那些年青、漂亮的丫头们的眼神总往他身上飘。
金灿灿的阳光照在着槅窗上贴的高丽纸,顾晗觉得刺眼,醒来了。她刚一动,张居龄也醒来了。
“怎么不睡了?”张居龄把妻子往怀里带了带,问她:“感觉身体有没有好一点?头还疼吗?”
一连串的问题,顾晗都不知道应该先回答哪一个。
妻子的杏眸睁得大大的,像极了某种小动物。张居龄忍不住地侧头亲她。
“夫君?”
顾晗模糊着喊她,一动也不敢动。张居龄的某一处已经觉醒了。正虎视眈眈地抵着她的大腿。
顾晗又不是人事不知的女孩子,一时间脸都羞红了。
张居龄却没有看到,他现在满心满眼的都是顾晗,恨不得把她吞吃入肚。
顾晗被亲的都喘不过气了……一阵阵的头晕,却也不知道怎么拒绝张居龄。感觉他还挺想往下做的……
张居龄的手都摸到她腰间的褙子系带了,好一会儿,又停了下来。
“对不起,晗儿。”张居龄低声在顾晗的耳边说道,“别怪我……”他苦笑道:“男人在早晨的时候,总是会这样的。”妻子的身子不好,他知道的。只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没事的。”
顾晗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敢看他。
等呼吸均匀下来,顾晗又说:“我的身体好一些了,会……会,满足你的……”男人忍着这个,应该是难受的吧。
她大概是羞涩,说得结结巴巴的,但却取悦了张居龄。他声音低哑:“你说的……一定要记住,不能忘了。”
“不会忘的。”顾晗的声音极低,头都埋到了张居龄的怀里。
“哈哈哈……”张居龄大笑,揉了揉她的头发:“刚才问你的问题还没有回答呢。”
“啊?”顾晗一愣,想了一会,说道:“已经好多了,头也不疼了。”
“那就好。”张居龄点头,又亲了亲她额头,才起床穿衣。随后又唤了丫头进来伺候顾晗。
“少夫人,穿樱草色褙子,可以吗?”巧珍进来,打开了紫檀木迎门衣柜。
“都可以。”
顾晗打着呵欠。大概是身体真的虚吧,她最近的睡眠质量很差,看着是睡下了,梦境倒是一个接着一个……睡着的时候简直比醒着都累。
夫妻俩洗刷完毕后,坐下吃早膳。
“……你待会儿还要去昭文斋吗?”顾晗问道。他好像昨天都没有去。
“去。”
张居龄把自己眼前的琉璃盏碗挪到顾晗的面前,说道:“多吃点这个,易消化还有营养。”里面盛的是蒸蛋。
顾晗“嗯”了一声,拿过汤勺一点一点的吃,还问张居龄:“要不要吃?”
张居龄摇摇头,笑道:“都是你的。”蒸蛋是加了牛乳粥的,他吩咐小厨房专门为顾晗准备的。
等吃过早膳后,张居龄就去了昭文斋。
张居安也在,见他过来还打了招呼,“三弟。”
张居龄拱手,还了平礼:“二哥。”
“听说,三弟妹出了些意外,现在怎么样了?”
“多谢二哥关心,她好多了。”
“……是。”张居安的表情十分奇怪,又说了句:“……你要好好照顾着三弟妹……”
张居龄抬眼看了看他,“我知道。”
张居安不再说话了,坐去了自己的位置上。他有一种感觉,三弟妹的事情十有八九和大哥脱不了干系。
外面的阳光眀晃晃的,顾晗吃过药后,就扶着桃红的手去了庑廊下走路。一直躺着也不舒服,腰都是酸疼的。
“哟,三嫂嫂这是,见好了?”张居思由一群丫头、婆子们簇拥着过来了,娇笑道:“还以为你会在床上躺着呢。”
“承蒙四妹妹惦记,我好多了。”顾晗说话的声音软绵绵的,还没有什么力气。
张居思走上前,打量了一会顾晗。脸色还是苍白,带着病气。却给人十分怜惜的感觉。因为身子不好,顾晗看着又瘦了些,褙子穿在身上都空荡荡的……显得娇柔万分。一双眼睛秋水盈盈,看人都带着勾子。
张居思瞧了一会儿,心里就暗骂,人家有病都是蜡黄着脸,难看的很……怎的顾晗病了,倒更让人怜惜了。别说男人了,就是她看见,都想上去扶一把……
以前都不知道三嫂嫂长的这么好看!
当真是狐狸精变的。
“……三嫂嫂,我带了糕点给你。”张居思摆手让夏蕊拿的桂花糕呈上来:“我小厨房的手艺还是挺好的,三嫂嫂可以尝一尝。”
顾晗笑着谢过,让桃红接了,把人往屋里让。张居思来她这里干什么。要说是真心的探望她,也不可能吧。
守门的小丫头挑起帘子,顾晗和张居思走进去。
”三嫂嫂的屋子布置的挺清爽的。”张居思第一次过来秋阑阁,不由地左顾右看。
顾晗笑了笑:“一般般。”
有丫头上了茶和点心,俩人坐下说话。

第97章
“三嫂嫂, 你这里的桃花酥真香甜……”张居思捏了一块,就着茶水,吃了一口看向顾晗:“我还以为咱们府里的,数我的做饭婆子做的吃食好吃呢, 没想到秋阑阁的技艺更高。”
顾晗喝了一口茶水, 说道:“四妹妹若是喜欢的话, 待会我让丫头都给你包上……”
张居思银铃般地笑起来,“谢谢三嫂嫂。不过……”她大眼睛眨了眨, 无辜地开口:“三嫂嫂,把你的做饭婆子给我,怎么样?我再让母亲拨几个得力的送过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这, 谚语还有这样用的?
顾晗的秀眉皱了皱,自己的做饭婆子都是梁嚒嚒选的可靠人……张居思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想要她的人。
“……四妹妹张口了,一个奴婢,原本也该让给你的。”顾晗笑笑道:“但你也知道, 我的身子骨自小就不好, 嫁进张家后, 也是时常病痛的, 好在做饭婆子很不错, 我也吃习惯了, 猛一换人就怕难适应……”
张居思见顾晗不愿意,心里也有些不痛快, 一个奴婢而已, 还如此的舍不得……脸上的表情就冷淡些:“别的什么……都不如三嫂嫂的身子要紧, 我不过是句玩笑话,你不用当真的。更不敢往心里去。”
“哪能呢。”顾晗说道:“四妹妹最是通情达理的,要不然这些话我也不会直接对着你说出口了。”
通情达理这一顶大帽子压下来,张居思说不出话了,她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
顾晗也没有挽留她,让丫头把她吃的桃花酥包了起来。
张居思出了秋阑阁后,还是不高兴。她看了眼夏蕊手里拿着的桃花酥,烦得很,“去扔掉。”
“四小姐……”夏蕊愣住了,问道:“您不是挺喜欢的吗?在少夫人那里,您还说好吃呢。”
“蠢货!我现在又不喜欢了,不行吗?”张居思看着夏蕊,骂道:“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得了,话真多。”
夏蕊“嗯”了一声,再不敢吭声了,抬手就要扔。却被一旁的陶嚒嚒伸手拦住了,“四小姐,您既然不喜欢了,不如赏给奴婢们,让她们也尝个新鲜,总比扔了好……您还在西跨院里,要真是扔掉,被三少夫人的人看见了也不好看。”
张居思想了想,觉得陶嚒嚒说的有道理,便和夏蕊说道:“……你拿着吃吧。”
“谢谢四小姐。”
夏蕊惊喜地屈身行礼。这是四小姐第一次赏她糕点吃。
张居思摆摆手,示意不用。
“四小姐。你以后还是少和三少夫人杠上吧,你不是她的对手。”陶嚒嚒想了想,还是劝了一句。
“嚒嚒,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张居思不服气的问道,“我是你教出来的,难道你就真的对我没有信心吗?”
陶嚒嚒摇头:“不是没有信心。”
“那是什么?”
陶嚒嚒看了看张居思。还是笨啊。问话的时候连脑子都不过……她解释道:“三少夫人是和您不一样的人。”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是因为她的出身吗?”
“有一点吧。”陶嚒嚒笑了笑:“三少夫人是很聪明的人,而且她都能赶在你说话之前判断出你想要说什么……这样的人,你如何斗的过?”
张居思虽然不服气,却也没有再说什么话。陶嚒嚒的本事她是知道的,既然她都这样说了,总有她的道理的。
张居思走后不久,桃绿就探头探脑的去找顾晗,“少夫人,四小姐不是个好人。”她的一双眼睛晶亮亮的,说话的时候,小嘴还撅着,好像受了莫大的欺负一般。
顾晗刚喝了碗枸杞银耳羹,听桃绿这样说,就笑起来,问道:“怎么啦?她凶你了?”
“也没有。”桃绿说道:“……奴婢刚才去回事处,听见四小姐和那个陶嚒嚒说话,奴婢不好上前,就躲在了一旁,谁知道她们竟然在说你的坏话……”
顾晗有心逗她,就问道:“她们都说了些什么?”
“……”桃绿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反正不是什么好话,少夫人不听也罢。”四小姐她们说的那些话,什么少夫人聪明、厉害……都是好听的词语,组合在一起却不像好话,她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好了。”顾晗伸手揉揉她的丫髻,“我都知道了,你出去玩吧。”
桃绿还是觉得顾晗不大相信她,又上前一步,十分的认真:“少夫人,奴婢说的都是真的,您一定要相信奴婢……咱们不理四小姐了,好不好?”
“好,我相信你。”顾晗抓了一把窝丝糖给她,哄道:“……有几个相熟的小丫头等你踢毽子呢,去吧。”桃绿还小,心思单纯,说话还是个孩子一样的。
要是仅靠着知道人的品行好坏,就能不相处或者不理会,那人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怨怼愤恨了。
桃绿歪头看了看顾晗的表情,才笑嘻嘻地出去了。少夫人应该是真的相信她吧,不然怎么会给自己窝丝糖呢。这窝丝糖肯定是奖励自己的。
日子进入农历七月,是初秋。太阳便没有那么强烈了,微风里还夹杂着凉爽的气息。
张居思去了桂花苑给王氏请安。
“母亲,您怎么了?”张居思问道:“您的气色看着很不好,脸都是黄的。”
“唉……”王氏叹气,不想和女孩儿说的,却又忍不住地唠叨:“我在操心你大哥的事情,他都一夜未回了。”
许嚒嚒站在王氏的身后给她捏肩,笑道:“大少爷一定不会有事的,您放心。”
张居思点头,“许嚒嚒说的对。大哥常年的在外边做生意,东奔西跑的,不回家的时候也多的很,您不用担心他。”说着话,她还给王氏满了盏茶。
王氏招手让女孩儿近前来,拍拍她的双手,说道:“你说的母亲都明白……但是,母亲就是忍不住地担心你们。”
天下的母亲都是一样的,哪个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女操碎了心。冬天怕儿冷夏天怕儿热……一辈子都是操心的命。
“母亲……”
张居思刚要再劝说两句,府里的柳管家匆匆忙忙地就跑了进来,连礼节都忘了,见了王氏“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夫人,大少爷……他……”
他额头上都是汗水,脸色蜡白,话都说不出来了。
“到底发生什么了?”
王氏从圈椅上站起身,柳管家是她带来的陪房,一向最是稳重的,府里的大事小情吩咐他去做,从未出过差错……他人又有眼色,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是绝对不会麻烦自己的。
“大少爷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 王氏嘴唇都在哆嗦,心里的不安无限地放大。她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去听柳管家说了什么。
柳管家用袖子摸了把脸上的汗水,战战兢兢地开口:“大少爷……大少爷他死了……尸体已经在前院的花厅里了。”
“你说什么?!”
王氏一句话才落地,便直挺挺地往后倒去,许嚒嚒和喜儿她们吓得慌忙去接,又掐人中又灌热水的。
过了好一会儿,王氏才悠悠转醒。
张居思也吓坏了,一边扶着王氏坐下,一边说道:“母亲,您先别着急,也许是奴才们弄错了……”她全身也是止不住的颤抖,大哥怎么会突然死了?昨日见到他,还和她说笑呢。
“奴才不会弄错的……是京兆衙门的差爷亲自过来府里的,现在还留在前院的花厅没有走。大少爷的尸首也摆在那里……说是有人鸣鼓报案,但出来后又看不到人影,只留了张纸条。他们顺着纸条上写的,在乱葬岗找到的大少爷……身体已经浮肿了。奴才确认无疑,就是大少爷。”柳管家说道:“奴才想着老爷不在家,也让小厮去昭文斋通知了二少爷、和三少爷。”夫人虽然主管着府里中匮,但这种事情,妇人还是不好做主的。
“你在骗我是不是……”王氏心口疼的直犯呕,声音尖利:“宁哥儿还那么年轻,怎么就突然死了?”怪不得这两日她右眼皮跳的厉害,心烦意乱的。做什么事情都做不进去。
原来是宁哥儿出事了啊……母子连心,她心里是有预兆的。
“夫人,咱们去花厅一趟吧,差爷说……还等着您去认尸呢。”柳管家抬眼和王氏说话,“您得去看一看。”
“你不会是在胡说吧?”张居思还是不愿意相信。
“四小姐,造谣大少爷生死的事情,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啊。”
王氏的眼泪流了下来,她踉跄着起身,也不让丫头们扶,直接挑帘子往外走。柳管家、张居思、许嚒嚒等人也都紧跟其后。
花厅的庑廊下,一具尸体用白色麻布蒙着。
王氏每接近一步,眼泪就流的更厉害。她走的快,张居思跟的都小跑,也不敢开口让王氏等她。
王氏掀开麻布的一角,只看了一眼,便认出了是自己的长子,失声痛哭:“……宁哥儿……你怎的抛下母亲独自去了……”长子身上的荷包,是她亲手缝的,里面装的是晒干的菊花,让他清热明目的。
“母亲……”
张居思也看到了。张居宁的脸铁青,眼前黑紫黑紫的……她“啊”地一声,墩在了地上。夏蕊、夏兰去拉她:“四小姐……”
王氏哭的凄惨,伺候她的奴仆也跟着落泪。
“母亲,快别哭了。”张居安和张居龄一起走了过来,张居安去搀王氏,“您起来,别跪着了。”他也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张居宁,眼圈一红。

第98章
张居龄眼神却是一冷,他走向几个当差的, 拱手道:“辛苦各位跑一趟了。”他看了看柳管家, 开口道:“请差爷们去前院喝茶。”
柳管家应“是”,侧身微微弓腰, 右手一伸:“请。”
为首的一位大高个, 长相端正, 留着络腮胡子, 笑着给张居龄还礼:“多谢三少爷, 兄弟几个这就把大少爷给送回来了……请节哀顺变。”张居龄是解元郎, 才华横溢,当时参加鹿鸣宴的时候,他跟着自家大人见过一次, 前途不可限量。
张居宁送来衙门, 他们略微检查了一遍, 确认是他杀后, 第一时间就送了回来。张家如今和大兴顾家连姻了,也是惹不起的。
张居龄点点头:“客气了。”
柳管家领着人才走。宁氏就过来了, 身后跟着一堆的丫头、婆子,乳母怀里还抱着春哥儿。她眼睛红肿着, 脸上倒没有什么表情。
王氏在庑廊下站着, 看着大儿媳妇孤儿寡母的, 一出声就哽咽了:“……过来看看宁哥儿吧。”她深吸一口气, 吩咐乳母, “把春哥儿抱去一旁, 别吓着了。”小孩子的眼睛洁净,别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回头再吓着了。
乳母屈身应“是”,抱着去了转角游廊。
宁氏一句话也不说,嘴唇紧咬,蹲下身去掀开了白色麻布。她看到丈夫的尸首之后愣住了,双手直打颤。
躺在地上的张居宁铁青着脸,眼圈乌黑,头歪着,脖颈处有一道深深的红色裂痕,一看就是被人用绳索勒的,衣领往下的地方也有血迹,都是浓或浅的褐色……
宁氏顺着蹲下去的姿势慢慢地跪在了张居宁的面前,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张居宁无论怎样不顾念和她的情分,只要他活着,大房的门头就没有倒,她有丈夫,春哥儿也有父亲。
但是,张居宁现在死了,大房差不多也算是败了。
“……好孩子,你想哭就哭出来。”王氏忍着泪水去拉宁氏的袖子:“不要心里想不开,你还有春哥儿呢……他那么小,最是需要你的时候。”宁氏年纪轻轻地没了丈夫,她怕她想不开。
乳母拿了桂花糖逗着春哥儿玩,小小的孩子耳朵很灵,听到了有人说他的名字,拧着小身子去看。他看到了自己的母亲,便伸着小手求抱。乳母却抱着他又走远了些,不让他看了。
春哥儿不依,“哇哇”大哭。
听见儿子的哭声,宁氏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扑哒扑哒”地落下来。没了丈夫,她一个女人领着个孩子,日子怎么过呢?
倩谷在不远处站着,低着头,谁也不清楚她在想什么。
王氏见孙子和大儿媳妇都哭得这么伤心,忍不住哭着就骂:“这是哪个挨千刀的干的?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做的都是丧良心的事,不得好死……一定要好好地查一查,查出来了给宁哥儿报仇。”她恨的咬牙切齿。
张居龄坐在圈椅上喝茶,神情淡淡的。对于王氏说的话,一句也不回。他从来不相信诅咒和无谓的吓唬,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真正有用的,是不声不响的实力,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利。
“母亲……”张居安抓住了母亲的手,示意她先不说这个,又开口道:“大哥的尸首不能摆在花厅,人来人往的不好看不说,天气也热,尸首停不得。后事要赶紧地操办起来。您不能这么悲痛,大嫂要照顾春哥儿,是帮不上什么忙的。这所有的事还得靠您来主持。”
“是了,你说的对。”王氏看着次子,大儿媳妇不顶事,她得把这个局面撑起来,她长叹:“但是母亲不甘心啊,我还想亲自去前院问一问差役,看看是怎么回事?”
“要问差役……我和三弟去就可以了。”张居安劝着母亲:“我现在就去找小厮去给父亲报信。”
王氏点了头,现在不是她伤心的时候,等长子的事情掀过去再说。她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转身和许嚒嚒说话:“大少爷的死……你派人去告诉老二家的和各位姨娘,还有两位小姐……”
许嚒嚒屈身行礼:“老奴这就去办。”她要走的时候想了想,又多问了一句,“夫人,可还有别的事情?”
王氏想了想,说道:“去前院一趟,挑几个老实、聪明的护卫,让快马加鞭的去湖北荆州……出了这事儿,在老家的父亲和两位兄长也要过来的。”
许嚒嚒应“是”。王氏虽然还是脸色憔悴、悲痛难言,但已经能吩咐她做事了,估计是挺过来了。她是王氏的乳嬷嬷,见她这样,心疼的紧,说道:“您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大少爷不幸去了,但是春哥儿还小的很……您总要帮着大少夫人些。”
王氏“嗯”了一声,又指使着小厮抬着张居宁的尸首往静坞去。
桂花苑的丫头来秋阑阁报信时,顾晗正在东次间用午膳,她吓了一跳……张居宁怎么突然死了?前世的时候,他可是一直活着的,只是双腿断了而已。
难不成,张居宁在外面还有仇家?
那丫头见顾晗不说话,就屈身告辞:“三少夫人,奴婢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这就回去了。”
顾晗说道:“你去吧。我收拾一下就会过去静坞。”
桃红、巧珍她们也听到张居宁的死讯,惊讶十分……桃绿耐不住心里的疑问,“少夫人,出什么事儿了吗?”
“我也不知道。”顾晗放下手里的饭碗,起身去西次间换素净的衣服。
回事处接了命令,赶忙出府去买了丧事用物,过了小殓后,原来伺候张居宁的小厮给他换了寿衣,抬去了静坞正厅。
宁氏已经换了丧服,抱着儿子跪在灵前烧纸。春哥儿由母亲抱着,已经不哭泣了,只是伸胳膊搂着她的脖颈。一会儿也不愿意放开。
王氏正让小厮在小殓床前设帷,点七星灯。
顾晗到静坞时,看到穿了丧服的张居思、张灵、张绿姐妹仨跪在灵前哭泣。她走上前,从丫头的手里接过黄表纸,投入火盆。行了礼后,宁氏以张居宁未亡人的身份给她还了平礼。随后,宁氏的丫头便领着顾晗去换丧服。
这时候,张修也得了消息,快马加鞭地回府了。他一下马就直奔着静坞来了。张居宁再不争气,也是他的嫡长子……他成婚晚,好容易才得了张居宁,家里又只有他一个,自然是疼到了心窝里……这些年,他是对长子不如原来疼爱了,但听闻他死了……却还是接受不了。
张修走进来,先去看张居宁。长子的脸都有些浮肿变形了,安静地躺着,竟有几分小时候的模样。
张修闭了闭眼,心里更不是滋味,叫过一旁抹眼泪的妻子,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氏摇摇头,她是真的不知道。
张居安、张居龄听说父亲回来了,也从前院过来。他们刚送走了京兆衙门的差役。
父子三人打过招呼后,又给张居宁烧了纸,才出来往张修的书房去。
路上,张居安向张修转述了差役说的话,大致说的就是在哪里发现了张居宁的尸首。
“还有说别的什么吗?”张修问道。
张居安想了想,说道:“……好像是说有人发现了大哥的尸体,去京兆衙门击鼓报案,然后,又独自走了。但是却把大哥的尸首留在了京兆衙门……”
张修没说话。他在想二儿子说的话。这,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报的案?
“三少爷,三少爷,您等一等……”
出了静坞不久,桃红就从后面小跑着跟了上来,气喘吁吁地。
“怎么啦?”张居龄停下来看着她。他记得她是妻子的贴身丫头。
桃红屈身给三人行了礼,才回答张居龄的话,“三少夫人在静坞时晕倒了,夫人让奴婢去叫人,刚好看到了您在不远处……”
张居龄闻言俊眉紧皱,和张修说道:“父亲,我过去看一看。”
张修摆手,“去吧。”三儿媳妇一向是身体不好的,这也没什么可挑理的。
张居龄转身大踏步的又往回走,问桃红:“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晕倒了?”
“奴婢也不知道……少夫人上午在秋阑阁还没啥事儿。”桃红说道,“不知怎的,刚在静坞时就不舒服了。”
张居龄薄唇抿着,没有说话。刚走进静坞的院子,就看到顾晗在廊沿上坐着,闭着眼休息。旁边来来往往的都是仆从,都在忙张居宁的事情,没有一个人和顾晗说话。
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感觉意外的可怜。
“晗儿,走吧,我送你回去。”张居龄上前一步和顾晗说话。
“……可以走吗?”顾晗看着张居龄。她身子不好,屋里吵吵闹闹头都快炸了。刚才晕倒后,王氏就让丫头扶着她出来透气,比着屋里的哭泣声,外边了清静许多。
“可以。”张居龄说道:“父亲、母亲那里你不用担心,我去说。”
顾晗答应下来。

第99章
张居龄打横去抱顾晗。
“……不要。”顾晗往旁边躲了躲,来来往往那么多的丫头、婆子, 看见了也不好, “我自己走回去。”
“没事。”
张居龄弯唇一笑:“我抱自己的媳妇,怕什么。”
顾晗脸一红, 还要再说, 却被张居龄直接抱起来了, 往桂花苑外边走。
巧珍、桃红等几个大丫头也随后跟上。
“夫君……”顾晗搂着张居龄的脖子, 低声问:“你知道……张居宁的死, 是怎么回事吗?”
张居龄走路很稳, 不快不慢的,十分优雅,“这事你别问。”妻子的身体不好, 他不想让她操心别的。
顾晗抬眼看了看他, 不再说话。
到秋阑阁后, 张居龄把顾晗放在香妃长塌上, 倒了盏桂圆红枣水给她,说道:“你先喝一点, 我让小厮去请宋大夫。”
顾晗摆摆手,“不用了。”她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不过是虚, 需要好好养着罢了。
张居龄仔细地看了看她的脸色, 问道:“你别逞强, 真的可以吗?”
顾晗笑起来, “我没事的。”
张居龄点点头, 揉揉她的头发,说道:“……那我先去前院了,父亲还等着呢。”
“你过去吧。”
等张居龄走了以后,梁嚒嚒端了一碗乳鸽汤走进来:“少夫人,您喝一点儿?”
顾晗“嗯”了一声,伸手接过来,才喝了几口。门外传来小丫头的通禀,说是许嚒嚒过来了。
许嚒嚒是王氏的人,她回来秋阑阁王氏也是知道的,怎么许嬷嬷紧跟着就过来了……
“请进来。”
顾晗想了想,让桃红去迎她。
守门的小丫头挑起帘子,许嚒嚒进了屋,往西次间走,先屈身行礼,“见过三少夫人。”
顾晗笑着让她起来:“许嬷嬷怎么过来啦?可是母亲有什么吩咐?”
“不是的。”许嬷嬷也笑:“是老奴自己有一点儿小事儿,想问一下三少夫人的意见。”
顾晗“哦”了一声,看着她:“什么事情?”
“大少爷去了,咱们府要派人给顾府报丧……”许嚒嚒问道:“是直接报到顾老大人处吗?”她只是个下人,不大闹的明白顾府……原本这些事情应该去问王氏的,但是王氏太忙了,她不忍心去打扰,就过来问了顾晗。
顾晗想了想,说道:“直接报给祖父就行。”虽然顾家分了三房,但正当家的还是祖父,一般的大事都是祖父一锤定音。
许嚒嚒点头,应是,说道:“如此,就多谢三少夫人了。”
“许嚒嚒不必客气,你是照顾母亲的,辛苦了。”
“这是老奴应该做的。算不上累。”许嚒嚒说完,屈了屈身,告辞走了。
第二日。
顾景行领着顾暖来了,先去了静坞递礼。然后才被张修请去了花厅说话。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还请亲家节哀顺变。”顾景行拱了拱手。
张修点头,客气了几句。他昨天下午去了京兆衙门,问了下关于长子的事情——结论是仇家相迫……还让他看了相关的证据。
张修心里不舒服。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但具体要怎么样又说不出来。
中午时,顾景行和顾暖留在了张家。酒足饭饱后,张修请了顾景行去他的书房,顾暖则去秋阑阁看望顾晗。
“晗姐儿,我听三叔说了些你的事情……”顾暖看着她:“身体怎么样?好些了没有?”
顾晗请哥哥去正厅坐下,又让丫头倒了盏热茶,递给他:“我都好多了,哥哥别担心。”
“好什么好?别骗我了,你的脸色骗不了人。”顾暖声音一沉:“张居龄不知道怎么照顾的你?就这,还信誓旦旦的给我保证……”
顾晗知道顾暖是为自己好,心里一暖:“他照顾的我很好,这一次只是意外……”
“三叔也说起过,虽然模模糊糊的,但大致我还是明白的。”顾暖心疼自家妹妹,说道:“等你好些了,回去家里一趟吧,母亲和祖母也想你了。”
顾晗点点头,她也确实想回去了。
顾暖也没有再说什么,见妹妹对顾晞的事情格外的感兴趣,就多说了几句:“母亲和祖母准备过完年,把晞姐儿嫁去昌平……晞姐儿好像还不大愿意,我前日见了她,她说想在家里多住上一阵子……”
“也可以呀。”顾晗想了想,说道:“让她和祖母、母亲商量一下。”
顾暖摇摇头,长出一口气:“依照祖母和母亲的性子,怕是不肯……”
顾晗明白哥哥说的是什么意思,一时间也没有说话。在对待嫡女、庶女这一块,祖母和母亲的意见惊人的相似……恐怕谁也说不通吧。
兄妹俩也久未见面,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顾暖走时,顾晗一直送到了秋阑阁门外。还托他给祖母、母亲她们问好,说自己过一段时间就回去。
顾暖一一地答应下来,揉了揉顾晗的头发,“回去歇着吧,我都知道了。”
天空湛蓝,万里无云。
顾暖由张家的小厮带领着上了转角游廊,往雅斋的方向走。
“哎哟,这几天守灵真是累死了……”张居思从对面走来,一点都不高兴,“我的膝盖都跪肿了。”她刚从静坞溜出来,只带了夏蕊。主仆俩专挑了偏僻的路走,怕被人看见。
“……小姐,您再忍一忍吧。等过去四天,大少爷出殡后就好了。”夏蕊劝道。
张居思长叹了一声,“大哥死了,我看大嫂的样子倒是不难过似的……都没见她哭过。”
“奴婢愚笨,也看不出来什么。”夏蕊想了想,又说:“小少爷倒是每天都会哭一场,小小的人儿,奴婢看得都心疼。”
“春哥儿是孝顺。”张居思又往前走了几步,坐在了美人靠上歇息,“真羡慕三嫂嫂啊。一句身体不好,头晕眼花呀,就什么都打发了……什么守灵、行回礼的,都用不到她……”
“三少夫人是身子太弱了,她动不动都晕倒的,真的出事了……夫人大概也嫌麻烦吧。”
“也是。”
张居思喊了夏瑞,让给她捏肩捶背。
这时候,顾暖走了过来。
走在前面的小厮,见到张居思先行了礼,“四小姐安好。”
张居思“嗯”了一声,抬头就发现了顾暖。她愣了一下,想起了是谁,脱口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顾暖笑了笑,“我是来给大少爷奔丧的。”
他笑得俊朗,说话又利索,张居思不知怎的,小脸就一红。过了一会儿才说话:“那,那辛苦你了。”
“四小姐客气。”
顾暖说完,就拱了拱手,走了。
风吹起了张居思的发丝,她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噗通噗通”的,急促又热烈。
顾暖都走了好远,张居思还在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
夏蕊望了眼主子,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什么?”
张居思被自己的丫头喊的反应过来,小脸更红了,“没怎么啊,我不是好好的。”
夏蕊搓了搓手,给张居思拍后颈部。
张居思却偷偷地注视着顾暖的背影,直到他拐个弯看不到了。心里突然就变得好紧张,也有一点小欣喜……她甚至觉得膝盖都不疼了。
“夏蕊。”张居思喊自己的丫头。
“嗯?怎么了,小姐?”
“你说,顾少爷这个人好不好?”
小姐这话问的奇怪,夏蕊想了想,也不知道她问的是哪个顾少爷,就问道:“您说的是谁?”
张居思翻眼皮子看了看夏蕊,骂道:“笨蛋。就是刚才走过去的顾少爷。”
夏蕊生性马虎,被骂了也不生气,想了想,“小姐,我只是个奴婢,并不知道顾少爷本人是怎么样的……但是,奴婢瞧着,他长的是很好看。”
张居思又红了脸,“是,他长得比定远侯的二世子爷还好看。”她想起母亲说的话,侯府高贵,她这样的人家是高攀不起的。但是顾暖就不一样了,自家的三哥和顾家还结了姻亲……她要是能嫁给顾暖,应该是可以的吧。
张居思正胡思乱想着,夏兰小跑着来找她了,“小姐,夫人在问你去了哪里?”
张居思起身,说道:“走吧,回静坞。”她最后还是看了一眼顾暖离去的方向,心里有些失落。
到静坞后,张居思看见母亲正和几个管事说话。等人都走了,她才上前,屈身行礼:“母亲。”
“……思姐儿,母亲正找你呢,你去哪里了?”王氏拉着女孩儿的手,往灵堂走。
张居思说道:“女儿又累又渴,就回去喝了些热茶。”
王氏不疑有他,心疼地看着女孩儿:“好孩子,你对你大哥敬重,母亲都是知道的。等事情过去后,你好好地歇一歇。”
“谢谢母亲。”张居思接过丫头手里捧着的热茶,递给王氏:“母亲,您也喝一口。”母亲的眼睛里都是血丝,一看就是劳累过度了。
王氏很欣慰,女孩儿如今这么懂事,都知道关心她了……她喝了几口,就又去交待丫头去割黄表纸。
张居思在原地看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大嫂嫂宁氏,便小声问一旁的丫头:“大少夫人呢?”
“回四小姐的话,大少夫人去了西次间换衣服。”
张居思点了头,也往西次间去,还没走到近前,就听到了春哥儿在哭泣,声音比较小,呜呜咽咽的。
“哭什么?不哭了。”她又听到宁氏说话:“……你哭有什么用,哭的再凶,你的父亲也不会回来了。”
张居思不大高兴,抬脚就往里走,“大嫂嫂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怎的我大哥走了,我侄儿哭一声都不许了吗?”
宁氏抬头看见是她,把怀里的儿子递给乳母,说道:“四妹妹玩笑了,春哥儿哭他的父亲,自然是想哭多久就哭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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