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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得第九届茅盾文学奖的《江南》中,格非打造了怎样的一个桃花源

这是一部具有中国风格的小说。格非以高度的文化自觉,探索明清小说传统的修复和转化。细腻的叙述,典雅的语言,循环如《春秋》的内在结构,为现代中国经验的表现开阔了更加广阔的文化空间与新的语言和艺术纬度。

在2015年第九届茅盾文学奖的颁奖典礼上,对于作家格非的获奖作品——《江南三部曲》的授奖词中是这样写的,而那一年的茅盾文学奖评选中,总共60位评审委员中有57位都投票给了他。

茅盾文学奖对于中国文学作品来说,无疑是一个耀眼的光环,一种至高的褒奖。而光环外衣之下的那个内核,才是一部作品真正精髓所在。

犹记得,上一次读格非的时候,还是《望春风》:“这些日子就像一把把刀、一把把剑,又像漫天的霜、漫天的雪,年赶着月,月赶着日,每天都赶着你去死。等到春天结束的那一天,花也败了,人也老了,我们都将归于尘土。这世上,再也没有人知道我们这些人曾经存在过。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来。

而如今,读罢《江南三部曲》,却有种感觉——格非依然是那个格非,却又哪里不一样了。《江南》中依然有种“人的命运,鬼神不测,谁能说得清呢”之延续,很多情节的设定和描写都会有一种宿命感,譬如《人面桃花》中伴随秀米一生的瓦釜和金蝉,《山河入梦》中谭功达写下的那几行公式,《春尽江南》中谭端午和庞家玉的命运安排下的再次相遇,还有那个贯穿始末的花家舍。

《江南》的第一部《人面桃花》初版于2004年,第二部《山河入梦》于次年出版,第三部《春尽江南》初版于2011年,然而实际上,这三部作品从构思到完成,整整用了17年的时间。

很多读者因为“花家舍”的变迁,而认定这三部曲的主题为“乌托邦”的概括,但格非却说,这三部小说的主线都是“爱情”。的确,这百年动荡中的三段爱情,正是那时代洪流中最无力却又最恢弘的命运之轮,而花家舍,就是那梦起与梦尽的桃花源。

获得第九届茅盾文学奖的《江南》中,格非打造了怎样的一个桃花源

命运之轮下,梦止于现实

“普济马上就要下雨了。”

这让人不禁想起《百年孤独》中的那句:“上校,马孔多在下雨。”

马孔多的雨,下了四年十一个月零两天,风雨之中,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渐渐腐朽、发霉,然后回归原点。而普济的这场雨又何尝不是如此,断断续续,一下百年,陆侃疯疯癫癫地从普济出走,家玉于普济医院“在忧愁之中死去”,花家舍早已不是最初的花家舍,但是一切又似乎在冥冥之中跨过百年又回到了原点,三部作品之间无形中形成一个循环的圆,百年之中三代人的爱恨情仇,正是中国社会逐渐变化的缩影。

正如格非所说:“我希望读者在看《江南》三部曲的时候,能够从作品里面找到他自己,看到他自己的灵魂。”

《江南》中每一个小人物都是时代长河中的一朵浪花,也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影子。它看似在演绎着百年家族历史,其实又何尝不是我们自身灵魂的镜子呢?我们在这面镜子之中看到梦想的伊始,也遗憾无力的破碎,看到爱情的美好,也感受现实的残酷,它把每一个心灵深处的角落都反射的那样清晰而透彻,清晰到让人几乎心头一惊,透彻到让人不禁陷入思索。

《人面桃花》中陆秀米有梦。与张季元的相遇与相爱,是朦朦胧胧的少女心事,是他去世之后,阅读日记的怅然若失,那时她的梦是一场单纯美好的爱情;在接亲路上被劫到了花家舍,本来以为的世外桃源却是一个混乱不堪的土匪窝,那时秀米的梦是这片地方能够在自己的手中重回桃花源;从一个懵懂的少女变成了摇身一变成了普济学堂的校长,从一个年轻妈妈变成了对小东西“不管不顾”的革命领袖,那时她的梦已经逐渐和父亲、和张季元融为一体——实现大同。

“‘你以后会明白的。’来人道,‘花家舍迟早要变成一片废墟瓦砾,不过还会有人重建花家舍,履我覆辙,六十年后将再现当年盛景。光阴流转,幻影再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可怜可叹,奈何,奈何。’”

《山河入梦》中谭功达有梦。43-19=24,43-23=20,20-19=1,那些在纸上一次又一次写下的短短几行公式,承载着他的梦想与抱负;为了看似天方夜谭的一项又一项大工程,力排众议,奋力推进,却奈何下面的阴奉阳违让他屡屡受挫,被撤职被牵连,但建水库、修运河、制沼气,依旧是支撑的他逐梦之路的执着与信念;姚佩佩逃亡路上的一封封信件,让他的爱情逐渐开始苏醒,他的幡然醒悟已然来的太迟,成了“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消魂”遗憾。

我预感到,我的事业,兄弟,我也许应该说,我们的事业,将会失败。短则二十年,长则四十年,花家舍会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三四十年后的社会,所有的界限都将被拆除;即便是最为肮脏、卑下的行为都会畅行无阻。世界将按一个全新的程序来运转,它所依据的就是欲念的规则。

《春尽江南》中庞家玉有梦。从与谭端午一夜露水情缘的李秀蓉,变成了职业女性庞家玉,冥冥之中让她与那个命定之人再次相遇,谭端午本是她那个以为是归宿的梦;不顾一切地在时代潮流中奋力追赶,和“诗人”丈夫谭端午的裂痕越来越大,对孩子暴躁易怒、歇斯底里,工作上的成功成为了她认为可以摸清时代脉搏的梦;面对医院化验单时那种无力回天的绝望,唯有绝笔信中的一句,“现在,我已经不后悔当初跟你相识。我爱你,一直。假如你还能相信它的话”,不悔不恨,当爱情徘徊于死亡边缘,已然成了一场空谷回响的梦。

“她曾经无数次地想象过自己要嫁给的那个人。英姿勃发的飞行员。刘德华或郭富城。……可是在招隐寺,当她第一见到与自己单独相处的陌生人,就毫不犹豫地把自己交了出去。

这个人,此刻,就站在售楼处的柜台边。衬衫的领子脏兮兮的。临睡前从不刷牙。常把尿撒到马桶外边——售楼小姐纤细的手指指向哪里,他就在哪里签字。”

获得第九届茅盾文学奖的《江南》中,格非打造了怎样的一个桃花源

而贯穿三部作品的主线——花家舍,伴随着书中人物一次又一次的梦起与梦尽,在百年风雨中几经转变,我们都认为它就是那个乌托邦式的存在,可是格非却说,那是他心中理想的孤岛,这个孤岛里有很多的美好和不美好,也寄托着很多人的梦想。

花家舍作为三部小说最重要的线索,在《人面桃花》中,它是个“假装”成桃花源的土匪窝,一帮土匪在那里酝酿原始的共产主义,领导了一系列革命;《山河入梦》时,已进入逐渐进入社会主义时期,开始了正面描写这个“乌托邦”世界,那是很多人梦想的起航之处;到了《春尽江南》,这里已经成为一个名义上的“桃花源”,与很多特意打造的度假村别无二致,奢靡而浮华,然而在另一种角度上,它其实依然是很多人梦想之寄托。

千变万化的语言形式一笔一字皆是心思

关于《江南》三部曲的写作,有一个趣闻中说,格非在创作这部作品的时候,是完全手写的,而且只用500格的稿纸,这部六十多万字的小说,让他足足写了一千多页。

这一千页稿纸上的墨迹晕染,起承转合,语言形式也伴随着《江南》三部曲中故事情节的曲折起伏而有意无意地悄然变化着:

《人面桃花》中,古诗文的信手拈来,让它似乎更加贴近于“江南”的古香古色,缠绵悠远,很多人物的背景和经历会以注脚的形式穿插其中,相对来说略显繁复的语言,正是那个时代的一个特征;

《山河入梦》中,我们对于人物内心活动一目了然,它显眼的粗体和引语的运用无形之间划上了“重点符号”,就像五十年代的人们逐渐变得简单而直接的说话方式,所以格非让这一部中的语言更清晰、更简明;

《春尽江南》中,被各种标点符号隔断的却不是支离破碎之感,句号、分号、顿号隔开的各种专名、判断句的列举……无形之中让语言显示出一种粗粝的力量,“江南”的潮湿之感渐失,干脆伶俐的辩论成分增多。

显然,格非想要通过这种语言形式的变化,让读者感受到了一种从间接到直接的变化,从柔软至坚忍的变迁,这一字一句之间,都是煞费苦心的。

正如格非自己所言:“这些语言策略的变化,其实对作家来说,都是他苦心孤诣的安排。”

然而千变万化却不离其宗,以江南为背景的这部鸿篇巨制,凭借其廖远的意境和先锋的笔法,将传统与现代自然铺陈,从古香古色的中国风,到时代潮流的与时俱进,百年沧桑变幻尽显,它被称为属于中国人的“百年孤独”,实不为过了。

获得第九届茅盾文学奖的《江南》中,格非打造了怎样的一个桃花源

正如上文中提到的,格非讲到这三部小说的主线都是“爱情”,他也正是身体力行的去推动这条主线,无论是《人面桃花》中阴阳相隔的陆秀米和张季元,还是《山河入梦》中相爱恨晚的谭功达和姚佩佩的,亦或是《春尽江南》中至死方休的谭端午和庞家玉,看起来似乎都是生离死别的爱情悲剧,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抵死缠绵的圆满,一种铭心刻骨的深情。

梦在现实边缘游离,宿命渺小如浮萍。这让我不禁想起秀美被绑到花家舍时,韩六说的那句话:

“我们每个人的心,都是一座被围困的小岛。”

这座小岛是故事中的花家舍,也是我们每个人心中的那片桃花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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