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八艳”是晚明画图上的一抹奢靡的金粉色。这八位才貌双全的绝代佳人，深受当时文人士大夫、巨商富贾的追捧，让人沉迷其中，今朝有酒今朝醉，忘记国势将倾的危局，忘记北方后金的虎视眈眈。
“秦淮八艳”与一般的欢场女子不同，她们不仅有出众的容颜，更有横溢的才华，诗词、书画、歌舞样样精通。“八艳”很挑客人，想登“八艳”的门不是钱能解决的简单问题。然而，挑剔的“八艳”中居然有三位都曾倾心于一位叫冒襄的公子。
冒襄，字辟疆，小名绳绳。他是著名的“明末四公子”之一，复社中坚。冒襄感情生活多姿多彩，而且又是与“秦淮八艳”一起炒作，成为后世人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冒襄最出名的是与“秦淮八艳”中董小宛相识、相知、相爱、相伴的故事。
但是在冒襄与董小宛交往之前，还曾与“八艳”中的李湘真、陈圆圆有过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纠葛。
冒襄究竟是一位怎样的人，惹得这么多美人的倾慕？
上图_ 冒襄（1611年4月27日~1693年12月31日），字辟疆，号巢民
- 真才子，非浪得虚名
“寒秀斋深远黛楼，十年酣卧此芳游。媚行烟视花难想，艳坐香熏月亦愁。朱雀销魂迷岁祀，清溪绝代尽荒丘。名嬴薄幸忘前梦，何处从君说起头。”
这首词是半个世纪后冒襄路过金陵，回忆起年轻时在此间留下的风流韵事，有感而发。“寒秀斋”的主人便是“秦淮八艳”之一李湘真的居所。
李湘真又名李十娘。在通俗的“秦淮八艳”版本里并没有她的身影。但是在《顺治与鄂妃》一书中，让我们知道了这位在秦淮河众艳中独具艺术品位的姑娘，作者将她名列“八艳”之中。
李姑娘，善于庭院景观设计和房间布置。她在“寒秀斋”庭院里种植梅花老树、梧桐二株，巨竹十数竿，翠色可餐；房间里“帷帐尊彝，楚楚有致”，来她家如同步入仙境。
上图_ 冒襄 书法
冒襄也在营造园林方面具有极高的艺术才华。年轻时他曾去吴楚看望做官的父亲，“所过名山大川，往往按图考记，留连不忍释去，其故衡湘诸胜，雄览博采，咸得备于简编。”后来他收集并研究了江浙一带著名的园林建筑物，汲取精华，在家乡建造了水绘园。如今水绘园已成为江苏如皋著名旅游景点，徽派园林的孤本代表。
这位李姑娘生性很高洁，“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所以她经常称病不愿接客。老鸨心疼她，也帮着敷衍拒绝。不过要是遇到李姑娘的二三知己来访，李姑娘便会“欢情自接，嬉怡忘倦”。冒襄就是她“二三知己”中的一位。
上图_ 《影梅庵忆语》，明末清初学者、诗人冒襄所撰的一部散文小品
冒襄才华非常高，被董其昌誉其为“王勃再世”，钱谦益赞他“果为天下士”。他是“明末四公子”中年级最小，才气最高者。在金陵参加乡试时，主考官出了三十道时文题，让考生在正式参加考试前交稿，压力山大。冒公子白天忙于参加复社活动（各种吃喝应酬），晚上还要和李湘真玩乐戏耍，哪里有时间写作业？但是事实证明，时间都是挤出来的，他利用和李姑娘休息之际打腹稿。一个月下来竟然搞定了三十篇时文，而且文章质量都不错，让复社的小伙伴们称赞不已。冒襄有如此才华，难怪牵动了李湘真的芳心。
年轻时代的冒襄意气风发，曾写下过“奋飞愿学北溟鱼，雄心争逐中原鹿”，“投笔千金购宝刀，坐令海宇静波涛”等铿锵词句。清朝入关后，冒襄保持气节，不仕清廷，隐居在水绘园里专心搞学问研究。他一生著述颇丰，尤其是回忆陈圆圆、董小宛的《影梅庵忆语》，开创了中国“忆语体”散文的先河。更有好事者认为《红楼梦》系冒襄所著，虽为无稽之谈，但也可见冒襄才气令人折服。
上图_ 陈圆圆（1623―1695），原姓邢，名沅， 字圆圆
- 真才子，必多才多艺
冒襄途径苏州时曾去寻访陈圆圆。陈圆圆“声甲天下之声，色甲天下之色”，冒襄“姿仪天出，神清彻肤”，时人称其为“东海秀影”，即大帅哥一枚。冒襄又是“东林复社”身份，这在当时可是择偶市场上的一张金字招牌。尤其是秦淮岸边那些烟花女子们，最追捧东林复社的士子，“慧福几生修得到，嫁得夫婿是东林”。
陈圆圆和冒襄，一个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一个是天下知名大才子，二人一见倾心，“胜却人间无数”。圆圆将冒襄视为可托付终生者，“余此身脱樊笼，欲择人事之，终身可托者，无出君右。”遂两人缔结盟誓。
上图_ 冒襄 书画作品
冒襄探亲归来后找圆圆，践行盟约，怎知天妒好姻缘，圆圆已被豪强抢走，开始了她那无可奈何的飘零生涯。冒襄只能“解维归里”，“怅惘无极”，终日“彷徨郁悒，无所寄托”。在冒襄心目中，“妇人以姿致为主，色次之，碌碌双鬓，难以其选也，慧心纨质，淡秀天然，平生所觏见，则独圆圆耳。”意思就是，圆圆最符合他心目中完美女人的形象。所以与圆圆的爱情颇有曾经沧海之感。
圆圆的曲艺才华与冒襄十分合拍。冒襄爱好戏曲，曾和李湘真学习昆曲。圆圆乃梨园名伶，唱曲“如云出岫，如玉在盘，令人欲仙欲死”（冒襄语）。一个会唱，一个会欣赏，琴瑟和谐。在戏曲方面冒襄造诣不浅，他调教出来的自家戏曲班子也是名享江南。
上图_ 董小宛（1623年－1651年），名白，字青莲，南直隶苏州（今江苏苏州）人
- 真才子，也是生活家
冒襄失去了陈圆圆后，就在他感情空档期，和“秦淮八艳”中的董小宛结为伉俪。董小宛“面晕浅春，缬眼流视，香姿玉色，神韵天然”。更难得的是，她虽沦落风尘，却洁身自好。
早在冒襄遇见陈圆圆的两年前，董小宛就看上了冒襄，可是没有得到当事人的首肯。她相中了冒同学的人才相貌，视为托付终生的最佳伴侣。在这方面，她与陈圆圆的看法极为一致。后来事实也证明她没有看走眼。冒襄在失去陈圆圆后，经朋友从中撮合，为董小宛赎身，娶为妾室，一同回到如皋老家，开始了冒襄所说的“余一生清福，九年占尽”。
上图_ 冒襄《山光水色图》 局部
董小宛是个完美太太。嫁入冒家后，洗却铅华，以大丫鬟的姿态侍奉冒家人，与婆婆、冒襄的正室夫人都相处甚融洽。她不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人，在居家过日子方面有着极高的天赋。比如她平时过日子精打细算，将日常省下的散碎银两每一个等标好重量等级放在布袋子里。婚后两年，大明朝灭亡。当她随冒家一起逃难时，这个布袋子简直就是机器猫的口袋，帮一家人度过了难关。
清入关后，冒襄拒不仕清，开始了隐居生活，与董小宛做一对“神仙眷侣”好不快哉！
董小宛是个懂生活的女人。单拿厨艺来说，她精研食谱，拜访名厨，不仅练就了一手好厨艺，还善于创新，制作出了著名的“虎皮肉”（又名董肉）和“董糖”。董小宛最拿手的是化荤菜为素菜，“肉久者无油，有松柏之味”。再常见不过的食材，如“蒲藕、笋蕨、鲜花、野菜、枸蒿、蓉菊之类”只要一经她手，就立刻化普通为神奇，色香味俱全、“芳旨盈席”。冒襄必然是个极会生活的人，懂得赞赏爱妻。要不然，董也不必如此下功夫去抓男人的胃。
上图_ 冒襄 草书
董小宛出身于苏绣世家。她家原先在苏州开绣庄，小有名气，到董父亲一代已有两百多年历史。所以董小宛十分精于刺绣，也是得以家传手艺。冒襄又善画画，刺绣与绘画本来就有相同之处，二人又可相互欣赏。
许多文章都写董小宛是如何会生活，但要知道，一个会生活的女人背后一定是一个更懂生活、富有情趣的男人，否则女人的一腔生活热情岂不是要空掷？毫不疑问冒襄正是这么一个难得之人。
最后，这位冒绳绳同学“隐居山林，不事清朝，全节而终”，活了八十又三，引领他的故乡江苏如皋也成为当今中国著名的长寿县市。
文：刘樱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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