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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选读 | 云南玉溪女诗人张译丹:捣碎我的梦,醒来,我就坐在青阶上

诗歌选读 | 云南玉溪女诗人张译丹:你还不来 从胸腔里吐出你的名字

张译丹,1999年生,云南玉溪人。作品散见《诗潮》《青春》《滇池》《散文诗世界》《零度》等刊,曾获首届银杏文学奖。

二十一

我仍确信,在我的生长环境里,

有许多我必须经历的事件,

比如:种植一颗土豆,陷入无物的矩阵,

再者,为冬天深埋的雪诉说不平。

风往北吹,昆明的雨下着,

我寄身在距离故乡八十公里的地方,

关心着哲学理论和社会现象。

其实,我不忍说出的,

是一次又一次,我信任了明天,

和两座城相互依靠的影子。

我依旧渴望的,

是一个午后,门外的喧闹声,

捣碎我的梦,醒来,我就坐在青阶上,

对面,是可以容纳我的居所。

二十一岁,我在昆明安身、立命,

无尽的空,无尽的白。

又到了说晚安的时候了,

不信,你看,

周遭的灯都为我熄灭。

一想到你站在田埂上,

黄昏的云就碎成了稻穗。

于禾下,你亲手指认一株水稻,

借稻叶纳凉,你记得的

一层一层包裹住,呈现白色肉身的,

是稻米、粮食。

它们从未划定范畴,却因为你

有了“自我”的定义。原来生命

如此鲜活,能抬起泛泛的金黄,

遮蔽大地的皲裂、雨季的寒。

你走过水田就走过它们的一生,

你双手一捧就举起一个盛夏。

可是啊,可是天亮你不会回来,

可是山脉的原籍,在你左侧,

那么空旷又那么窄。极光序列里

最远的彼岸,离你最近,离我

最远。

练习失去

我与你同根同源,

相视在河的对岸,

你呼唤我,告知我星象的坐标。

一个人只需和一颗星相认,

对此,我总是深信不疑。

深冬白昼太短,而我的二十四小时,

我身体里最温柔的部分,

全被黑夜生硬地揭示。

寂寞围成一条圆弧,横在边缘,

不停地,复制冲突。

谁会在乎呢?

雨落不落,江水自往东流,

我又一次,在湖底捡起倒影,

四下寻找褶皱,青山作证。

我是把天气冻结在手心的人,

我怀揣着一团云,练习失去。

尽管,二十年里,

我被许多事物责备,也和这光景对峙。

从月亮回来

从月亮回来,

每一分都遗留给它。

一座王朝,空了几千年,

我是唯一来客。

不是皇帝,也非臣子。

不敢夜泊平野,会遇到杜甫,

说不清往事、历史,就败下阵来。

也不往松林去,会惊扰王维,

禅理尽数落下,整座天地都是光影。

只好造船,赴李白云边弄酒之约,

和他一起,酒水一晃就铸了

整个江湖。

一朵花已经凋谢

是的,生活在高原之上,

我早已经习惯,

河流不会静止,时间不会停滞,

我怀念的风景会消失,

即使它们的出生神圣、庄严,

总有一天,它们会沉在水底。

一朵花已经凋谢,

剩下的,尽是枝叶,

没有可再生性。

许多次,我把自己比喻,像这朵花,

重新审视自己的身份,

和一张破旧的脸。

和花一样,我拥有过

我的盛开,也接受了,我的

枯败、我的平庸。

雪 落

那场雪落不落,已经没有关系了。

无非是假想你,怀抱月亮远行,

不再归还。黄昏里,到处是散落的碎叶,

它们比我更期待夜晚的白,

你还不来,日子又长了起来。

雪落在你的村庄,沉睡的鸦醒过来,

叫啊叫啊,从胸腔里吐出你的名字。

我们曾经站在路的这头,打碎冰桂,

大片雪水覆盖身体,如同你的心事

沾染整个冬天,我听到了,

太多过于直白的声音。

不再需要辨认。对着你的眼睛数星星,

你见过的夜晚,距离我们千万里,

你不曾说过的秘密,如何随着那风

越飘越远。这些我无法隐喻的片刻,

终于埋于一个失重的过程,和雪一起

沉入湖底。

你还不来,日子又长了起来。

到了二月,流水顺着一个人的爱情

游过田野、草堆,那片荒芜的地

长出青苔。还要等多久,

须向春天借些时日,

好好地,磨平你的轮廓。

哀 歌

回到故乡,

面对一棵草,我孤立无援。

南风为我吹走老气横秋的冬天,

岁月纷扰,沉下。

没有人知道,我曾仓皇而逃,

绊倒在江流之岸。我化身羊群,

被圈养在贫瘠的石头之下,

耐心地等待一场冒险。我将自己比作暮色,

试图把黄昏的领地慢慢渗透。

反反复复,我的伤痕、失落,

恰如其分地,在肉身里腐朽,

我的命运如是。

请原谅

我悲悯的一生,

苍白经过我,我的记忆

堆积一座低矮的坟墓。

对 赌

第一次和下雪夜对赌

赌我的出生,赢了,便不再

蜷缩着身体,

睁开眼就有人群簇拥。输了,

母亲的腹部从此留下疤痕,

时刻提醒我,生产的剧烈疼痛。

和母亲对赌,赌过黄昏、河流、村庄,

那片土地向来安静,只有

我和母亲的私语。寿命长度

从来未有定数,母亲万般祈祷,

说我能长命百岁,我信了。

我的母亲通晓算法,

陪我走过的每一步,她都赢了。

一把锁老的时候就转不开了

锁芯里,一个世界,两种存在

往外,土阀不像样子,早空了,

风吹雨打都是故事。往里,

木楼上的敲罐声响着,十一年前

外婆坐在摇椅上,半眯着眼,

她的慈爱好比今日太阳,

但光毕竟短暂,

外婆的生命也在那年冬天耗尽。

余留一只长命锁,同样是老的,

没入土,藏在柜子里,柜子的锁

将它锁上,外婆的一生,

长命锁的七十六年,统统锁了。

二十不遇

我在等暮色沉下来,反复下沉的

过程里,死去的是四月。

诗来见我,推攘我示众,我未曾

携刀,只好销声、匿迹,遁形于

江湖。与诗团坐,指认地图上的

经幡,一个参横月没的午夜,

我学会痛,学会哭。我哭,因为

我们注定一生散落,如盘棋,天涯

亡命。

二十不遇,我确认过我的

生命,也曾和《诗经》《楚辞》关联。

过眠山

眠山的原籍,在左侧。

山林垂垂老矣,遗忘本身所事。

它在等骤雨初歇,种下稻米,

燃尽一整座城的灯蛾,

反复端倪。

来不及封存灰烬,眠山的骨核,

有地铁、轨道穿过,被捆绑、抽离。

一个人耗尽一生悲悯也不可知,

一座山的痛远大于一个人的悲,洗马塘的池水

泥土作伴,七公里外的春雨路上,

黄昏降临,有火烧进我的眼睛。

我不能再生发情感。偷听我话语的老鸦,

会落入白蚁溃烂的穴,凝结成诗。而我

以身见诗,像遗留在墓地的僧骸,

坐拥慈悲,掌纹里流水不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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