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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海英的诗,她说,我是孤独的,也是尖锐的

推荐读读臧海英的诗。[比心][玫瑰]她说,我是孤独的,也是尖锐的。诗歌是孤独的也是尖锐的。我的诗,就是我的声音。有时是呼喊,有时是呼救,有时是欢呼,有时仅仅是张嘴的声音。写诗,把自己交出来。我的脆弱、挣扎、孤独,以及我对这个世界深深的沮丧和深深的眷恋,我所有的爱与不能,都在诗里。我的尊严,都在诗里。我继续下去的力量,也来自这里。

|西 行

一想到死在路上
就心生悲凉

一想到身边将升起鸟鸣
而不是亲人的哭嚎
又心生安慰

一想到尸身将引来虫蚁
忽有一种慈祥

|在鲁西北

我不敢冒犯一块土地,我的母亲睡在土里
我不敢冒犯一棵庄稼,我的父亲种下它们
我也是他种下的。生下来,就接受泥土的教育,安插在土里
我的尊严也在土里,它让我拒绝天上的事
一生都俯着身

|画 鹤

想画一只白鹤
一只白鹤,在我心上描画无数遍了

——眼里的薄霜,羽毛下的孤寂
它越来越具体
我甚至感到喉咙里,有它游丝般的呼吸

我拿起笔,它飞走了
我放下笔,它又飞回来

一只白鹤,养在我繁杂的日常背后
它单腿站立

|城中河

河水污染了
我扔石块,它吞了下去。我扔更大的石块,它又吞了下去
我停下来。我暂时还没有更多的石块

|风中

清风拂面,风掀起衣衫
我在风中喊自己的名字
与一个风中狂奔的人,做爱
其中一次
我把身体交给一阵风
灵魂则交给了另一阵风。我说
请让我重新找到它们

|最后时刻

吉尔伯特一直后悔
为没有在美智子弥留之际
把她抱在怀里。
现在,吉尔伯特也死了。
深夜读到这儿,想到也会有那一天
就更紧地依偎着你
你在熟睡中也搂了搂我。

|发光体

我有反复灼伤眼睛的经历
我被光芒吸引
又涕泪横流

现在,我双目失明
内心明亮
接近于一个发光体

|生日诗

今天发现,白发又多了
像是提前来到自己的老年
让我激动不已的是:我中年的脸刚起皱
我少女的乳房,还在发育

|黑鸟

它就要飞过白天和黑夜的界限
现在,它在黑里面飞
我看不见
向我飞过来的时候,我看不见
但它的确在飞
与身边的黑暗不同

|在鲁西北

我不敢冒犯一块土地,我的母亲睡在土里
我不敢冒犯一棵庄稼,我的父亲种下它们
我也是他种下的。生下来,就接受泥土的教育,安插在土里
我的尊严也在土里,它让我拒绝天上的事
一生都俯着身

|为母亲守灵

给长明灯添了灯油后,父亲哭了
哭着哭着,哭成了一个孩子
抱住我哭。哭着哭着,哭成了一对兄妹
哭着哭着,哭成了两个孤儿

|病

他们给我安眠药,抗生素,爱情,经文,酒和利刃……
每个人,都以为可以救我

我走向旷野。我需要大风,雪,河流,芨芨草……
我需要大地,这张处方

|灰

戴口罩的焚尸工招了招手,伯父被推进去
一小时后,端了出来
水泥台上,一堆骨头,冒着灰白的热气
铁筷慢慢摊开,铁锤一上一下
很快,一个人就成了灰。水泥一样的灰

|替一个无处葬身的人问及天葬

青海来的赵雁说,天葬师的刀是沿着骨缝走的
秃鹫,是跟着死尸的气息飞的

赵雁走后,我小心地摸了摸两条肋骨之间的缝隙
那里容得下一把刀,也容得下一对翅膀

|我确信的事

一根枯草里,有庙堂
翠鸟的腹中,装着一座容纳千人的演奏厅
母亲,她还活着
李瞎子的眼睛,看得见
经过怀疑的相信
废弃的石磨,白杨的枯枝,穷人的屋顶……
我往失败者一边,站了站

|鸢尾花

沙丘的后面还是沙丘

走到沙丘低处,看见沙棘草,马粪和一株蓝色鸢尾花
我伸手去摘
你说,沙漠里长一棵草都不容易

继续前行后
嘎亥额勒苏沙带,又让我们看见两株鸢尾花

|庆祝日

这一天,我暗中修改了自己的生日
经过我的允许,我才是我
这一天,我举杯
庆祝自己的出生
庆祝,我终于可以决定自己的死亡

臧海英,山东宁津人。出版《一个声音离开了合唱团》等诗集三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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