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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选读 | 河南商水诗人荒村,一条河一生都蜷缩着身子

诗歌选读 | 河南商水诗人荒村,一条河一生都蜷缩着身子

荒村,原名王伯见,七零后豫人,河南省商水县人,1977年12月出生。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有作品在《诗刊》《绿风》《岁月》《诗潮》《延河》《中国诗人》等刊物发表,出版诗集两部。2017年创办《大平原诗刊》,并自筹资金举办溵川文学诗歌大赛(已办三届),曾主编《中国民间诗歌读本》(2017、2018卷)。

一条沉默的河终会被唤醒

一条河一生都蜷缩着身子

像岸边低头赶路的夜行人

一条河把所有的缓慢都交给了漂碧浑圆的卵石

心事凝结 化作清波流淌

一条寡言的河终被宽阔的土地接纳

沉默着 静等生命里的一场春雨

蛰伏了整整一个严冬

岸边的桃花都迫不及待地呼唤

和雨中穿过的鸟雀一样

把深情写满整个土地

土地的脉动一样会传递给你

飞翔 以千万种华丽身姿招摇

当扶摇生辉的水色铺满碧空

我相信 你一定能从旧梦里醒来

我是一朵被故乡流放的云

在西 在东

被拉直或揉成团

我瘦瘦的躯体时而单薄时而肥胖

感冒时我也会哭泣

淋淋漓漓

由他乡到故乡

母亲粗糙的手掌的温度还在

只剩下冷冷的距离无法丈量

故乡的老树唤我

故乡的麦子唤我

可我依然得不到宽赦

被故乡流放

或南 或北

成丝 成线

被风吹得稀碎 又揉成繁杂的过往

一股脑抛在岁月左岸

不聚 不散

村庄简史

村庄早已被时光腐蚀

蝴蝶从标本里逃出

将自己葬身于油菜花的洪荒之中

这需要降低飞翔的高度

需要美丽的翅膀生出凋零的勇气

每一次轮回都在立秋之后

霜叶挂满整个大野

遍地芦花摇身变作娇羞的新娘

从夕阳的光影里跳出

面对河流发出苦心的誓言

河对岸的斑鸠鸣叫着

忙着回巢

嗷嗷待哺的孩子们闪着欲望的眼睛

欲辨已忘言的真意留在了南山

那里是破旧不堪的故里家园

喜欢夜行的人举着灯笼

照亮了苍岚流萤

却照不见坟茔里夜夜点燃的磷火

先人的名讳杂草般丛生

渐渐游离于五服之外更远的族谱

矮墙上土黑色的陶罐

盛满种子、虚名和酒酿

没有人知道它存世的年限

陈年、经年

或许

只是一瞬间

潜藏的河

黄豆炸裂的脆响 高过云天

黄金一样的豆籽近乎完美

无须借助任何诠释

就可以辨认它的出身

它被压榨出的油汁

饱含着一条河流的气息

不仅仅是黄豆

我是指所有稼穑的颗粒

都是因为那条河流的浇灌才丰盈饱满

那条河流从不张扬姿色

它有它的信念

风来时抱紧一团风

雪来时怀揣一粒雪

鹭鸟飞落 衔来砾石或淤泥

花开半夏 覆盖所有的白骨

任何时候

它都义无反顾地立着

在春天的深渊里被捞起

在秋天的野火里被烧焦

所有的魅惑吊在月光里

晚风轻轻摇过

众荷喧哗

蛙声一片

那条河仿佛深潜在虚构的画中

不露声色

在豫东

我像个迷途者

四处打听故乡的消息

是田垄边上的一株野花

还是草丛里的一声虫鸣

是河岸驰过的蹄音

还是渺远的烟云

路上的人行色匆匆

低着头,怀揣不同的心事

他们是我日日埋头耕作的父老

他们或许早已将我忘得一干二净

在豫东,在辽阔的大平原

我感觉一颗无法安放的心

在雪粒上战栗

在草叶上啜泣

如晚归的人,捂着胸口

静默着呼吸

那么宽厚的一片土地

可以容纳下无数条恣意的河流

可以为任何无家可归的魂灵做一场超度

当我以一个异乡客的身份踏上这片土地

我知道,我可以平静地面对所有的陌生和拒绝

出现或者消失

未改的乡音是倾听

更是无声的述说

 寿圣寺的塔

旋转的天空安静下来

清澈的心灵才可以构建任何虔诚

斑驳的瓦当沧桑过脚下的苦菊

对于历史的真相人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解读

焦黑的雕栏是战火的功绩

三叶虫蛰居的岩壁是鬼斧的刀工

满眼葱翠的古松生动着春光

双手合十的人们习惯于对着虚空的神像

喃喃自语 用肤浅的认知否认自己的罪过

断檐下的尘埃越积越厚

人们都忙着擦洗自己的身子

暮霭暴露了更多的谶语

像嵌在时光软肋里的钉子

不动则已

一动 就痛彻全身

静读一条河

我在高高的堤岸上看月亮

看撩人的月色里被拉长的薄雾和飞鸟的影子

听雨落檐下孤独的吟唱

生命的瓷早已镀上故乡泥土色的黑釉

余生何必再要那些光怪陆离的炫彩

我在高高的堤岸上看太阳

春和景明的四月

恰是人间艳阳天

浩荡的风折折绕绕

滩涂上虚席以待的盛宴

经年的陈酿正酒香渺远

我恰好

看见你

看见你轻轻地走过

又消失不见

此刻 我不想去歌颂任何一朵鲜花

或者更为美好的事物

我只艳羡你跌进一张宣纸时

恰到好处的留白

透过身体的战栗

听到天空急促的呼吸

像是童年赤脚走过春天的密语

荒芜

接近故乡

黄昏的河道已经荒芜

砾石错乱 草木丛生

不见天高云淡

只有鸟雀纷飞

一抹苍黄连着沙丘向后撤退

比水面更宽阔的是芦苇

是鹭鸟低飞时翅羽留下的波痕

掠过狭窄的十月

凝露为霜

岸上雾色笼罩四野

灰白的草茎寂寞着阡陌

远处的月光已上路

多少提灯赶路的人

匍匐着身子

和飘忽的灯影碎在一起

沿着河流走回故乡

故乡在一条河的左岸

梦想是流水指向的远方

俯身 是宽厚的温存

仰望 是高空的辽远

当我停下奔走的脚步

是因为故乡深情的呼唤

在这幸福的季节

落花已铺满归程

沿着河流曲曲折折的走势

嘚嘚的蹄音叩响落寞的小路

此刻

水势丰盈 日和景明

此刻

橹声铿锵 鹭鸟和鸣

村庄在辽阔的原野设下盛宴

虚席静待

故乡的“异乡人”打马归来

假如你听见了雪落的声响

雪落是迟归的蹄音

假如你听见了它的声响

就请用玫瑰

把我安葬

我将在故乡

化作一朵

洁白的云彩

在日思夜想的河流上空

继续沉思

雪落是无字的哀歌

假如你听见了它的声响

就请在我的墓地

静静驻足

我将在故乡

站成一株

清白的草木

依然为深深挚爱的土地

纵情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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