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华坚，男，笔名庞白，广西合浦县人，现在北海市工作。系中国作协会员、“美丽南方·广西”签约作家、北海作家协会副主席。出版有散文集《慈航》，诗集《天边：世间的事》《水星街24号》等。

阿炳

他背着二胡拐进山之西

山南正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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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河，笑两声

沉默片刻

过桥

再笑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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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的眼

断的杖

嗓音也是借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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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蓬

万物生长，莲蓬却在收缩

这有什么关系呢？茫茫天地，血流如注

盛夏的愤怒恍如河流在光阴里无动于衷

一年一年，越过低谷，翻过山岗

和树林的走向互相引领

又彼此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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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过，树仍在

凉风盖过秋天

淹过两双单薄、迷茫的眼神

两个人远隔千里

握手。问候。心有牵挂

像两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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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秋天山坡上站着的两棵树

身边除了杂草，再没有更高的绿色

没有高山突起

滔滔逝水，也没有天外来音和地底的轰隆

春过，夏过，现在秋天也快过去了

秋天终将过去，迷茫终将重返

迷茫在每个清晨，终将披上单薄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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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盖过秋天，吹过山坡

甚好。我把风吹过山坡

想象成风吹过他们头顶，吹过千里沃野

吹走世间最后一丝热气

然后，去到千里之外他们门前

风在似开似闭的门前

如昼夜奔赴后的老人

蹲下来，便一动不动了

而门板似乎正好接过它们的班

一开一合

仿佛风刚从它们前额吹过

现在吹到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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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留之际

他持续低呼一个女人的名字时

他老婆自言自语

“50几年了，还想着”

然后对身边的女儿讲

“你爸以后解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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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

房子那么多，没有一间是他的

鲜花那么多，没有一朵是他的

女人那么多，没有一个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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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远方

在坟地背后

坟地里那么多石碑，没有一块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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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

“时光会沿路返回”他想。这是可能的

他又想，“时光比寒冷更潮湿

在空气中蛇一样，蠕动

你永远无法接近”

这似乎不仅仅是臆想。当他想起这些句子时

时间又过去了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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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从墓地来到公路上

他一眼就看到了路口那棵

长满淡紫色小花的苦楝树

无数夕阳正从苦楝树枝丫滑过

他来不及细想其中的含义

二级公路边几个小孩子扔下的欢乐

很快取代了他的悲伤

——“他们离死亡，和我一样近”

他突然又想起这么一句

他相信这是一个很老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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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月光里的石头

在秋天，我无法动手给自己致命一击

草也一样

我们站在山坡上

英雄一样遥望远方

我们愿意等月亮西斜

让狗日的月光继续如水

浸没我们

把我们变成能致命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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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月

它还是在那里。摸不到的

半空中。它没变，每年中秋，都那样

淡黄，圆润，像纸糊的灯笼

照在野地上，像谁胡乱放了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