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到底是什么？法国作家杜拉斯在她的自传体小说《情人》这本书里也探讨了这一主题。
她十五岁半时遇见一个中国富翁，男人要她，她要男人的钱来帮助家里崩溃的经济。母亲问她，她是为了钱还是为了爱情跟这个男人在一起，她说是为了钱。五十多年来，杜拉斯在她的小说《抵挡太平洋的堤坝》、《情人》、《中国北方的情人》中，反复书写着这件事。她越来越肯定，十五岁半时发生的那件事，是欲望，是为了钱，同样也是爱情。
爱情，是文艺作品最恒久的主题。爱情到底是什么？男女间的一段关系，究竟是不是爱情？同一件事，不同的人，看法都会有很大的区别。
法国作家莫泊桑有一个短篇小说《一次郊游》，写了一对母女在郊游时与两个划船手的纠葛，他们之间，是爱情还是苟合？是品行不端还是情有可原？值得思考。
莫泊桑的小说写得实在好，一个小短篇，经他之手，就像一幅诱人的油画一样，呈现出了巴黎郊外的乡野风光，树林、河面、天空、空气、温度，尤其是空气中飘荡着的荷尔蒙的气息，都清晰可辨。《一次郊游》给人的印象就是这样。
小说讲的是杂货店老板娘杜富太太过生日时，一家人来到巴黎郊外吃饭，遇见了两个健壮的划船手。在情欲诱惑下，两个划船手安排杜富先生和店伙计（也是未来的女婿）钓鱼，他俩则一个带着杜富太太一个带着杜富小姐，各划一条船，开始了一场欢爱之旅。
这篇小说给人的第一印象，除了情景交融的描写激荡人心之外，也难免让人感慨一句：这个故事，写的是这么一件事呀！
莫泊桑的小说题材丰富多样，加之产量高，有不少描绘底层生活场景的作品，但要是把《一次郊游》归到格调不高的那一档，还是有点冤枉。
当然，读者可以认为这对母女品行不端，她俩在老公、老爸等人的眼皮底下，就跟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胡混在一起。
莫泊桑用了大量的笔墨渲染环境的力量，从一开始杜富老先生对太太的态度写起，就开始铺陈郊野环境令人春情萌动的特点，一直写到杜富小姐在小树林中与这样的情境相融，委身于那个叫亨利的小伙子。
我们不妨设想一下，假如这篇小说单独写杜富小姐或杜富太太的韵事，可能都不至于让人的道德感上升得那么快。
莫泊桑的巧妙之处在于，他安排了这一对母女同时发生这样的事。我们可以这样理解：自然环境激发了人的原始本能，在欲望的驱使下，母女关系淡化，她俩只是一个芳华已逝的女人和一个正当妙龄的女子。
杜富小姐和亨利在离开小树林后，对彼此的态度就像仇人一样，这是情感受到强烈震动后的反应，也是对即将到来的离别的抗拒。这段描写，暗示了杜富小姐和亨利之间的爱情已然滋长。
跟杜富小姐事后强烈的感慨与感伤相比，杜富太太与另一个划船手的事，则相当单纯，就像午餐后的甜点或甜酒一样，带给杜富太太的，是完全的满足。
再看这个故事的结局。
不久后，亨利按耐不住相思，跑去找杜富小姐，却只见到了杜富太太。杜富小姐已经嫁给了那个只知道大吃大喝睡大觉的店伙计，杜富太太则向亨利打听起另一个划船手，希望能再次见到他。一年后，亨利在小树林里看到杜富小姐和正在酣睡的店伙计，两人都惦记着去年的那次欢爱，相对无言。
同样一件事，在这对年轻人之间，是一场难忘的爱情；在中年女人和那个年轻划船手之间，则是一桩韵事。
同一件事，是与不堪的现实形成鲜明对比的美好爱情，还是平庸生活的调剂品？杜富小姐和杜富太太，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区别不在于这件事，而在于她们的年龄和阅历，在于对生活的不同理解。
参考书目：《一次郊游》（法 莫泊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