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雪封, 1971年生于河南农村。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开始诗歌写作。著有诗集《与镜中人交谈》、《低飞》(和友人合著)。现居郑州。
一座嘴唇可以覆盖的花园
一朵月季花,
一座嘴唇可以覆盖的花园,
已经开放。只有花蕊
被紧紧裹住,如同卷起的旗。
粉白色的花瓣,又肥又厚,泛着嫩黄的光。
花瓣的边缘,染着一抹艳红:
在中央地带,仿佛刚刚发生一场屠杀。
阳光,穿过布朗运动的灰尘,
一根一根投射在上面,
溅起一浪比一浪高的香气。
而靠近花萼,几片花瓣
有些萎缩,就像过了豆蔻年华的女人,
月季,在逐渐丧失她的水分。
花,本来是植物身体上
最美,最柔弱的部位,却有粉蝶
倒在那儿,溶化,只剩下残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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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的判断
一间陈设简陋的教室,
我们几个成年人,穿插着坐在学生们身边。
今天要学习的课文——
《蝴蝶的判断》;
看不清面目的教师,让一位小姑娘来朗读。
我注意到她,十一二岁的年龄,
长得很美,尤其是那双眼睛,
既明亮,又清澈,就象没有流出深山的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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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红淡淡的嘴唇,纯真的声音,
好象在把一个动人的童话叙述:
孩子们为了捕捉蝴蝶,
采摘下几朵雪花,
投入张开危险大口的罗网;
洁白的雪花散射着梨花的芬芳,
一只绚烂的蝴蝶判断错误,
自投罗网,不幸成了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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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枕边的报时器响声大作,
不合适宜地说:六点四十分到了!
我怅然若失地躺在黎明的光线里,
不想动弹,也不想说话,只是回味梦境,
竭尽心力要赋予它以意义——
我怀念童年,那些过去的时代,
然而,初恋的女孩却预言:
对一种虚假事物的追求,将把我的一生葬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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煎药
纯正,蓝色的火舌,舔着砂锅底。
你咳嗽,眼睛忽略这个世界,两腮诱惑红。
烫手的额头,什么样的火在炙烤?
水逐渐开了,“咕嘟咕嘟咕嘟”,
硝石,草根,树皮,野花,载沉载浮,
房间里弥漫着大自然的苦味。
……有人骑马途经我们的窗口。
我的手指抚摸着,你的脊背光滑,
一种安慰,无言,疼痛暂时平静下来。
微黄的火舌,舔着粗砺的砂锅底。
我的耐心,用两千年的工夫煎一罐药。
积淀的药汁,一点点析出,
就象生命里析出潺潺的柔情。
高温的身体,什么样的火在炙烤?
芳香四溢……“咕嘟咕嘟咕嘟”
血,在砂锅里沸腾了,白色的泡沫外溢。
我不能控制自己、大海和忏悔,
而刚刚入睡的疼痛被惊醒:
昨天傍晚,经过我们窗口的人
又骑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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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不过
我只不过是把夜晚从左边
挪到了右边,蓬松,高大,挡着早晨。
我写下的只不过是生活序列中错乱的位置,
一排排明亮的路灯里刚刚变黑的那一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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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雪融化,我写雪的诗歌也化为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