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插花案
下过雨后的天空阴了好一阵儿,也不知是不是这将要傍晚的原因,青山被深深白雾笼罩在那人间,但凡人走过的地方,都要沾上白雾中的细细露珠。
新闻说,在这个雾霾严重的日子里,西山这里将是整个燕京空气最清新的地方,一向喜爱登山的赵宁于是也就来到了这里,想着能多吸几口新鲜空气就多吸几口。
一路蜿蜒直伸的山路,赵宁正“全副武装”走在当中。
她的睫毛和刘海也被染了一层雾水,抬手顺了顺自己的胸脯,力气真的快要耗尽了,手上的腕表慢慢走向17:00,心里有几丝慌乱。
待走到一处平坦的平地上,她靠着大树呼呼喘气,闭着眼睛凝了片刻神,随之又从冲锋衣的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
用手举着晃了一会终究还是没信号,那心里真正是跌落到谷底。
赵宁想着,救援队再不来,她就真的要死于这深山老林了,只可惜还没过够这女刑警的瘾。
“呼……”赵宁微微叹气。
天色已经快要黑了,赵宁从背包里翻来翻去也就只找到一把瑞士军刀和手电筒,看来今晚是要在这过夜了。
想她二十几个小时前,还是穿着制服坐在办公室里喝着早餐奶的都市女青年啊,现在却莫名其妙的跑到这深山老林来,想出去又找不到路。
眼睛四处转了转看向那越来越看不到头的山路,赵宁想着是该直行还是原地不动,亦或是返回原来的路?
她用手撑着背后的树干想站起来,哪想到刚被雨水滋润过的树干,湿滑至极,一个重心不稳就直直摔倒顺着树干往下滑。
屁股疼的她龇牙咧嘴,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手掌心也是火辣辣的疼。
赵宁对着手掌吹了几口气,凉丝丝的,虽是舒缓了不少,但那一道道红痕的掌心还是让人心生疼痛感。
索性也就坐在地上了,靠着后面的大树,就算再不济,她今晚也得找个地方过夜啊,就怕有野兽。
想着想着她才发现身下有点不对劲,这块平地,貌似有人为的痕迹。
如果说那些山路都是人们走出来,或者雨水顺流而过时留下的路,那么她身下的这块平地,就像是被人挖过,再用土填平。
好奇心趋势下,赵宁一只手拿着手电筒,一只手拿着瑞士军刀,先是仔仔细细看了看这块平地。
呈长方形状大约平了2到3米的样子,上面稀稀长了一些草。
蹲着用手捏了一点土,是新土,而且有翻动的痕迹,证明最近有人来过。
那这土下是什么,宝藏吗?
当然这只是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情节,毕竟谁会真的把宝藏埋这。
赵宁眼睛盯着那被翻过的土,想了半晌,双手好像还尚未通过大脑的同意,它就伸向了那土地,太过于关注那好奇的事物,这也是她为什么没发现不远处那几道挥舞着的光源的原因。
军刀先是直接插入了土中,她在探深浅,猛地一下,那军刀好像受到了什么阻力,不像石头坚硬,她另一只手搭上拿军刀的手,再猛地往前一送。
是木头。
赵宁咽了口口水,黄土下埋着木头。
“赵宁!赵宁!赵警官!”很突兀的听到不远处那清清浅浅传过来的声音,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希望之火瞬间点燃了她,赵宁立马打开手电筒的光源,一边挥舞,一边回:“我在这!我在这!”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她心心盼盼的救援队总算是来了,同行的还有她的同事孙小眉和周昊渊。
“我说,你倒是挺厉害啊,爬山爬到这来了。”周昊渊说话时一边拍了拍赵宁的肩膀,赵宁侧过头一笑,笑得有点得意。
旁边的孙小眉则是贴心的上来扶住了她,要知道,她早就精疲力尽了。
他们的身后,则是几名穿着消防队荧光服的男人,赵宁见到他们心生愧疚,正欲想上前答谢,这才发现自己的瑞士军刀还插在那土里。
再想那土里的木头总是让她放不下心思,她看向那几名救援队人员:“能不能帮我把这里的土挖开一点?”
赵宁私心想着他们应该能解决这个问题的,至少他们用的工具比她的瑞士军刀要好的多。
不过几分钟,那本来盖的严严实实的黄土就被挖开了一小块。
看着露出来的风景,几个人面面相觑,只有像是在预料之中的赵宁,她气定神闲的将沾了土的瑞士军刀用方块大的棉布擦了擦。
也不知是在等着谁开口,几个人都没说话,直到赵宁将手中的军刀擦的发亮。
赵宁悠悠然说道:“通知局里吧,有大案子了。”
她自顾的笑了,这一趟山,没白爬。
————
次日早晨6点,青山中的晨雾还在慢慢散去,赵宁又跟着几名警局队员上了昨日那山头。
一路上几人免不了闲聊。
周昊渊一向话多,大概就是因为他昨天比其余几人先见到那壮世奇观,所以现在这说起来也是坏了闸的水库,挡都挡不住。
“那你们是没看到,就那尸体从上身小腹到胸膛这一块,全被挖了,里面放的全是花,什么洋甘菊,非洲菊,百合花,然后整个尸体就被放在长方形的木头盒子里,上面盖了一层膜纸,可算是遇到逼格高的艺术家了吧?”周昊渊虽然说的有点夸张了,但却都是实话。
黑色的登山鞋踩在松软的泥土上,有点沉重的拖了一层泥,赵宁自始至终双手插在口袋里,耳边是周昊渊那夸夸其谈的声音,还有其余几个同事的唏嘘。
一个人,得心理多变态到什么点,才会把杀人当成一种艺术。
一路指着警方标识的牌子,他们几人很快就来到了昨天那地方。
到的时候,现场已经有了不少人,因为山路不平整,所以在场的几人都是站在树边,撑着树看向那案发现场。
已经整个被挖掘开的黄土地,此时在她昨天靠过的那根树干旁蹲着一个男子,极为显眼。
他穿着银色的冲锋衣,乌黑的头发上沾满了雾水,因为是背对着,根本看不太清的正脸,只知道他应该很高。
而他面前的尸体正是他们昨天见过的奇观,“插花人”,就像周昊渊形容的那样,头和脚还都被摆满了鲜花,黄色的菊,白色的菊,还有百合,各类颜色素淡的都被摆上了。
法医和鉴证人员正在取样。
这个“奇观”,可让不少男警女警唏嘘。但最值得大家议论的,怕还是这个穿着银色冲锋衣的男人了。
“这人谁啊?”
“还不知道吗?省里来的专家,听说是神探来着,什么公安大学教授,也不知道几分真假。”
旁边有几人的絮叨赵宁可是实实在在的听了进去。
“谁发现的?”安静的山林中只听到一声清缓的男声。
就她发愣的这会,知情的几人纷纷看向她,赵宁顺着目光看向前方那蹲在尸体旁边的男人。
“是我。”
“昨天的雨下的大吗?下了多久??”那个男人头也不回的问她,赵宁懵了几秒,这是怎的,她成唯一的知情者了?
但回答起来也是不含糊:“大概十五分钟停一次,不算大,是细雨。”回忆起昨天的事,她总觉得就跟放电影一样,她来到了这深山老林,没过一会就下了场小雨,她穿的冲锋衣防水,她走了一路,然后发现了这被挖空五脏六腑的尸体,这几率,比彩票中奖还小。
那人倒是没再问他,过了一会,他才从平地上站了起来。
嗬,这身高倒是秒杀在场的所有人,起码也得是185,都说男性就得看身高,要知道,多少帅哥都败在一个矮字上面啊。
这么一想,赵宁心中居然有点期待,幸好旁边几个人没看她,不然肯定会被她那如盯着猎物般的眼神给吓到啊。
只见那男人动了动身子,一阵风过就转过了身子。
再一瞧那脖子以上。
嘿,你说他没事戴什么口罩,真是扫兴。
赵宁索然无味,耷拉着脑袋数地上的落叶。
“回局里写份报告。”男人清脆脆的丢下这么一句话就朝别处走去了,赵宁在抬起头前看到的最后一眼就是男人那黑而不浓的眉眼,有点平淡的眼神,看着她,像在俯视。
赵宁心里鄙夷一声,也不知道什么来头,倒是挺神气。
再回过神的时候,男人已经消失于视线内了。
她心知,接下来免不了的就是写报告这种琐事了,她知道什么?她当时坐在了一具男人的尸体上,也不知是哪位艺术家玩的行为艺术?
几人周转几番总算是回了局里。
正欲几人讨论下案情,就看见王盛阳的办公室门打了开来。
“我不会考虑的,谢谢好意。”那干脆利落的声音,倒是有点耳熟,赵宁努力回想着。
脑袋也不由自主的朝里面看过去。
银色冲锋衣,右手手指头很随意的勾着一快灰色的口罩,嗬,这不那神探嘛。
☆、第二章 :插花案
眼见两人在门口周旋了一阵就快要出来了,本来几名伸着脖子在看的刑警同志们立马纷纷缩了脖子回去。
“顾教授,我们组里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啊,只要你来,我的位子让给你。”王盛阳拍着胸脯在心里打小算盘。
在座的几位倒是心里了然,王盛阳这是拉人下水呢。
可有人就是不依啊,不吃他那套。
“谢谢,案情有进展了再叫我。”被王盛阳唤作顾教授的男人,也就是那口罩男,说完就想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却又像是想起什么,转过头看向正撑着下巴看窗外的赵宁。
“那位女同志,记得写报告。”
赵宁是看见他的,他转过头的那会,她就看到了他的整张脸,有点帅,但又有点病态,像是缺血。
但这会,她尴尬的是不敢看任何人,也就没答应他,等听到啪嗒一声,防盗门自动锁上了的声音,她才转过头。
面对其他不知情的人的眼神,她坦然道:“我脸上有筛子啊,不就发现个尸体写份报告,有什么大不了。”
她没注意到王盛阳那边。
还没等那几名同事说话呢,王盛阳就叫了。
“小赵,你跟我进来一下。”
赵宁站起来拢了拢身上的那件制服,一脸严肃的走进了王阿斗的办公室。
“王队。”她爸说过,输什么都不能输气势啊。
大概是她声音突然来的过大,王盛阳整个人颤抖了一下,遂之瞪了她一眼。
他悠悠道:“小赵啊,你来我们组里也有段时间了,是吧?”
“恩。”
“那就这样吧,配合顾教授查案,你也算知情人了。”
赵宁心里一阵郁闷啊,她就是个出去爬山,然后意外发现了一具尸体,怎么就知情了?
“王队,我觉得……”
“别推,要是案子破了,我给你升职。”
赵宁愣了半晌,王盛阳这是唱哪出。
“行了,你出去吧,这是顾教授的联系方式,你不是要给他送报告吗?记得态度好点,知道了没。”王盛阳递过一张写了字的纸条。
“燕京市蜀山区东兴大道山水锦里园137号。”
黑色的钢笔字,笔锋勾画得力,标准的瘦金,这绝对不是王盛阳写
“好,那我出去了。”她心里好像有了点底,王盛阳八成是想让那顾教授来这里全方面为他服务,但人一身傲气啊,不依他,于是王盛阳就开始套近乎,派她去协助他了,拉拢下他。
王盛阳这回倒是机灵起来了,只是可惜她成了这中间人了。
她出门时王盛阳还提醒她关门,心里又是一阵碎碎念,也不知上辈子是不是太清高,这辈子就净被上司“奴隶”了。
“唉,赵宁,你怎么跑西山那去了?那地偏僻的鬼都不经过。”她刚坐下来,坐她旁边的孙小眉就凑了过来。
赵宁将手里的纸条攥的紧紧,面上带笑答:“我受到了死者的召唤。”她说的煞有其事,孙小眉也就差那么点信了。
如果周昊渊不说话的话。
“我估摸你是去图新鲜爬山,然后迷路了又回不来,想求救又没信号,最后万念俱灰坐地上等死,居然发现一具尸体,对了,你得感谢我,是我找的救援队。”
她以前就爱一个人出去爬山,父母走的早,又没有男朋友,日子也是寂寞的很,所幸从事的刑警这行,失踪了差不多一天,同事也能很快找到她。
想起来也是辛酸,从来没有迷路的她,多年来也是第一次被救援队找到。
“我们查到你手机最后一通电话是在西山脚下,再一分析,你肯定是上了山了。不用谢。”周昊渊末了连不用谢都说出来了,赵宁也是虚汗了一把。
“谢谢大家了,赶明我请大家吃饭。”她转过头看向所有人,到底还是要感谢下。
但几个人都沉默着没说话,还是他们组的探长何鑫说了话:“小赵啊,我也劝你一句,没事不要老往那寥无人烟的地方去了,要是真的发生什么事,那就追悔莫及了,你一个姑娘家也不容易,人活在世上,可不能抱着侥幸的心理。”话虽然老生长谈了,但却是句句在理的,赵宁听着也是点点头。
瞎忙了一阵,有人进进出出,这么大的新奇案子,自然得有点大动静,赵宁耷拉着脑袋伏在键盘前,看着屏幕上的word页面,敲了两个大字:报告。
像流水账一样,她无非能说的就是当时的天气,还有周围情况,还有什么异常之类的,太具体的她也不清楚。
等收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现在十一月份,天到五点多也就暗了,赵宁想着她不如现在就给顾教授看,也好赶在下班前结束工作啊。
那张被她攥的发汗的纸条,打开的时候,字体还是瘦金,风格还是那般刚劲有力,只是她搓了搓眼睛。
居然只有地址,刚才只顾着看字,居然没发现除了地址并无其他,这是要给他送上门吗?
显然在这个信息化的时代,真的是少有人为用纸质版的东西来传来传去啊。
她寻思了一阵,手机号码呢?是不留还是不给啊。
余光忽然瞥到王盛阳正好从办公室出来,想着要不要问问他。但碍于他在打电话,她也就没上去问了,这一寻思的结果就是等到只剩几个夜班的闲着问要不要订份外卖时,她还在两手抓着脑袋愁思。
“小赵,要不要吃点?”说话正是白天劝她“改邪归正”的那位老警员何鑫。
她抬起头摇了摇,鼻间赫然充斥着的是盖浇饭的味道,她轻轻的咽了咽口水,她其实也饿,但这事没解决她总咯的慌。
摸索着她又拿出了那张纸条,纸上的地址离她住的地方很近,就隔一条街。
不作多想,她立马点开了写好的文档,按着键盘上的ctrl+p,页面立马跳出一个画框。
没一会儿,诺大的办公室里,靠近窗户的那台黑白打印机就吱吱呀呀的出来几张白纸,等出了大概五张左右,赵宁整个翻了过来,白纸上,整整齐齐的黑墨字正是她刚才手打的报告。
向何鑫几位值班的同事告别后她就拿着稿子上路了。
唉,其实也就是走上回家的路,拐个弯顺道送稿子,嗯,是这样。
燕京市蜀山区东兴大道山水锦里园137号。
赵宁再一次确定了门前的门牌号,再又瞧了瞧这房屋的建筑,嗬,也就和她那警员家属区差了一条街,但那档次可真是甩了他们八百里啊。
面前是一座一米多高的矮墙,门前有一扇黑漆铁门,矮墙上还有一盏灯,像极了中国古代的那种灯笼,只不过它的外面是玻璃的,灯光昏黄,照耀着门牌:山水锦里137。
推开小铁门,就走了两米多长的鹅卵石路,凹凸不平的,小路旁边是绿草坪,虽然灯光暗了点,但大致还是能看的见的,依稀是铺的面积挺广。
再走几步就是正门,赵宁刚才注意过,楼上和客厅的灯都是开的,看来他在家。
走到门前,余光瞥到右侧那墙上有一红点,应该是门铃,她按了按。
叮咚,叮咚。
似乎这门铃每一声都要拖的很长。
她侧着耳朵,听到里面传来了一些动静,有走路的声音,莫名的,她的心脏忽然嘭嘭跳了起来。
怎么说?
顾教授,这是我写得报告,请过目。……好像有点学生给老师交作业的感觉啊。
门被拉开,一个男人站在门边,一手拉着里面的把手,一手垂在身侧。
他眉目清秀的,穿着一件蓝色针织衫,轻声问她:“你找哪位?”
赵宁犯了懵,额额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请问这是顾教授家吗?”
到这时她才发现,她居然连人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姓顾,是个教授。
那男子眉目一弯,后退了几步让了个位置,半边门也就被拉开了些距离。
“请进。”
赵宁冲他感激一笑,还好还好,没弄错。
一室暖光。
客厅里暖气十足,配合着这明黄的灯光,真是叫人舒坦,她悬着的那颗心也算是放下了。
细细打量整个客厅,中国风味十足,不难发现的一些瓷器古董是当装饰品被摆了出来,进门的左侧墙上有挂着一副画,是水墨画,占了半幅画的地方尽是白茫茫的大雪,尽管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但还是能看见那雪与雪之间的层次感,靠近边角处有一黑色茅屋,画的中下方,赫然是一人正撑着伞在雪地中前行,沿途的脚印都被画了出来,天是暗的像黑墨,稀稀散散落下的雪花也能看见。整幅画唯一欠缺着的大概就是没提个字,不然也算是艺术佳作了。
开门那男子见她看着墙上的画动都没动,他盈声笑了笑。
“他喜欢国画,说是念旧。”
赵宁略显尴尬的转过头,轻轻噢了声,脑海中白天那穿着银色冲锋衣的高个男人还在游荡,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个念旧的人,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吗?
等走到沙发处,男子领着她坐下了,先给她递了杯暖茶,赵宁轻声道谢。
“对了,你叫什么?”那男子忽然问她。
没做多想,她立即答:“赵宁。”
“好,我上去叫他,稍等一会。”那男子转身就上了木制楼梯,刚从外面看,这就是一栋三层小别墅,心想真是奢侈,再定睛看那被男子踩过的木板,估摸着应该是红木了。
也不知是不是出于刑警的天生敏感,每到一个地方,她都得好好看看周围的环境,就像去饭店吃饭,得先看好饭店整个结构图,哪里是逃生的地方,哪里有安全通道,以防万一,总是应该的。
她捧着桌上的青瓷杯吹了吹,茶香立马扑鼻而来,她抿了一口,又看向旁边的落地窗,后面似乎是通向后花园,两个门,还挺符合消防的。
正她对面的是液晶电视,几乎和所有普通人家一样,它的下面是条柜,长长的,上面放了一个相框,远远看着,是四个人的全家福,两男两女。
赵宁将身子往前探了探,折腾半天终究是没看清,那边就听到有人下楼的声音,她立马腾的一下就坐了回去。
规规矩矩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虚,居然连看的勇气都没有。
“赵小姐,抱歉,顾烨他现在不方便下来,你有什么东西可以交于我。”
出乎意料的居然是那男子的声音,赵宁心里竟然有点说不出的复杂,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将白色纸稿递给男子。
“那劳烦了,这是我写得报告,麻烦转交于顾教授了。”
男子接过。
“麻烦你跑一趟才是,礼数不周,还请海涵。”
说的文绉绉的,激的赵宁一声鸡皮疙瘩,也真是够怀旧的,说话都这么复古。
她不好再做逗留,匆匆告别出了门,门被关上没多久,穿着蓝色针织衫的男子就蹭蹭跑上了二楼。
一路看过去,除了过道就是两侧房门,踩在松软的地毯上,男子明显兴趣不错,待走到第三扇房门前,手转动了半圈手把。
“你倒是挺能折腾别人。”
☆、第三章 :插花案
黑色的大床上,半靠在床上的正是顾烨。
他一手伸在外面,手背上连着的是一根细管,一直往上,跟壁灯一般高的地方挂着一瓶葡萄糖盐水瓶。
黑色的羽绒被盖过了胸膛,能看见的就是他身上穿的白t恤和黑色的被子之间的反差。
“多运动总是好的。”
声音却是不如白天那清脆了,但底气依旧很足。
门口男子差点笑喷,大老远让别人送份纸稿,现在居然还在说什么多运动运动,这话也就他顾教授能说出来了。
沈逸走上前将赵宁临走时给纸稿丢给他,自己则走到靠近落地窗的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了。
沙发旁有一张一般高的编织茶几,上面摆了一杯热茶。
沈逸两根手指头捏着送到嘴边,轻吹了口气,慢悠悠道:“你这次回来,是打算长住,还是短期住?我建议你先住个个把年吧,你那身体要静养,燕京最适合不过了。另外,你要不找个助理吧,照顾你的生活,我只是你的医生,不能整天替你操心这操心那。”说完他抿了一口茶,细微的声音在冷色调的房间里声音显得很大。
床上的顾烨半抬起阖着的眼眸,显然他对沈逸的话是一个字都不想答。
他也不是没想过找助理,但他是有点精神洁癖,不太喜欢陌生人。
他伸手拿过被沈逸丢在床上的资料,五张a4纸,第一页标题上显眼的写着“报告”两个字,再往下看,开门见山的第一段就切入了主题,死者死亡时间目测已经超过三天,但警局最近没有接到类似失踪人口的报案。
稍纵即逝的他的眉毛轻轻挑起了一个弧度。
一只手翻着,灯光投在黑字上,他仿佛能在脑海中想象那犯罪现场一样,通过这些只言片语。
雨天,深山,泥土,平地,黄土,男人,开膛破肚,鲜花,没有内脏。
一个鲜活的画面就这样出现了。
“顾烨,我走了,我家媳妇催我了。”
正想的入神时,沈逸的声音打断了他,顾烨睁开眼睛白了他一眼。
“出息。”
沈逸这下脸上也挂不住了,回家陪媳妇就该被骂了?
转念一想,看着躺在床上的顾烨笑了笑:“这种幸福感,你一个单身29年的人是不会懂的。”他笑得阴阳怪气。
顾烨听着不但不恼,反而也笑了,音色淳淳,薄唇轻吐:“我当然不懂你谈了八年了还不娶,呵。”
沈逸这次总算是跳了脚了,几步就迈到了顾烨旁边。
牙齿恨恨道:“信不信我明天把你的葡萄糖换成青霉素。”
他知道顾烨对青霉素过敏就正如顾烨知道他为什么不能娶于婧一样,这种你插我一刀,我再还你一刀的事情,他俩总是乐此不疲。
沈逸甚至常常觉得顾烨是一个人太孤单了,偏偏他还常常死撑说孤独也是一种享受,他怎么会不知道顾烨在想什么,对于研究罪犯,他比什么都来劲。
顾烨似乎也是乏了,斜了他一眼就没再说话。
“关门,谢谢。”
他算彻底闭着眼睛了,沈逸索然无味,摸了摸鼻子就走出了他的房间,门被轻轻带上。
他又重新睁开了眼睛,拿过那白纸,因为刚才被沈逸打断,他不得不重新来过,照样是那个场景,现在这具无名尸他了解的还是太少,只能靠现场情况也想了。
再一次被打断是窗外的瓢泼大雨,他猛然发现连着手背上的那根细管已经开始回血了。
他伸过另一只手拔掉了针管,一滴鲜血滴在了他的手背上,凝在皮肤上颤巍巍的。
风在拼命的刮,雨在哗哗的下,他看着窗外,嘴里念念有词,又是一年。
————
昨夜的大雨换来的是今日的太阳,尽管这样,在这个十一月的山中早晨,空气显得还是有点冷。
赵宁再一次来到了西山上,只是这次,不是她一个人了。
还有,顾烨。
实际上尸体早已经被运回了警局,法医正在做鉴定。
她有点不明白顾烨这个时候上来干什么,昨晚下了一夜雨,该被冲刷的东西应该也没了。
泥土被雨水浇灌后此时非常松软,她黑色的马丁靴上早已沾了土,再看前头顾烨的鞋子,比她还糟糕,他就像个来登山的人,穿着冲锋衣,登山鞋,尽管已经很脏,噢,他还缺根手杖。
顾烨蹲在那个埋过尸体的大坑旁,虽然警方已经竭尽全力的保护了现场,但是一场大雨也毁了不少证据。
“这个星期里下过几场雨。”蹲在地上的男人忽然说了话。
赵宁愣了半晌才发现他是在和自己说话,沉吟片刻:“今天是18号,我记得两天前有下雨,还挺大。再就是昨天了。”
顾烨没再说话,蹲着看了一会,忽然就站了起来。
他环顾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寂静的山林中偶有风声,有鸟雀经过的声音。
他闭着眼睛,赵宁看不大明白,他这是干什么,闭目养神?
她清楚的看到男人的嘴角似乎动了动,眉头皱了皱,别说,他长的还挺好看,高鼻梁,淡红的嘴唇,脸色有点白,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睁开眼睛。
“顾教授,抱歉,我想打断你一下。”
顾烨背对着她,好像轻轻嗯了声,让她说。
“顾教授,一直忘了跟你做自我介绍。”虽然他们前后说的话不超过十句,但不同常人的是他们这十句话里没有一句是自我介绍,下意识的,她感到一种不安。
“赵宁,24岁,燕京市警官学院毕业,现燕京市刑侦支队重案小组警员,2012年省刑侦局女子军事格斗赛第一名,父亲是燕京市前刑侦支队队长,母亲是燕京市六中语文教师,你还有什么要介绍的?赵警官。”说到最后他是转过身来看着她的。
深邃的眼眸像潭水一样深不可测,赵宁心里咯噔一下,原来他早就了如指掌了。
有点心虚,她咽了口口水:“没。”
他默了一瞬,沉思了很久。
“回警局。”
就像闲的慌,顾烨带着她在那山上溜了一圈,这不,又带着她打道回府了。
回到警局,听到最庆幸的应该是法医报告已经出来了,只是死者的身份还有待了解。
“死亡时间前天下午三点左右,被人勒住气管窒息而死,凶手用刀化破他的肚子,取出了内脏,然后再给死者的肚子中塞满鲜花,初步断定,是在死者死后一个小时内被放埋在土里。”法医是位带着黑框眼镜的30岁男人,叫徐家,听说这次的案子很独特,第一个就要求由他来化验解剖。
赵宁蹙着眉看向躺在解剖台上的那具男尸,徐家给他盖了一层白布,就像安静的睡着了一样,他的双手放在了外面,端正的脸庞蒙了一层冰霜,十一月的天气让他在土地下并没有很快腐烂。
顾烨也不知从那拿来了一副手套,几步就迈到了旁边,对着男尸左看看,右看看。
“谋杀性团伙作案,死者生前从事政府之类的机关工作,年龄在28到32之间,结过婚。”他的长篇大论听的旁边两人哑口无言,赵宁和顾烨接触的不多,只是依稀他是某方面的教授,应该是行为分析和犯罪心理,往往在传统刑侦里他的这种看似没有依据的话,总是让人感觉很虚假,像胡扯,不过一具尸体,他就看出人家的职业了?
“徐法医,死者身份出来了!”
门外走进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性,年龄不大,手上拿着一叠报告,应该是实习法医。
所谓真相,就是要当着你的面揭穿的,当那位实习法医拿着报告,顾烨让她一个一个字念出来的时候,赵宁眼睛都能将墙盯个洞了。
“陈述海,男,30岁,市财政局工作人员,现居住于燕京市南城,有一妻子,和父母同居,但据邻居反应,似乎婆媳关系不好,经常吵架,上门询问时,家属并不知道他已经死亡,因为说他在14号下午七点多有传过短信说,自己去外地出差了,直至今日。”
赵宁听着没说话,眼睛下意识的就看向顾烨,他脸上表情淡淡,似乎对报告已经是预料之中。
正常来说,一般人失踪了,超过24小时就可以报案,这也是她好奇为什么最近警局并未接到失踪人口的报案。
原来是家属收到过死者发的短信,当然,那不可能是死者自己发的,因为他已经死了。
纵使法医鉴定的死亡时间有偏差,那这种几率也不会出现在4个小时内。
想来,这也是为什么顾烨刚才说,这是一件谋杀性团伙作案,会给家属报平安,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吧,不让家属在短期内发现。
“顾教授为什么认为是团伙作案?”法医徐家问那还站在尸体旁的顾烨。
“你觉得一个成年人,就打比方是成年男性,他能在一小时内杀死一个成年男子,挖空内脏,然后再给他运到山上?如果可以的话,他应该姓金。”
赵宁觉得后面那句她没明白,姓金?姓金就有这能力吗?不仅赵宁没明白,法医徐家和他的实习生徒弟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疑惑。
再看顾烨,他淡淡瞥了一眼疑惑的三人,声音清脆:“金刚。”
赵宁:……
徐家:……
实习生:……
赵宁怀疑顾烨一定是理科男,冷幽默的化身,但气氛被他这么一调解,却显得舒缓多了。徐家领着徒弟走到了显微器旁边,似乎还在研究死者的dna。
赵宁踱着步子走到了离顾烨几步远的地方。
“拿纸笔。”顾烨头都不回的吩咐。
赵宁四周看了一圈都没看到,直到那实习生送来一小本便利贴,还有黑笔。
她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把纸笔递给顾烨,那头就说话了。
“yjkk20111114023。”一串莫名其妙的数字,不作多想,赵宁已经在纸上刷刷的写了下来。
停笔她忽然想起什么,合上了本子,盖上笔帽,她把腰挺的直直的。
顾烨又继续转过身去研究尸体,看着他清冷的侧脸,一时间,赵宁待在后面竟不知道怎么好。
“顾教授,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从门口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赵宁就像在茫茫大海中找到一块浮木,她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能见到王盛阳。
☆、第四章 :插花案
王盛阳像一阵风一样的走了进来,直接略过赵宁走到顾烨旁边,只见顾烨微蹙着眉。
“抱歉,麻烦离我两米远,谢谢。”他仍然是头也不回的说。
赵宁双手抱着臂,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在重案小组这块,可没几个敢这么和王盛阳说话,让他离自己远点,尽管心中再多不满,但领导毕竟是领导。
眼下,她却觉得一物降一物这句话或许会在这里印证了。
王盛阳显然也是没想到,额了半天,接着往后退了几步,与赵宁一条线上的时候,他才接着问。
“顾教授,如果你有什么其他需要尽管和我说。”
这才是让赵宁出奇意料的,不过转念想想,王盛阳现在捧着顾烨都来不及,哪舍得和他唱反调啊。
再看前头正在检查死者眼睛的顾烨,他顿了顿手,轻轻恩了声:“你们通常会用到犯罪心理画像吗?”
王盛阳哑然:“这个,没有,你也知道,在你来之前,我们这里没有一个人懂犯罪心理,更别谈犯罪心理画像了。”
“会速写的有吗?”他又问。
“这个……我得去问问。”王盛阳明显尴尬了,但他们传统刑侦破案真的很少用到这个,何况,犯罪心理画像和会速写有什么关系?一个是文字性表达,一个是图画性表达,根本搭不上。疑惑归疑惑,毕竟顾教授的心思哪是那么容易猜。
“我来吧。”
王盛阳有点诧异的看着身边的赵宁,而她的眼神只是看着转过身来的顾烨,男人的眼眸就像黑洞在吸引着她进去,充满探究,却又有点预料之中。
她心中的疑惑就像戴着一块放大镜把问题放大了十倍。
他又知道了?
“小赵,没听过你会画画啊?”
赵宁垂眉一笑:“没听过不代表不会啊。”
王盛阳张着嘴想说点什么,但又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一旁的顾烨开了口:“写字记录快就行。”
“那成,那我们小赵就交给顾教授你支配了,嘿嘿,我那还有事,就不奉陪了。”王盛阳咧嘴一笑,摸着肚子摆摆手出了大门。
支配?这个词怎么听怎么怪。
“等会我来说,你写,明白了吗?”顾烨的声音凉凉的,棱角分明的脸庞写着生人勿近。
赵宁向实习生又要了几张纯白a4纸,用的还是刚才写字的笔。
她靠着旁边徐家放仪器的台子上,头微仰着看向顾烨,手中拿着笔严阵以待。
“主犯男,年龄介于30到35之间,身高178左右,作案时头脑冷静,他认识死者,并有着一定渊源,是个精神洁癖很严重的人,应该很壮硕,受过高等教育,死者生前没有挣扎,从犯和他更熟,排除掉心理极端变态,他们有可能是为了情,或者财。杀完人后他们将死者的肺脏挖空,再摆上鲜花,不确定这是不是在他心里有什么特殊意义”
顾烨说话时语速极快,在赵宁以为他只会形容罪犯的作案动机时,他居然分析出了整个案件的主犯和从犯,以前早有耳闻犯罪心理学,只要不是亲眼看到,她总会觉得这种理论有点扯,毕竟她深受传统刑侦的教育。
她沉吟着如何去回答顾烨,对于他的分析,她信也不好,不信又不好,正思虑着,对面的男人又开口了。
“等等。”
他忽然沉着脸说了两个字。
赵宁看着他满脸疑惑,不是要画罪犯的面貌吗?
只见他又抬起了死者的一条手臂,那行陷下去的英文数字清晰可见。
“yjkk20111114023……20111114023……”他喃喃自语,嘴里念出的正是那串英文数字,赵宁听着也沉思了起来,20111114023,有点耳熟。
像……
“生产日期?”她投过不确定的目光看向顾烨。
男人的唇角掀起了一丝笑意。
“goodjob。”他是标准的美式英语,明明听起来是夸人的话,说出来却也太平淡。
赵宁抿了抿唇,暂且理解成教授夸人的方式比较独特吧,毕竟她已经从一名正儿八经的刑警队员变成,顾教授的跟班了,就在刚刚,她的上司已经把她发配了,so,还在意什么夸不夸呢。
“赵宁,让人去西山山脚下找找有没有什么废弃的生产工厂,大概是生产食品之类的。另外,我们该去慰问家属了。”他应该是愉悦的,但嘴角却不露半点笑意,只是一脸的高深莫测。
法医鉴定,死者身份调查,死者家属调查,一切都在沿着一条主线发展。
坐在车上时,赵宁忽然想起刚才顾烨验尸的时候,王盛阳只是靠近了他一点,他就说让他离他远点,下意识的他觉得他是有洁癖的,于是想着想着她也就往另一边靠,本来就不大的车厢,她已经靠到了车门,正在看家属资料的顾烨应该是看到了她的动作,抬起头看向她。
“那个,我明白有洁癖的人。我理解。”她尽量装作深明大义,洁癖这种东西有没有是无所谓,但如果太深层次的洁癖,还是会人旁人下意识的疏远。
他放下了手中的资料,整个人靠在了椅背上,两只手同时揉着太阳穴:“王盛阳身上有酒精味,它会影响空气的变质,以及,我的大脑正常活动,有空多看点书,这样才能保持你在和别人交谈时不被嘲笑。”
所以他现在是在心底默默嘲笑她了?
赵宁默然,顾烨这个人初印象就是不爱说话,有点清冷,然而这是他们认识的第三天,他就已经开始毒舌她了,她很困惑,但想想又觉得他或许是太过钻研于心理学,而忽视了社交交际。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安静的车厢里依稀能听到纸张翻动的声音。
没一会儿,前面的警员小李已经叫他们下车了。
陈述海住的是回迁房,也就三年前南城这边改革,经济开发后地产商大批量征收人家老房子土地,在这个小区,大概有三分之二的住户都是回迁过来的。
警局已经事先通知了陈述海的家人,告知他已经死亡,是谋杀,但为了舆论影响,他们还是提前告知了家属不可轻易外泄,这也是为什么他们的警车得停在离小区较偏僻的地方,然而穿便服的也就剩下赵宁和顾烨两人了。
他今天穿了一件灰色大衣,双腿修长笔直,再戴个帽子,叼个烟斗,是不是就很像大侦探sherlockholmes了呢,赵宁这般想。
不过人家性格比他好多了。
“你再走两步就可以看星星了。”顾烨的声音忽然从后面传来。
声音凉薄,她倏的抬起头,果不其然,确实再走两步就撞上前面的香樟树了。
再看身后的顾烨,几步远,他身子微微侧向单元楼的大门,看着她,没有任何感情,反而带了点严肃。
很快他就朝大门走去,修长的双腿一步两个台阶的上了楼,赵宁立即噔噔噔的跟了上去。
咚咚咚。
她上到303时,顾烨已经在敲门了,没一会儿,就出来了一位老妇人,她的一双眼睛有点泛红,看着门口的两人,警惕的问:“你们是?”
顾烨笑而不语,侧过头看向赵宁,其中意味大概就是,到你表演的时候了。
赵宁心中忍不住嘀咕了几句,刚才上楼他倒是挺快,这会儿知道用着她了,于是乎她慢条斯理的从口袋里掏出警员证。
“您好,我们是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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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母很客气的给赵宁和顾烨两人泡了茶,邀请两人坐下,但顾教授并没有要安静的喝会茶的意思,他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绕着客厅转转悠悠了一圈。
赵宁见陈母脸上微露尴尬,连忙打岔寒暄。
“阿姨,我们这次来是想多了解下信息,您不用太客气。”
陈母在陈父旁边坐下,拉着赵宁放在膝盖上的手,瞬间就要哭。
“赵警官,你可一定要替我们儿子瞑目啊,我们就这一个独生子啊,他怎么就这么命苦呢。”边说她那眼泪也就掉下来了。
陈母看面相应该是个比较强势的人,但对这个独生子应该也是惯的很,她在拉着她的手哭泣的时候,一旁的陈父就撑着脑袋唉声叹气,年过半百的两个人,就这么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换谁都心如刀割啊。
赵宁顺手抽过茶几上的纸巾,擦了擦陈母的眼泪,拍着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吵什么!还不够烦吗?”客厅里忽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几个人纷纷循着声音看去。
这个女人,应该就是陈述海的妻子了。
资料上显示,陈述海的妻子甘萱萱今年30了,独自经营着一家花店,她想象中,那应该是个贤惠安静的小女人,但眼前这个靓丽时尚的女子,她有着栗色的大波浪卷发,脸上是淡淡的妆容,眉眼尽显成熟女人味。
她个子有点娇小,赵宁站在她面前,女人虽然矮了她半个头,但气势丝毫不输。
“甘女士,您好,我是燕京市刑侦大支队警员赵宁。”赵宁客气的伸过手。
甘萱萱倒只是瞥了一眼,也没伸过手,就双手抱胸,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两位老夫妻。
赵宁心中实在尴尬,但面上想着还是不能丢,眼角的余光好似也看到旁边的顾烨垂头轻笑。
正欲开口,对面的甘萱萱就冲着沙发上的老夫妻叫了起来。
“整天就知道哭!有用吗,哭他就能回来了吗!”
有些女性生来声音就尖锐,特别像甘萱萱这种,那种感觉就像拿铁钉子刮着玻璃,赵宁听的心里有点发麻。
那边坐在沙发上的陈母也是沉不住气了,唰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几步就朝甘萱萱走了过来。
“你怎么说话的!还有没有教养了!”
“呵,我有没有教养关你屁事,你们陈家人有教养怎么能生出来这么窝囊的儿子啊!”
赵宁就夹在中间看着两人你一早,我一语,骂声不断,听的她眉头直皱。
她只是来调查情况,可没时间听别人吵家常琐事。
“麻烦两位先停一会儿,不要妨碍司法公证。”适时的,她算是终于插上一句话了。
一句妨碍司法公证,也算唬住了这两个情绪激烈中的女人。
☆、第五章 :插花案5
“他每天早上八点出门上班,然后从合安路坐地铁去上班,一般下午六点就能到家了,但是那天他直到晚上都没消息,打他电话也没人接,后来直到7点多,他传了信息过来,说是临时被调到外地出差了,我们这才放下心。”陈父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坐在单人沙发里的赵宁。
相比两位女士,他是最沉默的了,活了半辈子了,一个好生生的儿子就这么没了,他也只能垂头叹气,隐隐的,她好像看见了陈父眼中的湿润。
赵宁心里也闷闷的,片刻后才接着问。
“那他平时社会交集怎么样?有没有结怨的?”
陈父抬起头想了一会儿,片刻后摇头:“没有,阿海这孩子很乖,平时也不爱说话,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在家,对我和他妈也很孝顺。”
赵宁拿着笔很快就在小本子上写了几点。
1.没有结怨。
2.孝顺父母。
3.沉默寡言。
她抬起头再看向另一边,橱柜隔的餐厅,一张八仙桌上,顾烨坐在最上面的椅子上,甘萱萱和陈母两人坐在侧边。
因为顾烨觉得,他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两个女性,虽然话听起来怪,但至少现在那两人是真正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跟顾教授玩着你问我答。
“他的工作如何?”声音凉薄的正是顾烨,他眼神清明,黑眸紧紧的盯着面前两人的一举一动。
陈母沉吟着说:“还不错,公务员是铁饭碗啊。”
顾烨再看向甘萱萱。
女人脸上露出有点讥讽的神色。
“知道什么叫穷忙吗?说的就是他,一个月拿着那么点固定工资,交交保险金就不够用了,还得伸手向父母要。”说完她又嗤笑了一声。
顾烨挑眉,显然对这种两人的答案大相径庭的样子有点满意。
他继续问:“你们觉得,谁最有可能杀了他?”他的嘴角好似勾了笑,但又看不大明白。
面前的两个女人都是一愣。
“警官,我家阿海性格好,哪有人要谋他命啊,真是作孽,我好好的一个儿子……呜呜”陈母说着倒是又哭了起来。
一旁的甘萱萱则是沉默了,她紧抿着唇不说话,脸上有点复杂的神色。
顾烨将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随手扯了扯自己的衣领,顺着问她:“甘女士,你认为呢?”
正垂着头的甘萱萱听到顾烨的声音,整个身子都一颤。
她侧头看了看身边的婆婆,老泪纵横,下意识的她咬了咬嘴唇。
“警官,我也不知道,我老公平常都三点一线的,交际圈也小。”
顾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倏的他抬手看了看手上的腕表,黑眉轻挑。
他侧头看向赵宁:“assistant,可以收工了。”
坐在沙发上的赵宁听到顾烨对她的称呼竟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怎么就成他助理了?
算她劳务费了吗?
赵宁气结,等听到防盗门被转动的声音,她才嗖的站起来,走到门边,转身和陈家人道别。
陈母含泪点头,甘萱萱依旧垂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陈父则是坐在沙发上两手撑着头,一脸痛苦。
当刑警这么多年,她没少见过那些肝肠寸断的家属。
天灾*,该来的你还是得接着。
赵宁走在顾烨后面,他纤长的身姿挡住了天边的点点暮色,背挺得直直,整个人既严谨又正派。
好像没走多久就到了刚才停车的地方,顾烨先矮着身子坐了进去,双腿并拢,双手交叉式放在膝盖上。
赵宁在他身旁坐下。
前面开车的是位五十多岁的老警员老林,见赵宁和顾烨都坐了上来,透过后视镜他看向后座神态各异的两个人。
“顾教授,进展的顺利嘛?”老林问。
顾烨抬了抬眼皮,两只手的手指慢慢抵在太阳穴上,轻轻揉动。
“一般般。”他淡淡出口。
老林有点语塞,勉强的笑笑,正好车上了高架,他也就没再顾着闲聊,一心看着路了。
“assistant,你不必这么看着我,真相是要慢慢揭给别人看的,你如果觉得你智商高不妨可以推断下。”一直闭着眼的顾烨突然又淡淡的说道,正侧头看他的赵宁微囧,她不过是看了他几秒,他就知道了。
赵宁一只手撑着脑袋,作思考状,冥思半晌说:“目前我比较怀疑甘萱萱。”
男人仍是闭着眼睛,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很灵活的在敲打关节。
“我等下直接回家,你回警局后让王队带人调查下陈述海平常的朋友,发小这种,他有可能是健身教练,或者只是爱运动,体能很好,而且,他可能和死者妻子有暧昧关系。”
顾烨说话时,是典型的连口气都不喘。语速也极快,咬字清晰,令人语后才发作深想。
哗啦一声,赵宁还在消化顾烨的话,那边车门就被拉开了,穿着灰色大衣的男子长腿直伸就走到了外面,他头也不回的抬起手挥了挥。
小院前的门牌上,山水锦里137在夕阳下很是夺目,车门再次哗啦一声被关上了,赵宁整个人靠在了椅背上,警车越来越快的离开了这条和她家仅一街之隔的“土豪区。”
她的确按照顾烨说的那样去告诉王盛阳了,效果很显着,警方很快就锁定了一名嫌疑人。
赵宁用警局的电话给顾烨打电话时是次日凌晨4点多,她没想这个点打过去会不会扰了顾教授的好梦。
电话响了五六声,赵宁攥着听筒的手都紧紧的,她打的是顾烨家的座机,据说是顾教授不爱用手机,平常找他有事也就只能打他家座机,或者打110,警察会告诉你,顾教授正在哪个地方破案。
等到大概第八声时,那边终于传来听筒被拿起的声音。
很静默,隐隐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
赵宁迟疑着出口:“顾教授?”
“讲。”男人的声音有点低沉沙哑,和平常比起来,简直性感至极。
她心里莫名升了一丝雀跃:“教授,陈述海案子有进展了,已经确定了一名嫌疑人。”
“你们确定不是两位?”他忽然反问,赵宁措手不及。
“顾教授,林师傅已经过去接你了。”
简明意了,司机都过去您家了,您就直接过来聊吧。
——————
在会议室的微暗灯光下,顾烨披着晨露而来,灰色的大衣换成了黑色,或许是同款样式,他不过是换了个颜色,俊容依旧,脸上的表情有点闲适,这才是令她费解的。
王盛阳率先站了起来迎接他。
“顾教授,抱歉这么早把你叫过来。”他歉意的朝顾烨伸过手。
男人有点慵懒的眉目瞥了一眼,缓缓从口袋里掏出手,虚握了大概两秒不到就松开了。
他不发一言的走到了会议桌的一个空位旁,端起桌上的白开水,优雅的喝了两口。
整个会议室里坐着的全是特别行动小组的精英,他们都是从昨天熬到现在没睡觉,但精神却是一个比一个好,为什么呢?
因为,这个案子有意思了。
孙小眉拿着一叠报告走到前面,白板上是满满的人物分析图。
“目前我们锁定的一名嫌疑人是死者的高中同学,名叫代长信,男,31岁,河市人,离过两次婚,父母在他十四岁那年离异,然后他寄住到燕京的姑妈家,和死者陈述海是铁哥们,只是两人性格反差比较大,陈述海性格内敛,稳重,比较脚踏实地,代长信则是比较外向,在学校时就很爱闯祸,但脑子很聪明,学霸,爱运动,大学成绩更是优异,步入社会后因为屡受挫折,后干脆放弃铁饭碗,当了一家健身会所的教练,两个人高中都是很要好的朋友,后来大学代去了首都大学,直到毕业,代长信才回到燕京。我们查了代长信近几日的行程,他似是有意避开陈家,按照平时,他至少一个月会去三四次陈家,再看顾教授给的信息,我们又搜查了西山附近,发现了一家废弃的食品工厂,在一块铁板上,我们找到了属于死者的dna。以及,不属于死者的毛发,还有泥脚印。最后,来自死者的手机通话,他最后接的电话是来自代长信的,通话时间46秒。”
众人听完后神色皆是凝重,他们会将代长信锁定为嫌疑人,也是因为王盛阳坚持通过赵宁笔述的顾教授犯罪分析,178左右,年龄在30岁边,运动能力很强,关键那通电话。
下意识的,几乎是所有人,在这场看似近乎完美的犯罪案件中都选择了相信顾烨,大概是因为他那名称前缀。
首都公安大学行为分析和犯罪心理客座教授,公安部特聘首席顾问顾烨。
瞧,这前缀长就是令人无条件信服的理由,这个道理,几乎从古至今就延传下来了。
王盛阳沉着眉看向顾烨。
“据小赵转述,顾教授认为还有从犯?”
单手拿着直升杯的某位男人心情盛佳的用另一只手轻轻敲打桌面。
“难道你觉得代长信本姓是金?”他反问。
联想起之前的他说的金氏理论,赵宁垂着头忍不住笑了,看到周围的人一脸莫名其妙。
默了片刻,顾烨重新放下手中的水杯,站起身来。
灯光下,身姿玉立。
“如果搜查令半个小时内的话可以弄下来,那我们现在就该出发去老金家了。”
老金,说的是代长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