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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切的金子》|朴赞旭

43

“呼!”

金子一打开教室的灯,正在疯狂锯铁链的白老师惊慌失措地抬起头。一直到现在,白老师通过音箱一字不漏地听到了九个人的对话,那些话好像随时都要爆炸的、可怕的定时炸弹的秒针声一样。

“不要过来!”

白老师摇摇欲坠、勉强从座位上站起来,向穿着雨衣、手里拿着菜刀走进教室的元茂妈妈挥动着锯条。但是,此刻的他一点都不可怕。

“为,为什么干了那种勾当,这么好端端的人?”

元茂他妈就像马上要扑过似的用刀瞄准白老师。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夫人!”

瞬间,从音箱中传来了“白翰相从椅子挣脱出来了!”的高喊声。接着传来跑过走廊‘噔噔噔噔’的脚步声,接着,举起凶器的人们一下子涌进教室。

“难道,这狗崽子!”

世贤的爸爸做好向白翰相扑过去的姿势,重新抓起了斧子。

“不,不要靠近我!”

白老师重新向半空中挥舞着手中的锯条威胁人们。本想扑过去的人们被白老师疯狂的气势镇住,向后退了一步。

在京的爸爸从世贤的爸爸手中抢过斧子想扑过去,但是金子举手制止了他。

“崔班长,能帮我把我的手枪拿过来吗?”

崔班长去旁边的教室取手枪了。

瞬间,白老师快速滚动着狡猾的眼珠子,像倒下去似的急忙坐在地上。然后用锯条对准戴有脚镣的左侧脚脖子疯狂地锯起来。一开始还露出了白色的骨头,接着马上向四处迸溅开肉和血。但是因为脚脖子上面牢牢地缠有金子捆绑的绳子,所以还没蹦出血柱。

注视着正在锯自己腿的白老师残酷的模样,人们的痛苦表情和白老师现在的表情完全一样。

忍受着痛苦以恶鬼的样子疯狂地锯自己脚脖子的白老师,因锯齿过于钝而无法锯开骨头,他就把锯条稍微往下、挪动到关节和关节之间开始狠狠地锯起来。锯齿迅速深入肉和软骨之间,不一会儿,穿着有洞皮鞋的血肉模糊的脚从脚脖子掉了下来。

“这里,枪……”

崔班长拿着枪跑进教室,发现白老师被锯开的脚,猛然停在那里,忘记了说话。

只要锯掉一条腿就可以很容易地从脚镣中拔出脚,白老师的嘴角和眼里露出了充满杀气的狞笑,并从铁链中拔出了戴在左脚脖子上的沾满鲜血的脚镣。因为锯掉左脚的原因,右脚变得自由了。现在剩下的只有右手上的手铐。

白老师匆匆看了一眼拿着凶器瞄准自己、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的人们,重新又迅速把锯子挪到了右手腕上,然后快速地开始拉锯。但是不像用两手拉左脚时那么顺利,因为锯子总是偏离,手腕上的皮肤被四处剥脱。这样一来,白老师用左手抓住锯齿固定住,然后把右手腕关节对准锯齿使劲来回搓动。

“唔唔唔唔……”

大约过了一分钟左右,右手从手腕子上无力地掉了下来。

拿着凶器的人们站在原地,呆呆地注视着白老师的举动。

慌忙站起来的白老师还没等站稳就又摔了过去。这次,他再也没想爬起来,而是向着窗口爬过去。教室的地板上拖着长长的血迹,用左手和右手肘部,左脚和右脚膝盖蹒跚地趴着,勉强爬到窗口底下。接着用左手扶住窗台,吃力地爬起来打开窗户。就在白老师刚要跨过窗台而把上半身挎在窗框的瞬间,有一个人蹦了出去。

“咦呀啊……”

蹦过去的人是恩珠的奶奶。就像年轻人一样蹦出去的恩珠奶奶,猛然举起什么东西向趴在窗框上的白老师的脖子插进去。血柱马上从脖子像喷泉一样喷了出来。受到一击的白老师呼哧呼哧咳嗽着暂时停止挪动,接着马上又挣扎着被切断的手和脚,想跨过窗框。恩珠奶奶又重新高高举起手狠狠地扎向他的脖子,然后她才慢慢向后退了出来。四处迸溅着血,无力地躺倒在窗框上的白老师的躯体,自动向后滑了下来。白老师一屁股坐倒在教室地板上,仰着脖子仰面朝天地摔下去,他的脑袋‘哐’的一声撞击在地板上。

44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充满血腥味的教室内,时间好像突然停止了似的。

白老师瞪大眼睛一动不动。从脖子的伤口处,白沫一样的血也不再冒了。也听不到喘气时来自肺里的咕噜声。

高高举起凶器停在原地注视的人们,慢慢走近白老师,看了看被血染红的脸。在京的爸爸用脚尖‘啪嚓’一下踢了白老师的脑袋,脑袋无力地转到一边。

“看,看来死了?”

一直站在后面的崔班长慢慢走到大家的前面,拔出深深插进白老师后脖颈上的剪子用手指擦了擦血。塑料把手部分写有什么内容,是写有‘1-3李恩珠’的不干胶标签。

“您还想把它拿回去吗?”

崔班长向恩珠的奶奶伸过剪子问道。恩珠的奶奶望着白老师的尸体,像神情恍惚的老太婆一样傻傻地笑着。抬起头看了半天崔班长的奶奶接过剪子,望了望写有‘李恩珠’的名字,突然举起剪子重新插进白老师的脖子。蹦出了几滴血。人们把头转向一边。

“恩珠奶奶,尸体上留下恩珠的名字是不可以的。”

重新看了看崔班长的恩珠奶奶吃力地拔起剪子,摇摇晃晃地走到椅子无力地坐下去。

“现在都结束了吗?”

崔班长望着手里拿着凶器的大家道。

“还没有解决完的人赶紧解决吧。”

元茂的妈妈从尸体旁踌躇地向后倒退,第一个把手中的菜刀扔在教室的地板上。除了单独准备特殊武器过来的世贤父亲之外,其他人都一个一个把凶器扔到了菜刀旁。

扔掉凶器的元茂妈妈投入丈夫的胸怀放声痛哭。

“还有没有没解决完的人?”

金子重新问了一声,但谁也没有回答。

“那么,就开始收拾吧……”

听完金子的话,男人们一起走过来用大型的塑料口袋装下白老师的尸体和被切下来的脚、手。同时,女人们用手抓起积满血的铺在教室地板上的塑料布的四个角。在京的父亲急忙端来白铁皮罐放在了塑料布的下面,金子用刀在塑料布的中央切开了一个口子。堆积在塑料布内的血哗啦啦地淌进了白铁皮罐里。接着人们叠起沾有血迹的塑料布,扔掉了白铁皮罐内的血,用大小抹布干干净净地擦掉沾在教室的地板和玻璃窗户,还有墙壁上的血迹。大扫除以后的教室马上变得非常干净。只要空气中的血腥味散去,就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

“大家集中到这里来吧。”

崔班长从汽车里拿出了小型照相机,把人们集中了一起。

“女人们坐前排,男人们站在后面吧。”

金子以外的所有人,整齐地排着队摆好姿势。人们面对镜头的表情既不是笑也不是哭,他们的表情非常微妙。大家的心情一定很复杂。

“元茂爸爸,胳膊会看不清的,再靠里一点。对,对,好了。照了,一,二,三!”

崔班长按下快门,闪光灯‘咔嚓’闪了一下。
尾 声
在成濑蛋糕店,金子正在厨房准备东西,九个人围坐在两张桌上,互相避开对方的目光看着陈列柜台,或望着漆黑的窗外。大家的心情都特别复杂。

这一天,就像那记忆犹新的从绑架犯那里接到孩子被绑架的电话的时候一样漫长,就像孩子们的尸体被发现的那一天一样可怕。白天突然接到他们那么长时间疯狂地要抓的绑架犯已被抓到的电话而跑过来,目睹了犯人切断自己的手和脚的可怕的场面,再把那个犯人杀死后埋在冻僵的泥土里。

‘没能亲手杀死犯人是好事还是坏事?’

一想起残忍地被杀害的孩子们,就哪怕是撕碎犯人十次也不解恨;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想,没有亲手杀死犯人也是件好事。就算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如果是亲手沾住血杀死了,那么,那些又将会成为你一辈子生活当中新的痛苦。领着女儿来的世贤爸爸的体会最深。没让血沾上女儿的手,真是侥幸的事情,也是应该感谢的事情。‘亲切的金子’为遗孤们送去了最后的亲切。

金子端着燃着五根蜡烛的黑色蛋糕、小心翼翼地走出厨房。人们不知道怎么回事、都瞪大眼睛。

“生日快乐,生日快乐……”

从望着蛋糕的世贤爸爸口中突然传来了歌声。接着,其他人们也互相看着彼此,最后跟着世贤的爸爸哼起了歌。‘亲爱的……’接着大家都加进自己孩子的名字唱起来。但是,没有唱到最后,大家唱歌的声音越来越变小。

“对不起,因为真是像过生日……”

世贤爸爸露出尴尬的笑容向人们道歉。

“那就,当过生日吧……”

是恩柱奶奶。接着,互相对望着的人们不约而同地重新从刚才声音变小的地方开始大声唱了起来。

“生日快乐……”

歌曲一结束,大家就一起吹灭了蜡烛。

金子把没有进行任何装饰的黑色蛋糕分成九块,装进碟子里分给大家。该不该吃而犹豫不决地看了半天蛋糕的人们,举起叉子切一小块放进嘴里。马上,人们的脸上绽开赞叹的表情。

他们互相看着,用眼神交流着蛋糕的惊人之处。但是,谁也没有把蛋糕好吃的话说出来。就这样,大家一边品尝着,一边慢慢地吃掉所有的蛋糕,甚至连沾在盘子底下的奶油都没放过。

“那个……钱存入我们的账户里了吗?”

世贤的姐姐小声问着金子。一开始没听明白那句话意思的金子,过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是关于白老师存折里的孩子们的赎身钱。

“我的号码……”

世贤的姐姐在纸条上抄下账户号码后悄悄地递给金子。一开始假装不太关心的其他人也一个一个把记下账户号码的纸条递给了金子。在这样的过程中,维持了一段尴尬的沉默。

“在法国,就这样,话被断开的时候,说是天使在走过……”

打破沉默气氛的是世贤父亲。

“那么,我们稍微等一会儿看看?都不说话……”

在京妈妈小声地说着,拿出女儿的珠子戒指握在手里。接着其他人也从衣兜里拿出橙色珠子、头绳、金色纽扣揉搓着。九个遗孤们一边保持沉默一边在四处搜寻着什么。望着天空的眼神里也都充满了一种期待。

这时,随着当啷的声音大门被打开。大家的视线一下子集中到大门口。头上披着白雪走进屋子的根植发现有这么多人呆立了半天,然后发现金子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哇!看来是在下雪呢!”

根植后面敞开着的大门外面,正飘着鹅毛大雪。人们走近窗口、大门口露出灿烂的微笑,宛如迎接成为天使回来的孩子们。

人们都回去后,金子走进卫生间抹掉了化蓝的眼妆。现在看起来再亲切也无所谓了。卷起裙子拽下内裤,金子坐在座便上照着镜子,脸上一点血色没有。苍白之余,像尸体一样发紫。金子拿出深红色的口红慢慢涂在嘴唇上。

金子拿起一支烟夹在摸了口红的嘴唇之间,点起火。深深吸了一口,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嘟噜噜’珠子滚动的声音,顺着声音看,发现有一颗橙色珠子顺着地砖的缝隙滚过来,撞在金子的红色皮鞋尖上。

拣起珠子的金子吓了一跳,在卫生间的一个角落里,元茂正蹲坐着抽烟。金子太高兴了,这期间她是多么真诚地祈祷与他相见的啊。

金子为了让元茂看她一眼而等了半天,而元茂只是用烟雾画着大象、麒麟、袋鼠一样的动物玩耍着。元茂好像对期待得到原谅的金子没有什么关心。

“那个……元茂啊,我……”

金子再也无法等下去了,先开口。

瞬间,元茂的身体像膨胀似的变大,不一会儿变成了青年。但是穿着完全相同的衣服,抽着相同的烟,以同样的姿势蹲坐在那里。金子急忙把裙子拿下来挡住大腿根部。

过一会儿,青年元茂在地上掐灭了烟站起来。金子焦急的仰望着青年元茂的脸。

向外走的元茂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金子,好像是在说不好意思似的摇了几次头之后,又重新移动脚步成为烟雾消失了。

金子见到了期待已久的元茂,但最终还是没有得到原谅。

* * *

独自睡在金子床上的珍妮,被不知从哪里飘进来的烟雾呛醒了。半梦半醒中望了半空,发现半空中漂浮着猫和袋鼠、大象的烟雾。接着,动物模样的烟雾散开在整个屋里。

珍妮察看烟雾到底是从哪里进来的,但是没能查出来。

‘妈妈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呢?’

蜷缩着坐在床上等妈妈的珍妮,穿着睡衣拖着鞋向外走去。外面正在下雪。珍妮站在路灯下仰望着天空,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顺着雪路开始行走。

从‘成濑蛋糕店’出来的金子抬头看了一眼正在下雪的天空,在雪中顺着雪路往前行走。她手里拿着蛋糕盒子。接着,根植也走出来,锁上大门跟在金子后面。

“簌簌簌,在林荫小路上,穿着红皮鞋的小姐……嘀嗒嘀嗒,皮鞋声,去哪里呢,哪怕是一次也好,请你回头……”

根植停下歌声紧紧贴在金子身边。

“珍妮,真的要送走吗?”

金子并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往前走着。根植在后面踩着金子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重新唱起了歌。

“好像只数着脚步往前走,穿着红皮鞋的小姐独自一个人往前走……也许现在该知道爱情……好像只数着钟声往前走,穿红皮鞋的小姐渐渐远去。”

冒着雪来到小区黑胡同入口处,金子发现珍妮穿着白色睡衣、一个人站在熄灭的五个路灯中的一盏亮灯底下。

金子摇晃着身体跑过去,紧紧拥抱住珍妮。跟在身后的根植看到这一情景,停下了脚步。

金子松开手,把手中的蛋糕盒子地给她。珍妮好奇地从盒子旁悄悄打开,里面是白色豆腐状的奶油蛋糕。金子用手指着蛋糕,对珍妮说。

“Be white……live white……like this……(希望活得像奶油……)”

珍妮从盒子旁边伸进手指,噗哧挖了一块送进嘴里,又重新沾一块送进金子嘴里。

“You, too……(妈妈也是……)”

舔着珍妮手指上的奶油,金子抬起头,珍妮翘起脚后跟向着天空张开嘴。

“More white! More white!(更白!更白!)”

金子也学珍妮冲着天空抬起头、张开嘴。

站在远处注视着两人的根植,也抬起头仰望天空。漆黑的天空中洁白的雪不停地落在三个人的头上。

仰望着天空的珍妮摆正头,呆呆地望着接白雪吃的金子很久,突然扑向她的怀抱。

“金子!”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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