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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潘金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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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雪莲听明白了,接过孩子,一屁股蹾到厕所台阶上,大声哭道:

“秦玉河,我操你妈,你害得我没法活。”

孩子喘过气来,也跟着李雪莲哭;看厕所的妇女见李雪莲骂秦玉河,便知道她是秦玉河的前妻了。秦玉河与李雪莲的“离婚”故事,已经在化肥厂传开了,接着传到了化肥厂门口的厕所。看厕所的妇女见李雪莲骂秦玉河,也跟着骂道:

“这个秦玉河,真他妈不是东西。”

李雪莲见有人帮自个儿骂人,不由与她亲近一些,对看厕所的妇女说:

“当初离婚,明明是假的呀,咋就变成了真的呢?”

没想到看厕所的妇女说:

“我说的不是你们离婚的事。”

李雪莲倒愣在那里:

“你要说个啥?”

看厕所的妇女:

“秦玉河不通人性。今年一月,他喝醉了,来上厕所。上厕所是要交钱的呀,我从这里头有提成啊。俺一家老小,就值着这个厕所呢。秦玉河仗着是化肥厂的,两毛钱,就是不交。我撵着他要,他一拳打来,打掉我半个门牙。”

接着张开嘴让李雪莲看。这妇女果然少半粒门牙。过去李雪莲跟秦玉河在一起的时候,觉得他还讲理,没想到离婚之后,他的性子变了。自己还真小看了他。李雪莲:

“我今儿没找到他,找到他,就把他杀了。”

听说李雪莲要杀人,看厕所的妇女倒没吃惊,只是说:

“这挨千刀的,只是杀了他,太便宜他了。”

李雪莲倒愣在那里:

“啥意思?”

看厕所的妇女:

“杀人不过头点地,一时三刻事儿就完了。叫我说,对这样的龟孙,不该杀他,该跟他闹呀。他不是跟别人结婚了吗?也闹他个天翻地覆,也闹他个妻离子散,让他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成,才叫人解气呢。”

一句话提醒了李雪莲。原来惩罚一个人,有比杀了他更好的办法。把人杀了,事情还是稀里糊涂;闹他个天翻地覆,闹他个妻离子散,却能把颠倒的事情再颠倒过来。不是为了颠倒这件事,是为了颠倒事里被颠倒的理。李雪莲抱孩子来化肥厂时是为了杀秦玉河,离开化肥厂时,却想到了告状。大家都没想到的路,被一个管屎尿的人想到了。这人本来与秦玉河有仇,被秦玉河打碎半粒牙,现在无意之中,又救了秦玉河一命。

序言:那一年(三)

李雪莲第二次见到王公道,是在法院的法庭上。王公道身穿法官制服,刚审完一桩财产纠纷案。县城东街老晁家哥俩儿,自幼父母双亡;长大后,在县城十字街头,合开了一个胡辣汤铺子。哥俩儿每天五更开张,铺子又地处闹市,生意渐渐红火起来。但前年老大结婚,哥俩儿间多了一个人,矛盾也多了起来,一直闹到分家的地步。家里的财产倒好分割,二一添作五,到了胡辣汤铺子,两人都想争到手,互不相让,便闹到了法庭。王公道跟晁家老大是小学同学,相互打过招呼,便与哥俩儿调解,谁要胡辣汤铺子,给对方出多少钱等等。晁家老大倒听王公道的调解,晁家老二节外生枝,说老大自结婚之后,每天清晨不起床,两年来,十字街头的胡辣汤铺子,都是他五更开张,这不成长工了吗?又要在调解胡辣汤铺子之前,让老大先赔偿他两年来的损失。老大也急了,说去年老二胃出血,开肠剖腹的,白花了家里八千多块钱,这账如何算?哥俩儿越说越多,离开座位,戗到一起,有在法庭动手的架势。王公道看调解不成,只好宣布闭庭,此案改日判决。谁知老二又不让闭庭:

“不说开肠剖腹的事没事,说到开肠剖腹,胡辣汤铺子就不算事儿了;今儿不说胡辣汤铺子了,单说开肠剖腹——今天不说出个小鸡来叨米,谁也别想走出这屋子一步!”

又跳着脚在那里蹦:

“我为啥开肠剖腹,还不是被他们两口子气的?”

王公道忙说,“开肠剖腹”属节外生枝,与本案无关;谁知老二犯了混,戗到王公道跟前,指着王公道说。

“姓王的,知道你们是同学,你要今天敢徇私枉法,我也豁出去了。”

又捋胳膊卷袖:

“明说吧,来的时候,我喝了两口酒。”

王公道:

“啥意思,还想打我呀?”

老二急扯白脸:

“就看到没到那地步。”

王公道气得浑身哆嗦:

“你们哥俩儿争财产,盐里没我,醋里没我,我好意劝你们,咋就该打我了?”

用法槌敲着桌子:

“刁民,全是刁民。”

大声喊来法警,把他们哥俩儿推搡出去。这时李雪莲上前:

“大兄弟,说说我的事儿吧。”

王公道的情绪还在晁家哥俩儿身上,一时没有认出李雪莲:

“你的事儿,啥事儿?”

李雪莲:

“就是离婚的事儿,我头天晚上去过你家,我叫李雪莲,你让我等三天,今天就是第三天。”

王公道这才想起眼前的人是谁,这才将思路从晁家哥俩儿身上,转到了李雪莲身上。他重新坐到法桌后,开始想李雪莲的案子。想了半天,叹了一口气:

“麻烦。”

李雪莲:

“谁麻烦?”

王公道:

“都麻烦。你这案子我简单摸了一下,它很不简单。先说你,已经离了婚,还要再离婚;为了再离婚,先得证明前一个离婚是假的,接着再结婚,然后再离婚,这不麻烦吗?”

李雪莲:

“我不怕麻烦。”

王公道:

“再说你前夫,他叫什么来着?”

李雪莲:

“秦玉河。”

王公道:

“如果他仍是单身,这事儿还好说,事到如今,他已经与别人又结了婚。如果证明你们离婚是假的,你想与他再结婚,他还得与现在的老婆先离婚,不然就构成重婚罪;与你结了婚,还要再离婚,这不麻烦吗?”

李雪莲:

“要的就是这个麻烦。”

王公道:

“还有法院,从来没有审过这种案子。它看似是一桩案子,其实是好几桩案子。好几桩案子审来审去,从离婚又到离婚,案子转了一圈,又回到原来的地方,这不麻烦吗?”

李雪莲:

“大兄弟,你们开的就是官司铺,不能怕麻烦。”

王公道:

“但我说的还不是这些。”

李雪莲:

“你到底要说啥?”

王公道:

“就算你与秦玉河去年离婚是假的,恰恰是这个假的,麻烦就大了。”

李雪莲:

“哪里又大了?”

王公道:

“如果你们当初离婚是假的,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你们当初离婚的目的,是为了多要一个娃。如果为了多要娃离婚,你们就有逃避计划生育的嫌疑。知道计划生育是啥吗?”

李雪莲:

“不让人多生娃。”

王公道:

“不这么简单,它是国策。一到国策,事情又大了。如果断定你们当初离婚是假的,在说你和秦玉河的事之前,先得说道说道你们家的娃。你看似在告别人,其实在告你自个儿;也不是在告你自个儿,是在告你们家的娃。”

李雪莲倒愣在那里。想了半天说:

“这样审下来,能判我娃死刑吗?”

王公道倒笑了:

“那倒不能。”

李雪莲:

“能判我死刑吗?”

王公道:

“也不会,就是行政会介入,会罚款,会开除公职,这不是鸡飞蛋打吗?”

李雪莲:

“我要的就是鸡飞蛋打,我不怕罚款,我不怕开除公职,我也没有公职,我在镇上卖过酱油,大不了不让我卖酱油,秦玉河个龟孙倒有公职,我就是要开除他的公职。”

王公道搔着头:

“你非要这样,我也没办法呀,你带诉状了吗?”

李雪莲从怀里掏出一款诉状,递给王公道。诉状是请县城北街“老钱律师事务所”的老钱写的,花了三百块钱。一共三页纸,一页纸一百块。李雪莲嫌老钱要贵了,老钱当时瞪着眼珠子:

“案情重大呀,案情重大呀。”

又说:

“一纸诉状,写了好几桩案子。好几桩案子,收的是一桩案子的钱,可不能说贵。要细掰扯这事儿,我还吃着亏呢。”

王公道接过诉状,又问:

“带诉讼费了吗?”

李雪莲:

“多少?”

王公道:

“二百。”

李雪莲:

“比老钱要的少。”

又说:

“二百解决这么多麻烦,不贵。”

王公道看了李雪莲一眼,开始往法庭外走:

“把诉讼费交到银行,就回去等信儿吧。”

李雪莲在后边撵着:

“要等多长时间?”

王公道想了想:

“进入诉讼程序,等有眉目,至少得十天。”

李雪莲:

“大兄弟,十天之后,我再找你。”

序言:那一年(四)

十天之中,李雪莲做了七件事。

一,洗澡。自生下孩子,只顾惦着杀秦玉河,李雪莲有俩月没洗澡了,自个儿都闻见自个儿身上溲了;如今大事已定,李雪莲便到镇上澡堂子洗了个澡。在热水池里足足泡了俩钟头,泡得满头大汗,身上也泡泛了,便躺到木床上,让人搓澡。镇上澡堂子洗澡五块,搓澡五块;过去洗澡,李雪莲都是自个儿搓,这回花了五块钱,让搓澡的搓了。搓澡的大嫂是个矮胖娘们,四川人,个头低矮,手掌却大,一掌下去,吃了一惊:

“这大泥卷子,好几年没见过了。”

李雪莲:

“大嫂,搓仔细点吧,我要办一件大事。”

搓澡的大嫂:

“啥大事,结婚呀?”

李雪莲:

“对,结婚。”

搓澡的大嫂端详李雪莲的肚子:

“看你这岁数,是二婚吧?”

李雪莲点头:

“对,是二婚。”

李雪莲细想,并没对搓澡的大嫂说假话,与秦玉河打官司,就是为了与他重新结婚,再离婚。从澡堂子出来,李雪莲觉得自个儿轻了几斤,步子也轻快了。从镇上穿过,被卖肉的老胡看到了。老胡看到李雪莲,像苍蝇见了血,正在用刀割肉,忙放下肉,连刀都忘了放,掂着刀追了上来:

“宝贝儿,别走哇,前几天你说要打秦玉河,咋就没音儿了呢?”

李雪莲:

“别着急呀,还没逮着他呢,他去了黑龙江。”

老胡盯住李雪莲看。李雪莲刚洗过澡,脸蛋红扑扑的,一头浓密的头发,绾起来顶在头顶,正往下滴水;生完孩子不久,奶是涨的;浑身上下,散着体香和奶香。老胡往前凑:

“亲人,要不咱还是先办事,再打人吧。”

李雪莲:

“还是按说好的,先打人,后办事。”

其实这时连人也不用打了。前几天要打人;还不是打人,是杀人;几天之后,李雪莲不打人了,也不杀人了,她要折腾人。但李雪莲不敢把实情告诉老胡,怕老胡急了。老胡急的却是另一方面:

“人老打不着,可把人憋死了。要不咱还是先办事,办了事,我敢去黑龙江把人杀了。”

打人都不用,更别说杀人了。李雪莲盯着老胡手中带血的刀:

“不能杀人。让你杀人是害你,杀了人,你不也得挨枪子吗?”

又抹了一下老胡的胸脯:

“老胡,咱不急啊,性急吃不了热豆腐。”

老胡捂着胸口在那里跳:

“你说得轻巧,再这么拖下去,我就被憋死了。”

指指自己的眼睛:

“你看,夜夜睡不着,眼里都是血丝。”

又说:

“再拖下去,我不杀秦玉河,也该杀别人了。”

李雪莲拍着老胡粗壮的肩膀,安慰老胡:

“咱不急老胡,仇不是不报,是时候不到,时候一到,一定要报。”

二,改发型。打发走老胡,李雪莲进了一间美发厅。李雪莲过去是马尾松,如今想把它剪掉,改成短发。折腾秦玉河,免不了与他再见面,李雪莲担心两人一说说戗了,再打起来。过去在一起时,两人就打过。长发易被人抓住,短发易于摆脱;摆脱后,转身一脚,踢住他的下裆。马尾松改成短发,李雪莲不认识镜中的自己了。不认识就对了,李雪莲不是过去的李雪莲了。

三,从美发厅出来,进了商店,花了九十五块钱,买了一身新衣裳。王公道说得对,这桩案子不简单,看似是一桩案子,其实是好几桩案子;拉开架势打官司,不知得花多长时间;与人打官司,就要常常见人,不能显得太邋遢;太邋遢,人不成个样子,更像被人甩了,去年的假离婚更说不清了。

四,花了四十五块钱,又买了一双运动鞋。高帮,双排十六个气眼;鞋带一拉紧,将脚裹得严严实实。左右端详,李雪莲很满意。折腾别人,也是折腾自己;与秦玉河折腾起来,免不了多走路。

五,卖猪。家里喂了一头老母猪,两口猪娃。李雪莲把它们全卖了。除了打官司需要钱,还因为打起官司,没人照看它们。人的事还没拎清楚,就先不说猪了。不过李雪莲没有把猪卖给镇上杀猪的老胡;卖给老胡,又怕节外生枝;把猪赶到另一镇上,卖给了在那里杀猪的老邓。

六,托付孩子。李雪莲坐乡村公共汽车,跑了五十里路,把两个月大的女儿,托付给中学同学孟兰芝。李雪莲本想把孩子托付给娘家弟弟李英勇,但上回让李英勇帮着杀人,李英勇逃到了山东,李雪莲看出这弟弟靠不住。李英勇遇事靠姐姐行,姐姐遇事靠李英勇不行。以后就谁也不靠谁了。上中学时,李雪莲和孟兰芝并不是好朋友。不但不是好朋友,是仇敌。因为俩人同时喜欢上了班上一个男同学。后来这个男同学既没跟孟兰芝好,也没跟李雪莲好,跟比她们高两级的一个大姐好上了。李雪莲和孟兰芝相互哭诉起来,成了生死之交。李雪莲抱着孩子来到孟兰芝家。孟兰芝也刚生下一个孩子,胸中有奶,孩子托给她也方便。两人见面,付托孩子的前因后果就不用说了,因为李雪莲的事传得熟人都知道了。李雪莲只是说:

“我把孩子放你这儿,就无后顾之忧了。”

又说:

“我准备腾出俩月工夫,啥也不干,折腾他个鱼死网破。”

又问孟兰芝:

“孟兰芝,要是你,你会像我一样折腾吗?”

孟兰芝摇摇头。

李雪莲:

“那你会像别人一样,认为我是瞎折腾吗?”

孟兰芝摇摇头。

李雪莲:

“为啥?”

孟兰芝:

“这就是咱俩的区别,我遇事能忍,你遇事不能忍。”

捋开自己的袖子:

“看,这是让老臧打的。”

老臧是孟兰芝的丈夫。孟兰芝:

“忍也是一辈子,不忍也是一辈子,我虽然怕事,但我佩服遇事不怕事的人。”

又说:

“李雪莲,你比我强多了。”

李雪莲抱住孟兰芝,哭了:

“孟兰芝,有你这句话,我死了都值得。”

七,拜菩萨。一开始没想到拜菩萨。将孩子付托给孟兰芝后,李雪莲坐乡村公共汽车往回走,路过戒台山。戒台山有座庙,庙里有尊菩萨。先听到庙里高音喇叭传出的念经声,后看到许多男女老少往山上爬,去庙里烧香。李雪莲本来以为事情已经准备妥当,这时想到拉了一项:只顾准备人和人之间的事,忘了世上还有神这一宗。李雪莲赶紧让公共汽车停车,跳下车,跑到山上。庙里庙外都是人。进庙要买门票。李雪莲花十块钱买了门票,又花五块钱买了把土香。进庙,将土香点着,举到头顶,跪在众多善男信女之中,跪到了菩萨面前。别人来烧香皆为求人好,惟有李雪莲是求人坏。李雪莲闭着眼念叨:

“菩萨,你大慈大悲,这场官司下来,让秦玉河个龟孙家破人亡吧。”

想想又说:

“家破人亡也不解恨,就让他个龟孙不得好死吧。”

序言:那一年(五)

李雪莲准备把官司打上两个月,待到法院开庭,仅用了二十分钟。该案是王公道审的,面前放着“审判长”的牌子,左边坐着一个审判员,右边坐着一个书记员。与秦玉河打官司,秦玉河根本没有到场,委托一个律师老孙出庭。李雪莲当初写诉状找的是律师老钱,老孙的律师事务所,就在“老钱律师事务所”的旁边。庭上先说案由,后出示证据、念证言,又传了证人。证据就是一式两份的离婚证;经法院鉴定,离婚证是真的。又念证言,李雪莲的诉状中,说去年离婚是假的;秦玉河的律师老孙念了秦玉河的陈述,却说去年的离婚是真的。接着传证人,就是去年给李雪莲和秦玉河办离婚手续的拐弯镇政府的民政助理老古。老古一直在法庭门柱上倚着,张着耳朵,听审案的过程;现一步上前,张口就说,去年离婚是真的;结婚离婚的事,他办了三十多年,从来没出过差错。李雪莲当时就急了:

“老古,你那么大岁数了,咋就看不出这事是假的呢?”

老古马上也跟李雪莲急了:

“如果是假的,不成你们联手骗我了吗?”

又拍着巴掌说:

“骗我还是小事,不等于在骗政府吗?你说离婚是假的。”

指律师老郑:

“他刚才也念了秦玉河的话,秦玉河就说是真的。”

李雪莲:

“秦玉河是个王八蛋,他的话如何能信?”

老古:

“他的话不能信,我就信你的。去年离婚时,秦玉河倒没说啥,就你的话多。我问你们为啥离婚,你口口声声说,你们感情破裂。当初破裂,现在又不破裂了?这一年你们面都没见,这感情是咋修复的?今天秦玉河连场都不到,还不说明破裂?”

说得李雪莲张口结舌。老古又气鼓鼓地:

“我活了五十多年,还没这么被人玩过呢!”

又说:

“这案子要翻过来,我在拐弯镇还混不混了?”

好像李雪莲不是与秦玉河打官司,而是与老古打官司。人证物证,一目了然,王公道法槌一落,李雪莲就败诉了。大家起身往外走,李雪莲拦住王公道:

“大兄弟,官司咋能这么审呢?”

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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