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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时长大》饶雪漫

塔里的女孩(3)

“哎呀!”我赶忙把它从头上拂下来,”永远永远也不会有这一天的。” “会有的。”琪一本正经地说,”静,你不知道你有多美,你实在应该穿漂亮点。” “是不是有了美丽便什么都有了?” “倒也不是,但美丽是你的长处,美丽的青春多令人羡慕。”她感喟。

哦,不,琪。你不知道凌,你不知道我心中的凌,我与无数平凡的女孩一样守候着心中的花季早日来临,我没有童话里的魔杖,点什么有什么,哦,我没有。

独守着这份星光一样一泻千里的情愫,我很陶醉,我甚至没有任何奢求,我想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的,千年万年,沧海桑田,这个秘密将永远如春天般滋润在我的心里,谁也不会知道,谁也不会。

然而,然而就在琪替我将那条白裙挂回衣橱时,她却用一种相当随意的口气问道:”静,喜欢凌是吧?” “喜欢凌是吧?”……

我惊愕,继而沮丧。

我与琪毫无芥蒂的友谊就此告了一个段落,我不知道是谁的错。但我怨恨她没有余地地洞悉我的一切,我甚至疑心她曾因窥见过我心中因凌而起的大悲大喜而幸灾乐祸过。这就如同我和琪之间本隔着一张薄且透明的纸,琪透过它清楚地看到我倒也无所谓,可她却把它戳破了。

为此我久久不能释怀。

琪熟知我的心事,有一次她带着尴尬的神色说:”静,我知道有些事该你一个人独享的,我没有刻意地想闯进你的世界。” “琪,你在说什么?”我一派天真,”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省教委要到学校来检查。我们停了半天课来做清洁,那架势恨不得去借消防队的高压水龙头来将全校上下全都冲洗几遍。

刚好轮到琪他们组办班上的黑板报,老师说我们班是全校优秀班集体,说不定教委的人会到我们教室来看一看,所以板报一定要出好要有新意。

琪自然去请来凌帮忙。

“嗨,小姑娘!”凌一进教室就熟络地同我打招呼,”好久不见,等厂车吗?” “是的。”我回答他,”挤公车实在是吃不消,这一个多小时刚好够我复习完当天的功课。” “怪不得不见你怎么用功成绩也不赖。”琪笑着接话,然后把彩色粉笔直尺三角板一古脑儿塞到凌的手里。”开工开工,”她说,”速战速决!”我一心一意地把心思放到泰戈尔那本《沉船》里去。

板报出来不久便有传闻说琪恋爱了还是青梅竹马。

琪对我说这些人真是没意思说就说呗谁说了谁烂舌头。

我不相信。

凌是要在这个世界大展拳脚的人,他才不会傻乎乎地把他的美好前程葬送在一场不成熟的恋爱里呢。

但我见过琪和他的背景,夕阳西下的余晖里对我来说是一种极其懵懂却极其渴望的心情。

不知道凌要是知道我对他的感觉会怎么想,但他只不过当我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塔里的女孩”.怎么可以这样呢?我觉得我应该尝试去懂得去学会很多很多的东西。我要让凌看到我美丽的外表下面蕴藏着的许许多多灼人的光芒。

就此我走到生命拐弯的地方。

杨来得正是时候。

杨是技校生,毕业后在我们学校附近那所小单位做了会计,工作一年多了可看上去仍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样,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他来得正是时候。

那时的我很想知道爱情究竟是什么滋味,我希望有人来替我揭开它的面纱,但绝不是凌。爱情可以教会我很多,我固执地想。

杨起初是给我写信,厚厚的信封全由邻班那个高高大大的女生传来,毫无遮拦。后来又到电台给我点歌,林志颖的《等待的男孩》。或是守在校门口一语不发地看着我进进出出。琪说这人不怀好意,天天放学自告奋勇地留下来陪我,送我上了厂车她才回家。

杨一如既往,只是有一次别出心裁地送来一束花,大红的一玫瑰在课间操后突然出现在我桌面上,斜斜的”Y”字母让我的心情在惊喜与不安中几度流转。以前在小说中读到在电视中看到送花的情景,心中总有一种温柔的牵动,年轻的岁月美如花,杨替我圆了一个潜意识的梦,我觉得该回报他一点什么。

于是我给他回了一封信,告诉他我要全心全意去迎接期末考试,有什么事等考过再说,还有就是谢谢他的花。

杨果真销声匿迹。

再见到他是在我高一的最后一天,我穿了一条蓝色的裙子,手里握着一张还算满意的成绩通知单,阳光明媚的一个夏日。

“嗨,杨!”我主动招呼他。

他先是一愣,随即就笑,杨的笑竟像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那么纯真那么明朗。

我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我想转身逃开,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一切已经来不及了,我知道。我急于要从自己的象牙塔里走出来,心灵深处有个不纯洁的声音反复提醒杨可以帮我。这一切因年轻而萌发的草率使我在好长一段时间内都来不及去细想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假期里琪最先来看我。

她的头发长了些,轻轻地拂在肩上,夏日的阳光将她的脸晒成那种健康的红色。说真的,琪的大度常常使我产生一种极度的愧疚感,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这种感觉藏起来,不让自己看见,更不让琪看见。

塔里的女孩(4)

“假期打算做什么?”琪问我。

“还没打算呢。” “我接了两个家教,两个都是都小学毕业生的启蒙英语,我想我能做好的。” “凌呢?”我忍不住轻轻问。

“他正四处筹钱准备去西双版纳写生呢,一个人去,够胆大也够浪漫的。”我一点也不奇怪,这正是该凌去做的事。我记得在学校展览处的的橱窗里曾见过凌一张照片:戴了顶破草帽,脏兮兮的衣服,光着脚丫踩在泥地里,活脱脱一个乡下人模样。凌生命中的每一个细节总令我无限感动。

琪第二次来杨也在。

杨其实并不常来,因为有工作在身的缘故,所以在假期中百无聊赖的我也乐得偶尔和他一起去看场电影或溜溜冰什么的,最主要的是杨是那种可以与你面对面坐着谈心的人。

是否我在利用他的感情?我不给自己时间想下去,我不让自己内疚。

琪见到杨并未露出丝毫惊奇之色,而是自然而又热情地与他打招呼,倒是杨显得极为局促不安,不时地以喝茶来掩饰他的窘态。

“凌今天走了,”琪说,”我和哥去火车站送他来着。”我装作没听见,故意转头对杨说,”你记得回厂请假哦,你答应过明天陪我去爬山的。” “好,好。”杨宽厚地答,”我看我还是先走吧,你和琪好好聊聊。”杨走后琪问我:”静,怎么会这样呢?” “我们只是朋友,杨待我很好。”我低声说。

“杨可不这么想,”琪真诚地说,”不要玩火。” “是的是的。”我说我知道。

杨是心甘情愿的,我在心里安慰自己说。

然而那夜我却做梦,梦见满地的黄沙,杨满身是血地立在我面间,眼神里充满怨毒和愤恨。

辗转惊醒,竟浑身颤栗,再难入睡。

杨的20岁生日。

他们厂的工会要为他举办一场舞会。

除了厂里的同事以外,杨还邀来不少他的老同学和老朋友。虽然琪和我刻意打扮了一番,甚至还淡淡地化了个妆,但夹在中间仍是不可阻挡地流出一股学生味来。

“也许我们不该来的,”我贴在琪耳边说,”我总觉得这儿的气氛不适合我们。” “既来之,则安之。”琪说,”见见世面也好。”杨请我跳第一曲,我们隔得很近,我闻到他新西装上发出的隐隐香味,不知怎么的就有些眩晕。这才想起原来竟是第一次与男孩共舞,想到这儿我不自觉地背挺了挺,本不娴熟的舞步愈显慌乱。杨似乎并未察觉,目光游移不定,我不知他在想什么。

女歌手的声音如泣如诉:……

常在你的天空天空握住他的温柔我的泪水始终没有停过我可以给你无尽的等候取代你的融化些许的冷漠哦……

爱情的故事对我就像一场空白等候哦……

爱情的故事对我就像一场没有开始的梦……

蓦然间瞥见琪紫色的衣服,她正与一个高高的男孩在旋转,那男孩子有着与凌极为相似的眼神。

凌,我突然狂猛地想凌。远方的他可好远方的他可平安?

那一夜我是所有男孩的目标,我没有拒绝任何人的邀请,带着微笑与他们共舞与他们交谈听他们有意无意的赞美时我也有过虚荣心极度膨胀的罪恶感,但它却只是在灯光闪烁中一飞而逝,那夜的我刻意要放纵一下自己的青春。

华宴散尽。杨送我归家。

公车的站牌下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我摸摸自己的脸,有点烫,那种刚刚做完主角的兴奋还没有消退,我甚至遗憾这么快就到了落幕的时间。

杨突然用手环抱住我的肩膀,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静,你不知道你有多出色,我从来,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幸运。”一种说不出的不安和惊慌像海水一样漫过我的心头,我挺直了背,用一种尽量镇定的口气说:”杨,杨,请你不要这样。”杨像被烫了似的放下他的手,脸顿时涨得通红。

“对不起对不起。”我在心里对杨说,看他一眼我相信他能从我的眼神里读出深深的抱歉和内疚。

杨想笑得很宽容却异常的苦涩。

凉凉如水的夜风轻轻拂过,我欲哭无泪,或许这许多的错都在于我们太年轻?或许这许多的错都因我从象牙塔里急急迈出而迷失方向?

很宁静的夏夜,我热得无法入睡,倚在床头读陈丹燕的小说。

陈丹燕是琪介绍给我的,琪说她专写少女题材的小说,于是我毫不犹豫地借来看,渴望有一个像我这样的女孩出现在她的书里,并有一个已经设置的美好结局,那时我将不再迷茫,一切有多好。

妈妈走进来,替我将呜呜作响的吊扇关掉,提来一盏迷你扇放在我床头,这才挨着我坐下。

“睡不着?在看什么书呢?” “向琪借的。”我说,”妈妈你去睡吧明天还要工作呢。” “都长这么大了,”妈突然很慈爱地抚摸了一下我乌黑的长发,有点感慨地说,”小静,爸爸妈妈工作太忙,平时和你聊聊天的时间似乎都没有,你不会怪我们吧?” “怎么会呢,我能照顾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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