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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重生记》饭团桃子控

第七十章 姐妹争吵

那婆子硬着头皮冲了进来,直奔卧房,却看见沈耀和沈琴正好端端的坐在窗前下棋。

她看了看床上,又看了看四周,转了转眼珠子,怪声怪气的说道:“小娘也是奇怪,兄妹下棋怎么也关了院门,不让丫头婆子近身伺候。我看这床上乱糟糟的,该不是床底下藏了什么人吧?”

她的话音刚落,就看到十八娘抬手对着她就是一个耳光,“麽麽也算是有头有脸了,怎地就忘记世家家奴不可妄议主人了吗?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样说话。”

婆子整个人都懵了,吓得跪倒在地上,她偷偷地看了看,床底并没有藏着人,那放在床上的人,被藏到哪里去了呢?

带来的人四处的看了一圈,突然有一个婆子拿着火把往那井里看了看。只见那里头漂浮着一个大木桶,什么人都没有。

一无所获。

十八娘勾了勾嘴角,看着一直没有说话的武归,冷笑道:“当姨娘的,就要守好姨娘的本分。别三天两头的作妖,还有管好自己的狗。不然下一次,我可是要直接拖出去杖毙了。”

武归脸上一白,忿忿的看了看四周,那些去别的地方寻的人都回来了,冲着武归摇了摇头。

她冷哼了一声,“可能是我弄错了吧,那就不打扰你们兄妹亲香了。”

十八娘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轻声说道:“姨娘一把年纪了,看错了也是常有的事。只是这抄家搜查,口出秽言的婆子怎么可以轻饶呢!来人啊,拖出去,杖二十!”

那些十八娘安插的婆子,很快就站了出来,将那婆子拖出去打了。

武归脸色铁青,带着一大帮人又乌啦啦的走掉了。

沈琴赶忙跑到井边,“哥哥,快把谦郎拉上来啊,他不会淹死了吧。”

沈耀帮她把二人拉上来,果然见李谦之面色泛青,进气多,出气少了。沈琴扑在他的身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十八娘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对着李谦之的腹部按压了几下,只见他吐出一口水来,醒了过来。

另一边沈耀也将那人救醒了。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人吓得拼命的在地上磕头,“小人是南馆的小倌,今夜有女客点了我,一进房间我就被打晕了,再醒来就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沈琴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今晚你就在南馆里,从来都没有出来过,你可记住了。一会我就让人送你出府。”沈耀开口说道。

十八娘不赞同的看了他一眼,这样的人,谁知道嘴巴靠不靠得住,若是他出去乱说,岂不是对沈琴的闺誉有碍?

只是这事沈耀做了主,她就不便开口了,“西屏,你把他送出去吧。”

西屏突然从树荫底下走了出来,扛起那小倌,一个闪身又不见了踪影。

沈耀一抬头看到李谦之,又是满眼怒火,他厉声问道:“今晚的事情,你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要在屋外说话,是为了让屋里的人有可乘之机吗?”

李谦之摇了摇头,“我每次来见琴娘,都是约在那棵大树下,兰花丛中的,那树冠很密,我又穿着黑色衣服,不是练家子,很难发现我。若是有人来了,在屋里逃都逃不掉。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我是一心一意喜欢琴娘的,听到有人来提亲,我连夜就赶过来了。”

十八娘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样子,冷笑出声,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上树。

“我可是听说李夫人为你定下了孔家三娘孔美娴,就等着遣媒人上门了。”

十八娘说着,看着沈琴的脸色,果然见她嘴唇都白了,李谦之没有和她说过这件事情。

李谦之喉头一动,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那都是我娘一厢情愿的,我并不同意。我本来想徐徐图之,等我娘喜欢上了琴娘,就和孔家说清楚,然后再上门提亲,没想到……”

“我怎么听说,孔美娴是你嫡亲的表妹,你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你忍心伤害她?”

李谦之迟疑了片刻,说道:“美娴的确是我的表妹,但是我拿她只当妹妹的,等我娶了琴娘,自然会另外补偿她。”

“你是赵郡李氏嫡枝长子,虽然不是长房宗子,但是按说也应该很受重视,为什么不进六部要谋外放呢?还走……”

十八娘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琴打断了,只见她颤着声音说道:“十八你干什么呢?谦郎落水了,还不放他回去,万一得了风寒怎么办?这些事情,也是应该你来问的吗?”

十八娘一愣,看着沈琴的眼睛,嘲讽的笑了笑,“也是,若不是他和姐姐有了牵扯,我又何必问这么多。既是如此,我先告辞了。”

“十八你何必嘲讽我,谦郎待我何如,我怎会不知。你要说他走了安南王的路子吧?那时候他并不认识我不是吗?我是没有你聪明,以前也被武归骗得团团转,若不是因为我是你的亲姐姐,你怕是看都不会看我一眼吧?”

李谦之见二人快要吵起来了,有些尴尬,站起身来拱了拱手,说道:“我先告辞了,小子还要回去告求母亲,明日登门求娶琴娘。”

“你们说是为我考虑,觉得郑松平很好,好在哪里呢?郑松平胸无大志,一辈子就画画了,上头兄嫂一大堆,个个都能管我。更重要的是,我连见都没有见过他。徐武很好?一个莽夫,见到女人就走不动道了,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成了寡妇。”

“谦郎有什么不好?他出身赵郡李氏,是世家嫡子,又考了探花,前程似锦,更重要的是,他把我当眼珠子。这样的好男儿,我为什么不能嫁他呢?你们打心眼里,就觉得我嫁不了长子,撑不起门户吧?所以为我寻的都是安安分分的次子,是也不是?”

十八娘突然笑出了声。

“不管是郑松平还是徐武,都不是我和哥哥给你挑的,是他们自己寻上门的。觉得你当不了长媳的不是我,是李谦之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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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反思

“李谦之是把你当眼珠子疼,来人家家里做客,都故意去二门偶遇你;一边和你月下私会,一边和别的女人谈婚论嫁,还不告诉你。”

“刚才你也听到了,他可是一口一个美娴的。如果你觉得,婆婆不喜,丈夫心眼多摇摆不定,被逼上梁山了,才说一句告求母亲!表妹在一旁虎视眈眈,这些都不是问题,那当我今夜的话,都白说了。”

沈琴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你又凭什么认为我看到的就是错的,你看到的就是对的呢?十八,我最讨厌你那副高高在上,包揽天下的样子,明明我才是姐姐,你却事事争先。”

“给大兄治病,是你和庭哥哥去请的医,直到大兄好了,我才知道;朝华是武归的姐姐,与我们有杀母之仇,也是朝华死了,我才知道的;你与大兄定策,就将我和庭哥哥支开,什么虾宴打酒,下人都死光了吗?非得让我们去?大兄表面上说是平分母亲的嫁妆,实际上呢?十八你手上的戒指是哪里来的,你敢说吗?”

沈琴说完,自己都愣住了,她不自在的将头扭到一边,低声说道:“反正你们压根儿瞧不起我,没有把我当成一家人。明明要嫁人的是我,怎么你们选的就是好的,我选的就是不好的呢?”

十八娘冲着沈耀拱了拱手,不待沈琴再说话,就自己回了寻梅院。

南枝端了水来,给十八娘净了手,“小娘疲惫,在小榻上躺一会吧,奴给你扇风。”

其实沈琴说得没有错,她和沈耀本来就是打心眼里,觉得她性子单纯,更适合嫁入简单的人家。

李谦之心眼多,他和赵郡李氏宗族内部也有嫌隙。沈琴若是嫁过去,作为长嫂,怎么可能随着李谦之去任上?她得在家中侍奉公婆,照顾小姑子,小叔子。

李家本来满意的就是孔美娴,沈琴硬挤进去,婆母不喜,小姑子讨厌的,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可她偏偏被眼前的繁花迷了眼。

沈琴的话,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雳,炸醒了沈十八娘。

自从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想要给鲁氏报仇血恨,想要趁着自己还活着,妥善的安排几个兄姐日后的生活。

她便不自觉的将什么事情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却没有认真的考虑过,几个哥哥姐姐是怎么想的。

沈耀不止一次的提醒她了,叫她放轻松一些,多看顾自己。

可是她却总想着能者多劳,她都安排好了,便是死了,也放心了。她不是鲁氏,不是他们的母亲,她对他们的未来,并没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路是他们自己选的,也是他们自己要走的,她没有办法替他们做决定。

可是沈琴的话,到底伤了她的心。

沈琴被害要嫁孙连成,是她救的她;她默默无闻,她帮助她在桃花宴上夺了头魁;她不懂世家大族礼仪,她为了她寻了教养麽麽;就在刚才,她差点被污了清誉,也是她出头救了她。

就这个样子,沈琴的眼里却只看得到她手上戴着的一枚不值钱的戒指。

她能说,武归的这么些年的潜移默化实在是太成功了吗?

十八娘想着,突然有人轻轻地弹了她的额头一下,她睁开眼睛一看,只见沈耀站在她的身边,担心地看着她。

她突然问道:“大兄,也没有问过你,是不是愿意娶秦昭。”

沈耀又弹了一下十八娘的额头,疼得她捂着头坐了起来。

“傻子。秦昭是秦相硬塞给状元郎的,你是帮我考了状元,还是帮秦相做了决定?”他看了看十八娘的脸,故作惊讶的说道:“还是因为你长得和父亲像,就真把自己当父亲了?我娶秦昭,和你有什关系呀。”

“我倒是很高兴,秦昭是你的好友,这样她也不至于会嫌弃你啰嗦,将你一脚踹出门去。”

十八娘被沈耀逗乐了,一头靠在沈耀的肩膀上。

沈耀替十八将垂下来的一缕头发,轻轻的挽在了耳后,顿了一下,又说道:“至于琴娘,她是铁了心要嫁李谦之了。你也没有给她做决定,只是把你知道的告诉了她而已,不要再给自己增加负担了。”

沈耀看着肩头上的十八娘,心抓着疼,琴娘还有很多年,可以去改正自己的错误,可以去后悔今天脱口而出的,伤害姐妹感情的话。

可是,十八娘却不一定听得到了。

只怪他前进的脚步实在是太慢了。

“十八,我给你唱个小曲吧,以前阿娘哄我睡觉的时候,经常唱的。”

“好,我连阿娘都没有见过呢。”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沈耀的声音很温柔,像是一阵清风拂面而来。

十八娘听着听着,就真的睡着了。

沈耀将她的头轻轻的放在枕头上,又让南枝取了一方薄绢,盖在了十八娘身上。

“夏日多蚊虫,你替小娘打着扇。让小厨房做一份双皮奶冰镇着,等她醒来了喝。我新得了几个胡瓜,一会让阿松送过来。”

南枝点了点头,笑道:“幸亏有公子在。小娘适才回来,可是要哭了呢。按说我们做奴婢的不该多话,只是小娘在范阳的时候,都没有受过这样子的气。她向来都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以德报怨的事,做多了,可不就得心灰意冷了。”

沈耀有些惊讶,“你们倒是消息灵通,说来,今儿琴娘的事,也多亏北流眼尖了。”

“我们是小娘的奴婢,自然是要想她所想的。”南枝说着,又笑道:“双皮奶一直都备着,小娘爱吃,公子要不要也来一碗。”

“用个食盒,让我提溜回去再吃吧。你们对十八都忠心耿耿,若是以后十八有什么事,直接来寻我便是。”

说完,沈耀这才提着灯笼,回了住处。

十八娘这一觉,就直接睡到了天明。睁开眼睛一看,南枝竟然将蚊帐支到小榻上来了,就这样,她都没有醒。

“小娘,你可算醒了。李府来提亲了,是武夫人招待着。”

十八娘伸了伸腿,接过南枝递来的冰毛巾醒了醒神。又换了一身衣服。叹了口气,“你说我是不是得给我父亲寻个填房了?”

这提亲什么的,让武归一个妾室出去接待,实在是不像话啊!

南枝没有接话,心里松了一口气,小娘能说出给自己寻后娘的话来,多半是恢复精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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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沈琴定亲

十八在屋里转了几个圈圈,还是叹了口气,往前厅里去。才去了那能听到厅中对话的小隔间里,就看到沈耀坐在红木椅子上,竖起耳朵听,而沈庭,简直把脸都要贴到镂空隔板上了。

沈琴远远地坐在一旁,垂着头,红着脸。

看到十八娘来了,沈耀冲了着她笑了笑,十八娘点点头,走到沈庭身边,透过小孔,看着里头的情况。

李谦之的父亲,是从六品的国子监丞,留着长长的美须,大约因为在国子学里司职刑罚,看起来十分的严厉。此刻他与沈泽喝着茶。

“沈大人,犬子谦之,年岁侥幸得了探花,现任县令一职,久闻贵女琴娘之贤名,愿求娶之。”

李谦之的母亲孔氏,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抿着嘴,在一旁没有搭话,武归示意她吃点心,她连眼神都欠奉一个。

沈泽也有些莫名其妙,最近长安城里都流行这样直来直往的说亲了吗?

他倒是没有想到,往常一点都不出彩的女儿琴娘,竟然有这么多人登门来求娶了。

李家请来的媒人,是国子博士王琦的夫人,也是出自赵郡李氏。

她热衷牵红线,在世家之中,是颇有名气的红娘月老。

“沈大人家的琴娘,那可是在桃花宴上夺得魁首的好姑娘,女红闺德,那是样样都好;而李大人家谦之,那是少年英才,两人当真是天作之合。您瞧,探花郎娶了状元郎妹妹,岂不是一段佳话。”

这位王李氏,嘴皮子确实会说。

然而沈泽并无意动,只是笑道:“谦之确是前程远大,赵郡李氏与我范阳沈氏也多有姻亲。只是我女儿不多,想寻个她中意的,却不好贸贸然就替她应了。”

王李氏一愣,怎么回事?李家不是说提前就和沈家通过气了吗?怎么看沈大人竟是不知情的?

她心中有怨,面上不显,只是笑道:“沈大人真是当世难得的慈父,小娘上辈子积了多少德,才能有一个这么疼爱她的父亲。”

李谦之的母亲却是冷哼了一声,“沈大人想当慈父,沈家小娘可不一定……”

她话还没有说完,李谦之就拉住她的袖子,哀求着摇了摇头。

李孔氏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沈大人想当慈父,沈家小娘想必一定是个孝女了。犬子无状,在那桃花宴上,心悦琴娘,大人既是慈父,定能明白我们的诚意与苦心。”

李谦之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大人,小子自知高攀了琴娘,只不过我二人两情相悦,还望大人成全。”

沈琴闻言大喜,想要走出去,却被沈耀拉住了。他没有说话,却是摇了摇头。

沈泽皱了皱眉,冷声道:“李探花这是作甚?快起来吧,大丈夫跪天跪地跪君父。”

他身后的外院管事,赶忙上前将李谦之扶了起来。

沈泽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我这荷园,闻名长安,不知道诸位可有兴致,饮露赏荷。”

王李氏机敏,一听心知这沈泽定是要去问琴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了。难怪李家不通气就敢登门求娶,原来,两个儿女早就有私定了终身,啧啧,可怜沈大人还被蒙在鼓里。

“那可是我沾了光了,早就听闻沈宅荷园风景独好,哥哥嫂子就当是怜惜我,陪我同去逛逛吧。”说完她就拉着李孔氏,随着武归一同出去了。

李大人和李谦之也不是傻的,一同跟了上去。

等他们一走,沈泽就黑了脸,“孽女,给我滚出来,沈氏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沈琴吓得一个激灵,走进门去,跪倒在地,“父亲,我与谦郎的确是两情相悦,还望父亲成全。”

沈泽气得嘴都在发抖,走上前抬手就要打,却被沈庭拦住了。

沈庭嚷嚷道:“父亲,你怎么这么老顽固。我大楚民风开放,两情相悦,登门求娶,本是佳话,你有什么可气的?”

沈泽气极反笑,“我怎么生出了你们两个傻子。两情相悦,只要父母默认,门当户对自是无妨,可我还是第一次瞧见,父母不知,当着媒人的面就大大咧咧下跪逼婚的两情相悦,这是结亲,还是结仇呢?”

世家最好脸面,小儿女有情,只要不越界,不过是一段风花雪月的事情。只是李家都知道了,偏生沈泽不知,让他一个人装慈父,被啪啪打脸,他心中自是不忿。

又有郑家珠玉在前。郑松平的父亲是兵部侍郎,从四品,祖父位高权重,关键他是沈耀的上峰,沈泽自然中意于他。

李谦之虽然是探花郎,但是他父亲不过是从六品下的国子监丞。不是他贬低自己的儿子,除了沈耀和沈瑜,其他几个都不是科举的料。沈瑜都娶了国子监祭酒的孙女了,他干嘛还要浪费一个女儿,嫁给国子监小官的儿子?

他没有当面拒绝,已经是看到李谦之是沈耀同年进士的份了。

沈琴看了十八娘一眼:“当初王六郎心悦十八娘,范阳人尽皆知,也是父亲默许了吗?”

十八娘手一紧,自嘲的笑了笑。

沈泽深深的看着沈琴,“王六郎必娶沈家女为宗妇。这是王沈宗老们早就定下的。而且你也说了,范阳人皆知,王六郎心悦十八,却并非王六郎与十八两情相悦。现在你明白其中之差了吗?你是范阳沈氏嫡女,为父乃是吏部尚书,你什么样的儿郎嫁不得?”

沈琴一见不好,拔出头上的簪子,对准了自己的喉咙,“父亲若是不同意,我就死在你面前。”

沈泽眼皮子都没有抬,“那你死吧。”

沈琴一愣,拿着簪子的手一松,簪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十八娘看着沈琴,她大约还是没有认识到,沈泽虽然装情圣,心中却是无情;虽然装慈父,心中却无亲女。有时候她也不明白,沈泽的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

他还不算老,就已经是六部尚书之一了,他权势,金钱,美人样样都不缺,那么他所谋求的,信仰的,究竟是什么。

沈耀突然叹了口气,无奈的开口道:“父亲,就让琴娘嫁给李谦之吧。我们府里已经早夭了一个珂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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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舅兄你好

十八娘觉得索然无味,便告辞退了出来。

在门口守候的南枝忿忿的瞪了门内的沈琴一眼,“琴娘怎地样样比着小娘,提那王六郎,不是往小娘心窝子里扎吗?凭地是个白眼狼。按奴说,小娘在范阳孤苦伶仃的时候,也不见琴娘有个长姐模样,小娘与她,何谈什么姐妹情分?大公子也是好心,今日如了琴娘的意,改日里她若不顺心,指不定还会怪大公子多事……”

她平日里叨叨惯了,一看十八脸色不好,赶忙住了嘴,告罪道:“是奴僭越了”。

“明知僭越,你还说?你是我贴身伺候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我。”

南枝心神一震,武氏还虎视眈眈地等着抓小娘的错处,她若是猖狂了,下头的女婢仆妇岂不是也忘了规矩,乱了方寸。

“奴有大错。”

十八娘加快了脚步,“你告诉东珠,之前让买给亲娘做嫁妆的铺子和庄子,不用买了。”

南枝说得没有错,沈琴就是被武氏刻意给养坏了,她这一招,简直就是杀人不见血。

十八初问琴娘:你觉得武氏待你如何?

琴娘答曰:胜似亲娘。这冰丝统共得了这么一点,巴巴的送我这儿来了,玉娘为此还闹了一场;这金步摇,也是我三支,玉娘珂娘只得两支……

十八娘叹了口气,“回去换衫,城西有一家烧鹅,味道顶好,我想去尝尝。”

她换了身常服,只梳了最素的发髻,独簪了昙花玉簪,看了看手腕上的镯子,又捡了李子期送的那支蜻蜓簪了上去。

等到门口乘马车时,却发现沈耀已经站在这里了。

指了指自己的钱袋子,笑道:“听闻十八想吃烧鹅,哥哥去为你付银子可好?”

十八娘回头看了南枝一眼,别扭的哼了一声,“明知道秦昭嫂嫂最爱的就是那儿的胭脂烧鹅,这才巴巴的跟我去吧。”

沈耀惊喜的冲着十八打了个千,“多谢阿妹指点迷津。”

兄妹二人上了马车,刚行到闹市处,那马陡然惊起,嘶鸣声震天,抬起蹄子就往前一路狂奔。大街上的人,纷纷避让,一时间惊呼连连。

车夫着急的大喊:“公子,不好了,马惊了,拉不住。”

沈耀此刻满头大汗,脸色一阵惨白,嘴唇微微发颤,十八娘一看不好,问道:“大兄,你可是伤了哪?”

沈耀摇了摇头,“当年我们遇到刺杀,也是如同今日这般,先惊了马。”

十八娘抓住沈耀的手,他的手冰冰的,看来当年之事,对他而言是一个无法醒来的噩梦。

“大兄无事,待我出去,斩杀了这孽畜。”十八娘心里发沉,这惊了马,也不知道,到底是人为的,还是意外。

她挣扎着出了马车,刚想飞扑过去一掌劈死这马,就感觉一滩热乎乎,红色的液体,迎面的朝她扑了过来。

李子期高高在上的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黑羽卫统一用的唐刀,摆着一个迷倒众生的姿势。

马车猛然一停,沈耀差点飞了出来。十八娘赶忙扭过头去,伸手一揽。

这一扭头不要紧,吓得沈耀魂飞魄散,这个从头到脚都血淋淋的人,当真是他那无时无刻不美若天仙的妹妹吖?

才一会不见,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定睛一看,只见那马不知道怎的,被人砍了头,一地都是鲜血。

十八娘看着还在摆姿势的李世子,咬牙切齿的喊道:“李子期”。

李子期这才看到十八娘,手足无措的走上前去,从怀中舀出一方帕子,想要帮十八娘擦脸,可是这满头的血,到底从何擦起?而且,真的是邋遢到没脸见人了,十八现在,大约想像他杀马一样,砍了他的头吧……

“我看到是你和大兄坐的马车,就出手……我真不知道你会出来……”李子期讪讪地说道。

十八娘一把夺过帕子,狠命的擦了擦,好歹让眼睫毛上不是一片红色。

“那我和大兄真是要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了。”

十八娘心中忿忿,叫你臭小子多事,姑娘我一掌就能劈了它,多干净利落。

李子期眼睛一亮,“我主要是为了救大兄。”

说完满是期待的看着刚刚走出来,还一脸惨白的沈耀。

那次大理寺之战,他特意凑到沈庭身边,以英勇的身姿征服了小舅子。

可是那次马场赛马之后,好像就得罪大舅哥了。夸他他不喜欢,怼他他也不喜欢,真的是太艰难。

好不容易等到他遇到了危险,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十八娘一听,觉得有些心梗,也是,她如今这幅模样,跟个母夜叉似的,还自作多情个什?

沈耀一听,觉得也有些心梗,他艰难的问道:“此番多谢李世子救命之恩。只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和十八坐在马车里的呢?”

李子期左右看了看,这个时候,不是只要感谢他,然后将妹妹许配给他就好了吗?

问这个?难不成他能说,只要没有公差的时候,他就在跟踪沈耀,等了好些天,终于让他等到了英雄救舅哥的大好机会?

他没脸说。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事,认真的说道:“你这马让人做了手脚了。它脚里被人钉了钉子,怎么可能不发疯。”

沈耀果然被他转移了注意力,也不管地上那一滩血,赶忙去查看马的脚去了,这一看,真是触目惊心,那马掌里当真钉了三颗铁钉。车夫的脸都白了,连忙跪在地上,“小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公子饶命。”

沈耀冲着他摆了摆手,还要继续研究。

就听到十八娘清脆的声音,“大兄,我就先去一旁的店里换衫了。”

说完,南枝就牵着她往一旁的成衣铺子里冲,好在是自家的店,不然谁愿意让这么一个血人上门啊。

李子期看着十八娘,又看着沈耀,左右为难,自己到底该先去搏得哪方的好感呢?

大舅哥是文弱书生,十八娘是武林壮汉,还是先帮着沈耀吧,万一他被无头马吓晕了呢?

沈耀皱着眉,看着周围的围观群众,对着李子期说道:“劳烦李世子同我一道,将这马处理了吧,人多口杂。”

李子期点点头,大手一挥,一队黑羽卫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了出来,从天而降,不一会儿,这马路就清理得一干二净,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了。

莫名的觉得这个觊觎他妹妹的小人,有点威风怎么办?沈耀觉得心都痛了。

李子期得意的说道:“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杀的人多了,处理的也就顺手了。”

沈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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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蛇打七寸

等十八娘一身清爽的出来,三人便寻了那家酒楼要了一个雅间,胭脂烧鹅点了一份,打包两份。

“今日是我的错,太冒失的杀了马,让十八娘受惊了,这顿饭我请。”李子期看着十八娘湿漉漉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沈耀摇了摇头,“这怎么可以,你救了我们兄妹,这顿应当我请你才是。”

十八娘喝了口热水,斯条慢理的说道:“难道你们不知道,这家酒楼是我开的?”

沈耀看了十八娘一眼,阿妹真是会做生意,自家的烧鹅卖不出去,就说未来嫂嫂喜欢,骗哥哥来买……

“这事儿,一定是人为的。武归才害了琴娘,转头就想害我和大兄了。当真是毒妇。”他们沈宅里,就那么两拨势力,武归一动手,连个背锅的人都找不到。这真是要感谢沈泽的一往情深了。

十八娘叹了口气,“大兄,我不能等沈琅取妻之后了。都已经被人打脸了,必须狠狠的打回去,不然,我会睡不着觉的。”

说完,深深的看了李子期一眼。

李子期觉得后背一毛,赶忙开口说道:“需要我帮忙吗?沈琅的话,你父亲已经为他说亲了,是漕运使萧彻的庶妹,从小养在嫡母身边,萧彻只有她一个妹妹。萧彻是我好友,前些天喝酒听他说起的。”

十八娘摇了摇头,“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可惜了那支蜻蜓簪子,也不知道翅膀还能还原吗?”

蜻蜓簪子手工很繁杂,翅膀上如今全部沾满了马的血,不容易清理干净。

李子期点点头,“没问题的,我帮你拿去清理。我名下有家银楼,里头的老师傅手艺很不错,这簪子就是他做的。”

十八娘接过身后南枝递过来的簪子,递给李子期:“如此就又要劳烦你了。”

沈耀想起当初十八娘与他说的,李子期帮她弄倒了武归,她就要嫁他为妻。再看他们如此熟络的样子,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李子期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差,对十八娘也很好,十八娘不喜欢他,却也并不讨厌他。两个人站在一起还挺般配的。

沈耀甩了甩脑袋,他一定是疯了,才觉得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星,是一个当妹夫的好人选,这事儿,绝对不行!

“大兄,怎么不吃菜,我家的烧鹅,真的不错。李子期都吃了两碗饭了。”十八娘给沈耀夹了一片烧鹅。

沈耀回过神来,这才低低的吃了起来。三人边吃边说,气氛也还算得上融洽。

不一会儿,黑羽卫便来寻李子期了。来人是一个小个子,娃娃脸,眼睛滴溜溜的转,一脸兴奋的说道:“老大,又有大鱼了,要抄家,速来。”

那神情,好似天上掉了金子,快去抢一般。

沈耀擦了擦眼睛,没看错,李子期果然是大大的不行!

李子期扒了一口饭,又冲着十八娘点了点头,说道:“烧鹅好吃,给我打包十只送去黑羽卫。我先去干活了。”

十八冲着他点了点头,待他人影已经看不见了,才压低声音对沈耀说道:“大兄,小妹这里有件事,唯独你能办。”

说完细细的与沈耀说了,沈耀越听越惊,整个人都说不出话来了,半晌才重重的点了点头。

……

是夜,荷塘月色,正是最美之时。

武归甚爱荷花,又怎会错过如此良辰美景。她静静地坐在窗前,闻着荷花沁人心脾的香气,扭着帕子,愣愣的出神。

身后的大丫头拿着美人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在她的身后,一大盆冰正在屋内冒着寒气。

桌子上的沙冰已经化掉了,浅浅的水珠滴在桌面上,很快就连成了一片。

突然之间,一个硬物快速的飞了进来,钉在了屋内的大柱子上。

武归心惊胆战的跑过去一看,清了清嗓子,“你们且下去吧。”

“诺。”女婢们有眼色的低着头,走出门去。

她跑到窗外,四下里看了看,并没有一个人影。这才又急急忙忙的走回柱子那,定眼一看,只见那上头插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飞刀。

在飞刀的柄上面,悬挂着一个荷包。

武归取下荷包,打开一看,惊讶的捂住了嘴。她翻了翻,从里头翻出一张小纸条来。

她看完大惊失色,赶忙取出火来,将这张纸给烧掉了。

武归在屋子转着圈儿,不停的踱步,玲珑楼没了,还有谁能够为她所用呢?

到底是谁,时隔多年又翻出了那令人心惊的秘密。

十三年前,就是因为这个,她才请那人出手,杀了鲁萍。

她越转越烦躁,伸出手来,将桌子上的茶具全都扫到了地上,咣的一声,摔了个粉碎。

“林麽麽,林麽麽……”她尖着嗓子喊了两声,却突然想起,林麽麽因为沈琴的事被杖责二十,如今躺着不能动了。

武归闭了闭眼,压住了心中的火气。

她走到书桌前,提起笔写了一封信,又细细的用火漆封好了,长舒了一口气。

“莲叶,你进来收拾一下。”莲叶是武归身边刚升的一等大丫鬟。

“你哥哥是在前院当差吧,让他替我把这个送到安南王府。”

莲叶咬了咬唇,“夫人,现在已经宵禁了。安南王府也早就落锁了。”

武归撸下手腕子上的一个金镯子,往莲叶怀中一扔,咬牙切齿道:“叫你去,你就去。”

“诺。”莲叶拿起金镯子,不屑的撇了撇嘴。在范阳的时候,她常听人说,武夫人就是她们这些做奴婢的终极梦想。如今来了才知道,不过是个势利小人罢了。

连范阳那些小娘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若是没有朝华王和安南王妃撑腰,在范阳老宅,武夫人早就死了一千次了。

也就是大人,长得好却像个瞎子一样不中,看上了这么个玩意儿,将她宠得都不知所谓了。

十八娘是谁?范阳闺中无人能敌,一个丧母的孤女,却能力压长房嫡女,老大人都不止一次感叹了,若十八娘是男子,必定是要封侯拜相的。武夫人是有多大脸,以为一个金镯子就能买来一个人,与十八娘做对?

至少,她是不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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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惊天秘密

最是月黑风高夜,杀人灭口尽无忧。

一辆马车趁着夜色悄悄地驶离了沈宅。明明已经宵禁了,马车却还是畅通无阻。有那个新加入的愣头青想要拦截,却被老兵油子拖住了,“拦什么拦,没看到上头安南王府的家徽吗?你不想干了?”

宵禁对于这些权贵而言,压根儿是一条空条例,就算被抓了又怎么样,从指甲缝里漏出一些银子,就够这些官差喝酒吃肉了。

马车一路直行,去了城北的一处小密林子。这密林深幽,附近还有一口美潭,是深秋踏枫赏叶的好去处。

只是如今,人迹罕至,只偶尔闻得几声蝉鸣。

武归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差点扭了脚,没有人肉凳子,她都有些不习惯了。

她冲着身后的车夫摆了摆手,“你且在这里等着我,一会儿就好,不管听到什么声音,千万别进来。”

说完,她从袖袋里拿出一个大银锭子,扔到了车夫的手中。

车夫欣喜的点了点头,用牙猛地咬了一口银子,喜笑眉开。

武归嫌恶的转过头去,直直的走进了小树林子里。

很快,她就到了纸条上所说的,三棵巨大的榕树之下。

“孙婆子,我都到了,你还不出来么?”她说着,眼睛里头泛着幽光。

并没有人回答她,武归越发的恼怒,“你这婆子,好没道理,当年的事,我已经给了你五百两银子封口了,够你花几辈子了,你还不知足!”

突然之间,一个如若蚊蚁般的声音响起,“五百两,再给我五百两,我就把当年你偷~情产下别人的孩子,还谋害鲁夫人的证据,还给你!”

武归大惊,面上却冷笑道:“哼!玉娘都长这么大了,大人待她如珠似宝,鲁萍那个贱人都化成灰了,你还跟我说什么证据,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有证据,滴血认亲?也就蒙蒙你们这些乡野村妇了。”

“平安扣上挂着十字绣的荷花香包,夫人你不会忘记了吧?这可是你送给你好情郎的宝贝!搁在老婆子我的手心里,可当真是烫手呢。”

那婆子见武归不说话,又接着说道:“我是玉娘的接生婆,分明她就是足月生的,你偏要我说是早产的,你见过那么干净壮实的早产儿吗?老婆子闲得无事,掐指一算,哎哟,我的夫人啊,您怀玉娘的时候,大人还在长安呢!真是不知廉耻。再说您要不是心里有鬼,干嘛给我五百两银子的封口费呢?”

武归越听心中越慌,大怒道:“贱婢,尔敢诈我?那平安扣齐郎都是贴身戴着,怎么可能落到你手……”

她一说完,自觉失言,赶紧住了嘴。

孙婆子突然大笑起来:“我若是诈你,又怎么可能知道那平安扣长得什么样子呢,若我说,夫人你也太小气了,送给情郎的东西,怎可如此粗制滥造,比我家死鬼老头子用的都不如。”

武归担心言多必失,忙住了嘴,四周里看了看,心中烦闷,这孙婆子当真是狡诈,说了这么多话,也没有察觉出她到底在哪里。

“还记得当年你身边的大丫头红英吧?就是你把她卖到窑子里去了的那个。告诉你,她可是被人折磨死了,死的时候,还口口声声的说要找你报仇雪恨呢!对了,这姑娘当真是有本事的,可是将你偷~人的时间地点都一一记录在案呢,哎呀,她还将你那事画成了一本小册子。你说我将她送给大人看怎么样?当真是不堪入目啊!”

孙婆子说了这么大一段话,终于让武归确定了她的位置,只见她双手击掌,从身后一下子冒出三个穿着夜行衣的人来,个个手中都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武归玉手一指,“就在那颗歪脖子树后头,给我杀了那个老虔婆!”

孙婆子大惊,喊道:“你这个毒妇,杀了鲁夫人还不够,还要来杀我这个老婆子。”

武归仰天大笑,“你们傻,我又有什么办法呢?你若是死了,什么证据,什么画册子,大人还看得到吗?哎呀,也不知道那个画册子画得好不好,我可是很想看呢。看了学了之后,说不定大人很喜欢呢。”

“毒妇,你不得好死!”孙婆子一边说着,一边狼狈的从大树后头跑了出来,死命的朝着一旁的潭水边跑。

只是她一个老妇人,怎么可能跑得过三个训练有素的王府侍卫?

突然她一下子摔倒在地,那侍卫的刀晃亮了她的双眼,她用手一挡,鲜血喷涌了出来,她突然扯开嗓子大声喊了起来,“救命啊!救命啊!快来救命啊!”

正在这时,一道剑光闪过,只见一个穿着青色袍子,鼻梁高挺,剑眉星目,长长的头发披在脑后,那容貌让整个密林都亮起来的男子从天而降,掀翻了持刀的侍卫!

好一出英雄救婆子!

那三个侍卫一看,面面相觑,来人他们竟然认得!

为首的那位冲着来人拱了拱手,低声说道:“撤。”

说完,三个人一溜烟儿的走掉了。只留下在一旁如同见到鬼的武归,和在地上哀嚎的孙婆子。

沈耀赶忙上前给那孙婆子包扎手臂,然后抬头偷偷的打量一旁的沈泽,他不过是按照十八娘说的,约沈泽来小潭边夜钓,顺便联络下父子感情,没想到竟然听到了这么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再一看沈泽,他不由得心里阵阵发寒。

他那宛若天神的父亲,此刻正是面无表情,好似听到心爱的人出轨的,并非他一样。

武归若不是他的心爱之人,他又怎么会宠爱了她一辈子呢?

但是,他也是男子,明白这绝对不是一个被戴了绿~帽子的男人,该有的情绪。

他的父亲,简直不像是一个活着的人。

这边沈耀心中宛如惊涛骇浪,那边武归心中宛如骇浪惊涛。

她扑通一下的跪倒在地,爬到了沈泽的脚边,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落到了沈泽的鞋子上,“泽郎,你听说我,事情不是那个样子的。我真的没有背叛你,玉娘也是你的孩子啊!这个世间,怎么会有比你更美,比你对我更好的男子呢?我对你的心意,日月可鉴,怎么可能有人,能从我这里抢走一分注意呢?我从心到人,都是完完全全属于你的,泽郎!”

沈耀突然觉得,他很想吐,然后,他就真的在孙婆子身旁,吐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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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绿帽子男

武归看到一旁吐得昏天暗地的沈耀,整张脸都扭曲了。

她小心的挪了个位置,背对着沈耀,又抱着沈泽的大腿,继续哭了起来:“泽郎,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夫人惹您不高兴了,是奴给您讲了一个笑话,逗乐了你;还有你生病的时候,都是奴衣不解带的照顾着你;你想吃鱼,我特意寻了南方的大厨,手里燎了好些泡,才学会了做鱼。”

说着,她撸起袖子,将手递到沈泽面前,指着手背,凄声说道:“你看,这里还有几个没有消失的印子呢。泽郎~”

她这一句呼唤,千娇百媚,几诉衷肠,听得捂着手的孙婆子一个寒颤,我滴个妈呀,原来沈大人竟然好这一口,真的是太让人失望了!

“你做的这些事情,老婆子也为大人做过呢!做奴婢的,可不就是主人生气,逗他乐;主人生病,照顾他,主人想吃啥,就给他做啥!老婆子比你还能呢,主人婆娘要生孩子,老婆子还会接生。这么说来,大人应该喜欢的是我才是啊!”

在场的其他三个人,都被孙婆子的厚颜无耻给震惊了!

武归只觉得后面的几万句情话都堵在了喉咙里,沈耀只觉得很想笑,而沈泽,看了满脸褶子的孙婆子一眼,不知如何是好。

躲在大榕树顶上的沈十八娘,笑得快要从树上掉下来了,姑娘你万般都好,就是颜值太低啊!

沈泽面无表情的看了孙婆子一眼,终于开口说道:“那平安扣你是从哪里来的?给我吧。”

孙婆子摊开手,手中果然放着一个玉质低劣的平安扣,上头挂着一个泛黄的香包,那香包上正是用十字绣绣着一朵并蒂荷花。

这分明就是当初鲁萍从凶手身上扯下来的证据。

武归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

沈耀和孙婆子都不由自主的看了沈泽腰间一眼,他那腰间恰好挂着一个武归新做的香包,针脚细密,如今正是莲花开得最好的时候,所以上头恰恰应景的绣着一朵并蒂莲花。当真是讽刺!

孙婆子同情的往沈泽头上看了看,大人哟!你头上的草都长了三尺深了哟!

“鲁夫人身边的袁麽麽,大人您还记得吧!她说鲁夫人撞到了武氏的不轨之事,捡了这么个平安扣不出三天就死了,真是做孽哟!老婆子一时贪心,就去把她偷了来,想诈几百两银子使使……还望大人赎罪!多谢大人的救命之恩啊!”

沈泽低声说道:“还有那本册子。”

孙婆子惊讶的从怀里舀出一本小册子,往沈泽手中塞,武归突然之间跳了起来,扑过去就想撕烂这本小册子。

沈泽的手轻轻一挥,书就到了他自己的怀中。接着他以闪电般的速度,将武归一掌劈晕了。

坐在树上的十八娘,看得心中大惊,她一直以为沈泽和沈家其他人一样,就是个弱鸡书生,沈庭之前也说,沈泽不喜人练武,没想到他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

这一招抓云手,不苦练个上十年,是绝对不会有如此奇效的。她敢说,沈耀连沈泽的手的残影都没有看到。

沈泽对着沈耀,轻声说道:“耀儿,我们回去吧。武夫人得了急症,大约活不过十日了。你去回春堂请孙大夫。”

沈耀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娘,我们终于要给你报仇了!

一旁的孙婆子吓得如同筛糠一般,在沈宅里耀武扬威这么多年的武夫人,给大人生儿育女的武夫人,就这样轻飘飘的就被决定了生死么?

幸亏,大人喜欢的不是她。

“至于你,管好自己的嘴巴,不然,本大人定然会让你断子绝孙,你可明白?”沈泽的声音像是冬天的寒冰一样。

孙婆子点了点头,十八娘和沈大人不光是长得像,连说出来的话,都一模一样。她老婆子敢站出来说这事,自然也就明白了这事情的后果。

办好了这事,她的孙儿的病就有银子治了,至于主家里的龌龊事,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自然是不会说的。

说完,沈泽看都没有看地上躺着的武归,大步流星的走掉了。

沈耀一把捞起地上人,也跟着走了上去。

等他们都走了,十八娘才轻轻的从树上跳了下来。对着孙婆子说道:“该说的话,我就不重复了。这里是五百两银票,你自己去取吧。我觉得你事情办得不错,这里有一截老参,给你孙儿续命去吧。”

孙婆子对着十八娘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姑娘大恩,无以为报,以后若是有需要,赴汤蹈火,老婆子在所不辞。”

说完,她也跟着走掉了。

十八娘轻吐了一口浊气,抬头看了看天空,今晚上黑漆漆的,一颗星星都没有,可是她的眼中,好似看到了漫天的繁星。

若是鲁氏在天有灵,一定也会为今晚的事情高兴的吧。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沈玉不是我的亲女儿。”突然,背后一道声音响起,吓得十八娘赶忙回头,做起了防御的姿势。

沈泽竟然又折回来了。

“耀儿心肠太软,又守着士大夫的孝道本分,自然不会做出这种往父亲头上扣绿~帽子的事,想来想去,只能是你了。”沈泽看着十八娘,声音平静无波。

“父亲这可是冤枉我了,十八非男儿,又怎能给父亲戴绿~帽子。再说了,朝华倒了,皇上摆明了看她的姐妹不顺眼,女儿只不过是为父亲解决麻烦罢了,父亲理应感谢我。”

沈泽勾了勾嘴角,笑道:“的确是为我解忧,真是一个有孝心的女儿。你来长安,是为你娘报仇的吧?”

十八娘嘲讽的看了沈泽一眼,凉凉地说道:“你都知道?还纵容武归这么多年,真是凉薄。”

“彼此彼此。你娘是我一辈子的奇耻大辱,你可明白?世家子中,唯有我十五岁就娶了妻。你娘,并非你想象中的什么好人。”

“她就是屠尽天下人,也是剖腹生下我的亲娘。更何况,她并没有滥杀无辜不是吗?”

沈泽点了点头,“你娘就是太痴了,所以才害了鲁氏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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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谁是奸夫(二更)

沈泽的话,到这里就嘎然而止了。到最后,十八也没有想明白,鲁氏怎么就害得鲁家被灭门了。

父女二人骑马回了府,沈泽径直去了武归的院子。十八娘迈向寻梅院的脚生生的顿住了,一转头又悄悄地跟了上去。

此刻已经是夜深了,整个府内都静悄悄的,守门的婆子头像钓鱼似的,一点一点地打着盹儿,刺耳的蝉鸣声掩盖了绣花鞋踏地的脚步声。

十八娘轻轻地蹲在窗下,前头就是一汪荷塘,蚊子在耳边嗡嗡作响。

沈泽一定是来问那奸夫是谁的?沈玉的父亲,就是当年杀死鲁萍的杀手,她一定要知道,那人到底是谁?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屋内就响起了武归的哭泣声。

“泽郎,我只是一时之错,看在我为你生儿育女的情分上,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我大姐虽然已死,可我小妹还是安南王妃呀。”武归情急之下,那话语里竟然还带上了一些南地乡音,听起来愈发的楚楚可怜。

沈泽却是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的问道:“那人是谁?”

半晌,十八娘都没有听到屋内有动静,武归到现在还在维护那人。十八娘看着自己胳膊上的蚊子包,有些欲哭无泪。

“沈泽,都多少年了,就是石头都捂热了,你还是这么一幅冷情冷性的模样。李贞贞早就死了,被人挫骨扬灰了,你就算再念着她,她也活不过来了。”武归说着,竟然咯咯的笑了起来,那声音在夜空中让人毛骨悚然。

奸~夫没有问出来,竟然又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李贞贞?

“和她没有关系,沈玉的父亲到底是谁?”

武归的声音狰狞起来,“怎么,你连她的名字都不敢提了吗?莫非当真以为自己是个情圣了?你若是有心,当年又怎么会撇下早有婚约的她,另娶鲁萍?害得她终身未嫁,最后却落得一个被人……”

武归的话还没有说完,十八娘就听到一个响亮的耳光声。沈泽狠狠地扇了武归一个耳光,将她未说完的话,扇进了云霄里。

这一巴掌,扇得极狠,武归的嘴角殷红,整个人都被打飞在床榻之上。

“你不说,也无所谓。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庶女,流着与你一般肮脏的血,也就只有联姻这么一点可怜的用处了。十日后你再死,多一天,少一天,我都会算在沈玉的头上的。”

十八娘听到此处,忍不住将那窗户戳了个小洞看了过去,只见沈泽还是一幅?仙人之姿,好似在与人谈笑风生。

光看脸,无法想象,他竟然在说着这么狠绝的话来,十八娘不由得脊背发寒。沈泽是她重生以来,见过的最厉害的人。

这种人,内心中一定有一个坚定不移的宏愿。

武归好似也被他的样子吓到了,昔日里只觉得这样的他温柔多情,现如今看来,他分明就没有心。他的心,早在那一年,已经留在长安城脚下了。

想到这里,武归不由得脸色发白,声音发颤,她像一条狗一般的爬到沈泽脚边,哀求道:“沈大人。这些年你是看着玉娘长大的,你也待她如珠似宝的,她性子单纯,一定会好好听话的。”

“沈大人,看着我这么多年,为你生下了三个儿子……”她看了沈泽一眼,突然又自嘲的笑了。

三个庶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没有一个好的评级,无法选官,只有科举一途。就算是侥幸金榜题名,如同沈瑜,又能如何?

世家子弟瞧不来他是庶子,寒门子弟瞧不来他是世家子,就那么不尴不尬的活着,如同泥沟里的蝼蚁,说撸官,就一撸到底了。

庶子只能娶庶女,庶女又只嫁庶子,何谈什么出头之日。他们母子,在沈泽心中,一开始就猫狗不如吧。

这些年,沈泽为他们画了一个大饼,长安城里的人以为她才是主母,才给了他们一幅如梦似幻的假象,不过是泡影。

“真是难为你,宠爱了我们这些低贱的人,这么多年。”她呆呆地坐在地上,若是她到现在,还以为沈泽对她有多少情意,那就真的是傻了。

“你不想说,我也会知道的。归娘,这些年我待你已经仁至义尽,即便这样,你却还是背叛了我。你知道的,这辈子,我最讨厌的就是背叛”,沈泽站起身来,甩袖就要离开。

正在这时,突然一阵风破空而来,直直地朝着沈泽的面门飞去。

沈泽面露惊讶,伸手一挥,竟然牢牢地将那箭抓在了手中。并且飞快地朝着箭的方向追了过去。

十八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箭给整懵了,趁着沈泽走了,赶忙站起身来,活动活动已经蹲麻的双腿,朝着那只箭射来的方向追去。

到底是谁要杀沈泽?李贞贞又是什么人,沈泽为什么不让武归提她?

她追着追着,突然低骂一声不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

沈泽今晚逼问武归奸夫是谁,如果那人位高权重已经知道了这事呢?那么他到底是要杀沈泽救走武归,还是杀了武归灭口?

想来想去,绝对是后者更加的轻松。

沈泽是吏部尚书,岂能悄无声息的杀掉?武归不过是一个内宅妇人,就算是被人杀了,沈家也绝对不会大肆宣扬。

十八娘折回去,果然见到屋内有一黑衣蒙面男子正拿着尖刀对准了武归,眼见就要刺过去。

武归满脸都是泪水,眼神中满是失落与绝望。

十八娘心神一凛,拔出腰间的清越剑,出手一震,架住了那人的刀。

只是刀尖以及刺进了武归的脖子,血汩汩的流出。

这人当真心狠手辣,想要一击毙命。

来人见被人发现了,也不恋战,飞快的跳窗跑掉了。

十八娘一摸鼻息,武归还没有死,只是吓晕了过去。她赶忙替她上了金创药,然后用白布缠住止了血。

不一会儿,沈泽也回来了。看到屋里的十八娘,他毫不惊讶。

“中了计了。你下次要听,蹲房梁上,蚊子也少一些。不然,一下子就被发现了。”

十八娘给武归缠绷带的手一紧,差点将她缠得喘不过气来。

“死不了,不过最近怕是都没有办法开口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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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武归!死

承和十三年八月里,长安城里的人都知,第一美男沈大人的心上人得了急症,怕是活不过中秋佳节了。

沈大人衣不解带,不假人手的照料着,太医的腿都跑瘸了,长白山的老参灵芝都挖光了,也不见半点起色。

可怜沈大人瘦了一整圈儿,连胡渣子都长出来了,让无数贵妇小娘感动落泪:天涯何处无芳草,大人你看我一眼可好?

这么有情有义的男子,当真是今世难寻。

萧家一听武归重病不起,不但没有打消结亲的念头,反倒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定下了萧蓉蓉和沈琅的亲事,明年开春就过门。

十八娘去探望武归的时候,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躺在床上骨瘦如柴,只一双眼睛,瞪着十八娘,目不转睛。

沈瑞一看,一跳三丈高,大骂道:“小贱人,是你对不对?自从你来了长安,我阿娘就不好了,现在她快要死了,是你害的她对不对?我要去寻我姨母,杀了你这个贱人!”

十八娘走上前去,对着沈瑞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得室内的其他人全都懵了。

“瑞弟,你这个样子怎么叫人放心?姨娘病了,父亲心碎,我们瞅着也是伤感,你怎么就不能小声些说话,让她好好的睡过去呢?对待嫡姐,一口一个小贱人的,姨娘现在不能动了,我作为嫡女,想她所想,得帮她好好的教教你做人的道理,这样,姨娘才能死得瞑目。不孝子。”

武归听得,一口血喷了出来。

十八娘大惊,赶忙将在她一旁哭哭啼啼的沈玉推了开,拿起床头的帕子帮她擦了擦嘴,怒道:“都是死人吗?没看到姨娘被沈瑞气得吐血了。这长安城里,谁不说,姨娘是最讲规矩的人了。”

十八娘这一巴掌打得十分有技巧,面上看不出红肿来,实际上,沈瑞只觉得自己一口牙都松动了,两耳嗡嗡作响,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到底年纪不大,又没有什么脑子,见十八娘说得斩钉截铁的,周围又无一人反驳,当真以为是自己的错,扑倒在武归的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沈琴瞅着,也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十八娘将帕子递给孔景娴,她可没有心情在这里伺侯武归。

沈瑜并不在这里,他去哪里了呢?在武归的弥留之际。十八娘皱了皱眉,看了看门外。

果不其然,他急吼吼的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大夫,已经一位穿得金光闪闪的贵妇。

这妇人生得极好的颜色,瓜子笑脸,肤白貌美,弯弯的柳叶眉下一双杏眼波光粼粼,红红的嘴唇仿佛是那最浓烈的迎春花。她按品大妆,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没错,来人正是安南王妃,武归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旁边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应该是安南王世子赵舒。赵舒头坠宝玉,脖系金圈,长得与王妃颇有几分相似,一眼看去,也是一个翩翩儿郎。

他站在门口,看着一屋子的人,便住了脚。

“姐姐,之前还好好的,这才几日,你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啊!可曾请医?”安南王妃一来就抓着武归的手,抽泣起来。

又招了招手,让她带的太医过来给武归诊治。

太医探了探脉,冲着她摇了摇头。

安南王妃摇摇欲坠,差点儿昏厥了过去。

“沈大人,我好好的姐姐交给你,怎么就弄成这个样子了?”她眼中满是厉色,声声都是质问。

沈泽抬起头来,愤怒的说道:“说起来就是那日晚上,归娘带了你们安南王府的三个侍卫去了城北的密林,一回来就病了。我还要问王妃,到底做了什么好事?将我归娘的命,还回来。”

他说着,好像下一秒就悲痛得要晕厥过去。

十八娘赶忙走上前,一把扶住了沈泽,担忧的说道:“父亲,你的身体不适,又衣不解带的照顾了武夫人这么多日,怕是撑不住啊!”

安南王妃一口气堵在胸口出不来,沈泽这是明目张胆的要杀了她姐姐啊!密林里发生了什么事,侍卫回去可是一五一十的全都禀告她了,她纵然是安南王妃,又怎么管得了别人的家事。

更何况,孙家小娘是个厉害角色,已经开始在夺她的掌家之权了,此刻她怎能行差踏错。

她抓住武归的手,大哭起来,“姐姐,你真是糊涂啊!”

十八娘看着,武归眼睛里的光亮一点一点地消失了,她大约是明白,再也没有人,能够救她了。安南王妃若是拼尽全力,或许可以,可是她没有。

武归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从安南王妃的手中挣脱,抬起手来,指了指赵舒,又指了指沈玉,倔强的看着安南王妃。

安南王妃抿着嘴,没有说话。

武归用尽力气的抓了抓她的手,在她的手里划拉了两下,安南王妃脸色大变,终于点了点头,说:“好”。

武归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终于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了气息。

屋子里一下子哭声一片。

武归到死都是一个妾室,能在她自己的院子里挂上白幅,已然是给尽她面子了。

你说大门口挂白灯笼报丧?不好意思,妾室不过是一个玩物,你的宠物死了,也要全家居丧,让儿子丁忧吗?你敢这样做,言官救敢骂得你再也不能踏入官场一步。

十八娘看着武归,心里一片平静。母亲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沈瑜跌坐在地,神色晦暗;沈琅依着窗沿,抿着嘴看起来满脸的嘲讽;沈瑞有些害怕的退了几步,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沈玉扑在武归的身上,哭得梨花带雨。

沈琴眼睛红红的,眼神的复杂的看着十八娘。

十八娘却是看也没有看她,转身就走了。沈耀和沈庭自觉待在这儿也无趣,跟了出来。沈琴一看,咬咬牙,也跟了出来。

“咱们兄妹一起去给阿娘上柱香吧,告诉她这个好消息。然后一起去大吃一顿,我酒楼里新寻了个巴蜀来的师傅,沸腾鱼片做得很是地道,还有哥哥最喜欢的女儿红,管够。”

沈庭一听,乐了,“那敢情好。最近哥哥兜里囊中羞涩,好久都没有喝好酒了。”

沈琴咬了咬嘴唇,慢慢地说道:“刚刚死了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十八,你怎么还可以高兴的去喝酒吃肉?”

十八娘扭过头去,认真的看着她:“刚刚死了一个仇人,若是可以,我现在能翻上十八个跟头。阿姐若是痛心,可为其服丧,三年不嫁李谦之。你若是可以,我就认你是活菩萨,一日三柱香的供着你。你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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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王九有孕(二更)

沈琴自然是做不到的。她能等三年,李谦之和他的表妹,可等不了三年。

她低着头,有些惶恐的说道:“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人,在我的面前死去。所以有些不落忍。我当然知道,她是我们的仇人。”

十八娘摇了摇头,“阿姐,这不是第一次。第一次,是我们的亲娘,被里头的人杀害了,而阿姐就坐在她的身旁。”

最后酒楼没有去成,不是因为沈琴,而是王九身边的杨麽麽过来了。

她原是王九的奶麽麽,王九当了太子妃之后,她也跟着入宫,做了个掌事麽麽。

“麽麽看起来满面红光,可是九娘有什么喜事。”

杨麽麽笑得嘴都合不拢,神秘兮兮的在十八娘耳边说道:“真是菩萨保佑,我们太子妃娘娘有孕了,太医瞧了,说是男胎。娘娘这下在东宫算是站稳脚了,可不让老奴来寻小娘进宫一叙。”

十八娘一听,也为王九高兴,“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近日有西边来的行商,送了些上好的虫草,我给九娘留着呢。麽麽且等着,我提溜了去。”

杨麽麽双手合十,“小娘就是我们九娘的亲妹子,老奴就厚着脸皮拿了。”

十八娘与沈耀和沈庭说好了改日再续,便提上虫草,又包了一包南枝酿制的陈皮话梅之类的蜜饯,跟着杨麽麽入了东宫。

这是她第二次进宫了。

她才一脚踏出东宫的门槛,王九就欣喜的朝着她走了过来,身后的大宫女们吓得赶紧上前搀扶着她。

王九冲着她们摆了摆手,“哪里就那么金贵了,又不是瓷器,还能一磕就碎了。你们且退下吧,我与十八叙会话。”

十八娘冲着她打了个千儿,俏皮的说道:“请太子妃娘娘安。”

王九捂着嘴笑,眼泪却滴答滴答的掉了下来,走上前来,小声说道:“你个促狭鬼。这不是托肚子里金疙瘩的福,总算是能为你请最好的太医了。你那爹爹也是狠心的,给一个贱妾请医,都不为你请。”

十八娘鼻头一酸,嗔道:“九娘还是个好哭鬼,惹得我都要哭了。”

王九上前拉着十八娘就往屋子里头走,胡子花白的林太医早早的就在这里候着了。

十八娘走上前去,伸出手来,“有劳林太医了。”

林太医是太医院的院正,最是擅长治毒和一些疑难杂症。

他用一方帕子搭在十八娘的手腕上,然后给她诊了诊脉,他越是诊断,越是心惊,眉头皱得厉害,到最后,摇了摇头。

“请恕老夫无能为力,这位小娘没有几年好活了。小娘大约是在母体之中就中了毒,又不是足月而生,体弱至极。这些年来,毒性发生了改变,已是无力回天了。”林太医说着,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

这小娘不过十三岁,家世美貌样样不缺,就是皇后也做得的,可惜命不好。

王九娘一听,扑进十八娘的怀里,痛哭了起来,她一边哭着,还一边对着林太医说道:“对不起,林太医,我知道我现在不能哭,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十八娘她……今日之事,还望太医能帮忙保密。”

林太医点点头,“这是自然。既然如此,老夫就先回去了。”

十八娘拿出帕子,让王九擦了眼泪,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九娘不用为我伤怀了。指不定,阎王爷看我长得好看,让我多活几年呢。”

王九抽泣着,骂道:“呸呸呸,你别提那三个字,你不说,他就想不起来要带走你。不过你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去,说不定要比我这陷入淤泥里的,还要更好些呢。”

十八娘皱了皱眉,“你有孕是喜事。怎地说这样的话?可是东宫出了什么事?”

王九擦了擦眼睛,自嘲的说道:“后宫三千的,能有什么事,还不是为了一个男人,斗成乌鸡眼。殿下宽仁,这起子人就四处的蹦跶,看着闹心。我这怀的虽是嫡子,却不是长子,这太子的位置都还没有坐稳呢,她们倒好,自己先乱了。”

她说着,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十八娘赶紧将话梅拿了出来,塞到了王九的嘴里。

“是南枝渍的吧,味道就是不一样儿。张良娣已经给太子生了庶长子,你们府上的那位武良媛也是命好,一次就有了孕,太医说是男胎,她那肚子是活生生的打我的脸呢。”

没想到,沈珂竟然有这样的运道,她一进宫就让太子和太子妃脸上无光,沈家又将她除了宗,完全是进了冷宫,没想到,却又凭借着身孕,复了宠。

王九之前的头等大事是怀上嫡子,又是新妇,自然没有腾出手里处理后院,想必是被添了不少堵。

“她已经是武珂,不是沈珂了。她那亲娘,就在刚刚,没了。”

王九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沈家没有为她出头之意,那我就放心了。十八娘,你且与姐姐说,有没有看中的小郎,若是有,我去替你请旨指婚。我肚中可是有免死金牌了。”

十八娘心里暖暖的,摇了摇头,“若是有,一定告诉九娘。你莫要瞎折腾,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王九娘将头靠在十八娘的肩膀上,静静地说道:“这宫里就是龙潭虎穴,她们送过来的药材,我都不敢用,就是王家送来的,我也怕那位在里头做了手脚,你明白吧?十八,我只相信你。”

王贵妃自己也有儿子,不一定希望自己的侄女平安的为太子生下嫡子。

十八娘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还记得当年我们在青山书院吗?男院和女学在山涧的两侧,中间只有一道小桥。你走在中间,脚一崴,掉了下去,我伸手一拉,连自己也一起滑下去了。我那时候拉着你,说……”

“你说,九娘,相信我,别放手,我们一定能上去的。”王九娘笑着勾了勾十八娘的小手指,“我是不会忘记的。”

十八娘点了点头,严肃的说道:“但是这次我要说的是,请不要相信我,九娘。哪怕我送进来的是干净的,也保不住有鬼弄脏了它。不要因为信任我,就马失前蹄。”

王九娘叹了口气。

两人又说了些年少时的趣事,互通了下有无,十八娘留了饭,这才准备出宫。

谁知道刚走没有多远,就有一个小宫女急吼吼的跑了过来,“是沈家的十八娘吧?我家昭仪娘娘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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