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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重生记》饭团桃子控

第二百六十章 反杀(三更)

果不其然,过了好一会儿,等到十八娘都坐起来同南枝下了好几盘棋了。

才有一大堆人举着火把冲了进来,那个站在最前头的,正是沈老太太,而她身边站着的却是沈十六的母亲。

她们雄赳赳气昂昂的冲了进来,早就盘算好了的千言万语一下子就堵在了嘴边,怎么说也说不出来。

不是说好了,不堪入目,家门不幸的吗?

为什么沈十八娘正好好地坐在窗前,和南枝下着棋,她身边站着的西屏,正在给她剥栗子?

尤其是其他几房的夫人,一脸的懵,大冬天的有宴席不吃,有觉不睡,让她们跑过来看十八娘吃栗子?她们都是久在内宅中混的人,一看这场景,哪里还不知道其中有猫腻。

今日族中议事,确定的可不光是要站在李子期身后,确定的还有一件与她们切身相关的大事儿!

沈山长没有选中大房,竟然选中了二房的嫡长孙为日后的族长!也难怪,大房的吃相难看了起来!她们想着,不由得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祖母,这是发生了何事?”

沈老太太的脸黑得像是锅底一样,“我见你没有用多少,就离了席,心中担忧,便来看看你!”

十八娘却是笑了,“有事祖母叫一个婆子来便好,这天寒地冻的,天又黑的,十八娘怎生过意得去!”

沈十九一听,嘟起了嘴,“我早就说了,十八姐有些困顿,我便送了她回来,亲眼看着她进了屋子的,祖母非要担心的来看。”

她正说着,就听得不远处一阵尖叫声划破夜空,十八娘勾了勾嘴角,焦急地说道:“我怎么听着是北流的声音,我从长安城带了些土仪,让她给各房送过去,她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可别是遇到了什么事儿。”

沈十六的母亲一听声音传来的方向,脸色大变,强装镇定道:“不许去!我听说王六郎在你这院子里,我要搜院子!”

十八娘一听,冷笑出声,“大伯娘说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这大楚的土皇帝,说搜宅子,就搜宅子的,年节未过多久,大伯娘可就要抄家了!我这屋子简简单单的,你们爱看尽管看就是。只不过我这里竟然看了,为何十六姐那儿就不许看了呢?”

十八娘侧开身子,她的这件屋子极其的大,却是魏晋风格,简简单单的,一眼便能看了过去,连一张能藏人的桌子都没有,只有跪坐着时用的小案几,只看一眼,便知道里头没有别的人了!

等众人看完了,只听的沈二婶淡淡的说道:“十八娘说得在理儿,这里既然看了,别处自然也没有不许的道理。何况十六娘说不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儿,你这个当娘的就不担心么?”

沈十六的母亲要拦,却拦不住这一堆无聊的内宅妇人们八卦之心。

这事儿明明白白的在这里,肯定是沈十六算计十八娘,结果被人家反算计了。

沈十八娘敢这么做,分明就是杀鸡儆猴,告诉她们这群人,谁对她动了不好的心思,看看人家沈十六的下场,便知道了。

十六娘的院子离十八娘的并不是很远,三步两步的就到了,众人走进去一看,只见这院子里头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

王六郎站在中央,一脸的愤慨之色,一见到沈十六的母亲,立刻冲了过来,紧了紧手,“我念着王沈两家的情分,虽然写了和离书给沈十六,却也对你们沈家做出了巨大的让步,可是其中竟然有这样的隐情?难怪,难怪你们当初说,沈十六怀了我的孩子,如今想来,竟然是怀了孽种!亏得我没有……不然还不栽赃在我头上!”

他说得义正言辞的,脸上满是一脸的隐忍与受伤,看得十八娘差点笑出声来。

而沈老山长站在院中甩了甩袖子,“家门不幸,家门不幸!但是那个小厮是你们王家的。”

沈十六娘穿着单衣跪在院子里,而她身旁跪着的正是王六郎身旁的那个小厮。

王六郎险些被沈老山长的这句无耻之言说得一个踉跄,心中闷闷地想着,难怪沈家会出沈泽和十八娘这样的人物,都是有根源的!

沈十六见十八娘来了,一跳三尺高,用手指着十八娘骂道:“贱人,都是你害我的!你使人唤我出来,我一出来,就被打晕了,再一醒来就……就……”

十八娘看了她一眼,一点儿也不觉得她可怜,辱人者人恒辱之。

她存了害人的心思,自然也会报应到自己头上。

“十六娘,你说话凭凭良心。我们这一房人,离开范阳都多少年了,哪里使得动人害你?你之前口口声声咒骂我们小娘,我们小娘如何能骗你出来,叫你出来的人是谁,又同你说了什么话?”

北流一张小嘴儿,像是炒黄豆似的,噼里啪啦的不歇气。

沈十六心中一堵,当时她看十八娘和王六先后离了席,心中畅快不已,正在心中掐算着时间,却看到自己身边的二等丫鬟快速的跑了进来,说她看见西屏扛着一个黑包往她的院子里去了。

她自然是心中大乱,想要快些去处理掉那个黑包,却是没有想到,刚一出门,就被西屏给打晕了。

所以,来报信的人的的确确是她自己的丫鬟,而那个丫鬟也的的确确看到西屏背东西了,只不过人家故意让她看到了,只为了引她出来。

北流白了她一眼,“怎么着,你说不出来吧?你不知道,可是别人可都瞧着真真切切的,明明就是你身边的丫鬟叫了你出来,指不定要你来私会呢,你怎么什么事情都推到我们家小娘头上,真是无耻!”

沈十六一个世家贵女,论吵嘴哪里是北流的对手,差点被她气晕了过去!她这么一说,就算她叫那个丫鬟出来作证,证明她被打晕了,都不好使了。谁会相信她呢?

失贞便是失贞,不管她说再多,也是没有用的了!

沈老山长叹了口气,“让十六娘去家庙里吧。至于那个小厮,是王家的人,便由王家处理了。”

王六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背主的奴才,自然只有一个死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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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备胎(一更)

沈十六呆愣愣地坐在地上,好像突然被雷劈醒了一样,抱着她娘的大腿嚎啕大哭起来。

十八娘看着她,心中叹了一口气,早知道今日,何必当初呢?

沈老山长摇了摇头,领着一大群人乌泱泱的离开了院子,走到十八娘身边,神情古怪地说道:“我知道是十六娘出手害你在先,但是你这样做,岂不是阴狠?”

十八娘却是扶住了他,“祖父何出此言?若不是我同王六都非常人,那是什么下场,祖父一想便知。而且十八娘并不认为祖父觉得反击不妥当!从祖父看中了衡儿为宗子之后,沈家大房与二房必有一战,我替二房削弱大房,不是正合了祖父的意么?”

如果沈老爷子不是想压低大房,抬高二房,为沈衡铺路!

在王六郎上门和离的时候,他早就应该唤家丁将他打出去,哪怕是做做样子,也得显示一番沈氏门庭不得任人欺辱!

可是他没有,王六郎成了沈家宴会上的座上宾!

大房一家子都没有发现这个问题,不想着自保,还净出馊主意,可见不是气数已尽,就是真傻。

十八娘见沈老爷子不回话,也不在意,这话她能说,沈老爷子却是不能说的,他一说了,这宅院里的人,便都知道,大房要衰败了,捧高踩低的家伙们,指不定就做出一些让人看笑话的事情来。

她虽然恶心大房一家子,恶心那个不顾伦常的大伯父,还有妄想害人的沈十六,可是其他的那些哥哥们,虽然平庸,也不致于落到任人欺辱的下场,她向来恩怨分明,不会随意迁怒!

“十二娘当年的事,祖父今日一看,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吧。”

沈十二娘是大房庶出的女儿,因着她的母亲是花魁娘子,她天生媚态,是整个沈宅里头最好看的小娘。

十八娘虽然也美,但是总是带着一股子英气,与她那柔情似水的模样,是截然不同的。

沈十六对她心生嫉恨,就是用了同样的法子,害了十二娘,在这沈宅里有一口井,早年就被封住了,因为沈十二正是在那里自我了断的。

沈老爷子却是笑了,“有些事,心里明白便可以了。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去歇着吧。今后你做何打算?”

十八娘也笑了笑,“明儿去给母亲上柱香,便要启程往清河去了。”

范阳沈氏已经被她拉拢了,剩下的事儿,他们自然要处理。沈十八娘下一步要做的事,便是说服清河崔氏。

崔珉是清河崔氏,但是他并代表不了清河崔氏。

沈老爷子神色深邃的看着她:“你的心很大。”

十八娘挺了挺胸膛,看了回去,那骄傲的神色,好似又变成了过往天不怕地不怕的谢灵。

“祖父的心也很大。怕我死后沈家拴不住李子期,所以让沈十九亲近我,以后好接替我么?”

沈老爷子脸色一变,又听到十八娘接着说道:“那真的是太遗憾了。因为我沈十八娘能做的事情,整个大楚,没有第二个小娘能够做到。所以即便是我死了,我的位置,也无人可以取代。祖父到时候尽管一试。”

沈老爷子却是哈哈大笑起来,“好。”

说完,也不顾周围人奇怪的眼神,大步流星的朝着书房走去了。

十八娘走着,突然回过头来,对着院子里的人说道:“哎呀,我差点儿忘记了,大伯娘大晚上的,领着一大群人非要说我一个孕妇私会男子,这污蔑亲侄女儿的事,大伯娘是宗妇,你说该怎么处理呢?”

沈大夫人一脸的茫然,猛地抬起头来看着沈十八娘,十八娘却是丝毫也不畏惧,幽幽地说道,“十八娘扫榻以待,大伯娘想好了,可千万遣人告诉我一声。”

沈十六想着她落了这个下场,非但不能惩戒沈十八娘,说不定她母亲还得登门赔罪,一口血喷了出来,当场晕了过去。

十八娘摇了摇头,径直的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刚走到那个三岔路口,就见王六郎在那儿站得笔直笔直的,像是一颗巨大的松柏,他手里头的灯笼忽明忽暗的,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

“十八娘好手段。”王六郎看着她,满眼都是让人看不懂的神色,深邃不见底。

“比不得王六郎你,族中亲长,说清理就清理,跟在身边的小厮,说杀便杀了。我们这样的人,要站在最顶端,又怎么可能是干干净净的一张白纸?早就被泼上浓墨,洗不清了。”

是以王六郎心中那个单纯善良的沈十八娘,打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

王六郎摇了摇头,心中暗自苦笑,若是他第一次认识的是现在的沈十八,他只会欣赏她,绝对不会心悦于她。可是没有若是,他早在十八娘还像一只温顺的小兔子,打算顺着命运一直走的时候,就已经心悦于她了。

心,一旦放出去,就收不回来了。

更该死的是,他甚至觉得,现在反杀回去的十八娘,也是这么的动人与鲜活。他不能容忍沈十六出手,却能体谅十八娘还击,这才是爱情这玩意最让人可怕的地方。

他明明理智还在,却无法控制的区别对待。

“你明天去清河,一路小心,我要回太原了。”

十八娘点了点头,“一会儿让西屏给你送封信,你带给李子期,若是他出征了,把信给我大兄即可。”

十八娘说着,同他擦肩而过,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王六郎想伸手去抓,却最后只在自己身侧拽成了一个拳头。

“去清河你可有什么对策,清河崔氏可不是那么好说服的,毕竟他们家已经出了一个皇后了。”

十八娘摆了摆手,“对策?凭三寸不烂之舌,见机行事了。”

沈十八娘回到屋子里,拿了一卷左氏春秋半躺在床榻上看,还没有看几页,便又迷迷瞪瞪的睡着了。

恍恍惚惚之中,她好似又听到了那个汤罐子咕噜咕噜的滚动声,它一直滚一直滚,撞到了一旁的铁架子上,发出了咣当一声,然后碎掉了。

那是十八娘的书架子,上头密密麻麻的堆放着竹简。

其中一册被撞掉了下来,盖在那汤罐子上,紧接着就是女人的哭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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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宝珍(二更)

这个梦实在是太真实了。

若不是她能够看到自己正躺在小榻上,一动也不动,十八娘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大晋,回到了王氏的祖宅里。

这屋子里满是肉汤的香味,掩盖住了先前的松油香。

宝珍公主全身披麻戴孝的,像是一只披着雪缎的人偶。

是了,大晋亡了,皇室被清理,宝珍正在孝中,十八娘想要唤王三郎,痛骂他打翻了她的汤,痛骂他将宝珍带了回来,给王氏招祸。

却见宝珍红着眼睛,呜呜的哭了起来,“你欺负我,你说了要一辈子保护我的,你现在连谢灵的一口破汤,都舍不得给我喝。这种汤,连最低贱的下民都不愿意喝,也就是谢灵当个宝。”

十八娘突然有些想笑,她上辈子的夫君带了一个女子回来,她不是应该嫉妒愤恨然后弄死那个贱人么?可是她最气愤的却是因为他打翻了她的汤。

宝珍的话也没有错,这种汤,在整个世家贵女之中,只有她天天煮来饮。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是在一个山洞里,黑漆漆的,不远处有一汪泉水,汩汩出声。她坐在火堆旁,灰头土脸的。国师坐在那儿像是躺在最舒服的床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用一根香木搅拌着一个破破烂烂的陶罐,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摸出来的。

那时候国师还不是国师,只是一个有些神神叨叨的年轻小郎。

那时候谢灵还不是王家妇,只是一个经常换了男装逃出家门的无知孩童。

“这是什么汤,味道还怪好闻的。”谢灵的肚子实在是太饿了,顾不得贵女的矜持,咽了咽口水,出声问道。

国师鄙视的看了她一眼,“何不食肉糜,何不食肉糜?你们这种王谢世家子,竟然连最寻常的肉骨头汤都没有喝过?就在那屠案上,几文钱就能买得老大一根了,嘿嘿,然后再顺手拔个大白萝卜,就能炖出天下最好喝的汤。”

谢灵一听,差点儿吐出来,“肉骨头?便是拿来喂狗,我家的狗都不想吃。”

国师一听,将手中的木棍一松,伸出双手来,死命的捏谢灵的脸,“臭小子,你骂谁是狗呢!若真饿了,别说肉骨头,就是树皮,你也照吃不误。”

谢灵被他捏得脸都变形了,她那会儿正在换牙,最怕张嘴了,如今再一被捏,说话都漏风了,含混不清,“还有那大萝卜,你竟然偷东西!”

谁能想到,今后权倾朝野的国师,这会儿竟是个偷萝卜的小毛贼!

谢灵就算是再硬气,也顶不住肚子实在是饿,在愤愤然中红了脸,接过了国师递过来的汤,“这可不是我问你要来喝的,这是你刚才捏了我的脸,给我道歉用的。”

国师白了她一眼,他不懂什么贵族的脸面,只觉得万分的可笑。明明都快要饿死了,却还要装模作样的找借口,便是选木棍子当筷子,也非得选什么长得有风骨的……一根破棍子有个屁的风骨!

十八娘的思绪飘得有些远,那一次她扭了脚掉进了山洞里,被国师捡了回去,住了三天整个人都像个小乞丐了,天知道她长那么大,出来都没有三天不沐浴熏香!

她是谢氏长房嫡幺女,上头有八个哥哥,简直是含在嘴里头怕化了!

国师将她背了回去,差点儿没被她的哥哥们打断腿!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国师便开始平步青云,再也不喝大骨头萝卜汤了。

十八娘想着,就听到那王三郎轻声细语地说道:“你也说了,只有谢灵喜欢喝那种汤,你可是公主,自然应该喝更好的汤。”

他说着,朝着一旁的侍女使了一个眼色,那侍女脸色一白,哆嗦着将被撞碎了的瓦罐子收拾了起来,掉在上头的竹简被汤糊地脏兮兮的。

十八娘有些可惜的看着,那竹简正是左氏春秋,是国师亲刻的,天下仅此一卷,价值连城呢,这些浪费东西败家子儿。

宝珍一听,笑得小脸儿红红的,“那我要喝乌**珍汤,听说有孕的人,喝这个最好了。”

十八娘听着,简直恶心得想吐,幸亏她那时候已经死了变成了沈十八娘,不然还不得被这两个贱人恶心死,宝珍竟然已经有身孕了,她前世也是瞎了眼,她在王家替他守卫门庭,他却在外头风流快活,简直不能忍!

转念一想,若是她没有死才好看呢,保证她提剑斩杀了宝珍,也无人敢怪罪她,他们也就是看她死了,才这样嚣张。

是啊!王三郎一定是知道她已经死了,才把宝珍带回来了。

十八娘看着满地汤的残渣,他不让宝珍喝,一定是因为这汤里头被他投了毒了吧?那个捡起汤罐子的丫鬟,也是帮凶。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尖叫起来,“不好了,不好了,夫人没气了!”

十八娘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这是她身边的大丫鬟杨梅的声音,杨梅尖叫着,趴在十八娘的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突然之间,她猛地站了起来,扯下十八娘挂在墙上的剑,指着宝珍:“贱人,是不是你害了我家小娘?我这就要回谢家,寻我家公子来劈了你王家的大门!还有国师,国师若是来了,绝对会让你们好看!”

王三郎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般,一跳三尺高,“国师国师!国师再好,你家小娘还不是死了也得姓王!葬进我王氏的祖坟里!”

杨梅却是懒得听她废话,直接一剑劈向宝珍,王三郎将宝珍往身后一拽,一脚便把杨梅踹飞了出去撞在了一根红色的大柱子上,她当即便吐出了一口血。

十八娘看的,怒气冲天,恨不得将那王三郎砍了,杨梅同西屏一样,是自幼便陪着她的武婢,她功夫不错,就是为人冲动直率,不会转弯儿。

十八娘愤愤地想着,一见那门口的身影,突然睁圆了眼睛。

只见一个穿着玄色长袍的男子站在门口,他的脸藏在阴郁之中,让人看不清楚,他看上去有些削瘦,个子也比常人高出不少。整个人像是一把藏在黑暗中的剑。

他的手上也的确拿着一把剑,毫不犹豫的捅向了王六郎身后的宝珍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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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崔九(一更)

十八娘睁开眼睛的时候,不知道是该为宝珍被刺感到高兴,还是该为王三这个贱人辜负了她而感到沮丧。

整个人都有些混混沌沌的,这该死的梦,总是做到一半儿,就没有了,闹得她整个人都有些心浮气躁起来。

“小娘,你可算醒来,奴唤了你好久,都没有唤醒。”南枝说着,眼里都是血丝儿,若是摊开她的手心来看,里面都是一个个血红色的指甲印儿。

十八娘一愣,看了看外头的日头,的确是比寻常晚了些,今日明明说好了,要早些启程去清河的。

“许是因为我近日老做噩梦,所以贪睡了些。”十八娘看了看窗外的大树,虽然春日尚未来到,但是这些树木迟早是要发芽了,就像是她的病,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南枝拼命的点头,“一定是如此的,以后南枝给小娘上夜,若是小娘想喝水,也能有个人倒。”

十八娘知道南枝不放心,点了点头。

南枝给十八娘换好了衣衫,又梳妆完毕,这才出了屋子去唤朝食,一出门,整个脸上的笑容就全都没有了。

西屏焦急的走了过来,问道:“要不要告诉侯爷,小娘是不是病发了?”

南枝脸色一垮,厉声说道:“西屏,之前的事情你不记得了么?你的主人只有小娘一个。若是小娘想要告诉侯爷,自然会说,你不要自作主张。”

西屏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整张脸惨白惨白的。

南枝见她害怕,这才缓了语气,“侯爷如今一心打长安,你便是同他说了也没有用,他又不是神医。你去寻东珠,让她告诉咱们手下的铺子,尤其是回春堂等几家医药铺子,加紧打听药王的消息,悬赏重金再所不惜。”

西屏点了点头,她向来没有什么主意,这些动脑子的事情,都是东珠和南枝说了算的。

十八娘简单的同祖父母辞了行,便让车夫赶着马车去了沈氏的坟地,鲁萍便被葬在了这里。

这个墓穴极大,在她的旁边,还留出了一些东西,这是留给沈泽的。

十八娘嘲讽的勾了勾嘴角,他们错了一辈子,死后还得葬在一起,也真是让人无奈……

十八娘斟了一杯酒,洒在了地上,“母亲,十八娘来看你了。你已经大仇得报,害死你的武归,段齐还有朝华,已经全部死了。大兄的腿也好了,我应承你的事情都算是做到了。除了琴娘,琴娘我教导不好,就把她留给你这个当娘的来教导了。”

其实若是鲁萍活着,就她那个性子,教出来的女儿,也不一定好!

鲁萍到底不是她的亲娘,时至今日,她也算是还完了恩情,了却了这么一桩事儿了。从今往后,她只欠李子期一人的了。

马车一路前行,朝着清河驶去。

清河崔氏始于春秋战国时期,在汉代就已经是有名的世家大族了。与沈氏由十八娘的祖父话事不同,清河崔氏现在出来主事的人,是一个年轻的小郎君,名唤崔九。

他虽然不足弱冠,却没有任何人敢因为他的年纪,而看轻他。

一靠近清河崔氏的祖宅,十八娘就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这里实在是太干净了,简直是一层不染,别说什么残雪落叶,就是一点儿泥星子都看不到。

还离得远远地,便有崔氏下人设了路卡,“来者何人,可有何事?”

十八娘撩起帘子,远远地望着那暗沉的大门,一颗颗的铜钉在太阳的照耀之下,闪闪发光,简直亮得能够照出人影儿来。

北流答道:“冠军侯夫人,范阳沈氏十八娘,求见崔九郎。”

那崔氏下人脸色一变,如今李子期已经从太原起兵,李唐声势浩荡,眼看就要与赵楚生死一战,这个时候,沈十八娘不待在太原,不待在范阳,竟然来了清河。

若是她有什么事儿,那清河崔氏岂不是要陷入无谓之争?

那下人也不搭话,却是进了屋里头,拿了一个布袋儿,认真的说道:“你们也知道的吧,我家九郎刚继任了族长,他最喜洁,见不得半点污渍,你们风尘仆仆地……可能给鞋子戴个布套儿?若是能换套衣衫就好了!”

北流简直被气了个半死,天下没有见过这么无礼自大之人!

“这就是你们清河崔氏的待客之道?我们若是不换呢,你家九郎莫不成会死?”

那下人显然是听多了这样的质问,义正言辞的说道:“会死的,真的会死的!我家九郎说,若是让他看到了脏东西,他会恶心死,可我会真的死!”

十八娘噗呲一笑,这个崔九郎果然如同传闻之中一般,顽劣难相处。

只是他若没有点真本事,诺大的清河崔氏,怎么会交由他来掌舵?分明就是那些老狐狸们,觉得他已经够本事,决定一族人的命运了。

“北流,咱们换上一换又何妨?当然了,如果让我知道是崔九耍着人玩儿的,那也是会死的。他会被我打个半死,而你会被我杀死!”

那下人听得,一下子脸色苍白起来,整个人无力的弯下腰去,苦笑道:“夫人说笑了,我们九郎是胎里带来的毛病,怎么敢戏弄贵人,小的这就进去通报。”

他哆嗦着走了几步,突然又顿住了,小跑着回来,问道:“差点儿忘记问了,我家九郎说了,通报之前得问上一问,夫人是来做什么的?若是来求清河崔氏帮忙,那就不用进去了。九郎冬日里是不会出门的,他又怕冷,又喜欢偷懒,就是年节的时候去祭祖,都是被宗老们强拖着去的!”

北流一下子愣住了,这可如何是好,她们千真万确的是来寻求清河崔氏的帮助的!

十八娘却是又笑了,这个崔九还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你放心,我不是来寻求清河崔氏的帮助的,反而是来帮助他崔九的。你就说我沈十八娘夜观天象,发现有一恶鬼跟着他了,所以特意前来,与他寻鬼。绝对能够替他解决心腹大患!”

这下子轮到那个崔氏下人呆若木鸡了,冠军侯夫人不去造反,要给他家崔九郎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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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捉鬼(二更)

那下人很快就从屋子里头小跑了出来,一边跑还一边揉着额头。

“夫人,崔九郎请您进去。”他去通传,崔九郎像是见了鬼一样,拿起一块银子砸了他的头,便像催命一般的催着他出来了。

十八娘下了马车,脚上就有套鞋套,却穿了一双暂新的绣花鞋,鞋底儿都还是白色的。

那下人抬眼一看,又慌乱的垂下头去,侧着身子,都说沈十八娘与沈泽沈大人那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沈大人乃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那沈十八娘……

崔九郎一定是被她的美貌迷惑了!下人汗津津的想着,这事儿要不要禀告老家主呢?

十八娘款步走了进去,却见这崔氏主宅里当真的是地板能当铜镜照!绝对的一层不染,每个婢女,都穿着一双纯白色的鞋子,看不到一点污渍。

走进屋里一看,崔九郎坐在书桌之后,裹得像是一只蚕蛹……

见十八娘进来,崔九呲了呲牙:“沈十八,你莫诓我!我身边那么多兄弟姐妹去了你们沈氏青山书院求学,怎么没听过你会捉鬼?”

他说着,悄悄地回头看了看,又快速的转过身来,哆哆嗦嗦地道:“喂,你是真的诓我的对不对?我身后可没有鬼……”

他若是不哆嗦,那还显得理直气壮一些……

十八娘却没有理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的身后,说道:“阿俏……你果然来找他了!天下好男儿那么多,你怎么偏偏要在崔九这根烂根子树上吊死!”

崔九却是吓了一大跳,飞速的跑到十八娘背后躲了起来,“你认识阿俏?你真的可以见到鬼!”

十八娘心中仰天长笑,崔九真是当局者迷,明明他的书桌上写了那么多的俏字!

过了一会儿,崔九却是镇定了下来,冷哼了一声,“不演了,就知道你诓我,阿俏根本就没有死,怎么会变成鬼!我不过是拿了个花瓶,在她脑袋上咣当地砸了一下而已,她还好着呢!”

竟然是演的!这家伙!

“你若是心里没有鬼,怎么会这么急吼吼的让我进府里来,你砸了阿俏,就逃回清河了吧,压根儿顾不上看她有没有死。她是小娘,你以为是你这样的糙老爷们,砸一下顶多晕一晕?小娘本来就是很脆弱的!”

十八娘认真的看着崔九的眼神,发现他微微的闪动了一下,心中松了口气,看来她是诓对了。

她来之前特意让北流去青山书院里打听了一番,听说崔九前些日子去了一趟巴陵郡,回来之后,一日要洗数十次手,特别爱洁,也不爱出门,将身边带有俏字的丫鬟们,全都改了名字,心中便有了隐隐约约的猜测。

若不是时间紧迫,她恨不得遣了人去寻阿俏来。

他是作为崔氏宗子养大的,便是衡哥儿这个年纪,也见过血了,不可能因为死了个把人,就有这么大的转变。

这个阿俏一定是一个小娘,还是崔九喜欢的小娘。

不是有那种人么,性情顽劣,遇到喜欢的小娘就专门喜欢欺负她,崔九大约就是这样的人。欺负欺负,就欺负过头了。

巴陵郡压根儿没有什么世家大族,崔九与阿俏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求而不得,才越发的放在心上。

崔九摇了摇头,转过身去,又回到了他的座位之上,将自己裹成了一个蝉蛹,只冷冷地看着十八娘:“死了也好。”

十八娘白了他一眼,自顾自的坐下,南枝从包袱里取出了自己带的竹筒还有茶盏儿,给十八娘斟了一杯茶。

崔九看得眼睛直抽抽,竟然还又比他更作的人!去别人做客,还自带茶水!

“你说得没有错,阿俏是没有死,而我来这里,是来捉你心里的鬼。你喜欢阿俏吧,喜欢到不想让她做你的妾侍,只想让她做妻子。”

“那又如何?我都把她砸晕了,她怎么愿意嫁给我?更何况,我是崔氏宗子,她的父亲不过是一个小官,托了科举的福,才在巴陵有了一席之地,这样的出身,便是嫁给我族中的一个庶子,都是嫁不动的,怎么可能当我崔氏宗妇?”

十八娘眨了眨眼睛,“你领着崔氏,助李子期上位,我便替你娶回阿俏。保证是明媒正娶,合家满意!”

崔九的手紧了紧,嘲讽道:“你莫非是想当了皇后之后再指婚?别做梦了吧,就在去岁,我们崔家都还有一位皇后呢,那算得了什么?”

十八娘也嘲讽的冲着他笑了笑,一副你这脑袋简直进了水的模样!激得崔九青筋爆爆,西屏赶紧挡在了十八娘的面前,生怕崔九一下子没有忍住,暴起伤人!他可是会拿花瓶砸人脑袋的家伙!

“你是傻子么?”十八娘一句话,崔九听了想打人!

“别把我同你那个没有用的庶出姑母当到一块儿去,简直是有辱我的身份。你可听说过沧海遗珠,偷龙转凤之类的话?阿俏的身份低,你给她换一个高的身份不就可以了么?这事儿,你不能借崔氏的手去运作,不然崔氏族人会看不起她,日后阿俏的日子就难过了。这是内宅之事,你自是不知道其中的门门道道。”

“而我就不同了,沈氏王氏郑氏,甚至是赵郡李氏,你想要她是哪家的嫡出女儿,就是哪家的嫡出女儿。若是你觉得还不好,我可以让李子期认她,李唐一脉伤亡惨重,既然能够活下来一个李子期,就能活下来一个嫡出的李俏娘。你说好是不好?”

崔九简直是瞠目结舌,竟然还可以这样子?他想过各种法子,甚至连不要这个宗子的位置,带着俏娘远走江湖都想过了,就是没有想到还能这样无耻的换出身……

你别说那些人家不愿意,若是塞个儿子进去,他们自然是不愿意乱了血统的,可不过是个女儿,挂个名头就能嫁进清河崔氏当宗妇,简直是不要本钱的买卖……

崔九郎想着娶阿俏的场景,嘿嘿地笑出了声,“你把这法子都告诉了我,就不怕我立刻把你赶出去,然后自己个找人这样做?毕竟造反什么的,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儿呢!我们崔氏已经够荣光的了,无需再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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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小人(一更)

十八娘又像是看白痴一样的看着崔九,直看到他笑都笑不出来了。

“敢问崔九郎,就您这个性子,寻得到哪家相助?范阳沈氏是我娘家,陇西李氏是我夫家,赵郡李氏是我继母家,郑氏的当家夫人是我干娘,太原王氏……我不说你也知道了对吧?”

十八娘说着,自己都被自己吹出来的庞大背景吓住了,更何况是崔九。

他冷哼了一声,识时务者为俊杰!沈十八娘哪里是在说阿俏的事,她分明是在威逼利诱的,已经有这么多家站在李子期的身后了,那赵义不过就是一个纸老虎,一戳就破。

十八娘见他脸色变化莫测,心中汗颜不已,说了这么多家,也就是范阳沈氏和太原王氏是真正站在李子期身后的,其他的,不过是诓崔九的。

真的是,人生在世,全靠上下两片嘴。

十八娘心中唏嘘,脸色却是一片得色,“当然了,我说这个,不过是想要告诉你,我是诚心诚意的想要帮你和阿俏有情人终成眷属,你若是应了,日后我便是阿俏的娘家人,崔家谁人敢欺辱他。”

“我既然敢说出来,就不怕你背信弃义,那是因为我相信能够继承清河崔家的人,就算不是一个君子,也绝非一个小人!这也是我们这些世家能够延绵世代最重要的风骨。”

崔九一听,终于笑了,“你明明是一个小人,还说得这么义正言辞的。阿俏的事情,就拜托你了。你拜托我的事,我自然也会办得妥妥当当的,在不危害我清河崔氏的利益的前提之下。”

十八娘伸出手掌来,同崔九击掌三下,“这个是自然。”

在她身后的南枝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小娘总算是又攻下一城,她也不用再背着一竹筒热水到处跑了。

崔九他,应该会管饭吧?

堂堂崔氏族长,自然不会不管饭的,很快崔九便让婢女上了新的茶水点心。

只见他挑了挑眉,一脸羞涩的说道:“沈十八,我瞧着阿俏与你差不多大的,你们这么大的小娘,都喜欢什么呀,我将她脑袋砸了,还跑了,她会不会怪我?”

十八娘神色古怪,她岂止会怪你啊!若是李子期敢砸她脑袋,她定要把她抽成猪头,让他娘都认不出他来!

“那得看阿俏喜欢什么呀!不同通常来说,你送她漂亮首饰是不会错的。”就算不喜欢,拿去当了日后当嫁妆也好啊,十八娘胡思乱想着。

崔九却是点了点头,“那我一定给阿俏选个最好看的。”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才不像是那个喜怒不定的清河崔氏族长,倒像是一个真正的普通少年了。

“崔九,我有个私事,要拜托你一下。你看我知道了阿俏的事,我也有一些这方面的事要拜托你。”

崔九一愣,激动得红了脸,显然是第一次有人说自己的私密事与他听,在他的眼中闪耀着一种莫名的光:“你快说,你快说。”

“每个女子,都不喜欢自己的夫君有别的女人,若是她对此毫不在意,那她一定是不喜欢你。崔闽是药王的弟子,你应该知道吧,他凭借这个想让李子期娶四皇子。当然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事了。但是我希望,日后你们清河崔家,也不会送女子过来膈应我,造太多杀孽,总是不好的事。”

十八娘说着,心情有些低落,若是她不是快死了,又何必担心这些?有她在,其他人怎么可能夺走李子期的一丝注意。可若是她死了,那这些进宫的世家女,随便一个,都可能致她年幼的孩儿于死地。

父母对子女,为之计深远。

崔九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是失望的说道:“我当是什么事儿!不过是一个庶女同贩夫走卒生的女儿罢了,也值得你我操心。放心吧,我们是绝对不会主动送的,但若是李子期要求,那我可就不好拒绝了。”

他心中想着,李子期有胡人血统,实在是太过低贱,而且他也不想把族中精心教养的嫡出女儿嫁进宫去给十八娘糟蹋……至于庶出的?

他可不认为有过十八娘这么一位妻子的男人,还会被那些低贱的蠢货迷惑。

“你嫁给李子期,真是可惜了!”崔九说着,啧啧了两声。

十八娘却是笑了,“有什么可惜不可惜的。若是我说你娶了阿俏,真是可惜了,你怎么想?”

崔九一听,明白了过来,“你说得有理,咱们不过是半斤八两罢了。”

……

从清河崔氏的门庭里走出来之时,晨露尚未干。

那个下人见着十八娘全手全脚的走了出来,忍不住问道:“夫人,我们九郎身边真的有鬼?”

十八娘笑了笑,“放心吧,鬼已经被我赶走了,你家九郎,应该不会再有这么多怪癖了。”

十八娘说着,上了马车,过了一会儿,又走了下来,穿上之前的旧鞋子,在清河崔氏光亮的石板路上跺了跺脚,非要跺掉一点儿灰,才心满意足的上了马车。

南枝无语的看着她,说起来,她还没有见十八娘如此幼稚过。

等她上了马车,南枝这才又替她换回了干净的鞋子,“小娘这样做,不怕崔九又犯毛病了么?”

十八娘摇了摇头,“哪里有那么多毛病,他也就是想着阿俏,作天作地罢了。小孩子总是如此,好似反复的折磨自己,折磨别人,才显得自己情深意切。”

“那咱们也没有写什么盟约,甚至没有和崔氏的族老们见面,崔九说的算数么?”

“自然是算数的,不然,他怎么敢当一族之长呢?崔九绝对不是咱们想象中那么简单的,他若是作不得主,也就不敢应。他既然应了,不管是为阿俏也好,还是只是传达宗老的意思也好,总之是清河崔氏应了。”

马车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一个人少的拐角处,突然停了下来。

十八娘朗声说道:“崔闽,你跟了我三条街了,也该出来老朋友见个面了。正好我最近偶感不适,需要你来诊断一番。”

她的话音刚落,一个红色的身影,便从墙角的阴影里显现了出来,正是那崔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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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回归(二更)

崔闽依旧穿着一身红色的锦袍,随意的散着头发,一身的脂粉味儿,好似那花楼里的头牌姑娘。

只不过仔细看去,他的下巴上密密麻麻的都是青色的胡渣,眼睛乌青乌青的,好似被人打了两拳。

“你跟着我做什么?这里是清河崔氏的地界,但不代表我便怕了你。”

崔闽摇了摇头,艰难地说道:“我是来同你谈条件的,我帮你治病,李唐打进长安之后,你放四皇子和李子君自由。”

十八娘却是笑了,“你来得太迟了。你当我不知道,你手中那颗药,已经用来救四皇子了。”

“我知道,若是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能寻到药王,那便是我。我是他的嫡传弟子。”崔闽说着,朝着马车走了过来。

十八娘却是放下了帘子,“你莫要跟着我了,你已经骗了李子期一次,在我们这里,便是言而无信的小人了。李子君?李子君腹中的孩子是你的?”

十八娘想着,心中更是唾弃崔闽的小人行径,相比之下,还是那个作天作地的崔九来得可爱一些。

马车很快的就加快的速度,西屏响了响鞭,“小娘,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十八娘叹了口气,掐指一算,“回太原吧,然后同李子期一道去打长安。”

李唐后方已稳,是时候打长安,问沈琅那条毒蛇讨回公道了!

一想到自己像个傻蛋一样的被他骗,十八娘便恨得牙痒痒,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赵义的儿子呢?

而赵义的儿子,又怎么会在沈家藏了那么多年?

马车飞速的朝着太原奔去,越是靠近,就越是紧张,有三三两两的游侠与好汉,直奔太原,投身军营。

也有不少赵楚的死忠,大骂着逆贼,出来捣乱,一路上开始不太平了。

等到十八娘追上李唐大军之时,已经是二月初了,灰秃秃的大树冒出了绿色的嫩芽儿,三三两两的,看起来格外的清新动人,万物都在复苏之中。

一路上过来,南枝都心有戚戚的,因为十八娘难以唤醒的情形,已经越来越频繁了,谁都知道这是不妙的事情,说不得哪一天,十八娘便睡醒了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事儿你知我知大家都知道,可是谁也没有说出来。

李子期坐在黑色的闪电身上,穿着一身银光闪闪的铠甲,嘴唇抿得紧紧的,他们一路打开,势如破竹!

除了边军,长安城周遭的府军已经很久都没有真刀真枪的厮杀过了。遇到李子期精心挑选的唐军,一路溃败,已经逃到了与长安城相隔不太远的地方。

见到从马车上跳下的南枝,李子期先是一喜,转眼又四处寻找起来,“十八娘呢,她可是留在了范阳?”

南枝摇了摇头,“我们一路狂追过来,小娘在马车里睡着了。”

自从在范阳做了上辈子的梦之后,十八娘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了。没想到临近与李子期会合之际,竟然在马车里睡着了。

这个梦真是真实到怪异,像是唱折子戏一般,唱了一出又一出,竟然还诡异的能够连接得上。

十八娘感慨着,又一次清晰的看见了国师的脸。

他的嘴唇抿得紧紧地,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初在山洞之中时那种混江湖的底气,如今的他高高在上,比王三郎这个正统的王氏宗子,还要显得更加有世家大族的风范一些。

十八娘满意的点了点头,每走一步的距离不多不少,哪怕再着急,脚步也不能乱,得像是闲庭信步。

走的时候,身体的幅度不能太大,腰间的环佩不要晃荡发出不雅的声音。

这些都是她教的。

没有比国师更厉害的学生了,也没有比国师更厉害的老师。

他学得丝毫不差,就连将长剑刺入宝珍的胸膛之时,嘴角也是带笑的,气息半点都没有乱。

宝珍公主不可置信的低下头来,看着自己胸口刺出来的剑,吓得尖叫一声,国师顺手一抽,鲜血喷了正站在她面面的王三郎一脸。

“你疯了吗?你是大晋的国师,你怎么能杀公主。而且宝珍她怀了我的孩子,你这是一尸两命。”王三郎伸出手来,抹了抹自己脸上的血,惊讶的瞪圆了眼。

国师透过他的肩膀往他身后看去,“反正不是我杀的第一个公主了。谢灵呢?”

国师说着,抓了抓胸前的佛珠。

他的胸口挂着一串佛珠,是谢灵给他求的,可是就在刚刚,他为大晋占卜的时候,佛珠突然就断了,珠子散落了一地。

他想也没有想,就冲到王府里来了,一来就听到杨梅的哭喊声,他的右手提着剑,左手藏在袖子之中,正在微微地颤抖。

王三郎脸色一变,支支吾吾的没有说话。

国师哪里不明白,愤怒的将他推开,快步的跑了起来,腰间的环佩撞击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他的脸色满是焦急与愤怒,甚至像是一团火,想要将所有的一切都燃烧殆尽。

十八娘在一旁看着,有些发愣。

国师把她背回谢家之后,就在谢家住了下来,没有人知道他师从何人,来自哪里,只知道这天底下,就没有他不明白的事。即便是不明白,他稍加学习,就立马明白了。

自然而然的,他成了谢灵的恩师。而随着他在大晋的地位一天高过一天,谢灵开始教他许多只有世家大族才懂的事。

只是她嫁人之后,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国师尽然也会为了她这么着急!这样的表情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心中莫名的有些古怪之感。

谢灵躺在小榻之上,面色红润,像是睡着了一样,她的睫毛很长,像是一把小扇子。

国师伸出左手来,探了探十八娘的鼻息,他的右手才杀了那个贱人,实在是太脏了。

他的身子猛然的晃了一下,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动。

杨梅咳着血哭道:“国师,小娘已经没气了,一定是王家人在汤里下毒,您是我家小娘的师父,一定要为她报仇啊!”

国师愣了愣神,却是两滴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是啊,他是她的师父。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去他的~狗屁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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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国师(一更)

想到这里,国师毫不犹豫的弯下腰,一把抱起了榻上的谢灵,快步的朝着门外走去。

十八娘站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心情莫名的复杂起来,她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的死会让国师如此失态,而接下来的事情,更是让她万万都没有想到的。

王三郎一把堵住门口,扯住了国师的袖子,怒道:“你这是做什么?大晋已经亡了,我还是王氏宗子,而你呢?国都没有了,还敢号称国师?不过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罢了。”

国师住了脚,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王三郎却被他这种看蝼蚁的眼神给彻底的激怒了,疯狂的喊道:“你待谢灵再好又怎么样?她不还是我王三郎的妻?就算是死了,也要葬进我王家的祖坟!你当我为什么不喜欢她?”

国师抱着谢灵的手紧了紧,喉咙干涸地说道:“为什么?她是谢氏女,天下人都以娶她为荣耀,不应该有人不喜欢她。”

王三郎却是痴狂的笑了,“我就是喜欢她,从她还小我就喜欢她,所以才恨不得她死!她一用眼睛看我,我就知道,她在比,我气度不如你,聪明才智不如你,连武功也不如你……我从来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我怕看到她后悔!现在她死了,多好,想后悔都后悔不了了!永远是我王家妇!”

国师摇了摇头,“她不是那样的人,你只要看过她的眼睛,就会明白了。她很喜欢一个词,叫做从一而终。你若是没有同宝珍搅和在一起,还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她就永远都不会抛弃你。”

这几乎是国师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

就是因为谢灵只喜欢一夫一妻干干净净的,所以他在得知王谢两家亲事之时,才会如此绝望,他这一辈子,永远都只是她的师父了。

王三郎明明得到了最好的,却不珍惜,真是让人生气!

国师想着,单手搂住谢灵,她是那样的轻……

他想着,用刚才杀了宝珍的剑,狠狠地扎进王三郎的胸膛里,“本来我想先放过你,再慢慢地折磨你,为谢灵报仇。但是你既然拉住了我求死,那就只好满足你。像你这样肮脏无耻的人,压根儿配不上谢灵。”

王三郎往后一仰,这才回过神来,伸出手去,抓向国师怀中的谢灵,可是他只碰到了谢灵的衣角,国师就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生气一点一点地消失,他就快要死了,他和谢灵的墓地,他一早便修好了,里面几乎将谢灵所有的一切物件,全都复刻了一份,是一个巨大的陵寝,可是国师却把谢灵带走了。

他把谢灵弄丢了。

那个自打一出生,就注定成为他的妻子的谢灵,被他弄丢了。

国师抱着谢灵快速的朝外飞奔而去,他吹了一声口哨,只见一匹黑色的骏马快速的跑到了他的跟前,他从怀中舀出一颗药丸,塞进了谢灵的嘴中,然后将她抱上了马,朝着天山飞奔而去。

在天山脚下的小镇上,聚集着来来往往的采药人,据说这是有着神迹的山脉,生长着能让死人复活的灵药。

国师原本是不信的,但是此刻,他却无比的笃信自己已定能够找到救活十八娘的药。

“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国师带着厚厚的帽兜,脸上全是青色的胡渣,一点儿都看不出原来英俊的容貌,“住店,我的妻子病了,明日我要上天山采药。你知道哪里最可能出现传说中的不死灵草么?”

那个小二支支吾吾了两声,心中暗笑又来了一个傻子,天底下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呢?

他正想胡乱编造一个,就见那客官在他的手心里放了一个巨大的金元宝。

我的亲娘啊!这可是金子!

他长着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一大锭金子!

小二想着,四下里警惕的看了看,将金子快速的揣进了怀里,“你是问对人了。我爷爷当年是远近闻名的采药高手,这天山一脉,就没有比他更熟悉的人了。你稍等一会。”

小二快速的跑回自己的小屋子里,伸进手去往瓷枕头中掏了掏,掏出了一个皱皱巴巴的羊皮卷,又跑了出来塞进国师手中,“这是我爷爷留下的,给你了。”

国师勾了勾嘴角,“多谢。”

说完背着谢灵上了楼,开了一间最好的上房,轻轻的将谢灵放在了床榻之上。

因为吃了那颗药丸的缘故,谢灵还同刚刚睡着的的时候一样,鲜活鲜活的,看不出半点死气。

国师叫了一盆热水,细细地替谢灵擦了脸,又擦了手,替她盖好了被子。自己个却和着衣,睡在了冰凉的地板上,只是认真的看着谢灵,一宿没有睡。

十八娘看着,突然很想哭。可是她如今是在做梦,连个形体都没有,像是在看折子戏一般,怎么哭得出来。

上辈子的她已经死了,国师再厉害,又怎么可以把一个死人救活呢?

翌日天刚刚亮,国师便又将谢灵被在了背上,朝着天上走去。

这里极其的寒冷,大雪纷纷扬扬的,几乎看不见前路,国师的眉毛和眼睫毛都已经变成白色的了。

“阿灵,你冷不冷?不要害怕,我很快就能找到药救你了。”越往山顶走,雪就越深,几乎将他整个腿都盖住了。

国师却像是习以为常一般,如履平地的走着,径直的朝着一个方向,好似他已经知道路了一般。至于那个花了一锭金买来的羊皮卷,却被他胡乱的揣在怀中,看都没有看过一眼。

“阿灵,你知道我最擅长的是什么吗?是占卜之术,我连大晋的国运都能算到,何况是你的一线生机。阿灵你不要再睡了,我很快就能把你唤醒了。等你醒了,你想回谢家也好,想要纵马天涯也好,我全都依着你。”

国师说着,突然脚一崴,整个人连带着谢灵一同朝着一个山坡滚了下去。

他焦急的将谢灵抱在怀中,死死地用身体护住了她,两个人一道滚成了一个大雪球,然后听得碰的一声,掉进了一个洞里。

国师唤了一句:“阿灵……”

突然之间,周围噌的一声,所有的火把全都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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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天墓(二更)

这是一个墓穴。

初一进去,就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异香,这是国师从来都没有闻到过的味道。

谢灵擅长调香,是以他不说闻尽天下奇香,也算得是见识颇广。与常人的害怕不同,这个墓穴越是厉害,国师越是充满了希望,能够让死人复活的地方,怎么可能不神奇呢!

这股子异香便证明,他来对了地方。

国师又将谢灵背在了背上,小心翼翼的朝前走去,所到之处,两旁的火把一个接一个的亮了,像是有人知道他们来了一般。

他一边走着,额头上却冒出来了不可思议的汗珠子,这明明是在天山,他却汗流浃背的。

明明这里只有一个人,却有两种不同的脚步声,一个是他,另外一个是谁?

国师想着,以最快的速度,带着十八娘躲进了一个耳室里,这个耳室乌漆麻黑的,很适合躲藏,不一会儿,那个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国师站在阴影之中,忍不住悄悄地往外看去。

只见一队穿着青铜盔甲拿着长矛的卫兵走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在过道里巡视着,他们的步伐完全一致,听起来就只有一个脚步声。

难不成是阴兵借道?

等到他们走远了,国师轻松了一口气,正准备朝着门外走去,却感觉自己肩头一重,“阿灵?”

他扭头一看,只见一双绿色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他,这是一只黑色的猫。

国师来了气,“孽畜还不快滚下去,我的阿灵不喜欢猫!”

那猫显然没有见过这么胆大的人类,被他一惊,吓得蜷缩在耳室的角落里。

国师快速的走了出来,继续朝着那香气浓郁的地方走去,他不知道那队阴兵什么时候又会回来,若是对上了,以他的功夫自然是不怕,可是他还背着阿灵呢!

渐渐地整个墓室都变得奇怪起来,墓壁之上画着色彩斑斓的壁画。

与寻常看到的壁画不同,这画画得极其的真实,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手法,那花,那山,那水,那人都像是真的一般。

似乎能够听到鸟鸣之声,还有不远处的瀑布落下,砸在大石头上的乱哄哄的声音。

那人顺着国师的脚步,艰难的扭动着自己的头。

国师却不为所动,在墓穴之中,怎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天路,一定是他中了什么迷幻之术,如今他只能相信自己的鼻子了,循着那股子香气,片刻也不停留的朝着前路一直走,一直走。

他走着走着,面前出现了一个青铜的大门,大门上盘着两只巨鸟,口中衔珠。

国师伸手一摸左边的鸟头,却发现整个天路都不见了,大门颤巍巍的打开了,扬起了一堆的尘土。

国师咳了两下,赶忙捂住了谢灵的口鼻,等到灰尘落了下去,这才走进了这间主墓室。

等周围的火把亮了起来,国师一下子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个墓室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连棺木都没有一具,只在屋子的正中央,放着一个透明的琉璃罩子。

里头放着五颗神奇的珠子。

香味正是从那两颗红色的上头散发出来的,而另外三颗则是罕见的明珠。

而在周围的墙壁之上,画满了壁画,与外面的那些近乎真实的壁画不同,这上面的画色彩斑斓,像是在讲一个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天山的山腰上,有一个小小的部落,他们以吉祥鸟为图腾,似之为神鸟。

吉祥鸟每隔三十年便会吐出一颗白色的明珠,名叫如意珠,拥有如意珠的第一个人,能够根据他的意念,将这珠子变成法宝。只是每颗珠子只能有两个主人,若是有第三人用它的时候,便会瞬间的碎掉。

部落里为了防治如意珠被盗,其中一个神选者便通过如意珠,变出了透明的琉璃罩子,除了族长和大祭司之外,其他的人来取珠子,就会很快的死去。

因为有了如意珠,部落里的人生活富足,在乱世之中,简直就是一个世外桃源。

可惜好景不长,有一日,部落里的人突然发现两只吉祥鸟都殒落了,它们的身上烧起了熊熊大火,火一直烧了七七四十九日,不死不灭。

等到火消失之时,吉祥鸟也消失了,只在地上空余了两颗红色的珠子。

大祭司当场吐血身亡,弥留之际占卜,获得了大凶灭族的警示。他在最后一刻选了一个干净的少年,让他使用了一颗如意珠,幻化出了这么一个巨大的神墓。

族人们纷纷地躺进了属于自己的棺木之中,瞬间便死去了。

他们受了吉祥鸟的庇佑,自然是要为吉祥鸟陪葬的。

可是少年的妹妹却不想认命,她抢到了一颗如意珠,用强大的意念想着要出神药,拯救整个部落。可是最后药出来了,却并没有救活村民,她绝望的感受着身体里生命的流逝,她也要死了。

如意珠虽然神奇,但却是有界限的,并不能够将死亡的人复活。

国师伸出手去一触碰那琉璃罩子,整个人便面色古怪起来。如意珠没有用,那红色的珠子呢?

这里头的红色珠子也不知道是什么药,能不能就活阿灵,而且就算救活了阿灵,他也要死了。

国师叹息了一声,毫不犹豫的将手伸向了那个琉璃罩子,只轻轻的一碰,那个琉璃罩子便碎掉了,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在诺大的墓室里回荡。

国师快速的将其中一颗红色的药丸取了出来,剥开外头的蜡,塞进了谢灵的嘴中,只是谢灵已经死了,如何能够吞得下这么大一颗药丸。

国师想着,拿出了自己的水囊,将那药丸化进了嘴里,然后自己轻抿了一口,俯下身去,吻在了谢灵的唇上。

这是他做梦都想做的事。

谢灵的嘴唇冰冰的,比天上的雪更寒冷,国师却觉得自己就要快炸裂了。

喂完了药,国师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嘴唇,静静地看着谢灵,她的脸色变得更好了,身体也开始有了热度,这种变化让他无比欣喜起来,药真得有效!

可是他等了三天三夜,谢灵也没有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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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命运(三更)

十八娘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整个人都酸涩到不行了。

在此之前,她压根儿没有对国师友那么一星半点的那方面的想法,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更何况国师本来就比她年长不少。

原来朝华和鲁萍,还有赵义拥有的就是这里的三颗如意珠。

当初他们肯定是被山贼追着,无意之间落入了这个山洞里,所以才从谢灵和国师身边拿走了如意珠,还有那个匣子。

当时鲁萍的身份是最高的,她多拿一个匣子,实属正常。

朝华他们想要致鲁萍于死地,除了抢夺如意珠,肯定更想要这个匣子。毕竟如意珠他们都有了,谁知道匣子里会不会有更神奇的宝物呢?

朝华因为来自一个奇异的时空,所以她变化出来的空间里,有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而鲁萍的那个,她原本以为鲁萍并没有使用过如意珠,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样子的。

她那时候陷入了爱情的魔障,只希望能够得到沈泽,所以她幻化出来的空间里,都是有关情爱的药,能够听到情人的心里话。

李子期心里全是甜言蜜语,可是沈泽心里呢?怕是冰雪世界吧。

鲁萍是不是越听越绝望?不过十八娘并不明白,鲁萍为什么没有买药,给沈泽吃,毕竟吃了之后,她便能获得她梦寐以求的爱情了。

她不但没有,还将这如意珠抛之脑后,随意的给沈耀当弹珠子玩儿了。

只不过若是十八娘自己,她也不会给李子期吃,因为那种虚假的心悦,只会让清醒的人,越来越觉得可怕与绝望。

这三天里,十八娘看着国师一夜之间,满头青丝都变成了白发,他从一开始的欣喜,到最后的绝望,渐渐地,他的眼里没有了光。

他虽然看起来还是青年人的模样,可是十八娘能够感觉得到,他已经老了,就快要死掉了。像这些部落里的人一样,只要躺进棺材里,便能立刻的死去。

国师站起身来,依旧将谢灵背到了自己的背上,带着她快速的下了山。

与来的时候如履平地不同,这时候的国师已经步履蹒跚了,几乎每走几步,就是一个踉跄。

经过那间客栈的时候,店小二还愉快的伸出手来冲着他挥了挥手,“你找到药来救你娘子了么?可要在小店歇歇脚,雪越下越大了。”

国师摇了摇头,他虽然还活着,却跟死了并无两样,“不了,时日不多了。”

店小二一愣,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他就知道,那张图根本就不是什么采药图,只不过是他祖父信手画的,他照着胡乱画了好多张,就为了在这里骗钱。

可是第一次,他觉得很酸涩,他骗了一个真心求药的人,害得他的妻子时日无多了……

他想着,回到了屋子里,颤抖着手,将枕头里藏着的羊皮卷,统统一把火烧掉了。

这些国师自然是不会管的,他快步的上了马,朝着晋阳的方向奔去。

这一路上,不停的有王家和谢家的人来拦截,想要抢回谢灵的尸体,让她入土为安。

对于王家的,国师有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一路杀了过去,甚至直接的回到了王家的祖宅里,寻杨梅拿了谢灵最喜欢的匣子,和她常用的一些物件。

很快的,他便带着谢灵从大晋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即便是王谢二家,也没有寻觅到他的踪迹。

可是十八娘知道,国师带着谢灵,回了他们第一次相遇的那个山洞里。

这里光秃秃的,那个破陶罐子还架在火坑之上,看起来与他们当初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将那颗红色的药丸,放进了谢灵的小匣子里,然后快速的锁了起来,放在了石床的一个角落里。

国师将自己身上的披风取了下来,铺在了石床之上,然后将谢灵小心翼翼的放了上去。

自己个则躺在了她的身旁,他身形高大,能够很轻易的将谢灵搂在怀中。

然后将谢灵的大红色披风,轻轻的盖在自己的身上。

虽然并没有喜烛,也没有锦帐,可是他却觉得自己仿佛正在洞房花烛。

他将一颗如意珠放在谢灵的左手中,又将另外一颗握在了自己的右手上。

然后轻轻地咬破了自己的手指,还有谢灵的手指,将那鲜血抹在了第三颗如意珠上。

两人的十指紧扣,手掌心中便是那颗如意珠。

“不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一人一心一夫妻,永不分离。”

国师轻轻的说道,那如意珠突然之间冒出了红色的光,将二人笼罩在了中央。

然后十八娘就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一看,自己正躺在一个帐篷里,帐篷的顶上织着一朵朵的凌霄花。

她不知道国师的那颗如意珠到底有什么功用,她只知道,谢灵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就变成了沈十八娘了,这么怪异的事,肯定是如意珠变成的。

国师说一人一心一夫妻,那她成了沈十八娘,国师是不是就成了李子期呢?

她正想着,就看到李子期走了进来,他身上的银色盔甲闪闪的冒着寒光,一张嘴说话就冒出热气,见到十八娘醒了过来,十分的欣喜,“十八娘,你醒了!肚子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南枝给你炖了粥。”

十八娘点了点头,“是有些饿了,我又睡了很久么?咱们是不是快要到长安城了?”

李子期摸了摸她的头,“你一路追过来,实在是太冷了,就算多睡一会儿,也算不得什么异常的事。我们是快要打到长安城了,下一次交战,可能会遇到沈浪,你若是下不了手……”

十八娘愤愤地瞪了李子期一眼,“不是说好了,要同我并肩而战么?怎么仗还没有开始打,你便不让我去了。莫不成是诓我的?”

国师什么的,只不过是令人唏嘘的梦,而现在的李子期,才是活生生的人,她已经不是谢灵,而是沈家的十八娘了。

李子期涨红了脸,“我怎么可能诓你,我哪里舍得诓你。你的新盔甲我早就准备好了,你现在有了身孕,肚子那儿不是不合适了么?”

十八娘一听,哈哈大笑起来,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过有给孕妇准备的战甲,也不知道那个匠人听到李子期提出这个要求之时,是怎样见鬼的表情,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看一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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