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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重生记》饭团桃子控

第一百七十章 孔美娴求救(一更)

十八娘将一个小白玉瓶塞到张夫人手中,张夫人小心翼翼的抚摸了瓶身,郑重的放入了怀中。

然后跟着南枝出去净面了。

外头的夫人们都看得兴高采烈的,时不时发出惊呼之声,有不少人,都拿着那千里眼在寻找自己的宅子。

十八娘笑着走了出来,说道:“各位夫人们,可看到吐蕃的牧场和肥硕的羚羊了?他们已经有大片大片的土地和草场了,可是还是贪心不足,想要将在坐的各位,变成他们手底下的羔羊。而我们松州城,就是最后的一堵墙。”

她话音一转,“诸位可能不知道,陛下此番一心想要一劳永逸,那吐蕃人打回犄角旮旯里去。是以若是松州城再破,那咱们这群人可就不只是革职查办,而是人头落地了。要不然,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愿意拿自己的银子出来修城墙呢?你们说是也不是?”

此前还偷偷嘲笑从长安城来的这群败家子,人傻钱多的,都不由得恍然大悟。

她们就知道,这其中必然有隐情,这天下姓赵不姓李,姓李的怎么可能倒贴钱?只是,刺史夫人这个意思,是要她们出钱咯,一想到这事儿,诸位夫人不由得肉疼起来,也没有玩这千里眼的兴致了。

十八娘见她们面色难看,心中也并不慌张,只是继续说道:“你们可都知道张问天张大人吧?”

夫人们猛的点头,“当然知道,巴蜀狂生张问天,写出了天下第一的好文章。”

“诸位若是一道修筑城墙,那天下第一文的主人,下一篇文章,自然就会添上诸位的名字了,这是功德!而且吧,张大人骂得解气,我大楚军民振奋,这几日前来投军的人络绎不绝。只是诸位以为,这文章若是传到了吐蕃,吐蕃人会怎么想呢?”

“自然是攻我松州,狠狠地将耳刮子扇在张问天和大楚人的脸上!”程处英嗓门大,这一句话,镇得众人晕晕乎乎的。

只是大家伙儿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第一个出银子。出多了心疼,出少了又怕面子挂不住。

“我张赵两家,愿为松州城献上十万贯。”这时候,一个女声响起,掷地有声。

这小楼之上,一片哗然,十万贯!张家不愧是这松州首富,一出手就不同凡响。她们向来都是唯张司马夫人马首是瞻的,她都出了,她们能不出?

十八娘自然是跟了。

程处英吐了吐舌头,“我不及两位豪气,就出个五千好了。”

剩下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都出十万贯,谁受得了啊?可若是五千,甚至更少,她们自然也是拿得出来的。

很快,南枝的小册子上就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明细。

等到孔美娴的时候,只见她咬了咬牙,结结巴巴的说道:“我出五百。”

十八娘一愣,她是孔家嫡出的贵女,就只出得起五百贯?不过瞧她面色羞红,简直羞愤欲死的样子,心知她当真是没有钱。不由得更加的唾弃那个李谦之。

不过这些官夫人出多少,都只是一个意思,真正能够出大头的,还是那些富商们,那些人才真的是出血的冤大头。

见在坐的人兴致不高了,十八娘又抛出一个重磅消息,“诸位都知道,我巴蜀之地,山路崎岖,水路难行,行路难,难于上青天,便是漕运,也鲜少来此。不过我得了个消息,日后在这松州,也将要通漕运了。我家嫂嫂乃是漕运萧家的,此事万万不会错。姐姐们利用好了这个先机,何愁天上不掉银子。”

这一下子,大家复又高兴起来,几人几人的约了,一起推起那牌九来。

只有那张司马夫人,摇了摇头,颇为心急,“若是往常,我铁定得留下来摸个十圈八圈的,但是今儿不行。今儿我得去拜送子观音啦!你们知道的,这事儿可耽误不得。”

那些夫人们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十八娘瞅着,那孔美娴竟然单了下来,无人愿意与她凑成一桌,见十八娘看过来,孔美娴走了过来,眼中泛着泪光,狠了狠心,小声说道:“十八娘救我。”

十八娘叹了口气,去楼下寻了个小茶室,给孔美娴沏了一碗茶。

孔美娴才喝了一口,就忍不住的哭了,“十八娘,我现在才知道,你们沈家为何要与李谦之退婚,他当真是一匹吃人不吐骨头的狼。我是有多傻,才抛弃了家族,抛弃了名声,抛弃了脸面,硬要嫁给他。你可知道,我来松州以后,这还是第一次,喝到真正的好茶。”

十八娘皱了皱眉,她对孔家女向来没有什么好印象,不管是孔景娴,还是孔美娴。

“就算孔家不认你了,嫁妆银子也不会少吧,你怎么可能连茶叶都喝不起了。李家也是大族。你向我求救,我一非你的父母,二非你弟兄,甚至你孔家还多次欺骗侮辱我沈家,我凭什么要救你?”

孔美娴大哭起来,“我知道,我若不是当真走投无路了,也不会张这个口,自取其辱。我嫁给李谦之之后,不久他就被贬官了,松州偏远又是险地,公婆都不愿意前来,我本以为刚大婚就能与夫君独处,就算是再苦也甜。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他在赵郡,早就另置妾室了。”

这下子十八娘也惊呆了,没有想到,这李谦之竟然是这样厚颜无耻之人。

“那妾室乃是李谦之族兄的妻子,丈夫死后没有多久,她就与李谦之有了首尾,还替他生了一个儿子。这事儿在赵郡李氏人人皆知,是以他考上探花之后,族中无一人出手相助,皆因为他品行不端,不顾伦常。”

“说来可笑,就这么一个烂人,我和你阿姐还争来争去的,她命好,有兄妹相助,可是我却一头栽了进去。来了松州之后,他想要快些起复回长安,不断的问我要银子打点。我虽然气他蒙骗了我,可是更多的是恨那个小妖精,我为了讨好谦之,让他离那个小妖精远一些,不断的掏银子。”

“直到后来有一日,张司马的母亲大寿,我打算开库房送礼,才发现我的嫁妆被他已经掏得几乎一干二净了,就这样,他还是没有收到半点起复的消息。”

开玩笑,李谦之得罪了小气吧啦的吏部尚书沈泽大人,本身名声又有瑕疵,谁会帮他起复?谁敢帮他起复?一开始不过就是骗着他逗乐子罢了。

“然后,他竟然……”孔美娴说着,凑到十八娘耳边,轻声的说了一句惊人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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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神秘人(二更)

等十八娘将成箱的钱放在李子期和沈庭面前时,他们的嘴都吓得合不拢了。

沈十八该不会去打劫了哪家钱庄吧?一日之间,竟然弄来了这么多的银子。

而张问天则是暴怒:“沈十八,若是我的这子上头全写了这么些人的名字,那还叫折子吗?那叫名册!”

十八娘却是不管,“反正他们都只当你答应了,不若你写一些藏头诗,或者藏尾诗,把她们的名字嵌进去,也是可以的。”

“哼,小生江郎才尽,可写不出能藏得下百人名字的诗。”张问天一边跳着脚,一边气呼呼的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还有,我那文都发了这么久了,德城公主也救回来了,到底什么时候打吐蕃?”

李子期瞥了他一眼,“快了,你何须如此暴躁,反正到时候你最多也就时站在城楼上,拿着千里眼,摇旗呐喊罢了……”

不然呢?让一个不会武功的书生,骑着驴子,在战场中间走来走去么?

张问天被他气得吐血,袖子一甩,回房间去了。

剩下李子期沈庭和徐武哈哈大笑。

这又过了月余,若是有人再来松州,简直觉得自己恍恍惚惚来了长安,先前那个一片死气沉沉的州府,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变得井然有序了。

折冲府上空的呼声整天,方圆数里之内,别说鸟雀,就连蚊虫都不见了一只。

城楼之上,暗巷之中,到处都有着带刀巡逻的兵卫,他们的身上的藤甲焕然一新,匆匆忙忙的,不知道在布置些什么。

而城楼加高加宽,又悄然的多了几尊唐炮,漕运的船只,默默了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更让人惊讶的是,这松州的大街之上,竟然时不时的有穿着红衫的带刀女侍卫经过,若寻个当地人一问,大家都知道,这是刺史夫人新招的娘子军,号称红云十八卫。

十八娘这些天里忙忙碌碌的,焦急的看着窗外的天色,又是一日夜幕降临了,也不知道那件事情到底成了没有?

正在这时,西屏冲冲忙忙的走了进来,说道:“小娘,司马府送来消息,张夫人有孕了,回春堂大夫摸了脉,是男胎。张夫人约你和李大人今夜过府一叙。”

来了!

十八娘神色一凛,点了点头,二话不说,翻身上马去折冲府寻了李子期,两人带了贺礼,一道前往司马府。

这府中灯火通明,四处挂着大红的灯笼,如同年节一般热闹。

大司马张哲站在门口亲自迎接,他是一个大约三四十岁的男子,穿着打扮不像是个武将,反倒像是书生。

满脸都是遮都遮不住的喜气。

“李老弟,日后你就是我的亲兄弟。赴汤蹈火,哥哥再所不辞。你不知道,这赵家虽然明面上是杏林之家,实际上是从咱这蜀地深山老林里头出来的,尤其擅长用蛊用毒,哥哥我若再不能给你嫂嫂一个男丁,她八成要发疯把我毒死了。”

李子期点了点头,同情的看了张司马一眼,又用嘴指了指十八娘。

张司马一看背着长剑,一身戎装的英气勃勃的沈十八娘,越发的觉得李子期简直就是亲人啊!这种男子的切肤之痛,家中没有河东狮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十八娘瞅着好笑,李子期现在不用她指点,已经完全能够轻松的将别人拉到自己阵营了。

说起来,有的人,天生就是适合做领袖的。不管别人想要怎么去遮掩住他,他都会冲破一切璧障,散发出光芒。

这宴很小,不多不少,仅有四人。

十八娘一进门,张夫人就迎了上来,她了却了心事,整个人都轻松了一大截,豪爽的说道:“好妹子,我已经求仁得仁,如今该让你得了。”

四人唤了酒菜,又让那衷心的侍婢在不远处守着,这才开始说话。

“子期老弟对吐蕃了解多少?”

“现任吐蕃王乃上一位赞普的独子,十二岁继承王位,他少年大志,所图甚大。此前他赴长安求娶荣阳公主得了唐炮,吐蕃大军如虎添翼,联合羊同,一举打败吐谷浑,绝非一个容易对付的人,只不过吐蕃内部绝对不是铁板一块。”

张司马摇了摇头,“这些都是明面上的,只不过他并非是独子,而是还有一个庶出的弟弟,是他父亲与赵家门下的一位女医所生。同是赞普的儿子,某些人自然是不服气的,现在那人求上门来,希望联合大楚,改朝换代。就看李兄弟想见还是不想见。”

李子期突然笑了,他与十八娘拼命拉拢了这么久,可不就是在等这位不服气的弟弟么?

不一会儿,门被敲响了,一位穿着黑色长袍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看起来十分的阴郁,一见到十八娘,眼前一亮。

李子期刚要发怒,却被十八娘给拦住了。

“我引他来打松州,你们可能帮我要了他的命?”

李子期摇了摇头,“不用你引,他但凡有血性,看到那篇文章,自然会来打松州。已成之事,何须你来?”

那人咬了咬牙,“我给你吐蕃地形图,并且替你们毁了他们的唐炮,你可能助我夺王位?”

见李子期不说话。他又接着说道:“我帮你把叔父王引去百蛇山谷,你可能助我夺王位。”

李子期点了点头,“好。”

那人从怀中舀出一张破破烂烂的羊皮卷,往桌子上一扔,激起了一桌子的灰。接着又毫不在乎的抓起盘子里的肉,自顾自的斟了酒,大吃大喝起来。

一边吃,还看了十八娘一眼,认真的问道:“长安城里的小娘,都和你一样好看吗?那我若是为王,也要去长安,求娶公主。”

李子期听得青筋直爆,咬牙切齿的说道:“长安城里最好看的小娘,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那人摇了摇头,“难怪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十分的讨厌。今日我就喝到这里了,告诉你们一件事,其实吐蕃大军已经出发了,不日便到松州,希望下次见到你们,你们还活着。”

等他一走,张司马又问道:“子期老弟以为,他比松赞干布如何?”

李子期笑了,“他很好,目光短浅,比松赞干布差远了,正是适合的吐蕃王。”

张司马一听,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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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子期濒死(三更)

等十八娘和李子期回了府,整个松州的气氛就紧张起来了。

怕死的想要离开的普通百姓,都转移去了附近的州县,而更多的是看着如同铜墙铁壁的松州城,想要摩拳擦掌大干一场的壮丁们。

狼烟起,战鼓擂,一场大战即将打响。

吐蕃王领着荣阳公主雄赳赳气昂昂的围在松州城之下,全然没有想到自己一会儿将会被打得屁滚尿流,满地遁走。

尤其是荣阳,她的脸上画着浓浓的图腾印记,穿着洁白而清透裙衫,没有穿鞋子,露出白嫩嫩的脚趾头。

站在城楼上的徐武呸了一声,“妖女,不知廉耻?”

荣阳却是咯咯的笑了起来。她的声音如同清晨的百灵鸟,“这个莫不是徐武哥哥?阿窦怎么没有来?去年贺我母亲封王的时候,阿窦可还同我一道玩击鼓传花呢!你说是不是,沈十八娘,苍天有眼,如今你就像是那笼中鸟儿,怎么也飞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沈十八娘懒得同她多言,只是搭弓射箭,整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对着那荣阳的头就是一箭:“话多的人,总是死得早。”

吐蕃王将她一拉,那箭直接擦进了荣阳的头发里,不一会儿,竟然将她的头发烧了个正着。那箭头竟然是烧红了的!

荣阳吓得哇哇乱叫,全然没有了实在说话时的体面。

吐蕃王横眉冷对,让亲兵提了桶水,往她的头上浇了过去,这才把火给灭了。只是那头已经烧秃了,满场都是头发烧焦了的臭味。

十八娘看到那箭掉的地方,已经全部是水了,勾起嘴,忍不住笑了。

李子期更是不喜欢废话的人,连阵都不喊,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直接敲响了城楼上的大鼓,一鼓作气!

城楼上的唐炮齐刷刷的对准了楼下的吐蕃大军,开炮!

吐蕃王却并不害怕,唐炮,你有我也有啊!

只见他大手一挥,那唐炮发出一声巨响,竟然一个个的都在原地炸了膛!离得最近的炮手遭了殃,一个个的当场毙命。

吐蕃王失了唐炮,这才心惊起来,回首一看,才发现王叔早就率领他那一部分人,去了百蛇山了。

“撤退撤退,咱们中了大楚的奸计了。”吐蕃王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们之中显然出了内鬼,唐炮被做了手脚。

然而却是来不及了,一道道的唐炮,一支支的火箭如同下雨一般,朝着他们噼里啪啦的砸了过来。

紧接着,一阵怪异的竹笛声响起。在场的一些吐蕃士兵,竟然像是中了邪一般,朝着自己的同胞一通乱砍。

吐蕃王大惊,“蛊毒,该死的,是蛊毒,狡猾的中原人,什么时候下了蛊毒?”

再一看荣阳,她光裸着脚在地上飞速的奔跑,即使踩到了地上的尖锐的石头,或是滚烫的箭也毫无知觉,拾起一把长刀,就朝着吐蕃王砍来。

吐蕃王二话不说,拔刀对着荣阳的胸口就是一剑,将她刺了个对穿。

荣阳的神情有些恍惚,一瞬间恢复了神智,她舔了舔嘴唇,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母亲死了,这个世界没有发生任何变化?那这么说来,我才是女主角才对,明明吐蕃王都爱上了我,要同我一道打下这天下,他怎么能杀我呢?我又怎么会死呢……”

她说着,往后一仰,重重的倒在了地上。吐蕃王却是看也没有看她,翻身上马,就一路撤退。

十八娘站在城楼之上,看着这场闹剧,对张司马夫人笑道:“姐姐此番当立头功,赵家的蛊毒果然厉害。”

张夫人笑了笑,“不过是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这蛊毒虽然厉害,但是达成太过苛刻。得先遇火,再遇水,而且只能让他们迷失心智片刻,算不得什么。”

正因为如此,十八娘才一剑射了荣阳的头发。若不是那样,蛊虫怎么能够被诱发呢?

一时之间,整个吐蕃大军都开始乱了。吐蕃因为害怕自己也中蛊毒,强迫大军不断的后退,很快松州城前面就出现了一大片空地,吐蕃人溃不成军。

李子期大手一挥,“兄弟们,跟我一起追出去,将那吐蕃狗杀个片甲不留。”

松州城如今固若金汤,别说吐蕃人没有办法攻城了,就算是用唐炮,一时半会儿,也是绝对炸不烂的。

那朱百户顿时豪气冲天,他们平日里憋屈惯了,何时打过这样的胜仗,上一次松州城破的耻辱还历历在目呢,如今正是报仇的好时机。

他看了李子期一眼,心中满是敬服,手中的大旗一挥,“兄弟们,跟我上!”

徐武更是领着人,拍马上前,“老朱,一边儿去,我才是御笔亲封的先锋大将好吗?别抢老子的人头。”

这行军打仗,斩杀敌人最多的时候,就是在敌人溃逃的时候。

大楚士兵气势如虹,而吐蕃军却被吓破了胆,一时之间,大楚军队势如破竹,很快就将敌人杀了个落花流水。

而沈庭和陆百户早就在从松州撤退到百蛇山的必经之地埋伏好了,等他们一来,就打出一个包围之势。

他们身后的百岁山,更是燃起了熊熊烈火。

沈庭和陆百户也是够胆气的,竟然直接就放火烧山,将吐蕃王叔率领的分队,困在了山中,永无天日。如此大的火,即便是去山洞里躲避,也要小心是否进了蛇窟。

吐蕃王一看,那是魂飞魄散,心中哪里还有半点战意,仓皇的逃命而去。

十八娘跟着李子期一路厮杀,打得那是好不痛快,心中豪情万丈。

不知不觉,竟然追着那吐蕃王一路而去。

正在这时,十八娘突然听到李子期大喊一声,“十八娘小心。”

十八娘回首一看,只见那李谦之阴测测得看着她,如同一条要人命的毒蛇。

在他的手中,握着一把绿油油的长剑,一看便被下了极其厉害的毒。

现在闪躲已然是来不及了,十八娘脑海中一片空白,她就要死了么?

过了许久,却都没有感觉到剑刺入肉中的疼痛之感,而耳旁全是惊呼之声,“刺史大人,刺史大人。”

她和李子期的马跑得快,能够跟上来的,不过是寥寥几人了。

她没有受伤,李子期却受伤了。

她回过神来,只见李子期口吐鲜血,那柄毒剑正插在他的肚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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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不许你死(四更)

李谦之猛的用力,拔掉了长剑,仰天长啸起来,“沈十八娘,你毁我婚事,断我前程,没想到你这样无耻的人,竟然也有愿意为你去死。 我到底做了什么错事,你就要害我一生。你既然害我,却又不将我斩草除根,今日之事,都是你自作孽不可活。”

李谦之说着,面目狰狞的冲着十八娘又刺了过来。

十八娘却是抱着不停吐血的李子期,翻身上了踏云马,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颗大药丸,塞进了李子期的口中。

这还是她的那颗给沈耀吃了之后,沈耀硬是将自己的那颗还了给她。

只是这药也不知道是否对症,能不能治疗这种毒。如今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李谦之见她跑了,大喊道:“大楚主帅已死,吐蕃大军何不夺了他的尸首,挂在那松州城楼之上?”

吐蕃王确是见到李子期被捅了一剑,果断追杀十八娘而去。

十八娘听到李谦之的话,心中万分悔恨,当初孔美娴对她说,李谦之已经投敌吐蕃了,她却并没有引起重视,只想着说等抓到了他的把柄,便能让他死无葬生之地。

她以为李谦之不过是一个小人物,没想到却阴沟里头翻了船。

十八娘想着,将手中的清越剑,猛的一掷,那剑竟然不偏不倚的直接插在了李谦之的头上,让他瞬间毙命。

若是李子期有事,那该怎么办?她想着,不由地越跑越快。好在踏云和闪电都是万里挑一的好马。

李子期张着嘴,无声的笑了笑,“十八娘,你跑得太快,我都快要看不清楚你了。”

十八娘一听,眼泪唰的一下掉了下来,“那我跑慢一些。你还有大仇未报,赵义杀你全家,你就是死,也应该拉着他一块儿去死!我都还没有实现自己的诺言,你怎么可以死?”

李子期摇了摇头,他觉得眼皮子很累,已经快要睁不开了。

“十八娘,我很高兴,到最后死的时候,是和你在一起的。我再也不要看着你眼睁睁的去死了。”他的话一说完,手一撒,整个人便失去了知觉。

十八娘心急如焚,只是那吐蕃王却是穷追不舍,如今已经渐渐地被他驱赶到了吐蕃境内,若是等他的援兵一道,那岂不是要糟?

十八娘想着,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从空间里取出了一把弩箭,对着那吐蕃王的眼睛,直接射了过去。

吐蕃王应声下马,血流不止,他的随从纷纷也勒住了马,想要下来查看情况。

吐蕃王却是大怒,“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这次出征大楚,实实在在的是惨败,若是能够拿着大楚主帅和夫人的首级回去,说不定还能堵住那些贵族的口,若是不能,死了这么多人,吐蕃元气大伤,他怕也是压住不了。

最关键的是,大楚的府兵只有三千人啊,三千!却瞬间打败了他的数万大军!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十八娘见情形不好,行到一个山崖处,抱着李子期一个纵身就跳了下去。就算是,她也绝对不能落入吐蕃人手中。

何况,他们不一定会死。如果按照那人给的地图来看,这个山崖下头应该有一条河,此时正值夏季,雨水多,河中水应该不少,若是落下去,不一定会死。

十八娘瞧着怀中的李子期,他已经面色发白,嘴唇乌黑了,显然并没有解毒。

扑通一声,两人落入了湍急的河流之中,十八娘猛的从水中伸出头来,将李子期小心翼翼的拖上了岸。

正打算寻一个山洞躲起来,却只觉得脚下一空,竟然踩到了一个机关,落进了一处墓穴当中。

十八娘苦笑不已,如今并非是寻找出路的最好时候,吐蕃王说不定还在附近搜寻,这个墓穴还比较隐蔽,希望能够逃过一劫。

清越剑已经不在了,她将李子期的唐刀放在趁手的一边,又取出了夜明珠照亮了一下,这里明显是一个耳室,里头只放了一些陶罐之类的器皿,并无它物。

夜明珠将这室内照得亮堂堂的,十八娘从空间里取出了备用的衣物,给李子期和自己都换了干的衣服,又替他上了一些金创药。好歹将伤口的血止住了,只是毒却没有办法解。

十八娘摸了摸李子期的脸,他的脸冷冰冰的,像是一块雕塑。

他不会说话,甚至因为做黑羽卫的关系,若不是主动出声,你甚至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若是以前,十八娘还暗暗的想过,或许李子期是因为她父亲的权势,因为需要沈氏一族来帮助他报仇,所以才对她如此非同一般。

可是她现在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一个愿意为你去死的人,一个把你放在国仇家恨之前的人,怎么可能会利用她?

他是真的心悦于他。在李子期的心中,沈十八娘比他的命还要重要。

她想,以后李子期也是她的命了。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十八娘啃了几个馒头,总算是恢复了一点气力,李子期的脸色越来越差了,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她想了想,将银光闪闪的盔甲收了起来,装进空间里,又将之前的湿衣服撕成了布条,将李子期紧紧的捆在了自己的背上。

他的身量很高,好在十八娘也不算矮。勉强也能背得动。

这个墓室很大,看起来应该是一座贵族的墓穴。里头阴深深的,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耳室有很多,有的是陪葬的牛羊,有的则是奴隶,不远处,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鲜血落在了地上。

十八娘顺着那个滴答声一直走一直走,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间巨大的墓室。里头镶嵌着十八颗闪闪发光的夜明珠,衬托得整个墓室里,如同白昼。

而在那地板之上,全都洒满了金银珠宝,简直就像是当初在武归的床底下,发现的唐王宝藏一样,让人惊叹。

十八娘只感觉手一烫,像是有烙铁搁在手指上了一般,让人无法忽视。

低头一看,只见手上戴着的明珠戒指,竟然突然开始发热,发光。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指引着她,往前,再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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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明珠变化

十八娘感觉自己被牵引着,直接走到了那口主棺之前。

这主棺极其巨大,几乎可以躺进去三个人。整个棺上都镶嵌着无数的明珠,密密麻麻的,让人瞧着起鸡皮疙瘩。

而在它的正上方,约莫在人口之处,有一颗明珠与旁的格外不同,隐隐约约的发出粉色的光。

十八娘一看,这明珠和她手上的戒指相印衬,格外的容洽,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棺上的明珠。

只见一道红光闪光,那珠子竟然肉眼可见的消失了,而十八娘手上的明珠戒指,花瓣一片一片的掉落,像是花期到了,枯萎了一般。

啪嗒啪嗒的落在汉白玉的地板之上,在这诺大的墓室里,发出阵阵回响。

空间难道不见了吗?

十八娘并没有觉得多懊恼,只是里头还放着李子期送她的甲衣,消失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突然之间,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要炸裂开来了一样,这种感觉,和当初刚开启空间时的感觉是完全一样的。

空间并不是消失了,而是融合了。

十八娘手扶着棺材,头晕目眩得险些站不住。等她缓过来的时候,却发现空间与以前已经大不相同了。

它变成了一个孤零零的,巨大的空间。大约比他们在长安城中的镇平王府占地还要辽阔。像是一张巨大的口,贪婪的想要继续吞噬。而此前那些万金难寻的神奇单方,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了。

十八娘觉得,她大约知道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她从一旁取了香,对着墓主人拜了拜,又念了一段经文。这才起身,将周围满地洒落的金银珠宝,全都收进了空间里。李子期要光复大唐,他们需要很多很多的钱,这些是绝对不能放过的。

只是此刻没有时间,让她走完整个墓地,继续搜寻了。

她站在原地,闭上眼睛,仔细的聆听,那滴答滴答的水声,就在不远的附近。她顺着水声一路走一路寻,果不其然,来到了一个天然的石洞之中。

这里钟乳林立,一滴滴的往下滴着水,将地下的石头打出了一个个的圆窝窝。

十八娘背着李子期快速的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从这个长长的石头洞中走了出来。

“子期,子期?”十八娘用凉水拍了拍李子期的脸,又喂他喝了几口水,可是他还是没有知觉,像是一个活死人一样。

她必须快些回到松州了。

十八娘站在洞门口,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原野,不远处的高山之上,甚至白雪皑皑。

如今尚且是六七月,竟然就有雪了。向来她已经到了高原之地。一轮薄薄的太阳从东方升起,超霞喷满了整个天空,瑰丽至极。

十八娘背着李子期,朝着太阳艰难的行去。松州在吐蕃的东面,她若是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一直走一直走,就一定可以走回去。

她走一段路,就会停下来吹一声口哨,可让她失望的是,踏云和闪电并不在附近,这两匹马儿,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吐蕃人给抓走了。

如今正是在吐蕃境内,十八娘半步也不敢停歇,背着李子期一路狂奔,双脚硬生生的走出了水泡,然后又破掉了,流出红红的血。十八娘觉得,大约自己的脚已经和鞋子粘在一起了。

好不容易,她看到了人烟,那大约是一个游牧的小部落。

“你们可是听说了,赞普被大楚的妖女射瞎了双眼,又害死了王叔,害死了几万吐蕃勇士。逻些的大人们都说,他受到荣阳公主的蛊惑,触怒了天神,已经不配再做我们的赞普了。”

其中一个老者敲了敲水烟杆子,缓缓地说道:“我吐蕃才平静了多久,又要乱了。我已经在风中,闻到了血腥的味道了,逻些不日将血流成河。愿天神佑我吐蕃。”

他大约是这个族中的智者,说完之后,整个部落里的人,全都匍匐在地上,对着上天喃喃的不知道说起什么来。

她明明只射瞎了吐蕃王的一只眼睛,怎么会变成两只呢?十八娘若有所思,背着李子期继续前行。

这一走就是三日三夜,她的嘴唇干枯,头发凌乱,简直就像是一个乞讨者,而松州城的大门就在她的眼前。

她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一片茫然,然后眼前一黑,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松州城内,自己的府中了。程处英正在一旁抹着泪。

“十八娘你醒了,大夫说你累坏了,这两只脚若是不及时治疗,简直就要残废了。你们能够活着回来,真是万幸,你的那把清越剑,我已经帮你收回来了,那个李谦之当真是太可恶了,居然投敌。按我说,这事儿都怪你那阿姐沈琴,简直是瞎了眼,惹上这样的麻烦,你都是受了无妄之灾。”

她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说得十八娘脑仁子疼。

“子期呢,子期怎么样了?”

程处英笑了笑,“放心吧,这松州城里有赵氏医馆呢,论医术比不上回春堂,可是论玩毒,那可是一等一的好手。我听说那李谦之抹的是西域奇毒,赵家有办法解。”

十八娘松了一口气,只感觉手上一凉,她竟然哭了。她胡乱的抹了抹脸,问道:“他醒过来了吗?我想去看看他。”

她的话音刚落,就见李子期躺在软轿之上,被徐武和沈庭抬了过来。

徐武不满的嘟囔道:“我都说这个母老虎怎么可能有事了,你偏不听,硬要过来看,现在看到了吧,好着呢,还能打个几百场。”

沈庭一听,对着他的臀部就是一脚,“你个臭小子,怎么说我阿妹的。不过有一点你说得对,我阿妹就是受伤了,也能一个打你几百个。”

李子期听着,笑得裂开了嘴。

“快快,把我抬到十八娘的脚边,我要看看她的脚。我以后一定少吃点肉,长得太重了,十八娘背不动。”

十八娘一听,不由得笑了出声,真好,他们都没有死,又生龙活虎的了。

“你怎么不想着都吃些肉,以后换你背我呢?这辈子我也不想再背你了,简直把我的脊梁都要压弯了。”

李子期猛的点头,“好,以后都换我背你,你只要出门我都背着,背你一辈子。”

————

第一百七十五章 狗贼下场

十八娘点了点头,“好,我等着你背我,我这脚,好些天都走不了路呢。 对了,闪电和踏云回来了吗?”

一提到这个,李子期就来气,“白给他们吃那么多草,那么多苹果了,不都说这种千里良驹有灵性,主人只要一吹口哨就出现吗?它们两个没义气的家伙倒好,你一掉下山崖,它们拔腿就跑回了松州城……”

十八娘哑然失笑,你当是看话本子呢?

再一回想自己吹了一路口哨的傻样,就忍不住笑得越发开心了,其实她也中了话本子的毒了。

这种丢脸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别人了。

李子期见十八娘高兴,心中更是欢欣鼓舞。

只有程处英不会看气氛,认真的问道:“那李谦之的事情,要如何上报?若当真是通敌叛国,那是诛九族的死罪!他虽然可恶,但是其他族人是无辜的吧?”

诛九族?赵义敢诛赵郡李氏的九族,那十八娘就敢把头割下来让他玩儿蹴鞠。

赵郡李氏的姻亲简直遍布各大家族,随便杀一个,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样,绝对会产生地震般的后果。

“不用担心,陛下最多也就是杀他一小家,就连孔美娴,都能落个举报有功。不会牵连到无辜的人的。”

程处英双手合十,说道:“善哉善哉,该杀的人要杀。滥杀无辜就不好了。”

只是十八娘心中那口郁气却是出不了了,当初一怒之下杀的李谦之,其实还不如留了他,让他忍受千古骂名。

不过现在即便是已经死了,在这松州城里,也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反倒是他的家眷,个个都不凡。

他那个从族兄那接手过来的妻妾,一得知此事,竟然名不改色的卷了包袱,连夜带了李谦之那个三岁的孩子,前往赵郡避祸去了。

而孔美娴,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前李子期和十八娘没了踪迹,松州府军一直在沿路搜寻,也无人管她这档子事。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了。

十八娘再次见到孔美娴的时候,已经是三日之后。

她并没有为李谦之戴孝穿白衣,反倒是火红大妆,看起来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壮烈。

“十八娘,谢谢你帮我。真好,如今我心中已无牵挂,终于能够睡一个安稳觉了。”

她说着抿了一口茶,转了转茶盖子,笑道:“我还是喜欢你这里的茶,干干净净的。”

十八娘没有接话,南枝又与孔美娴添了茶。

“我第一次见到李谦之的时候,是姑母一家子人上长安,想求祖父替李谦之的父亲在国子监里谋个差事。那时候他还不过是个小孩儿,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滴溜溜的转着,显得十分机敏。”

“我才第一眼见了,便觉得他十分有趣。姑母那时候便有给我二人结娃娃亲的意思。我心中甚是欢喜,而祖父却是不同意。他那时候只说,老夫阅人无数,这李谦之虽然聪慧,却目光游离并不清正,非君子。”

十八娘点了点头,孔美娴的祖父是国子监祭酒,在大楚朝是响当当的大儒。他说的话,想来是有依据的。

只可惜,陷入情爱的人,是听不得真话的。就像是当初的沈琴。

“我当然不信。三岁看老?真是太荒唐了。他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我曾经以为,我在他心中当真是最美好的女子。可是后来,他回赵郡祭祖,勾搭上了族中寡嫂,考了探花,又看上了你阿姐。”

“他同我说,他与你阿姐被人陷害,有了肌肤之亲。你的父兄,个个凶恶如鬼厉,范阳沈氏家大业大,他不敢违逆,所以只能娶了。可恨我鬼迷了心窍,继续对他深信不疑。”

“十八娘,你说我当初怎么那么傻?我本是孔氏贵女,不说王公贵胄,随便寻一个家财万贯的世家子,都是轻轻松松的事儿。这是我最后一次来寻你了,我已经决定要去松州附近的一家道观里头,做女冠了,师父说我挺有道性。”

十八娘看了看她,笑道:“你觉得好就好。只不过你没有孩子,寡妇再嫁也并非难事。”

孔美娴摇了摇头,“算了吧,万一又遇到一个中山狼呢?再说了,我孔家遵循儒家礼教,怎能有二嫁女?祖父若是知道了,肯定会一条白绫勒死我的。就此别过,我身无长物,只有这些东西,算是报答你救我出火海。”

说完,孔美娴便脚步从容的离开了。

十八娘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得有些莫名的起了丝丝敬意。

这是一个敢爱敢恨,也看得清楚前路的人。她心悦李谦之,不过是少女时期犯下的一个错误罢了,只是一个错误,付出的代价便是一生。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十八娘打开她留下的包袱一看,里头赫然是李谦之与吐蕃王叔的往来书信,谈的都是如何进攻松州之事。

此前吐蕃王之所以能轻松攻破松州城,掠夺无尽财富,竟然是与李谦之里应外合的。

十八娘看着看着,眉头越皱越深,在其中的一封信中,竟然提到了长安城中的好几个大人物。

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也与吐蕃有了牵扯。难怪,难怪当初吐蕃能够直接打到长安,血流成河。

十八娘猛的一拍桌子,这些国之蛀虫。

等冷静下来一想,她还是先将这书信收了起来,如今拿出来,他们并不在长安,很容易就让人糊弄了过去,还不如等待最好的时候,给人以致命一击。

等十八娘的脚好了一些,距离他们回来已经过去十日了。李子期则又是一条好汉。

松州城的大门口,府军们穿着崭新的铁甲,手握斩马刀。写着李字的大旗,在上空飘扬。

李子期站在城楼之上,端起手中的酒碗,一饮而尽。然后将那碗往地上一砸。

“兄弟们,吐蕃狗杀到我长安,今日我们就杀去逻些,扬我大楚国威。”

城楼之下的三千将士,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三千只酒碗同时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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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岂曰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

响亮的战歌像是一阵龙卷风,席卷了整个吐蕃大地。十八娘骑在马上,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英雄气概。

在那一瞬间,将不是将,士不是士,而是一柄犀利的矛,不管前路有甚阻挡,都将一往无前的勇气。

憋屈的大楚松州府军,终于在有生之年,踏上了吐蕃的土地,要一雪前耻,重振荣光。

承和十三年七月,大楚松洲刺史李子期,率三千府军从中路进发,为先锋军。芳州徐常春从右翼出发,辅攻逻些。原州程知节为后路军,承接其上。

一共三路大军进攻吐蕃王都。因为松州大捷,大楚军士气昌盛,以松州府军为最锐利,才短短的几个月,他们已经由一把锈迹斑斑的破柴刀,变成了又光又利的杀猪刀,所向披靡。

后路军尚未到来,松州府军已经直破王都,李子期抗着旗帜,一骑当先,率先冲进了吐蕃王城。

十八娘紧随其后,开玩笑,她如今的空间还只填了一个小角落呢!这是她从上辈子,到这辈子,觉得自己最穷的时候。

作为一个世家大族的贵女,她的嫁妆,怎么能够填不满库房呢?

虽然这个库房实在是太大了一些。

说起来也是他们的时运,因为吐蕃王伤了眼睛,那人又急着夺取王位。整个王都几乎都陷入了内乱与纷争中,这才无力抵挡。毕竟谁也不服气谁,谁也不想听另外一个人的命令。

十八娘回想着地图之上吐蕃王宫宝库的位置,对着李子期说道:“你且悠着一点,小心伤口别裂开了。早听说吐蕃王宫之中藏有许多西域宝石,我去寻几颗来,回去也好送给姐妹们做头面。”

说完冲着李子期眨了眨眼睛。

李子期无奈的望着她笑了笑,“你小心一些,让嫂嫂与你同去。我们去寻吐蕃王。”

对于这吐蕃王,他们其实并不一定想要抓到他,留着他与那人不断争斗,弱化吐蕃,岂不是更好?他们为何要为那人扫清障碍?让他再对大楚虎视眈眈吗?

不好意思,他们没有这么好心。

是以,王都已破,大家的心情反倒变得轻松起来。尤其是李子期,他们绞尽脑汁来松州,就是为了建下这不世之功,若他再回长安,谁还敢小瞧他?

谁说起他来,还只会嘲笑他是一个活阎王?

经此一役,天下武将归心。

程处英一听,眼睛也亮了,毕竟哪个姑娘不爱漂亮东西?

她一拍马,与十八娘朝着王宫宝库的位置奔去。这一路上只看到人四处逃散,压根儿就没有守卫,十八娘和程处英轻松的进了内库。

吐蕃的宝库,一共有九间,金银财宝玲琅满目,让人震撼。

程处英一把抓起一盒子红宝石,叫道:“哈哈,发了发了,十八娘咱们发了。当初我爹随着唐王走南闯北,偷偷的藏了不少宝石,我娘都给我做嫁妆了。这宝石是我抢的,我要给我女儿做嫁妆。”

十八娘听得直汗颜,敢情你这大发战争之财,还有家学渊源?

“你多拿一些,我去里头看看有没有珍珠,弄一些咱们日后给孩子打弹子玩儿。”十八娘着急去装宝藏,哪里有功夫在这里抓宝石。

程处英点了点头,“你这个想法正合我意。咱们现在不拿,日后清点收缴了,就不好拿了。”

十八娘见她并未生疑,往最里头的那间宝库走去。

先前她就觉得不对劲了,武归和沈泽都懂得挖密室藏宝,吐蕃人真就那么傻?把所有的宝贝都放在明处?她不相信。

她跑到最后一间,仔细的摸索起来。果不其然,走到某一块地砖的时候,发现略微有些松动,她轻轻一跺脚。这屋子的地板,竟然整个的沉了下去。

在下一层的地宫里,足足有十八间库房,里面堆积着吐蕃人几世掠夺收刮而来的财富。

之前东珠总是自诩咱家有钱,可是一个人再有钱,还能富可敌国?

十八娘二话不说,一间一间的,将那宝库全都搬空了。

等到那人继承了王位,下来一看,指不定要气得个半死!就当他当初一双眼睛乱看,应该付出的代价吧。

十八娘想着,又从那地宫里出来,将最后一间宝库恢复了原样,又从另外一间库房里,寻到了一大槲珍珠,每一颗都有枣儿那般大小,呈绚丽的粉红色,圆滚滚的,极其可爱。

程处英一见,也欢喜得不得了,两人高高兴兴的分了。

等到李子期和沈庭扫清其他地方归来的时候,十八娘和程处英已经实在是想不出再拿什么好了。

“怎么样,吐蕃王抓到了吗?”

李子期摇了摇头,“我砍断了他一只胳膊,让他跑掉了。那人已经送上了降书,愿意对大楚世代称臣,朝岁纳贡。这事儿我不擅长谈,交给张问天烦恼去了。”

十八娘点了点头,张问天这个吃白饭的,天天吃她的喝她的,半点事儿不做,他们千里迢迢的用小驴车把他带来逻些,可不就是让他干这事的。

吵架和谈判,大约也差不离吧?张问天应该很擅长。

李子期看着程处英和十八娘身后的大箱子,无奈的挥了挥手,黑羽卫小队快速的鱼贯而入,才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将明面上九间宝库搬得一点都不剩了。

十八娘和程处英瞠目结舌。这些人都是专门打家劫舍的么?简直神了。

李子期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笑,“哎呀,我忘记了,是不是应该给吐蕃留点儿啊?我们以前当黑羽卫的时候,抄家抄习惯了,讲究一个大子都不留,习惯了,习惯了……”

沈庭一听,猛地拍了拍李子期的肩膀,骂道:“臭小子,日后谁还敢让你去他家啊,还不得被你习惯的搬空了。不过在这里,你无需客气,搬搬搬。就是记得悄悄给我留点买酒喝呗。”

与此同时,一骑黑马悄悄地跑出了松州城,以最快的速度奔赴长安,将一个震惊朝野的消息带了过去。

十八娘和李子期此刻还不知道,他们的未来又将迎来一次巨大的改变……

————

第一百七十七章 秘密曝光

九月的长安城,正是菊花开,闻蟹来。

镇平王府的老夫人依靠在软软的背枕之上,手之上深红的丹蔻在灯光的照耀下,如同星光点点。

一个穿着绿色比甲的丫鬟,用着银制雕花的小锤子,细细的将那螃蟹壳锤开了,用一根银锥子,将那蟹肉锥了出来,蘸的姜醋汁,这才放在老夫人萧氏的盘子里。

她拿起一双银筷子轻轻地咬了一口,满意的点了点头,“味美多汁,今年这蟹不错。各房都有了吗?”

那丫鬟替老夫人斟了一杯菊花酒,轻轻地回道:“自然是都有的。咱萧家管着漕运,还能差了几只蟹。不过奴去送蟹的时候,君娘又闹腾了。将舅夫人替她寻南边绣娘绣的嫁衣给剪了。”

老夫人一听,将那筷子往桌子上一搁,皱了皱眉,“子君这孩子是我瞧着长大的,因是唯一的嫡女,府中的小娘们都让着她三分。她平日里虽然偶尔会耍耍脾气,但并非不知礼的人。皇命不可违,她怎么还在闹?”

突然她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眼中精光一闪,“可是心里有人了?”

那丫鬟支支吾吾的不敢言。

这下子老夫人心中是越发的肯定。

她笑着摇了摇头,“这女郎哪里有不思春的,不过都是年幼无知罢了,等嫁过去了,自然也就释怀了。如此倒是无妨。”

那丫鬟却是看了看周围,起身去关了窗子,跪倒在老夫人跟前,小声说道:“奴有要事禀告,还请老妇人傧退左右。”

老夫人见她神色惶惶,挥了挥手,周围的其他婢女们都一一的躬身退了出去。

“如此你可以说了吧,到底是什么事?”

“奴此番去送蟹时,君娘恰是饮多了酒,小脸红红的,眼神迷离,一见我进来,就呵呵的傻笑。一会哭一会笑的,看上去极其骇人。还抓住奴的衣领,骂道:你这个小贱人,抢我夫婿,害我丢脸,也配穿绿,明明就是个短命鬼,也配得上他?奴当时吓得手一抖,蟹篮子都掉在了地上,奴去捡,手却是被夹得鲜血直流。”

她说着,将手伸了出来,果然在她的右手小指处,有一个破了的口子。

老夫人吃过的盐比李子君吃过的米还多,什么内宅阴私没见过?如此也是心中大骇,顿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然后君娘身边的红英就进来了,听到君娘还在骂,她脸色顿时变得十分的难看。只对奴说,小娘最近看话本子看入迷了,连睡着了,说着梦话都在念叨。然后便把奴送了出来,连那满地爬着的螃蟹,都没有管。奴心中惶恐,思来想去,还是应该与老夫人您说。”

老夫人点了点头,“你做得对。”

君娘是将这丫鬟错认成了谁?

老夫人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她容姿清秀,除了皮肤白一些,一张脸蛋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只是,身量较寻常女子要高一些……

穿绿衫,身量高,短命鬼……一个名字在老夫人的嘴边嚼了又嚼,就是说出不出口。

这分明说的就是沈十八娘啊!她的夫君是谁?那是李子君的亲哥哥李子期!

“这个畜生。你带几个粗使婆子,将那红英悄悄绑了,带到这里来,我就不信,撬不开她的嘴。”

那丫鬟心有戚戚,猛的点了点头,转身就出门叫人去了。

老夫人长叹了一口气,“又要家宅不宁了。”

不一会儿,红英就被五花大绑的捆了过来,一张绢帕赌住了她的嘴,她的脸上还有一个红红的手指头印。

老妇人圆目一瞪,厉声说道:“君娘是何时开始心悦她长兄的?这事儿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红英大惊,拔腿就想跑,却发现门被锁住了。而这屋子里,只剩下老夫人和她的心腹许麽麽。

许麽麽冲上前去,像一只老鹰一般,抓住了红英,她的手指划过,红英的脸上立马出现了一道血口子。

红英抖得像是筛糠一样,“老夫人,求您救救我们小娘吧,她都魔障了。且不说世子已经有了妻室,就算是没有,他们是名义上的兄妹,怎么也是没有可能的呀!她如今能够嫁给四皇子,明明就前程大好,老妇人您便是为了李家好,也不忍心让君娘就这样被毁了啊!”

老夫人猛然站了起来,艰难的问道:“你说什么?什么名义上的兄妹?说!谁不是我们李家的种?”

红英心知自己的失言,不管那许麽麽再怎么打,她却也是闭口不谈了。

老夫人渐渐地冷静了下来,冲着红英摆了摆手,“把这丫头打死了,扔乱葬岗去。若是君娘问起,就说她母亲患了急症,我做主给了她一百两银子,放了她的身契,让她归家去了。再把我身边的二等丫鬟白雪送给过去,顶红英的缺。”

红英此刻已经奄奄一息了,眼泪顺着脸颊不停的往下流,日后她再也不能陪在君娘身边了,只希望她不要再犯傻。

在这诺大的王府里,随便是谁伸出个手指头,都能将她碾死了。以前她们不出手对付她,不过是因为她是女儿身,最多一副嫁妆就嫁出去罢了。

“你倒是个忠仆,可惜君娘不听你的劝。你不说,我也明白。李子期他压根儿就不是我家的种,对不对?我就说呢,当时李子期七月早产,生下来仍是白白胖胖的,我当时就心生疑窦。但是我那傻儿子说,这是胡人天赋异禀,孩子生下来就比常人要大一些,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难怪那个贱人放着好好的王妃不当,要天天泡在佛堂里。当年那个早夭了的,才是我李家的种对不对?这个不过是她抱来抢子安世子之位的贱种!”

老夫人越想越气,用力一扯,竟然生生的将手腕上的串珠扯断了,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

她这些年来,对李子期虽然比不上李子安,却也是不差的,嘘寒问暖,那库里的珍宝,但凡有李子安的,就必然有李子期的,甚至因为他是嫡子,还略好上几分。

结果呢?李子期压根儿就不是李家的种?

她这样想着,突然一阵气转不过来,撅了过去。

————

第一百七十八章 老夫人的手段

翌日一早,宫中的御医便匆匆的来了镇平王府,听说府里头的老夫人突发重病,不省人事了。

多年沉迷酒色的镇平王,罕见的上了早朝,他衣衫不整,头发凌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冲了进来,直接就奏请陛下,遍寻名医。

那太医给老夫人探了探脉,却是摇了摇头,“王爷节哀,大约就是这两三日了,老夫人气血冲顶,准备后事吧。”

镇平王一听,顿时嚎啕大哭起来,拔腿就往外跑,向福应禅院冲去。

等他一走,老夫人睁开了眼睛,对着太医说道:“大恩不言谢,老身感激不尽。”

那太医摇了摇头,“老姐姐,你做甚要折磨儿女,王爷乃是纯孝之人。如此我当年欠你的情分,就此还清了。”

老夫人点了点头,“许麽麽,你去送太医。”

说完,又闭上眼睛,接着躺了回去。

不一会儿,镇平王就灰溜溜的跑回来了,继续嚎啕大哭,“方丈云游四海去了,不在禅院之中,娘,你不能抛下儿子啊。”

他正哭着,其他两房的人也都过来了,一个个的拿着帕子抹着泪儿。

尤其是小萧氏,她是老夫人的侄女儿,更是哭得惊天动地的。

突然之间,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大声说道:“我知道一个人或许可以救母亲。”

“谁?”镇平王顿时也不哭了,一把勒住了她的手腕。

小萧氏脸一青,疼得呲牙咧嘴,“是东宫的那位清虚女冠,我听闻太子妃娘娘难产,就是她妙手回春,剖腹取子,才救了回来的。你们想,她把肚子裂开了的人都能救活,怎么可能救不了母亲?”

镇平王一听觉得甚是有理,不管行不行,死马当作活马医也是好的。

于是他二话不说,骑上马就朝着东宫奔去,就是抢也要将那清虚女冠抢来。

镇平王此人,你从他多年来让萧侧妃掌内宅,对养着两个兄弟都毫无怨言可以看出,他当真是一个孝顺儿子。

众人等了好一阵子,见老太太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心中越发的着急。尤其是其他两房的人,若是母亲死了,他们可就要被分出去了,没有背靠王府了,日后儿女说亲事都不好说。

终于,镇平王拖着清虚女冠回了府,“女冠快替我娘看看,她怎么还不醒过来?”

清虚女冠一探脉,心中了然。取了一颗红豆大小的丸药,放进了老夫人的嘴中。

然后站起身来,撩了撩拂尘。

“老太太气血冲顶,我这枚祖师爷留下来的清脑丹能救她一命。”

镇平王大喜,却又听得清虚女冠说道:“只不过这是治标不治本,这次救过来了,下次可就说不准了。老太太这病非病,乃是有人八字成煞,上克尊长,下克子孙。”

镇平王皱了皱眉头,没有接话,只是小心翼翼的盯着老夫人瞧,却见她不一会儿,眼皮子竟然动了动,悠悠的醒了过来。

“娘,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娘,你怎么会突然撅了过去?”

老夫人迷迷瞪瞪的喝了一口水,这才恍惚清醒过来,“我那哥哥给我送来几筐蟹,我馋嘴儿,便让绿桑给我蒸了几只。恍恍惚惚的,我瞅着她穿着绿甲儿,个头高高的,还以为我的子期和十八娘回来,心中甚是欢喜,不知道怎么的,就睡了过去。”

她说着,用帕子抹了抹泪,“你这个当父亲的当真心狠。可怜我的子期,小小年纪,就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打什么吐蕃。那吐蕃人个个凶悍,也不知道子期现在怎么样了,我这个当祖母的,当真是夜不能寐啊!”

镇平王却是扭过头来,对着清虚女冠行了个大礼,“女冠妙手回春,李镇感恩不尽,还望女冠指点迷津,到底是谁,克我娘?”

清虚女冠叹了一口气,说道:“此事涉及宫中贵人,贫道只能对王爷和老夫人二人言明。何况出家人与人为善,不能随意透露他人命理。”

镇平王这下子对清虚女冠越发的信服,“长兄长嫂,弟弟弟妹,你们且先出去,这事儿交给我来处理,一会让母亲好起来的。”

那两房人脸色极其难看,也不知道这女冠说的是谁,万一是他们那一房的人呢,按王爷的意思,他们岂不是要被赶出去门去?

只是他们不过是在王府打秋风的,又有什么脸留下来听宫中辛秘?

等屋子中只剩下三人之时。清虚女冠这才又开了口:“王爷有所不知,那剖腹取出的孩儿,未见天地之气,便先见刀煞,均是不祥……此事涉及东宫那位,是以还望王爷不要多言。你的儿媳沈十八娘天生凶煞,甫一出生,就克死亲娘,祸及亲友,她乃是天生金命似尖刀,唯有水命能与之相融,吏部尚书府中,沈大人是水命,所以并无妨碍,但是那武姨娘,沈珂便……”

镇平王一愣,她说的竟然是沈十八娘?

他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就沈泽那人,谁能克得死他?沈泽克他也就算了,现在连他的女儿,都克他的家人了。他李镇上辈子到底欠了沈泽多大的情?

“而在您府中,还有一人比沈十八娘的命更凶。您也曾带兵打仗,定然知道有些地方若是杀孽过重,便会产生煞气。他生于大凶之地,又乃千人斩,再娶凶妻。我瞧着大人纯孝,若是想看到老夫人寿终正寝,将这夫妇二人分支出去的好。不然,府上定然白事不断。贫道言尽于此,听与不听,信与不信,都是王爷的事。”

这清虚女冠不知道的是,此言在镇平王心中激起了千层浪!

旁人只当李子期乃是他亲子,在长安城附近出生,却是不知道,他出生在晋阳,当日整个唐王府满门被屠,天下哪里有比这更凶煞的地方?

若说沈十八娘带煞而生,他是不信的,赵义试探世家,他是知情人,算不得什么事。

可是李子期不同,他可是亲手将他从死人堆里抱回来的。那个孩子,越是长大,越是奇怪。

他一点也没有继承到李世民身上的大气与宽广的心胸,他是一只小心眼的凶兽,潜伏在黑暗之中,乘你不备,就会跳起来,咬断你的脖子,喝你的血。
————

第一百七十九章 成穷光蛋

这么些年来,他每次见到李子期,心中都百般不是滋味。

他奋斗一生,背叛兄弟得来的王爵,真的要让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来继承吗?而他的亲骨血,却只能分得一点点钱财做一辈子的庶子?

他摇摆不定,所以才对李子期被塞进黑羽卫,被萧侧妃暗算视而不见。他,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清虚女冠见他不言语,只是轻轻地笑了笑,对着老夫人说道:“老夫人已经没事了,如此我也不多留了。王爷若是感念我的救命之恩,只需往长安城外的三虚观捐些银子,助我传道,贫道便感激不尽了。”

等她一走,老夫人却是摇了摇头,“镇儿,按说道长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说她的不是。但是她的话,你也莫要全信。如今乃是宗族孝道大过天的,你断没有将期儿分出去的道理,他是你的嫡子,是日后的镇平王,他怎么可以不住在王府之中?老婆子我已经活得够久了,不能为了我,让他在大楚没有了立身之地。”

老夫人抬眼看了看,见镇平王还是犹豫不决,又接着说道:“期儿是你的儿子,又不是旁的人。咱努力一辈子,不就是为了子孙后代么?虽说你还有安儿,但是安儿乖巧有余,魄力不足,怕是撑不起你这诺大的门庭。”

镇平王点了点头,“是啊,基业可不是要交给亲生儿子么。娘,你刚好,先歇着,子期的事,我心里头有数。”

等他一走,老太太便从床上跳了下来,拿起桌子上的水壶猛的往地下一掷。

光着脚站在地上,勃然大怒。

许麽麽听了声响,赶紧冲了进来,将门关上,搀扶住了她,“您何必生这么大的气,王爷什么时候没有听过您的话,他一定会改立子安为世子的。”

老夫人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对着浅云居的方向破口大骂:“要不说他们这些蛮人是下贱的狐媚子呢?也不知道给我儿子灌了什么**汤了。他竟然知道李子期不是他的亲儿子,他竟然知道?如此他还想将家业送给野种?他疯了吗?”

“我就那么试他一试,我的傻儿子啊!替别人养了一辈子的儿子!”老夫人说着说着,竟然真的哭了起来,心中是越发的痛恨镇平王妃,连带着觉得喜欢李子期的李子君,也越发的恶心了。

“在子君嫁给四皇子之前,不要让她出院子半步!将她身边的丫鬟全部发卖出去,统统给我换一遍。免得她向她那个母亲一般,做出什么坑害我李家的事。”

许麽麽点了点头,“诺。奴一定将事情办得妥妥帖帖的。天色不早了,您还是先歇着吧,身体为重。”

……

第二日一早,大楚的官员们又发现了一件稀奇事儿,他们的镇平王竟然又一次出现在了朝会之上。

他还认认真真的拱手站了出来,“臣李镇奏请陛下,改封次子李子安为镇平王世子。着长子李子期分府而居,分家不分宗。”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就炸开了锅。

沈泽皱了皱眉,这事儿真是来得莫名其妙的,毫无征兆。李镇是脑子被门夹了吗?李子期的世子都当了这么多年了,他也不谋划谋划,缓和缓和,就突然来这么一招?

沈泽还没有说话,闻到味道的御史台就激动了。其中有一位姓柳的御史一跳三尺高。

同僚张问天赶上了好时候,一文成名,他怎么着也不能落后吧!必须上啊!

“此事大为不妥。嫡庶有别,长幼有序,胡乱更改,乃是祸患!而且李刺史如今正在边关保家卫国,镇平王就要将他扫地出门,岂不是寒了天下将士的心。”

柳御史一说完话,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大耳光子!

叫你不会说话,还跳出来说,这是给自己招祸啊!

谁不知道,赵义可能要换太子了,太子既是长又是嫡,他这话一说,不是和陛下对着干么?

只是覆水难收,话都说出口了,收不回去啊!柳御史一咬牙,仰首挺胸,装出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心中却是泪流满面,妈蛋,好想跪啊……

果不其然,赵义顿时脸色就变了。

“子期并无过错,爱卿何出此言?”

李镇那老小子,当着众人的面,竟然就哭上了,“镇有两个儿子,却只有一个母亲。子期命硬克亲,我以母亲性命为重,要废他世子之位,是为孝道。他为人儿子,听从父亲的话,是为孝道。”

沈泽一听,这可不是好事,李子期日后想要登上大位,怎么能有克亲的名头?

“此言差矣。李子期在长安时不克令慈,反倒去了千里之外的松州,才开始克亲?哪里有这么荒唐的道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通常乃是新婴克亲,你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李镇怕极了沈泽,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缩了又缩,整个人看起来跟小可怜似的,喃喃地说道:“这个王位是我的。选谁当世子是我的家事。我选好了,得到陛下的准许便可,你们怎么管那么多?”

说着他恶狠狠地瞪了柳御史一眼,“干卿何事?”

这话儿一出,沈泽就暗道不好。赵义怕是要答应了。

果然,赵义面色红润,恍然大悟,对哦!江山是老子打下来的,老子想让哪个当太子,就让哪个当太子,干卿何事?

李镇真是他的好兄弟啊!竟然用自己的家事,来给他换太子铺路!真是感人肺腑!

“镇平王纯孝,感动天地,准奏。”

这朝堂之上,谁不是奸诈的老狐狸,一看就知道镇平王这是挠到赵义的痒痒处了。十多年过去了,镇平王还是一张嘴能把地都给舔平了!靠着嘴打天下的,你这么能,咋不去御史台呢?

更是有不少人,暗暗的为李子期掬了一把辛酸泪。陛下一句话,你就从高高在上的王世子,变成了净身出户的穷光蛋啊,真是惨惨惨!

而正在这时,一声巨响突然降临,只听的殿外使者大声吟唱:“报!松州急报!”

赵义猛地站起身来,“宣。”

使者冲进殿来,高声大喊:“吐蕃围困松州城,刺史李子期率三千府军守城,大败吐蕃数万大军。于百蛇山烧死吐蕃王叔,另射瞎吐蕃王一只眼。大楚大获全胜。”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又响起:“报!松州急报!”

“宣。”

“松州刺史李子期率领三千府军乘胜追击,邀原州程知节,芳州徐常春为援军。大破吐蕃王都,吐蕃王断臂逃窜。王弟自封新任吐蕃王,向我大楚投降,愿意缴纳岁贡并求娶德城公主,愿与大楚世代交好。”
————

第一七七章 满朝文武全懵了

使者说完,差点儿累瘫在地,满眼希翼的看着众人,他们可是六百里加急的传来了这个能够载入史册的消息。

你们就说惊喜不惊喜?

可他们想象中的欢呼声并没有出现,满朝文武全都呆若木鸡。

有几个人甚至的下意识的掏了掏耳朵,大约,今日出门太急,把耳朵忘在家里了吧!要不然怎么幻听了呢?

只有那柳御史十分的幸灾乐祸,哈哈!镇平王,让你狂,让你瞪我,瞧你刚刚把谁分出去了哟?那可是建下不朽功绩的大楚战神!

没错,以三千府兵攻破吐蕃王都的,不是战神是什么?

沈泽率先回过神来,虽然面上神色淡淡,内心却以如大海奔腾,世民果然后继有人!如此他日他百年之后去了地下,也不至于愧对于他了。

“恭喜陛下!我大楚的光辉业绩将永远载入史册。”

沈泽一开口,满朝文武这才反应过来,这拍马屁的好机会,又没有赶上,被沈泽那个老狐狸抢去了,这下子只能附和呐。

然后都纷纷以看傻子的表情,盯着镇平王直看。

你说那李子期这么多年来一直被骂了个狗血喷头,刚被你赶出家门之后,就建下盖世奇功。这还不知道是谁克谁呢?明明就是你这老贼走了霉运,带衰儿子呀!

赵义回过神来,大喜过望,拍着手说道:“都说生子当如孙仲谋,按我说,生子当如李子期呀!大功大赏!准德城公主继续和亲吐蕃,着李子期和徐武即刻返回长安,朕当亲迎。沈庭暂替松州刺史。”

沈泽一听,冷静下来,深深的看了赵义一眼,嘲讽的勾了勾嘴角。

他就是这么一个小肚鸡肠的人,才容不了当年一起随着他打天下的功臣。李子期这次冒了大头,他果然坐不住了,心急火燎的要召他回长安。

只是那又如何?松州府军将永远打上李子期的名字,大楚的将领,也永远有他的一席之地。

而德城公主,在不知不觉之中,竟然就这么轻率的换了一个夫婿。

这一切,十八娘和李子期自然是一点儿也不知道的。

他们此刻正忙着分割战利品,忙着在松州城中大宴宾客。

程知节和徐常春千里迢迢前来助你,虽然还没有派上用场,仗就打完了,那也不能让人家白跑一趟啊,怎么着也得犒赏三军。

这一闹就是三日三夜,松州成了不夜城。

好不容易散了场,十八娘沐浴更衣躺在软软的榻上,心中满是欢喜。

李子期刚刚从浴桶中出来,头发还在淌着水儿,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十八娘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让南枝取了干布,给他擦起头来,“怎么这么不小心,你那腹部的伤口,尚未好全呢。”

李子期却是扭过头来,捏了捏她的脸颊,“早就好了,这些天你都瘦了些。”

十八娘用脚踹了踹他的后背,骂道:“上哪儿学的这些花花肠子,还动手动脚的。”

李子期却是认真的接道:“我只动了手,是你动的脚。”

十八娘一愣,却越发的觉得亲切起来。李子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子说话了,大婚之后,他在她面前总是有些小心翼翼的,生怕有哪里做得不周全。

这次经历了生死之后,反倒是看开了,两人相处随意起来。

他本来就是那种说话噎死人的小郎君。

“你怎么总是叫我子期,不叫我夫君?快点,唤一句夫君来听听。”

十八娘俏脸一红,“你还不是唤我十八娘。天下女子,都唤自己的郎君为夫君。我唤你子期,有何不好?”

李子期摇了摇头,“岳父大人也唤我子期。就连阿武也唤我子期。那我以后要唤你静静。”

十八娘:“……我差点儿都忘记自己个真名叫沈静了。你唤静静,我都不知道你在唤谁,还以为是哪里新来的小妖精。哎呀,说起来,今儿个真有人想给你送一个妾室,被我拒绝了,你知道我是怎么拒绝的吗?”

“你可以说,你的夫君只能对你一人人道……”

十八娘被他这句话呛得脸都涨红了,猛的咳了半天。李子期用手拍着他的背,得意的笑了。

“臭流氓,说什么呢!我给她讲了几个故事:我的父亲有一美妾,甚爱之。一日她开罪于我,然后她死了;”

“我的阿姐有一情敌,甚厌之。一日她哄骗于我,然后她出家了;”

“我夫君的手下有一百户,甚英勇。一日他轻视于我。然后他被片了。”

“若是你相信,你家小娘能在我手底下走三个回合,那你大可一试。”

李子期一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下次若是遇到有人给我送美妾,我也给他讲一个故事。期有一妻,猛于虎。送吾美妾,是愿吾葬于虎口乎?”

十八娘猛地拧了一下他的大腿,怒道:“你骂谁是母老虎呢?”

李子期却是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别说你是母老虎,你就是公老虎,我也心悦于你。”

十八娘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静静地依在他的肩膀上,他的臂膀很宽,像是一座不可撼动的山。

“此番我们动静太大,赵义定然会有所提防,召我们回长安。这并非完全是坏事,镜湖先生还在长安,你若是日后想要坐稳那个位置,还有得学呢。名声咱们已经扭转过来了,接下来就要积蓄一些暗中的势力。你想想,若是满朝文武都是你的人了,那还不是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大仇得报。”

李子期点了点头,“兵权也不能丢。按照赵义的性格,徐伯伯掌了军权,阿武要回长安为质子。这松州,应该会暂时交给阿庭。总不至于将我三人全部召回。”

“便是全部召回也无妨,父亲一定会从中运作的,新任刺史照旧是咱们的人。再说了,还有张司马和赵姐姐坐镇呢。”

两人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通,却不知道李子期的调令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而离开了几个月的长安城,已经完全物是人非,而正因为李子期,废太子一世已经被赵义提上了日程。

————

第一七八章 荣归长安

十八娘掀起马车帘子,已经隐隐约约的能够看到长安城的轮廓了。

天气渐凉,路边枯黄的草上被打了一层薄薄的银霜。

她伸出手去,递给了李子期一个水壶,“还是温热的,大约午时咱们就能够进长安城了。”

李子期笑着接了,喝了一口,又递给一旁无精打采的徐武。

他们离开长安的时候,就那么灰溜溜的几个人,这番回来,身后的队伍简直望不到边际,跟着不少来助威的游侠。

而那些纨绔子弟们,更是笑成了一朵花儿,挺直了胸脯,好要回家耀武扬威一番。

只有徐武,一直心事重重的。

徐武将水壶一推,摇了摇头,“喝不下去。这长安城里有什么好的,你们就那么想回去,不过是吃人骨头不吐皮的,还不如在边关打仗呢。现在倒好,你打得太狠了,我连仗也没得打了。又得回这长安城里头,当一只金丝雀儿了。”

而且他掐指一算,沈琴也应该已经出嫁了。

李子期安慰他道:“回去了,说不定能让你去禁军呢?”

徐武呸了两口,“就是那给皇帝抗大旗的?谁爱去谁去,一帮傻蛋。还有你,也是个傻蛋,你在外头拼死拼活的,你爹却把你赶出家门了,什么爵位,什么家财,全都是别人的了。”

李子期有些讪讪的,自从天使送圣旨来之后,这事儿就在松州城传开了,一路上他已经收到了无数同情的眼神。甚至还有一些人觉得他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毕竟这年头,哪里有把嫡长子分出去,扫地出门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们正说着,就看到前方一个黑点儿快速的奔了过来,他穿着玄衣,腰挂黑羽,手里头拎着长刀,快步的冲了过来。

“大人,您回来了。”来者正是黑羽卫的那个娃娃脸李昭平。

他偷偷的看了西屏一眼,又扭过头去对李子期小声说道:“大人,镇平王府出大事了。郡主不想嫁四皇子,竟然逃婚了!王爷不敢声张,寻了我派黑羽卫去找。人从庄子上被抓了回去,这婚事就在今日了。只是临了郡主求我来寻您救她。救与不救,瞧您的意思。”

十八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子君真心是一个胆大包天之人,竟然还上演了逃婚的戏码。

李子期一愣,怒道:“怎么救,如何救?她又不是几岁的孩童了,怎么如此不知道轻重。若是不想嫁,早些时候寻个法子退婚就是,怎么能不管不顾的就跑了。这婚期都到了,还如何退,拜堂的时候抢亲吗?荒唐!”

李昭平得了令,点了点头,寻了个小道,快速的去办了。

十八娘叹了口气,徐武说得没有错。长安城这破地方,当真还没有边关来得爽快,让人憋屈至极。

这还没有进门呢,就出了这等糟心事儿。

李子君这婚事是有明旨的,如何能退?赵义身为皇帝怎么能够出尔反尔,除非……

十八娘偷偷的看了眼李子期,见他抿着嘴,愣愣的出神。

“你要拿军功去换李子君?”十八娘想问,终归还是没有问出口。

在她还没有想明白这事该怎么办的时候,长安城已经就在眼前了。

赵义骑着马站在城门口携同文武百官亲迎,场面浩大。他穿着金龙袍,逆着光,笑得一脸的和蔼。

而十八娘和李子期瞧着,却只觉得心中发凉。

当年,赵义就是用他这亲切的样子,欺骗了唐王,杀害了他的全家吧。

只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子期不亏是朕的良将。此番立下盖世奇功,汉武帝有霍去病,而你就是朕的冠军侯。”

见李子期受了,赵义高高兴兴的扶起他的手,朝着宫中行去,在这宫中,还有这盛大的庆功宴等着他。

徐武瞅着,呸了一口,“我们立下如此大的功绩,却只给子期封了一个侯,这算什么?那他还不如不去打仗呢,在家躺着都能当王爷!”

十八娘冲着他摇了摇头。

徐武几乎是说出来所有从松州来的将士们的心声,他们自以为能够得到巨大的封赏,可如今呢?连主将都只有一个虚爵,食哪里的邑,掌哪里的军,那可是一句话儿也没有说。

这破侯爵,还不如继续在松州当刺史,称霸地方呢。

李子期却好似浑然未知一般,跟着赵义进了宫。

十八娘去了女眷那头,一眼就瞧见了好些个熟人。

那穿着红裙,头坠红色宝石的便是王九娘,比离开的时候,她看起来略胖了一些,虽然脸色有些蜡黄,但人却精神了不少。看到十八娘,眼睛里都是欢喜。

坐在她下首的,便是二皇子妃沈琴。

沈琴穿着一条鹅黄色绣着羽毛的襦裙,头上插着一朵大大的牡丹花儿。额心用朱砂点了花蕊,看起来气色红润,光彩照人。比起王九,她身旁跟着的命妇要更多一些,显然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见十八娘看过来,她笑着走了过来,拉着十八娘的手说道:“十八娘回来了,边关的日子不好过,你吃苦了。”

十八娘淡淡的笑了笑:“保家卫国,应该的。阿姐可好?”

沈琴转了转手上的玉镯子,红了脸,“自是好的,二皇子待我如珠似宝。”

十八娘看着她,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那个已经出家了的孔美娴,竟然有些恍惚起来。

当真是同人不同命。沈琴的神情不似作伪,看来是当真过得不错。

两人还没有说几句,就见到卢国公夫人走了过来,笑道:“十八娘,你且过来一下。看着你们都回来了,我这不就想我的英娘了。”

十八娘冲着众人抱歉的行了礼,便跟着卢国公夫人到一旁去了。

见四下无人,卢国公夫人立马便了脸色,脸上毫无笑意,“今晚李子君大婚要出大事了。镇平王府不是有条小破河吗?我们两府比邻,那小河儿也是当初一道挖的。我那三小子最爱钓鱼,听到她在那破桥下说的话了。她说要在拜堂之时,戳穿你家子期,并非镇平王府嫡亲的儿子。而且他兄妹二人早已定情。”

原本她是不信的,可是一想到镇平王将嫡长子赶出家门,让次子承了爵,就容不得她多想。

十八娘一听,脸色煞白,几乎克制不住的退后了一步。

————

第一七九章 步步攻心

卢国公夫人说的时候,眼神中满是疑惑。

她的夫君程知节,以前也是唐王一脉的老人了。

程处英大婚之日,程知节就说了,沈泽那人最是冷清又冷性的,也只有一个李世民入得了他的法眼。可是他待李子期,却是格外的不同。

若问哪里不同,他一个大老粗答不上来,可就是有一种感觉,仿佛那李子期不是他的女婿,反倒是他的亲儿子。

像他老程看女婿,就越看越讨厌,哪里有越看越喜欢的。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闺女哟,被猪拱了,换你你能高兴?这不对劲啊!

现在想来,沈泽大约是知道李子期的真实身份的。

卢国公夫人能想到的,十八娘自然也能想到,她朝着她拱了拱手,“大恩不言谢。待此事解决了,我夫妻二人定上门,向府上解释清楚。”

说完,便匆匆的离宫了。借口都是现成的,小姑子今日要大婚,作为嫂嫂,怎么能在此饮宴,而不去添妆,不去帮忙呢?

十八娘回了镇平王府,那门房上的人刚想拦住她,却被她的气势给吓住了,“世子妃,您回来了。”

说完就想扇自己大耳光子,什么世子妃,现在都被扫地出门了,他这样说,不是会得罪新的镇平王世子么?

十八娘无心理会他,直接去了李子君的院子里。

此刻院子里张灯结彩的,她穿着绿色的嫁衣,坐在那儿看着话本子,吃着果子,完全没有一点儿要出嫁的意思。

见到十八娘进来,头也没有抬地说道:“这次真要感谢你这个衰命了,要不然,我怎么给哥哥正身呢?”

这是要破罐子破摔咯?

“你们先下去吧,我有些私房话,要对郡主说。”

屋子里的婢女们面面相觑,不敢动弹。却见十八娘利剑一般的眼神看了过来,吓得拔腿就跑了出去。

李子君一愣,“这些可都是我那位好祖母换给我的,没想到你竟然能够使唤得动她们。刚刚你有没有被我说的话吓到?哈哈,我告诉你,李子期根本就不是我的哥哥,他是要娶我的人。”

十八娘却是将清越剑往桌子上一掷,又从西屏手中接过了一个小托盘,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自己个选吧,剑,白绫,还是毒酒?”

李子君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你当你是谁?皇上还是皇后?竟然也敢让我死……”

她越笑越大声,却发现十八娘定定地看着她,面无表情,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她抬起手来一指,哆嗦道:“你……你是认真的。你……你早就知道了。”

十八娘鄙视的看了她一眼:“我当你是个角儿。没想到你连死都怕,怕死的人,怎么能觊觎别人的东西呢?”

“我是郡主,你敢杀了我?你会被诛九族!”

十八娘却是笑了,“大楚朝敢诛我范阳沈氏九族的人,还没有出生呢。再说了,郡主不喜四皇子,逃婚不成,在卧室自刎,此事合情又合理,谁会怀疑?”

李子君吓得跌坐在地上,“你这样做,不怕我哥哥杀了你么?”

十八娘拿出一张帕子,擦了擦清越剑,然后将那帕子轻轻的抖了抖,只见那雪白的帕子,一下子被染得通红了。

李子君这下更是心中大骇,她差点儿忘记,这个沈十八娘,刚刚是从哪里回来的了。

“我想,对于一个将要害他被整个大楚朝百姓唾骂的人,他比我更想要你死。兄妹相亲,这话一旦说出了口,就收不回来了,李子君。”

李子君脸色煞白,张着嘴儿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十八娘却是猛然的往她嘴里扔了一颗丸药,然后拍了拍手。

“你……你往我嘴里放了什么?”李子君吓得要死,拼命的扣自己的嗓子眼,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十八娘笑了笑,“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我在松州,认识了一位姐姐,她家学渊源,最是擅长玩蛊。蛊你知道吧?就是小虫子。我给你下的这种,叫做禁心蛊。日后你若是提起李子期的那点破事儿,便会七窍流血而死。无数的蛊虫从你的七窍里爬出,那形状,可是相当的难看。给你三种美好的死法,你不选,就当你选这第四种了。”

“不要,不要!你这个毒妇!”

“是你对不起我在先。我不过是小小的回报你一下罢了。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试一下,你心中只要一想起,身上就会忍不住痒痒,那便是你体内的虫在爬。”

她的话音刚落,李子君的手上就长出了红色的疹子,她不由得拼命挠了起来。

十八娘看着她的样子,摇了摇头,将清越剑收了,扔了一对玉镯子在李子君身边,便开门准备离开。

李子君一见,抓起玉镯子,往十八娘身上一扔,十八娘身形一闪,那玉镯子便被扔出了门外,摔了个稀里哗啦的,断成好几截儿。

院子外的人闻声都跑了进来。

十八娘却是红了眼,拿着帕子抹起泪来,“子君,这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镯子,我送你当添妆。你便是讨厌我,也不必拿着镯子出气。说你哥哥克亲,我自然是不信的,要不怎么我们在长安的时候不克,出了长安反而克了。”

“只是你也不能因此,便骂我命中带衰,祸害你哥哥吧。我知道你们兄妹情深,你想要帮他,可你说的那些事儿,真的是太荒唐了,傻子才会相信呢,你可不能毁了镇平王一世英名?今天是你的大好日子,莫要再耍小性子了。”

李子君越听越气,大声吼道:“滚!滚!”

十八娘却是拿了帕子捂着脸,哭着跑出去了。

一回到竹笛居里,南枝便替她端了水来净面。

西屏心有戚戚的问道:“小娘,当真有那么厉害的蛊毒么?要不你也给我下一个吧,我怕我日后说错了话,万一不小心说了小娘和侯爷的秘密,就不好了。”

十八娘感动的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傻西屏,哪里有这么厉害的东西。还能管到人心了?不过是一个吃了,一着急就会出疹子的药罢了,吓唬她而已。”

“那万一她不怕死说了怎么办?或者她日后发现小娘骗她,再说出来怎么办?”

十八娘摇了摇头,“李子君就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孩子罢了,她怎么可能不怕死?就算她说了,有谁会信,现在大家都知道,她正在为了替李子期摆脱克亲的罪名,绞尽脑汁的胡乱咬人,胡言乱语呢。”

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这个府里有一个人,无比的重视镇平王府的脸面。她若是知道了,便不会让李子君翻出什么幺蛾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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