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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重生记》饭团桃子控

第一百三十章 十八添妆(二更)

自从除夕夜里听了沈泽那一番话之后,十八娘便谨小慎微了许多,只同秦昭一道,整理着嫁妆单子。

并且只将她产业里那些无伤大雅的铺子和田庄露了出来,矿山回春堂之类的产业则放到了暗处。

饶是如此,整理出来的长长的嫁妆单子,也令人乍舌。

很快便到了添妆之日,十八娘的知交好友们都要来给她添妆了。

十八娘今日穿了大红色的夹衫,春寒料峭,正是乍暖还寒之时。头插宝珠,腰悬美玉,耳坠明铛,皓腕之上,镯子响叮当,更妙的是,那绣鞋之上,立着两只银丝蝴蝶,上面缀着细细密密的宝石,走起路来,蝶翼扇动,流光溢彩。

正是那恒泰楼的珍品,整个长安城里仅此一双。

最先来的便是秦昭和沈琴,秦昭元宵节时查出了身孕,沈耀房中却未添新人,她如今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眉眼里头都带着笑。

“这是哥哥嫂嫂给你的添妆,母亲留下来的那套祖母绿头面,我就厚着脸皮得了。这套羊脂白玉的送予十八娘,这头面是古物,有些年头了,是我祖母送我的,她老人家已年过八旬,依旧眼不花,耳不聋的。不值什么银钱,是哥哥嫂嫂的心意。”

十八娘眼睛有些湿润,摇了摇头,“这可使不得,是你家传之物。”

秦昭却是不说二话,硬塞给她了。

沈琴在一旁看着,不好意思的开口道:“我不如嫂嫂是掌家娘子,身家丰厚,只绣了一床百子千孙的床帐,给妹妹添妆。”

十八娘也笑着接过了。过年之后,徐家又来提亲了,沈泽还是没有应。沈琴眼瞅着憔悴了不少。

不一会儿,李娉婷等一众世家小娘们,统统都来了,将这寻梅院里挤得满满当当的,好在秦昭在长安城中人缘颇佳,统统将她们镇住了,不然十八娘简直被她们打趣得要羞愤欲死。

小娘们添妆,多是一些钗环耳坠,绣品趣玩,不图贵重,就讲究个雅致与心意。

众人正热闹着,就见宫里头来了一个婆子,笑面如花,果不其然是王九身边的麽麽。

“麽麽,九娘在宫中可好?”

那麽麽笑眯眯的,“托皇孙的福,好着呢。这不命老奴来给小娘添妆了。这是一尊白玉的送子娘娘,太子妃供奉数月,特意为小娘所请。”

“太子妃有心了。十八娘感念在心。”

那麽麽见妆已经添了,急忙告辞出了府,刚上了轿,却是红了眼睛。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自从太子殿下从温泉庄子上回来之后,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十分阴沉,动不动就生气,后宫也甚少去了。

原本王九还觉得心喜,她有孕在身,自然不愿太子处处留情。

却不想,不久之后,长安城中盛传李谦之夺位害死了贾大家,不仁不义,言官愤愤起身弹劾,顺带还奏了太子一本。

堂堂太子爷,不以国事为重,竟然邀了当地县令,与一众纨绔一道寻欢作乐。官员狎妓,是罪,那太子呢?是重罪。

这样一来,原本就地位不稳固的太子,更是有了一个大大的污点,任人攻伐。

王九劝太子隐忍,却被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东宫的那些女人们趁机耍手段,王九当夜便气得见了红,到现在都有些胎像不稳。

她本想劝王九让十八娘进宫,不说出出主意,就是解解闷也好啊,可王九就是不肯。她说十八娘正是欢喜之时,怎能给她泼冷水,让她烦忧呢。

这麽麽的心思,十八娘自是不知。

众女闹了一阵子,很快的就散去了,十八娘将要出嫁,事儿还多着呢。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十八娘才看到程处英从门口探出一个脑袋,红着脸东张西望的。

而她的身旁正是站着徐窦,徐窦两只手紧紧地拽住她,拖也似的把她拖了进来。

“你害个啥臊啊!左右你那些糗事,十八娘都已经见过了,有什么好担心的。”徐窦一边拖着她,一边说道。

程处英闹了个大红脸,喃喃道:“那我当时也不知道,秦昭会成为我嫂嫂,十八娘会成我小姑子啊!你与我三哥青梅足马的,自然是无法体会到打了人还得意洋洋的彪悍样,被婆家人看在眼里的心情啊!”

十八娘噗呲一笑,走上前来,“程姐姐莫恼了,我杀人放火的凶悍样子,你都见过了呢。咱们哪里计较这些。”

程处英这才放下心来,“都说你们这些世家规矩多,我听我娘说了之后,在家担心得不得了。什么吃饭没事,走路铃铛不能响,说一句话绕上七八个弯的,吓都吓死我了。”

十八娘笑而不语。徐窦赶忙拿出自己准备的一对簪子,送给了十八娘。

程处英一看,也掏出一对玉镯,说道:“这是我娘准备的。我之前准备的那个,被我娘念了一通,我想了想,还是都给你吧。李子期那厮凶悍得很,杀人不眨眼的,若是他欺负你,你就拿这个捅他。”

她说着,又从怀里拿出了一把匕首。

秦昭在一旁吓得不了得,这还没有出嫁呢,就想着谋杀亲夫了……转眼她又开始为沈庭感到忧心起来。

十八娘接过匕首一看,这匕首套在一个黑漆漆的鞘里,看上去十分不起眼。她用力一拔,顿时眼睛一亮。这匕首称之为神兵利器也不为过了,寒光闪闪,一看就是一把好东西。

“多谢程姐姐,这个好东西我就收下了。”虽然捅李子期不太可能,但是万一有哪个不长眼睛的敢惹她,出其不意的捅一刀,然后藏在空间里,连凶器都找不着,简直堪称完美。

“嗯,镇平王府就在我家隔壁,等你嫁过去了,来我家串门子。今日我就不多留了,免得撞上了。”

“撞上谁啊?程姐姐。”十八娘调笑道。

程处英拧了十八娘一把,拽过徐窦,快步的跑出去了。

等到了黄昏,秦昭过府请了侯爷夫人,与她一道去镇平王府去铺房,先将那大件的拔步床,柜箱笼之类的送过去。

大婚在即,十八娘难得的睡不着了,她很忐忑,一想到当日李子期那个眼神,就十分的心惊。镇平王府到底有什么在等着她?而李子期祭奠的亡灵,那些不该死去的人,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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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大婚之日(三更)

十八娘想得太多,到了深夜之时才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可睡了还没过多久,就被南枝唤醒了。

“小娘,小娘,该醒了。今日是你的好日子,还得起来沐浴焚香更衣呢。”

十八娘睁开眼睛,头都昏昏沉沉的,“这才几更天,外头还黑着呢,不是黄昏方来迎亲吗?”

南枝却是将她扶了起来,“我的小娘,光是净面梳妆都得半日呢。奴瞧着李世子心急,怕是连黄昏都等不得了。”

十八娘被她逗乐了,终于打起精神来。

东珠掌了灯,北流调好了水温,木桶上漂浮着一些各种干花苞儿,香气扑鼻,闻之令人热血沸腾。

等沐浴之后,又取了十八娘一早绣好的嫁衣。绿色的衣裙上绣着繁花,那一朵朵的,竟然像是真的花儿开了一般,只见花色便闻花香。

沈琴恰巧过来,一见也是愣住了,神色莫名的看着十八娘,“原来你还有这等手艺,却从来不说,光看这花样子,便知我输你良多。”

十八娘想说话,却是不能,郑松平的母亲此刻正在为她梳妆,她是全福人,一连生了五个儿子,长安城里但凡尊贵的小娘出嫁,都爱寻她,“小娘这张脸,便是婶婶瞧了,也都要羞红了脸了。”

可不是么?长安城里上至八十岁,下至八岁的,若是能摸上和沈泽一样的脸,也要羞红。十八娘口不能言,心中却忍不住嘟囔道。

也不知道都弄了些什么,感觉没有过多久,南枝就快步的跑进来说,“来了来了!傧相正引着去见诸亲呢。不一会儿,就要来接小娘了。快快快,小娘的扇子哪里去了。”

东珠敲了南枝的头一下,淡定的说道:“毛手毛脚个什么,小娘矜贵着呢,别让人看轻了。扇子不就在这里吗?”

这是一柄双面绣团扇,扇柄是绿色的檀木,上头刻着百子千孙的图案。

十八娘以扇掩面,等着李子期前来迎娶。

“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面上浑妆却,留著双眉待画人。”这是作催妆诗了。

沈琴清了清嗓,对道:“十二层楼引碧空,凤鸾相对立梧桐。双佩走报朱门卫,莫使黑羽落楼中。”

双方又各自应对一番,沈耀边背起十八娘出了闺房。

十八娘甫一出门,只见李子期穿着一身簇新的大红袍子,脸色潮红,双眼亮如星空,一见到十八娘,激动的作了个揖。

周围的宾客哄堂大笑,连沈耀都笑得抖了一抖。其中有人就喊了,“李家小郎,这尚在沈府呢,你拜的哪门子堂。”

李子期的脸更红了,傻傻的站在那里。与他一同来迎亲的王子公孙,都掩面不语。

十八娘抬头一看,只见沈泽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等到她看过来,冲着她微微的晗了晗首。

十八娘点了点头,便用扇子将整个脸全都遮掩了起来。

沈耀背着十八娘,将她送上了马车,然后与沈庭一道翻身上了马,跟着去送嫁。

李子期坐在马车前,行了一段,又停了下来,对十八娘轻声说道:“我先归家,等你来。”

十八娘闷闷地嗯了一声。不一会儿,只听得一阵马蹄声,李子期骑着闪电先行回镇平王府了。

马车夫这才坐了上来,一路朝着镇平王府驶去。

一路上,都有那下仆撒着喜钱和糖,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十八娘的嫁妆,足足有一百零八抬,塞得满满当当的。沈耀分产给的那一万两,再加上沈泽临出嫁前夜偷给了一万两,统统都没有动,当作了压箱底的银子。

这一路上,当真是看花了长安城百姓的眼。

到了镇平王府,李子期早就站在门口翘首以待,望眼欲穿了。

接了十八娘下了马车,又是一番折腾,终于到了拜堂之时。

十八娘先行礼,李子期回礼,如此往复四次,礼成送入洞房。又作了却扇诗,让十八娘取了扇子,李子期折腾了这一天,才终于看到了十八娘的真容。

只见她今日眉若黛柳,唇如红樱,睫毛似扇,美目含春。见怪了果决赛儿郎的十八娘,今日初见这小女儿态,当真让李子期看痴了。

旁边的人唤了好几次,他才傻愣愣的回过神来。

“呆子。”十八娘捂嘴而笑。

有那喜娘上前,取了合卺酒,分递给二人,李子期一饮而尽,却将那酒杯好端端的正立在桌上。

一旁的喜娘赶紧提醒道:“世子,快些将那酒杯倒过来,不然可要被夫人欺负啦。”

李子期却是摇了摇头,“被欺负我也愿意。”

他这话一出,一帮人群起哄之,“李世子这是要惧内啊!”

十八娘轻轻一眼,周围的人纷纷笑道:“当然应该听弟妹的话。”

开玩笑,差点儿以为沈大人在看我,要给我考评打下下,发配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啦!

只那李子芬着急了要说话,被李子期一瞪,吓得不敢动弹了。

那喜娘有了台阶下,又取了把剪子,让十八娘和李子期分别剪了一缕头发,挽成了合髻,交到了十八娘手中。

十八娘接过,取出一个锦囊,细细的收了进去,然后将那锦囊挂在了脖子上。

到了这里,总算是礼成了。李子期被人拉出去饮酒了,新房里一下子空荡荡的,只剩下十八娘带来的人,以及李子君。

“嫂嫂,我阿哥性子冷淡,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重视一人,还望以后嫂嫂好好待我阿哥,不辜负他的一番情深。”李子君说着,对着十八娘就要行大礼。

腰还没有弯下,就被十八娘给拦住了,“君娘尽管放心,日后十八娘与子期便是夫妻一体了。”

李子君点了点头,“那嫂嫂先行小憩,一会儿哥哥就来了。这府里头的事儿,待明日了我再与嫂嫂说。总之嫂嫂不要轻信他人,免得着了道儿。”说完她也退了出去。

等四下空空,十八娘方才长舒了一口气。打从现在起,她便再是李家妇了。

南枝取了些热水点心,又替十八娘换了个简单些的妆容,将那些笨重的首饰全都取了下来。

十八娘只觉得头轻了一大截,整个人都松快不少。

刚抓了喜床上的一颗枣儿要咬,就听得一种重重的脚步声,李子期马上就要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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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终成夫妻(一更)

十八突然捂住胸口,只觉得拳心冒汗,分外紧张起来。

门开了,李子期快步走来,他换了新衫,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脑后,本就微卷的发丝如今更加明显了,他走到床边,手足无措的看着十八娘,开口道:“我总算是你的人了。”

正准备掩门退去的南枝一听,忍不住噗呲一下笑出声来。将那李子期闹了个大红脸儿。

十八娘站起身来,寻了一条干的细布,说道:“你怎地夜里洗头,也不擦干了,春寒料峭,别着了寒,我替你擦一擦吧。”

李子期点了点头,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像极了百两等待擦毛的样子。

“我饮了酒,怕熏着你了,洗了好些遍。”

十八娘伸手一摸,他的头发软软的,比旁人的来得细腻一些,毛茸茸的在手心里,令人发痒。十八娘边擦边玩儿,竟像是上了瘾似的,不亦悦乎。

“你不嫌我的头发不直吗?幼时我听说用火烤烤就直了,差点没有把头发烧光,也没有直。卷的,看起来总是与旁人不一样。”

十八娘笑了笑,“我倒觉得你这样很好,是独一无二的好小郎。”

李子期得了夸赞,只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好似在云端。

待头发擦干之后,李子期看着十八娘的小脸,不由得喉头一紧,“你且先去沐浴更衣吧,我在这儿等着你。”

十八娘点点头,“南枝早就为我备好水了,你先歇着,我去去就来。”

不一会儿,李子期就开始后悔了,十八娘一走开,他心中便觉得空闹闹的,再听得耳旁沐浴的水响声,脸红得像那天边的火烧云,满头大汗,手心发麻,他猛然端起桌上的水杯,咕噜噜的灌了一大口,却觉得越发的热了,整个人好似要被火烧着了一般。

尤其是腹部。李子期坐到床边,胡乱的摸了床上的枣儿,吭哧吭呲的咬着,仿佛这样那不安分的心才能安定一些。

十八娘她沐浴时用的是什么花香,用的又是哪般水。她的脸很白,整个人一定也像上好的羊脂白玉吧?他也很白,那他们生出来的孩子……

李子期也不知道自己胡思乱想了多久,就看到十八娘穿着中衣走了出来。

说是中衣,上头却也细细地绣了鸳鸯戏水的图案。

十八娘的脸红红的,走到床边,一看到床榻上铺着的白色元帕,整个人都害羞起来。

“你吃枣儿吗?很甜。”李子期一说完,整个人懊恼不已。这枣儿是取了早生贵子的寓意,本就不是用来吃的,他竟然还问十八娘,真的是太糗了。

十八娘噗呲一笑,反倒是放轻松了下来。她眨了眨眼睛,“其实,你进来之前,我正要吃枣儿呢。”

李子期也笑了,屋内的气氛反倒便得好了不少。

接下来两人坐在床边,你一口我一口的吃起了枣儿花生。

“当年我在范阳见了你,就一心想着要娶你了。打那之后,我总是时不时的去范阳偷看你。你喜欢吃涮锅子,却不喜欢芫荽,只有一点儿都要挑出来。喜爱甜食,却不喜欢蜂糖。每日闻鸡起舞,先打一套拳,然后连清越剑,练完剑后会饮一杯杭白菊茶。”

十八娘睁大眼睛,她自诩武艺高强,却完全没有感觉到李子期的存在过!这说明了什么?他的功夫比她要高深多了。

“只是后来你去了太原,回来之后便喜欢王六郎了。我蹲在树上看了许久,就再也没有去范阳了。后来你快要簪花的时候,我说去看你最后一次,终于还是忍不住,下了点小毒,嘿嘿。我统统都坦白了,你不怪我罢?不过就算你怪我,我也不后悔这样做。”

“怪你作甚,若不是你,指不定如今我还陷在范阳,任由我的仇人们逍遥快活呢。”

李子期点了点头,可不是,上辈子你就是这样的,大闹一场离了范阳,来长安没多久,就死了,武归和朝华都活蹦乱跳的,光鲜着。

李子期的心声,十八娘自然是不知道的,明珠戒指虽然戴在手上,但是只能听到情话,却是无法听到人心。十八娘觉得这个太鸡肋,便甚少使用了。

一个床上铺的枣儿能有多少,不一会儿,就被两人吃完了,四目相对,哑然失笑。

李子期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们安置吧。”

十八娘红着脸点了点头。

屋里的龙凤红烛闪闪的跳着,火苗烧得灯芯偶尔发出呲啦呲啦的声音。

那百子千孙帐里,被翻红浪,巫山行云,恰是一派好春光。

不一会儿,一团衣物从床帐里落了出来,跌在地上,那拔步大床唱起了最悠久的歌谣,久久未能平息。

等到天边鱼肚泛白的时候,十八娘终于昏睡了过去。

不一会儿南枝就在门口唤了,“小娘,该起了。”

十八娘强睁开眼睛,行了一遍功法,这才又精神起来,不过眼下浓重的黑影却是清晰可见。

李子期有些不好意思的拉着她的手,“是我昨夜太孟浪了。一会我与你画眉,咱们一块儿去见父亲母亲。”

十八娘红着脸,点了点头。

两人梳洗洗簌了一番。十八娘穿了简单的红石榴裙,又去灶上洗手做了羹汤,这才与李子期一道往上院走去。

这镇平王府比起沈宅要来得开阔不少,只是五步一亭,十步一阁的,用的是江南小调,不似北地宅子一般开阔,反倒是别有一番雅致。

李子期却是自嘲的撇了撇嘴,“若不建这么多小楼,怎么装得下我父亲后宅里的女人呢?”

十八娘一愣,不知道如何接话的好。

“在这府里,除了我父亲母亲要敬着,对子君好一些,其他阿猫阿狗,不用放在眼中,对不起,把你拖进这个大泥坑里来了。”

十八娘眨了眨眼睛,“咱们不是说好了的吗?你帮我报仇,我帮你扫平内宅,迎接你的心上人。”

提到自己过去说的浑话,李子期脸皮再厚也忍不住恼羞成怒了,“你还说!如今长安城,谁人不知,沈十八娘就是李子期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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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奇怪公婆(二更)

镇平王府的上院,唤作浅云居,与别处的四方小院不同,这是一座小楼,据说登到楼顶,可手抚浅云。

届时镇平王夫妇还算是琴瑟和鸣,因为王妃是胡族公主,所以镇平王特意请人在府中修建了这座小楼,以便王妃遥望故乡。

只是镇平王贪花好色,没几年就有了新欢,这浅云居也就变成了王妃的小佛堂。今日里因为世子大婚,这里罕见的有了人气。

十八娘一迈进门槛,就看到里头已经满满当当的站满了人了。为首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她看起来慈眉善目的,手持龙头拐杖,一看到李子期进来,就笑眯眯的招着手,这便是镇平王府的老封君了,出身兰陵萧氏。

果不其然,李子期走上前去,唤了一声祖母。

十八娘跟着李子期对着诸亲一一奉茶。老太太赏了一柄玉如意。

接下来,就是镇平王了,他是一个玉面书生模样,脸颊两边泛着不自然的红,双眼乌青无神,一看便是纵欲伤身之辈。

见到李子期和十八娘,他神色有些莫名,似悲又似喜,他往那茶盘上轻轻地放了一张纸:“这是黑羽卫所附近的一个小宅子,就给你了。如今你也成家立业了,无事别老住在卫所里。十八娘既是沈泽的女儿,自是有本事的,日后子期就托付给你了。”

十八娘一愣,这话儿听起来总觉得怪怪的,但她还是点头应了。

镇平王妃穿着一身素衣,全身上下无半点首饰。她与李子期一样,都是蓝眼睛卷发,但是卷得比李子期厉害多了,而且头发看起来不像是黑色,而是浅褐色的,眼睛颜色很很浅,异域之色十分的浓郁。

她就好像是一口枯井,已然没有了生气。即使是唯一的儿子大婚,脸上也无半点笑意。

草草的接过了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便放下了。在托盘里,放了一套色泽艳丽的头面首饰,不像是长安城中时兴的样子,大约是她从异国带来的嫁妆。

话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十八娘心中哀叹不已,总感觉自己第一日就被公婆给嫌弃了,一扭头,却见到了李子期安抚的眼神。

镇平王府萧老夫人共有三个嫡亲的儿子,父母在不分家,是以三房人都在这王府里挤作一堆。

大伯留着关公美须,在户部挂了个闲职,娶妻何氏,也是大户人家的嫡女。一见到十八娘,都乐呵呵的,送了对玉镯子。

而三伯看起来像是一个正经的书生,如今正在国子监里做先生,娶的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女儿小萧氏。小萧氏为人爽朗,十八娘见了礼,她快速的就接过喝了,竟送了一顶百花冠。

“这是今年新送进宫里的样子,恰是娘家哥哥的生意,送侄儿媳妇戴着玩儿。”

十八娘也都一一笑着接了。

再来是平辈的,大房共有一儿一女,女儿远嫁不在,儿子娶新妇卢氏,她小腹微微隆起,显然已有喜讯。

三房两女一子,大女儿李春寒与十八娘上下年纪,尚未说亲,二女儿李春音,今年十岁,小儿子李子平不过五六岁上下。

这些亲戚都是依靠着王府生活的。这爵位并非上一辈打下的,镇平王自己又有好些儿子,他们基本上不能承袭,对于十八娘这个未来的镇平王妃自然是客客气气的。

而二房镇平王府这一脉,当真就是枝繁叶茂了。

十八娘抬眼一瞧,那个穿着桃红色春衫,头插孔雀衔珠金步摇的美貌妇人,便是如今掌了府内事务的侧妃大萧氏。这大萧氏乃是小萧氏的庶出姐姐。

虽然只是侧妃,但是王妃常年礼佛,她把持府务,相当于是这府里头隐形的王妃,又为镇平王生了一子李子安,一女李子芬。

十八娘对她行了半礼。

萧侧妃脸色微微一变,笑道:“你日后便是我李家的媳妇儿了,可要好好的为我李家开枝散叶。听闻你身子骨不太好,这只百年人参万金难寻,就给你补身子了。”

而她身旁的李子芬,则是一幅愤愤不平的样子。来者不善啊!

十八娘勾了勾嘴角,面不改色的接了过来,十分抱歉的说道:“多谢萧侧妃一番好意。只是不巧,十八娘给各位长辈准备的也是人参,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她说着给萧侧妃端了一盏茶。她接过才喝了一口,却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谁来告诉她,这是哪位采买的破茶盏子,竟然破掉了。

她若是将杯子往桌子上一搁,那杯子肯定要裂开,送个药材还能假装体贴,这把杯子都撂碎了,大家还不得以为她是在甩脸子?若是不放,这茶水烫着呢!

十八娘看着她红红的手心,心中叫爽不已,打人不打脸,这才见面就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哪里有新妇进门,长辈送的见面礼是药材的!何况,她一个妾室,算得上哪门子的长辈。

而在她的身旁,坐着一个病若西施的美人,已经开春了,她还穿着厚厚的袄子,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这是镇平王府的另外一位侧妃崔氏。这侧妃虽然也姓崔,不过是清河崔氏的偏远旁支,当年在溪中浣纱,被镇平王瞧中了,硬是抬进了府。

她只生了一个女儿李子芳,看起来也是一幅病怏怏的样子。

而李子梅的母亲则是府里头的柳姨娘所出,姨娘今日是不能来这里的。

十八娘给各位回了礼,李子芬抬头一看,只见她们姐妹的全是一对玉镯子,李子君那对玉质要好上不少。

又见母亲脸色难看,一下子就怒了,“嫂嫂这可是两样心了,这镯子还分人戴不成?”

十八娘鄙视的瞥了萧侧妃一眼,笑道:“子君肤白,那对镯子色儿重,最配她。我瞧芬娘喜欢紫色,你那对镯子里头飘了紫云……这玉镯子当然分人戴,得选最合适自己的才是。”

见她给了台阶下,萧老太太的脸色顿时好看了不少,却是责备的看了李子芬一眼。

而李子期被她们叨叨得不耐烦了,说道:“有多大的脸,就做多大的事儿。这也值得一问?”

见他不耐,萧老太太心疼了,“没看到子期累了么,你们也是一直说一直说,快带你娘子回去休息吧。我让王麽麽炖了些滋补的汤,一会就给你送过去。”

出了这浅云居,十八娘长出了一口气,“你这一大家子,可真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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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掌家之权(三更)

可不是不容易!

镇平王封王之后,就整日里吃喝嫖赌的,没干过正事,家中却养了一正妃,两侧妃,外搭十来位如花美妾。还有打秋风的两房人,若是没有大笔的银钱来源,光靠祖产和俸禄,那得入不敷出。

看堂堂王府的掌家娘子,拿出一支小小的,枝须不全的人参就想让新妇没脸,可见是这个家不好当啊。

再看府上一个个虽然穿的都是当季长安城最时兴的样式,但年轻小娘头上戴的,却还是去岁冬里时兴的梅花簪。今春恒泰楼新出了李子期送她的那种蜻蜓簪子,贵族小娘几乎人手一支,很是风靡。

而她们,却只有李子君头上戴有一支,怕是李子期单送的。

两人正走着,突然听到一角有吹拉弹唱之声,十八娘一愣,“家中还养了戏倌?”

李子期脸一黑,点了点头,“父王从南边拉来的,如今正是他的心头好。”

十八娘叹了口气,这又是一桩极大的开销。

这府里头,怕是只有小萧氏是一个真的有钱人了,当真是一个大坑。

十八娘与李子期住在府中东边一角,院子极大,里头种了不少竹子,春日正一个个的往外冒着笋儿,煞是可爱,院名竹笛居。

这才一坐下,南枝便端了热腾腾的阳春面上来了,十八娘行礼都行得饿了,给李子期夹了几片酱爆羊肉,就自己个吃了起来。

李子期一挥手,让南枝出去守着,十八娘一愣,这是要说事儿呀。

李子期用手掩嘴,轻咳了一声,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我这府里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不用给她们脸面,一个个的吃饱了撑的,尽瞎折腾。我经常要出远门,你在家中切莫怕了,宁可委屈别人,也别委屈了自己。这个世子之位不要也罢,我想要的自然自己挣得来。”

十八娘笑了笑,总算是放了心,这么个烂摊子若是让她接过来,也不是摆不平,只是拿自己的血去养着么一大家子,她是当真的不乐意。

“那中馈的事,我就不接了。”十八娘想想沈泽当日的话,脱口而出。

李子期十分惊讶,“萧侧妃把这点权力看得跟乌鸡眼儿似的,怎么可能让你接。你想多了。”

“那我们打个赌如何?就赌我三日回门之后,萧侧妃会不会将管家之权让给我。赌输了的那个,要抱着百两在这长安城里飞上一圈,你看如何?”

李子期到底是少年,来了兴致,“如此甚好,十八娘输了可不许哭鼻子,届时你亲我一口,我背着你和百两一道飞长安,若是我输了,也是如此。”

十八娘眨了眨眼,又夹了一筷子羊肉给他,“那你可得先补补,到时候别累趴下了。”

“我有多么厉害,十八娘不是最清楚了吗?”李子期说完,自己个脸也红了。

十八娘伸出手,想在桌子下狠狠的拧一下李子期的腿,却被他抓了个正着,脸也红了。

“十八娘,有些事儿,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和你说,等我想好了,一定会告诉你我这辈子除了你,最重要的事。你只要知道,这镇平王府,非你我的久留之地,大概就会明白了。”

十八娘点了点头,“父亲大约与我说了一些。今日我一见王妃娘娘,你又这样说,心中更是明白了几分。你且放心吧。”

李子期心里一暖,“岳父大人面冷心热,偏爱于我。他让我拜镜湖先生为师,可是我已经登门两次了,镜湖先生见都不见我。”

“镜湖先生是出世高人,哪里着么容易见到的,昔日刘玄德请卧龙公,不是还三顾茅庐吗?子期不过是少年,又恶名在外,唯有靠恒心打动先生了。”

“十八娘说得有理,我也不灰心。明儿十八娘与我同去,给镜湖先生送喜饼。”

李子期说着,用从箱笼理取出了一个小木箱子,给了十八娘,“这是我所有的产业了,都交给十八娘管,你若是想吃什么,用什么,尽管支银子,千万别用自己的嫁妆买,娘子我还是养得起的。”

十八娘笑着点了点头,逗笑道:“这个我就不拒绝了。每月给你二十两银子当月钱吧,跟我们百两一样。”

“百两居然还有月钱?”李子期看着正在摇尾巴的百两,“我们这府里的小娘,每个月的月钱,都没有百两多呢。”

李子期因为之前主要住在卫所里,这院子里只有两个大丫鬟,一个名叫茶香,一个名唤茶茉。茶香稳重,茶茉机敏,看起来还算不错的样子。

十八娘见了院子里的下人,都赏了一个月的月钱,今日便无其他事情可做了。

“不是说除了百两之外,还有通天,啸天吗?”十八娘摸了摸百两的头,给它喂了一块肉骨头。

李子期眼睛一亮,“说的是,还有一只叫上天,与百两一道儿出生的。”

还真有上天!

这狗儿都是专门养在狗房里的,可不是谁都有百两那么好的待遇。

老远的,百两见了母亲和兄弟们,就忍不住嗷嗷叫了起来,撒丫子一通的跑了过去。

拉得十八娘差点儿栽倒在地上。

百两的母亲先是在它的身上闻了闻,又用脚踢了它两下,这才上去舔了舔它的毛。这只大狗极其高大,威风凛凛的,眼神锐利,像是下一秒就要猛扑上去,将敌人撕碎了。

一旁的两只小一些的狗见状,欢快的摇着尾巴,三只小狗扑成一团,亲密无间。

百两躺在地上,露出软软的白色肚皮,其他两只小狗过来,用头蹭呀蹭的,百两的母亲用头一撞,其中一只就滚到了它的肚子上,大尾巴露在外头,不停摇啊摇。

十八娘瞧着,心里头也柔软了不少。

李子期拉着她的手,怔怔地看着狗出神,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对十八娘说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吧。他与常人有些不同,虽然已经二十了,却还是痴痴傻傻的,如同三岁稚子。但是他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你不要怕他。”

“百两离开亲人那么久,它的母亲兄弟还是认出了它,可见有些事情,都是天生天成的,狗都如此,何况于人。”

十八娘手一紧,“好。”

————

第一百三十五章 唐王遗孤

十八娘进屋换了淡雅一些的衣裙,毕竟一身石榴红实在是太张扬了。这才与李子期携手一道上了马车。

车轱辘在青石板上嘎吱嘎吱的响,十八娘只觉得耳旁的吵杂声越来越大,竟是经过了坊市。

皇帝赵义为了显示他对唐王府的感激之情,特意在闹市之中给他赏了一个巨大的宅院,为此不少百姓皆赞皇家仁义。

李子期却是在闹市的一角停了马车,然后拉着十八娘出来,悄悄地上了墙头。

“怎地不从正门进,反倒要翻墙呢?数次见你,都在墙头。”十八娘坐在墙头上,一眼看过去,这院子竟然无边无际。只是外头光鲜亮丽,这里头却是凄凄惨惨戚戚。

屋子大了,若是久不住人,便自然有些阴深深的。有一些偏远的院子,甚至已经杂草丛生,塌了半截了。

李子期轻车熟路的带着十八娘去了不远处的一个小院子。

只见里头的草丛中,正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他竖着金冠,穿着纸袍,一眼看去,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再看他手中,拿着一个捕鱼的网兜,正在那里扑着蝴蝶,在他的前头,有一只黄白相间的小猫,正伸出爪子一挠一挠的抓着蝴蝶。

唐王一边扑网,一边喊道:“哥哥,我也要花花。”

却是不甚,扑倒在草丛里,摔了一身泥,他也不起身,就趴在那里,嚎啕大哭起来。

一旁站着一个穿着草绿色衣衫的婢女,嘴里嚼着花生米儿,扔了一地,见他哭了,嫌恶的呸了一声。

“哭哭哭,就知道哭,一个傻子,还不如死了算了,真当自己个是王爷呢。”

李子期拳头一紧,正想下去教训那个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却听到了一阵重重的脚步声。

只见一个穿着青袍,绣着合欢花的浪荡公子摇着扇子走了进来,一脸的阴郁。

那婢女一见,吓得将自己手里的花生悄悄地全收在袖子里,颤颤巍巍的喊道:“沈公子来了,怎么也没有听到人通报。”

来人竟然是沈琅。

沈琅看也没有看她,却是一抬脚,就将她踹飞了出去,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重重的的落在了地上。

“你别想着等我走了再加倍偿还在李括的身上,那样我会让你明日一睁开眼,便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他的全身都充满了睙气,像是那地狱中出来的修罗。

婢女重重的磕了几个头,逃也似的离开了。

地上的唐王李括,目不转睛的看着沈琅手中的油纸包,一抽一抽的打着嗝,“你……你给我带了好吃的肉包吗?”

沈琅蹲下去,摸了摸他的头,“那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呀,还是热腾腾的呢,不过你得洗了手再吃。”

李括乖乖的点了点头,将流下来的鼻涕又吸了进去。

沈琅瞧着摇了摇头,领着他快步的朝屋子走去。

李括一只手扯着沈琅的衣袖,跌跌撞撞的跟着进了屋。

躲在墙头大树的十八娘却是看得满眼心酸,说起来,这唐王李括,应该是沈琅的表兄了,只可惜已经痴傻了。

“舅兄怎么会到这里来?”耳边李子期的声音响起,吓得十八娘身子一晃,差点儿掉了下去。

十八娘摇了摇头,沈琅的秘密她不能随便对外说,“那你又为何带我来这里呢?”

李子期深深地看了十八娘一眼,“他算起来,也是我的堂兄吧。镇平王府与唐王府都是出自陇西李氏。我母亲性子淡,甚少管我和子君,小时候我们见萧侧妃的次数,比母亲多多了,为此李子安十分的恨我,觉得是我抢了他的母亲。”

“那时候父亲把我塞去了黑羽卫,我两眼一抹黑的,经常被下属挑衅,几乎每天都要打上百场,伤痕累累的回去。那一日回去的路上,却遇到了人追杀,我东跑西跑的,就逃到了这个小院子里。”

“李括那时候正在吃着糖饽饽,我翻墙进来,正好将他的饽饽打翻在地。”

十八娘来了兴致,原来还有着么一段渊源,“他是孩子心性,岂不是要嚎啕大哭。”

李子期摇了摇头,“我一见是他,心想糟了。可是他那天却没有哭,拉着我拼命的跑,把我藏在了一个大缸里。那个缸里放的都是什么饽饽啦,花生啦,包子啦,有一些不知道放了多久,都硬得像石头了,大约是李括藏吃食的地方。”

“等追兵一来,李括便站在院子里嚎啕大哭起来,整个这一片的人,都听到了他要饽饽的声音,竟然把那敌人给吓跑了。所以李括他,算得上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给他那口缸换吃食,免得他胡乱吃东西。”

十八娘拍了拍李子期的手,“你想要照顾他,何必如此麻烦。乍暖还寒之时,最难将息。我瞧那边的小姐姐,脾气暴躁,怕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要归家了。这唐王府中有一个洒扫姑娘,因为擅长扑蝶,一眼就被唐王瞧中了,收为贴身侍婢。你看这样好是不好?”

男人的脑袋都是怎么长的?想要照顾一个人还不容易?还用得着自己个亲自上阵?插个机灵点的钉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李子期眼睛一亮,“哎呀,甚好。如此我也心安了。”

“那杀手,是萧侧妃的人吧?你也不用看着百两它们兄弟同心而感到沮丧。你与那李子安虽然是亲兄弟,但并非一母同胞。百两它们相亲相爱,那是没有王位要继承啊!”

李子期见她误会了自己个的本意,也不多言,只是嘴角轻扬,笑了起来。

不一会儿,沈琅便从屋里走了出来,又摇着扇子,大摇大摆的走掉了。

李子期见状,冲着十八娘说道:“咱们也回去吧,早上起得太早,再多睡一会儿。”

十八娘点了点头,突然感觉到了一道探究的视线,猛然回头,却只见那位唐王李括,正坐在窗前,一心一意的吃着包子。

李子期也回过头去,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问道:“怎么啦?”

十八娘皱了皱眉,“没事,可能是我的错觉。咱们回去吧。”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快气死了

十八娘和李子期回了竹笛居,换好了衫,才没有过多久,萧侧妃就款款而来,简直像是专程使了人在门口候着似的。

她的身后跟着两个穿着白色纱裙的婢女,格外的美貌,一颦一笑,都带着几分妖娆。其中一个手里头端着厚厚的一沓帐册子,而另外一个,则端着一个檀木匣子。

十八娘冲着李子期得意的笑了笑,看你输了!有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将这镇平王府的烂摊子扔过来了。

李子期在萧侧妃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的吐了吐舌头。逗得十八娘差点没笑出声来。

“南枝,快给侧妃娘娘沏茶,那鲜花果子茶最是滋阴养颜,适合女子饮。”

萧侧妃笑着接了,用帕子捂了捂嘴,“我虽然不是子期的亲娘,但也是待他如亲子,花在他身上的心血,那是比安儿还多。如今看到他得了一门好亲事,这心里头比谁都高兴。”

见十八娘笑不接话,她也不恼。李子期瞧得无趣,站起身来,对十八娘说道:“卫所里还有公差,我先去了。”

萧侧妃掩面咳了咳,这李子期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从小到大都这么不给人颜面,按说她应该已经习惯了,可是次次见了,还是次次都要被气死了。

这样的人,就是投了个好胎,比安儿早出生那么一刻钟,竟然就得了世子之位。

十八娘站起身来,替李子期整了整衣领,抚平了身上的褶皱,直到看着他出了门,这才如同想起了萧侧妃似的,抱歉地说道:“子期也常言,侧妃娘娘的恩情,点点滴滴,他都铭记在心。”

萧侧妃面色讪讪,“适才芬儿出言不逊,祖母已经好好的教训过她了,她没有脸过来道歉,这面玻璃镜子,照人清晰可见,比寻常的镜子要好上不少,是王贵妃娘娘的赏赐,十八娘还请收下,算是她做妹妹的一番心意。”

十八娘抬眼一看,那檀木匣子里果然放着一面极其华贵的梳妆镜。上头镶嵌着星光闪闪的碎晶石,煞是好看。

这是朝华未倒之前,朝华阁里头限量定制的。她曾经也购过一面,不过却是不喜欢这种番邦华风,更喜欢古朴典雅一些的,便将那面镜子,压箱底儿了。

“侧妃娘娘何必如此,不过是一件小事儿,芬娘是妹妹,尚且年幼,侧妃娘娘多教教自然会好的。这镜子我就收下了,好叫妹妹安心。”

对待一个对李子期有杀心的敌人,当然是怎么气死你怎么来啊!东西要收到你肉痛,活是半分也不会干的!

十八娘想着,轻轻的抿了一口茶。南枝的手艺没有退步,这花茶清雅香甜,若是再加一丝白菊就好了。

萧侧妃只觉得一口气赌在胸口上不得上下不得下的,她不过是一个托词,正常的交往,不是应该将芬娘好好的夸赞一番吗?可十八娘她竟然说什么多教教自然好了……

她不能气,她还有个大坑,等着十八娘来接呢!

这府里头的事,老太太和各房都只等着支取银子,全然不顾她有多难,芬娘就要嫁人了,子安也要娶媳妇,公中哪里还有那么多钱,行嫁娶之事?

她若是再倒贴下去,怕是连芬娘的嫁妆银子都出不起了。

而沈十八娘呢,那嫁妆单子一甩,整个镇平王府几十年都花不完啊!这种时候,不坑她坑谁?而且是越早越好,等到她熟悉了府里的状况,自然就不会接了。

“说起来,今日我来,还是有一件事要与十八娘你交代交代的,你是世子妃,是这府里的未来女主人,先前是王妃不理事,我便厚着脸皮管着,如今你进了门,这个家还是交给你管吧。”

萧侧妃说着,将那厚厚一沓子的账册子往十八娘这便一推。

十八娘满脸惊喜,“侧妃娘娘此言当真?可是我还没有听说过哪家府里头,新妇初一进门就能掌家的。”

萧侧妃见她上钩,心中暗笑不已,“瞧你说的,我一个做长辈的,还能拿这事儿逗你不成。”

十八娘却是红着脸,捂着自己的小腹,小声的说道:“本不该推辞,只是子期想让我早日为李家开枝散叶,十八娘的身子骨儿,您是最清楚不过了,还指着您的人参养着呢。这管家之事,只能劳烦娘娘了。”

就不该送那什么鬼人参!还不如留给自己吃,萧侧妃听着着急说话,却被十八娘打断了。

“而且我年纪轻,没有经过事儿。在我沈家,嫡出女儿出嫁,公中都出三千两银子,庶出的女儿则是一千两银子。我就怕把芬娘的嫁妆没办好,惹人笑话。”

一千两银子?你想一千两银子就给我女儿办嫁妆!萧侧妃左右看了看,心中暗暗打鼓,她光想到银子的事情了,却没有想到嫁妆如果交给十八娘来办,她若是暗中使坏怎么办?

“侧妃娘娘这个家管得好,谁人不知,小娘们在外头都很羡慕芬娘,有个当掌家娘子的母亲呢。”

萧侧妃被她噼里啪啦的一通说得动了心。的确,她只是侧妃,并非正室,掌家不掌家,这芬娘和李子安说亲,可就相差大了,可是那银子从哪里来,难不成她还要继续倒贴么?

她正想着,就见一个婢女打扮得丫头快步的冲了进来,喊道:“小娘,师太遣人给您送这个月的……”

看到屋子里有人,赶忙住了嘴,静悄悄地站在一旁。

十八娘美眸一转,计上心来。手腕一伸,露出了一对水头极好的墨绿色玉镯子。

“你自去接了,记好帐,搁我箱笼里吧,仔细着些。”

北流心中疑惑,小娘在说什么鬼?静惠师太每个月做的福寿斋饼,一年一付的,东珠早就上了账册了,还记个什么鬼?

而且点心不吃放箱笼里,不会长毛吗?

面上却是不显,“诺”,说完便欠身下去了。

萧侧妃只见十八娘漫不经心的磕着手上戴的镯子,跟玩儿似的,心不由得跟着一颤一颤的。她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就算沈家有钱,鲁氏嫁妆丰厚,可架不住兄弟姐妹多啊,怎么她就有那么多嫁妆了,她的钱哪里来的?

萧侧妃想着,见今日这掌家之权定然是交不出去了,“即是如此,这个家我就厚着脸皮先管着吧。”

十八娘笑着起身,送萧侧妃出去,临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这身子骨弱,在家里那燕窝是没有断过的,这王府里没有小厨房,还请侧妃娘娘替我说上一说。十八娘是新妇,实在是不好开口,娘娘待子期如亲子,只能拜托娘娘了!”

燕窝!****吃!萧侧妃只觉得眼前一黑,咬牙切齿的说道:“好”。

————

第一百三十七章 绝人子嗣

等萧侧妃一走,北流便把那福寿斋饼送了上来。

“小娘,你尝尝这斋饼,有你最喜欢的红豆馅儿的。师太说新制了一种杏仁味儿的,看小娘要不要。”

十八娘捻起一块,轻轻一咬,红豆馅儿就挤了出来,十分的甜美。

“取点尝尝吧,你捡上一些,给老太太,王妃还有子君那儿送去。再送一些去隔壁,给程家英娘。”

北流点点头,“对了,小娘,适才你说的是?”

十八娘眯了眯眼睛,又抿了一口茶,冲着北流招了招手,让她附耳过来,轻轻的说了一番。

北流听完,叹了口气,“小娘,你当真是……又要我去坑人了。这福寿饼得赏我一块儿,填补填补我的福气。”

“那是自然的,别说福寿饼了,办好了,小娘我赏你一个大金福。”

北流这下子来劲儿了,兴冲冲的就出门去了。

这饼还没有吃两口,就有人来报,说是崔侧妃过来了。

南枝看着十八娘眼底下的阴影,没好气的说道:“这下子小娘成了香饽饽了,一个接着一个的来。”

十八娘笑了笑,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些人自然是有事才会过来。

崔侧妃容姿平平,只是身上有一种特别的风情,让人忍不住怜惜。

十八娘也让南枝给她斟了一碗花茶。又瞥了一眼崔侧妃端着茶的手,她的十指白皙而修长,本来是一双很适合抚琴的手,只可惜上头有着深深浅浅的痕迹。

大约是年少的时候,经常在水中浣纱,生了冻疮,留下来的。冻疮这东西,极其容易复发,一到冬日,就难过了。

“十八娘这个花茶很是不错,若是我没有闻错的话,里头应该是以桃花月季为主,辅以桔梗,薄荷,茉莉。”

十八娘有些惊讶,“侧妃娘娘好生厉害,这花都碾碎了,以求做到花茶无花,竟然让你闻出来了。”

崔侧妃笑了笑,“我年少之时,家中贫寒,靠着族中接济度日,更遑论煮茶这种事了,只好晒些干花,留着待客,这久而久之的,对各种花香,就了然于心了。”

这个崔氏比起大萧氏,手段要高杆不少,可惜了,因为老太太姓萧,这内宅里,自然就是萧家的天下。

“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只是不讲,看到你落得同我一样的下场,我实在是心中难安。萧侧妃适才是不是送了你一面镜子?”

十八娘一愣,这是什么意思,“的确是有一面镜子,说是宫中王贵妃所赏赐,珍贵异常。”

崔侧妃叹了气口,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那就是了,这镜子你千万不要用。当年我眼皮子浅,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只当她是好心,摆在梳妆台上那是日也照,夜也照的。我初一进府,便生了芳娘,没过多久,又有了身孕。”

崔侧妃只有一个女儿,那么后来的那个孩子自然……这后宅阴私,当真是造孽。

“正是因为这面镜子,可怜我那孩子,才八个月就没了,是一个男胎。我这身子,也是那时候落下了病根子,就连芳娘,也跟着我一道,病病歪歪的,便失去了王爷的宠爱。这镜子是用虎狼之药秘制过的,用了之后能让人体弱多病,子嗣艰难。”

十八娘听得心惊,却是问道:“我与崔侧妃娘娘素未平生,也无恩于你。是不是有些交浅言深……”

若她说的是真的,那这个萧侧妃心思真的太毒辣了。

她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掌家之事是个双刃剑,能推就推了,不能推留在手中也有好处。关键在于送镜子,让掌家之事吸引了十八娘的注意力,对那镜子,自然就没有那么在意了。

当然,也有可能崔侧妃居心叵测,想要挑拨离间,坐收渔利罢了!

可惜,她们都看错了十八娘和李子期,他们压根儿没有将这些跳梁小丑放在眼里。

只要李子期不自己变傻蛋,把自己给折腾死了,这镇平王的位置,落不到别人的头上去。

毕竟,一个有着低贱胡族血统,一个恶名昭彰的镇平王,可比一个有着陇西李氏和兰陵萧氏血统的镇平王,让人放心多了。

赵义是有多傻,才会换承袭人?所以,想要夺世子之位,她们必然要杀了李子期。

迟早都是不共戴天之仇。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崔侧妃无子,压根儿不用掺和在这场争斗里来,她为何要出头?只因为恨意?那李子芳都十来岁了,怎么不见她报复?

“崔侧妃莫不是有孕在身了吧?”

崔侧妃的手一抖,茶盏里的茶水洒了出来,落在了她的裙子上。

“正是如此。所以我才来向十八娘投诚,倘若我生的是男胎,还请子期日后承爵之后,保他幼弟一辈子衣食无忧。”

十八娘看着她笑了笑,“孩子一出生就是镇平王府的小公子,自然是衣食无忧。适才萧侧妃送来的镜子,实在是太贵重了,我当着她的面不好拒绝,想让人偷偷的送还给芬娘,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欢喜得紧。”

崔侧妃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惨白的,苦笑道:“我明白了,是我多事了。”

十八娘眨了眨眼睛,“哪里的话。侧妃娘娘的诚意,十八娘已经收到了。只是报仇什么的,还是自己亲手来比较痛快不是吗?侧妃娘娘知道杀人是什么感觉吗?”

崔侧妃手中的杯子一下子掉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瞧您十分亲切,才与您说这些的。您今日说的故事,很有意思。过些日子,侧妃娘娘自然会看到十八娘给你送的大礼的。南枝,送客。”

南枝手持檀木匣子,轻轻的放在了崔侧妃的手上。

投诚怎么可以光靠两张嘴,说着让人不知道真假的话呢?当然是得有所行动了。

崔侧妃接了匣子,莲步款款的走了。

南枝有些不忍心,“小娘,若这崔侧妃说的是真的,她特意来告诉你,你这样对她,岂不是伤人心?”

“你见过什么镜子,照照就能让人要死不活,绝人子嗣的?那后宅妇人还用斗得跟乌鸡眼子似的?每人送一面镜子不就好了,既然镜子可以秘制,那其他的所有东西都能秘制了,萧侧妃是有多傻,才一面镜子送了十多年?”

“退一万步,只有镜子有这等神奇功效。那崔侧妃何必告诉我,让我和李子期都虚弱,绝了后嗣不是更好。届时我肯定怀恨在心,杀了萧侧妃和李子安,剩下她的儿子,不就是唯一能当王爷的人了。这么好的事,她竟然不要,反倒来投诚?”

她一开始也被吓了一大跳,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可是等想到崔侧妃有了身孕之后,就想明白了。

真能绝人子嗣,你肚子里的那个,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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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我不嫁人

南枝恍然大悟:“这崔侧妃长得真不像是个骗子!难怪小娘让她去送镜子,她的脸色那么难看。 ”

可不是么,崔侧妃本想挑着十八娘对上萧侧妃,自己则躲在幕后安胎。

却是不想,十八娘并非真是刚从闺阁里走出来的稚嫩小娘,不但没有被挑拨,反而逼着她主动浮出水面,与那萧氏明争暗斗了。

昨夜太过,十八娘觉得有些疲惫,又见李子期尚未回来,就干脆去榻上歇晌了,再一起来,已然是黄昏。

世家大族中,讲究晨昏定省,虽然并非真要服侍长辈歇了,但她是新妇,还是得去看看的好。

十八娘先是去了老太太那儿,那李子梅的生母低贱,是以一直被养在老太太这儿,一见到十八娘,眼前一亮,“嫂嫂可有带厨子来?这府里头的吃食我都吃腻歪了。今天你送来的红豆素饼就好吃。”

她两眼亮晶晶的,看起来十分的可爱。

十八娘拍了拍她的头,“自是带了的,你好甜好咸?我明儿遣人做了送来,今日太晚了,再吃容易积食。那红豆素饼是静惠师太做的斋饼,每月仅有一次能吃到,下个月还给你送。”

李子梅高兴极了,悄悄地压低声音对十八娘说道:“老太太要给几个姐姐说亲,里头正说着呢,嫂嫂千万别搭话,提子君姐姐的亲事。”

说完她便走到一旁,抱起一只憨胖憨胖的猫,到花园里头去了。

十八娘皱了皱眉,李子君的亲事为何不能提?她这才嫁进来一两日的,尽管北流已经去打听消息了,还是有很多事情不清不楚的。

李子期那人,又常年不在府中,对待府里头的人也是简单粗暴,压根儿是两眼一抹黑。

这一走到门口,就听到里头三婶小萧氏的大嗓门:“子芬长得好,又是老太太调教出来,镇平王府是什么家世,就是那皇子妃,也是做得的。”

李子芬一听,满脸得色,激动的红云那是挡都挡不住。

十八娘闷在心中摇了摇头,又是一个蠢货!皇子妃有什么好当的,王九那样厉害,都举步维艰的。而且太子娶了王氏嫡女,后面的几个皇子本就想要欺压他一头,怎么可能选个庶出的?李子君倒是还有可能。

果不其然,老太太立马打断了她,“你莫要张口就来了。这府里头子芬,子芳,子君,子安都到了说亲的年纪,所以我瞧着,索性咱们府里头办一个盛大的花宴,将咱们看好了的人家,一一请来赏花,也好相看相看,你们觉得如何?”

十八娘此刻恰好进门,对老太太和婶子们行了礼,便悄然的站在一旁了。

她一进来,萧侧妃把脸扭到一旁,崔侧妃则是整个脸刷的一下全白了。

“母亲的主意极好,这事儿就交给媳妇去办了,只是我一个人忙不来,您看是不是让子期媳妇儿来帮把手。”

老太太刚要说好,就听到十八娘开口说道:“祖母,你们想给子芳说卫家啊,这卫二公子可不行。”

崔侧妃一听涉及到李子芳的亲事,急了,“那卫二公子长得好,又有功名在身,怎么就不行了?”

十八娘眨了眨眼睛,“之前吐蕃来袭,这卫二公子狎妓不说,听到了刀剑之声,竟然吓得湿了裤子,当时不光是太子殿下在场,好多豪族子弟都在呢。”

这卫二公子可不就是当初与李谦之调侃沈家女的那个家伙么?就是一个怂货。

老太太拿出笔,将那卫二公子果断的划了去,有功名又如何,在太子面前丢了大脸了,日后能有什么出息。

李子芬一听,幸灾乐祸的笑出了声。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冲着十八娘笑道:“真是多亏了十八娘了,不然真选中了卫家的,还不害了子芳。我们老了,这长安城里年轻一辈的多不熟悉,到时候就让十八娘来招待那些年轻的娘子吧。”

“祖母所托不敢辞。我原有几株好花,一会就让人送到花园子里去,也为咱这百花宴,添添彩。”

老太太一听,越发的高兴了。

只有萧侧妃在那儿笑得僵硬,她原想着让十八娘负责采买那块儿的,给少少的钱,办多多的事,这待客之事,不就是磕嗑瓜子聊聊天,还不如让子芬去呢。

众人又热热闹闹的说起了花宴的事儿,在哪里放小船,哪里偷看小郎君,又或者是在哪里设宴,准备什么菜色,当天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不亦悦乎。

十八娘偶尔掺和几句,更多的是在打量李子君,只见她今日穿着鹅黄色的春衫,满脸全是隐忍之色,感觉下一刻就要爆发了似的。

见十八娘看过来,也没有像平日一样,笑意盈盈,反而撇过头去,不与她两目相对。

看得十八娘有些莫名其妙。

站在十八娘身旁的大房媳妇卢氏,挺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冲着她摇了摇头。

被她的婆婆何氏看过来,她又赶忙的低下头去,十八娘冲着何氏笑了笑,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终于说到了李子君身上。萧侧妃一张口,“还是子君好,安南王府世子求娶她,当真是一门好亲。”

十八娘一愣,安南王世子?安南王妃不是答应武归,要让沈玉做她儿媳妇了吗?怎么又为她求娶李子君?

这是要食言啊!容不得她多想,就被李子君的一声吼给震惊了!

“我才不嫁呢!要嫁你们自己嫁去,安南王世子有什么好的,油头粉面,手无缚鸡之力,这么大了,除了等着他爹死了继承王位,干过何事?这种人,我是绝对不会嫁的!”

老太太一愣,顿时勃然大怒,“你这像是什么样子,不嫁安南王世子,还有别的人可以嫁,就值得你像一个泼妇一般跳脚了?”

李子君却是哭了,“祖母,我现在不过十三四岁,怎么就要嫁人了!姐姐们都还没有嫁呢!我不想嫁人”,她看了十八娘一眼,喉头一梗,“我娘给我算过命了,我适合晚嫁。”

李子君为何不想嫁人?

————

第一百三十九章 晴天霹雳

撇开朝华的事情不说,安南王世子也并没有她说的那么差,是长安城中少见的不出去浪的公子儿了,学识教养都很不错。 而且与李子君也是门当户对。安南王胸无大志,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走了鸿运,才当了王爷。

赵义对他放心得很,就连吐蕃打长安,出现了内奸,赵义也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安南王府。

见大家都不说话,李子君一跺脚,认真说道:“反正我不嫁人。”

说完就跑掉了。剩下的人却是见怪不怪的,十八娘想着适才李子梅和卢氏提点她的话,这李子君不想嫁人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到底咋回事?

“祖母,我出去看看子君。”十八娘欠了欠身,追出去了。

这镇平王府七弯八拐的,到处都是曲肠小径,李子君一下子就跑没了影儿。

十八娘无奈,只好飞身上了屋顶,四处一看,才发现李子君坐在一只小船上,躲在小桥下呜呜的哭。

在船的一头,坐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圆脸小姑娘,应该是她的大丫头红英。

她的手中正胡乱的扯着一把狗尾巴花,一晃一晃的。

春寒容易着凉,十八娘正要唤她,就听到李子君突然对着那狗尾巴花说起话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安南王世子有甚好的?比不上你尊贵,比不上你英勇,连你的小手指儿都比不上,这样的人,我怎么可能嫁给他呢?”

十八娘眉头微皱,这李子君看来已经有心上人了,只是那人既然比安南王世子还要尊贵,那会是谁?皇子,陛下?既然如此,李子君为何不说出来,以她的身份,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红英拿着船桨的手晃了晃,“小娘,你别再等了。那人已经有妻了,你就算日后真嫁了他,也只能当填房,不能当原配了。小娘,而且我瞧着,他对她并非是无心……”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子君就愤怒的将手中的狗尾巴草一扔,猛地甩了红英一个耳光,打得她差点儿掉到水里头去。

“你乱说什么!他怎么可能会喜欢那个女人,他不过是利用她罢了。他早就说过,要护着我一辈子的。”

十八娘心中大惊,李子君竟然喜欢上了一个有妇之夫,难怪她不想现在就嫁人,难怪她不敢开口对人言语。

红英捂住脸,眼泪唰唰的流,“小娘你就听我的吧,我的命都是小娘给的,我怎么会害你。那个人从来都只把你当阿妹看待,在外人眼中,他就是你的哥哥啊!”

十八娘听着,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李子君喜欢的竟然是她的哥哥!她娶了妻的哥哥,那不就是李子期么?

她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全都是李子期当初和她说的,我娶你回去,替我扫平内宅;我的心上人,定是单纯得像是一张白纸,等你死了之后,我就迎娶她过门……

虽然李子期之后待她甚好,也说了这就是个谎言,可是她听着想着,还是觉得通体生寒,李子期知道李子君的心思吗?

“我小时候很爱哭,总是问哥哥,娘亲为什么不陪我玩,哥哥都会背着我,在屋顶上飞来飞去,然后买了好多糖,烧了让哥哥拉成花的样子。可是他拉不好,就拉成一个长条,然后骗我,这是狗尾巴花,也是花。我们就躲在这个小桥下,一起吃糖,哥哥会给我讲好多有趣的故事。”

红英看着她,欲言又止。

李子君先是幸福的憧憬,后又失落了下来,“后来父亲和那个坏女人把他逼去了黑羽卫,他就变了,变得没有时间陪我了,待我也不像之前那么亲密。我很伤心,想去问我娘,可是却听到她在佛前的祷告。那是我最高兴的一天。”

“红英你不懂。我不能嫁人,我要等沈十八娘死了,嫁给子期哥哥。”

听到李子君口中说出李子期的名字,十八娘已经彻底的麻木了。

看她这憧憬满满的样子,怎么可能会寻死,枉费她还以嫂嫂自居,出来寻她,原来人家正在这里等着你死呢!

十八娘气呼呼的一甩手,就往竹笛居走去,走着走着,自己都愣住,不由得苦笑出声。她捂住自己的胸口,这里竟然有一些难过,什么时候,一个叫李子期的人,已经像一条癞皮狗似的,强行住了进来了。

她走得很急,镇平王府的小道上,都以鹅卵石铺成了福寿等吉祥花纹,十八娘穿着软底的绣鞋,不一会儿,脚就开始有点儿疼了。

这让她越发的觉得沮丧。

正在这时,李子期突然从大树上跳了下来,笑道:“娘子,你去哪儿了?可是脚疼?赏为夫一点恩宠,让为夫背你飞遍长安城何如?”

他这是来履行赌约了。

可是十八娘一想到刚才李子君说的他背着我……就觉得无比膈应。冷哼了一声,若无其事的从李子期的脚背上踩了过去。

李子期疼得嗷嗷直叫,赶忙追了上去,“十八娘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我帮你去教训他们,你若是不喜欢这里,等过了这个月,我带你搬出去住,今天我就是去卫所附近收拾宅子了。”

十八娘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问道,心中却是忐忑不已,若是李子期当真与她有什么腻歪的,那她立马就去一剑杀了李子安,替他稳固世子之位,算是还了他的恩情,从此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李子君为何不想嫁人,你知道吗?”

李子期一愣,“子君不想嫁人?那怎么行?我还想把她说给阿武呢。你爹是万万不会把琴娘嫁给她的,阿武这么好一个人,值得托付终身。”

十八娘见他不似作伪,是当真不知,心中松了一口气。

“背我就不用了,你背着百两去飞长安城吧。”

李子期见她脸色好了一些,也松了一口气,还好答对了,不然今夜会不会被赶出家门……可是他还是没有明白,十八娘到底为何生气啊?

小夫妻二人回屋里洗簌一番,就睡了。十八娘看着头顶那绕成一个圆圈儿的缠枝花绣纹,突然脑袋里灵光一闪:

沈泽为何突然改变了对李子期的态度?年节之时,又为何对她说什么家国天下,士族责任,叫她不要拘泥于内宅?

李子期为何父母健在还祭奠亡魂?又为何说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想好之后要告诉他?还在新婚第二日带他去见傻了的唐王?

镇平王和夫人为何态度冷淡,李子君为何又会爱上哥哥?

若是那样,就全部说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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