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得了阿尔茨海默病的人，一度徘徊于彭罗斯阶梯，日复一日在原地打转，退也不是，进也不是。没有人来帮你破解这隐藏的奥秘，自以为是一步步攀登，怎料没有尽头。
倘若成不了气候，那么就会被机制淘汰，甚至灭亡。它是这个时代与生俱来的一种恐慌。也因此，许多人怀揣着一颗出人头地的心，迫切地希望被社会接纳，希望有朝一日，能高翔于九天，清鸣于云中，然后远离是非，退隐江湖。
如果有一天累了，那么大可以安然地坐在阳台，看河边晒太阳的人悠闲自得，看行色匆匆的人们仆仆风尘。如果有一天醒了，那么可以站成一颗苍松，拂云拭雾，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再不济也可卧于一幢老房子的中庭，阳光好不好，不打紧，只要有光如水一般泻满小院，温柔的、漫不经心的光线映照到书桌上、枕头上、椅子上，使人忍不住想读书、睡觉、写字，想在一切事物中留下光和影，留下时间移动的痕迹或声音。
可是梦想天使非但不眷顾，不眷顾那些栉风沐雨的人，而且从中阻扰，不止一次在前行的道路上，设下埋伏、圈套、陷进，让人寸步难行。要生活，她偏偏就把薪资和职位放到台阶之上，诱你走入无定向阶梯，永远也无法找到最高点或者最低点，而娱乐的声浪时常在耳畔欢唱奋斗之歌。要努力，她就用最原始的方式加重你的包袱，精神上、物理上的，如同荒野里的鬼，不分白天黑夜追着你跑，唆使你翻山越岭，时而刮风，时而下雨，果实好比悬在眼前的流星，抓一个逃一个；要上进，她就用显微镜遮住你的眼，小而难的事模糊不清，大而易的事情遍地皆是。
有一天夜里，忽然梦见自己年岁四十，还白了头，骤然惊醒，五花八门的愿景，如同强弓弩手，发出利箭，惊出一身冷汗。遂只想放下梦想，立地做一个普通人。尽管你不曾想过大富大贵，也没想过长戟高门，但普通人不都是要得生活、抓住果实、上进之后才有的资格吗？
铩羽而归后依然要生活，生怕被时代甩出轨线，只能被梦想裹挟着，要努力，要上进。可结果仍旧会割疼你，劳而无功，你焦虑，庸庸碌碌，你烦心，没钱了，你发愁。重新树立一个目标，像从前一样鼓足勇气，但生活不是考试，这次八十分，下次努力点就能考一百分。失败接踵而至，曙光总是不见，防不胜防的日子里，直到最后才明白，世人千万种，当个普通人最难做。
许多人把普通人定义为贫穷、渺小、平凡、甚至弱者，唯独不是一类理想人物。
但是如果我告诉你，普通人就是按自己的意愿活着，凡俗也好，高雅也罢，总之不需要在乎别人的评价，只需往生命力注入欢乐、自由即可，你会动心吗？事实上，普通人像英文单词“citizen，”释义为与任何集团无利害关系或成员关系的人。一生中他们无外乎累积各式各样的记忆，某种意义上，那些记忆成了最珍贵的财富。聪明的你一定以为普通人的生活，很孤独，但他们却愉快地和曾经的自己保持着联系。因为没有任何滋扰，靠自己的本事吃饭，也没有利益瓜葛，不必去经营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那个更高的自我足以给人心灵富足。
文/邹近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