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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 汤朔梅:又逢一年稻熟时

稻熟江南的日子,想起了上山。偏巧,中央台的开学第一课,正介绍着上山的那粒万年稻米。记得那年四月的一次采风,就是冲着那粒稻米去的。午半时分,我们站在上山遗址的草坡上远望。龙门山脉蜿蜒东西。山坳间散落着烟火人家。算不得开阔的平原上,稻秧已郁郁苍苍,蛙声时起,三五农人正在田间拔稗草。远处的大树下,居然隐隐可见母牛与小牛在悠闲地吃草。一幅富有诗意的田园画卷。而我却遥想着,如果是稻熟收割的时候,该是怎样的景象呢?

于是在疫情的缝隙里,再次来到了浦江县的上山。

入得上山遗址展示馆,袁隆平“万年上山,世界稻源”的题字赫然在目。遗址的图景,展示出苍茫的远山,映衬着野性的浦阳江。透过橱窗,我们的目光聚焦在那颗万年稻米上。那是颗碳化了的稻米,是那个年代稻族的代表。它像史前人类祖母的一颗门牙,焦黑、勚损,氤氲出岁月的苍老。它在谷糠间掩埋了上万年,从重见天日的一刻起,该有多少历史要诉说呢?先人们与大自然较劲,与野兽抗争、搏斗,以求生存;胼手胝足,刀耕火种,以求繁衍、果腹。终于有一天,它们中的智者,找到了那被后人称为“稻”的植物。从此,它们采撷、培植、栽种,古人们从山林里下到平原、泽地,从而使人类生生不息繁衍成为可能。他们是尼安德特人的后代吗?他们是丹尼索瓦人的后代吗?抑或是亚洲直立人的后代?那更多的可能是各人种的融合与进化。良渚文化、河姆渡文化、崧泽文化……然而,这些太久远了,即使那粒稻米也说不清楚。而那些陶钵甑鬲间,似乎还散发着饭痂的焦香;那彝卣古朴的纹理,似乎流淌着米酒醉人的韵味。它真是稻米的祖宗了,它的发现,把华夏民族种水稻的历史,推到了一万年前。我想,如果没有那样的稻米,我们的华夏民族乃至人类的历史该会怎样呢?

那是时间老人的眷顾,让它们出现在浙江腹地的山谷里。以后,在这片土地上,繁衍出的古文明、古文化,都可以从这粒稻米上找到注脚。从浦阳河两岸,一直上溯至兰溪江、钱塘江流域,扒开丰饶的大地,地下到处是史前文明的痕迹。就例举有文字记载的:大禹治水,吴越争霸,三国逐鹿,永嘉文化,衣冠南渡、兰亭盛会,玉米江南,丝绸之都,哪一段历史,能绕开这粒稻米?而就在上山脚下的浦江,也是胜迹历历,人才星驰。以孝义耕读为务的郑氏历经宋元明三代,跨度三百余年,就连明朝开国文臣之首的宋濂,训塾十余年。敦睦一家,泽被邻里,洪武帝赐封“江南第一家”。除宋濂外,历代以降,人才不断。现当代的有民国著名记者、社会活动家曹聚仁、《神笔马良》作者洪汛涛、现代画家方增先。那还不是古老的米浆滋润的土地,所孕育出来的?

浦江不但有“文化之邦”“书画之乡”的美誉,如今,还是“水晶之都”。有水晶玻璃企业1000余家,从业者超5万,年产出12亿元。那些玲珑透剔的水晶,制作成生活器皿、工艺品,占全国水晶产品80%以上,远销世界各国。这充分体现了浦江人的勤劳与智慧。那或许是为了脱贫的穷则思变,随着水晶产业的兴旺,百姓富起来了,可生态环境遭受了严重的破坏。那打磨水晶产生的废水,混含着玻璃微颗粒,渗入田野,土地板结;排入河道,水质浑浊。鸭子不能下河,牛羊不敢饮津。严重破坏生态链,影响环境与人民的健康。浦江人民响应“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号召,建立污水处理厂,改造排污系统,掐住了污染源的脖子。如今,那条曾叫作“浣江”的浦阳河,当年西施们曾浣纱漂布的地方,又见到越女的身影;晨雾中传来鸭子的互答,和“梆梆”的捣衣声……

站在上山的缓坡上眺望,大小不一、高低错落的田野里,铺展着金色的稻子,宛如晒在场地上的稻谷,厚实而沉静,使人踏实和暖心。田埂上,有人正割着茅草,为收割作准备;有人撸几粒稻谷,在嘴里品咂,看看是不是可以开镰了。我仿佛觉得,他们就是一万年前的古人,正享受着丰收在望的喜悦;他们正是袁隆平们,为培育优良的稻米,在精心评估、选种。它们的目光正穿过万年的时空注视着后人,该怎样传承古老的基因?

晚秋的阳光斜照在浦阳江两岸,感觉在这人间的烟火中,有一种力量正在升腾,隆隆有声。仿佛听得一个声音在说:我们应该将种籽牢牢攥在自己手里,这样才能将饭碗端稳端牢。

车在山道上蜿蜒,那上山万年稻米和那声音,穿越时空在山峦间回荡。是啊,我们该怎样守住那颗万年稻米的基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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