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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际穿越》星际元年的史诗,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星际元年的史诗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老年应当在日暮时燃烧咆哮;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十一月六日,威尔士诗人迪伦·托马斯的名作《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那近乎咒语一样的句子,响彻了世界各地的银幕。这是克里斯托弗·诺兰新片《星际穿越》的首映,每逢电影关键的转折点,你就能听见年迈的布莱德教授念诵这诗句,既是言自己之志,也是激励探险虫洞的宇航员和困守地球的人类——地球彼时,已经走进暮年。

也许是凑巧,电影上映的这一年,2014年,正是迪伦·托马斯诞辰一百周年,《星际穿越》在迪伦·托马斯生日后十天上映,自然带有诺兰向诗人致敬的意味。迪伦·托马斯诗风磅礴阳刚、充满神秘和感官迷狂,是二战时最重要的英语超现实主义诗人,他的诗歌内涵与风格与《星际穿越》的电影非常匹配,后者俨然以科幻电影王子的姿态,技术性击倒了前一年的《地心引力》,君临2014年的寒冬。诺兰放弃了前作《盗梦空间》的精巧繁复,颇为大开大合地讲述了一个宇宙开拓史诗的艰辛序曲,多处依仗不可思议的想像力从容穿越,而在均有理论天体物理学依据,几近完美地结合了科学与神秘诗学。

迪伦·托马斯的诗句出现在这部科幻史诗中,还不仅仅是细节隐喻,它同时还包含着一个巨大的意志:诺兰的电影、电影中的人类,无不为这意志推动而存在下去。这一个更大的象征意志体现为:1952年迪伦·托马斯在他父亲去世前夕所写的这首献给父亲的祷文,走进了21世纪的科幻导演诺兰眼中,然后在《星际穿越》发生的近未来地球毁灭前夕,担任了为理想主义招魂的重任。迪伦·托马斯为未来的鬼魂而写诗,这鬼魂既是他父亲,也是《星际穿越》里的父亲:穿越虫洞寻找新世界的NASA宇航员库珀,库珀充当了更多未来的鬼魂的桥梁,再次穿越虫洞与自己异时空的女儿墨菲接触,启示了后者拯救人类之途。

当生存都难以维持的时候,我们是否要继续仰望星空?这实际上是一道伦理问题,迪伦·托马斯、王尔德、刘慈欣、诺兰……都给出了一样的答案。

“成为父母,就是成为儿女未来的鬼。”库珀虽然一早就道出此密码,但那时他还没有领悟:成为未来的鬼,除了精神上的守护还有更具体的力量。电影开始的背景是惨淡的,地球陷于巨大的沙尘暴蹂躏之中,人类只得埋首步步后退的农耕以维持苟活——最可怕的是,人类为此便得否定一切理想主义的历史与野心,这具体表现为原NASA飞行员库珀沦为农夫、阿波罗计划从历史书上抹去甚至被诬蔑为一个虚构阴谋,总之人类再次被土地绑牢,不再仰望星空。

电影原名为Interstellar:“星际”,应该还有这么一个纪念意义:2014年是人类的星际元年——人造飞行器“旅行者一号”飞出太阳系走向星际空间的第一年。向太空拓荒的精神,不应只是冷战时代历任美国总统的美国梦,而应该是地球人类立足于星际宇宙的基本资格,我想这一点无论是科幻小说家如刘慈欣们、还是《星际穿越》的制片人基普·索恩所代表的现代理论天体物理学家们,以及诺兰这样的理想主义艺术家们都有的共识。以无限的精力物力投身于近乎虚渺的宇宙探险,比起埋首玉米田为家人生存贡献点滴血汗,不能轻易比较哪个更伟大。这也是关于理想主义的永恒难题:未来与当下,哪个更应该牺牲?或者说,是否有必要为未来的可能永续而让当下做出牺牲?

人类生活在阴沟中,

却仰望星辰。

这答案倔强但五味交集,来自迪伦·托马斯的前辈诗人王尔德。《星际穿越》里,历届的NASA宇航员也是在为未来而写诗,他们的鬼魂都在某个五维时空中提醒着被当下捆绑了的人类:星辰依旧有被仰望的必要,否则对阴沟的忍受便毫无意义。布莱德教授给探险者构想的两个计划:一是寻找到重力穿越的秘密,为地球幸存者集体移民铺路;二是放弃地球的幸存者,携带五百个受精卵前往星际殖民地,重新创造一个地球。

电影如何抉择?其实抉择本身也并非最重要。关键的是这里触及一个深度伦理问题:人性与人的存在,哪个为先决条件?如果以人性的否定换来人类的延存,这样的人类还是人类吗?这些问题,在刘慈欣的《三体》里面就有深刻的拷问,《星际穿越》则采用更简单直接的方式发问。而答案,这里比《地心引力》多了一层悲壮,库珀力求满足两个愿望,既服从大人类理念把受精卵送往远方殖民星,也服从小人类的爱,亿万里还乡践约,除了承受空间的撼击,还承受相对论带来的时间剥削。

诺兰曾公开表示过非常喜爱阿根廷作家博尔赫斯,电影中五维空间的灵感很有可能来自于博尔赫斯的《巴别塔图书馆》,书中有一句“如果有天堂,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样子”。另外,《盗梦空间》的结构也很有博尔赫斯的味道。

大我和小我,也不能说哪个更伟大。然而正是库珀作为一个父亲,其执拗的归家与女儿重聚的冲动穿越了不可能回返的虫洞,甚至打破了五维空间不能与三维空间沟通的魔咒。肉体上他经历了升维的过程,但最终他是通过降维来达致鬼魂显灵式的穿越:他穿越虫洞的永恒之力,通过重力干预手表指针摆动来传达讯息给地球,所使用的是仅仅为一维存在的摩斯电码。未来人不得通过时间旅行干预历史,这是科幻作品中必须回避的时间倒流悖论,诺兰用诡辩式的手法给“解决”了。此刻未来与过去,高维存在与低维存在不再有先进落后之分,均服从于宇宙基本真理的驱使,此谓之道,道不能名,诺兰强名之,谓之爱。

电影最重要的转折点在此,最大的疑问也在此,诺兰真的“解决”了吗?对于不可说的,应该保持沉默——但当你努力言说,就是诗,而不是科学或哲学了。电影里虫洞和事件视界的展示如此,五维空间的展示也如此,你不能区分这到底是物理奇观还是一个准鬼魂的幻想,到这里,对于我来说如果电影结束于五维空间分崩离析之际就完美了。艺术想像力在此倒过来凌越科技,正如五十年前《2001太空漫游》结尾处的迷幻艺术一样,后者在虫洞研究尚属雏形的时候就定义了时空的压缩与穿越。何为理想主义?在理论天体物理学的想像当中,黑洞是现实主义的存在,而虫洞就是黑洞的理想主义状态:毁灭反而成为沟通再生的契机。

诗人诺兰的诸多电影都是以“爱”来回避与解决逻辑冲突,是媚俗的技巧,还是艺术家对待这个世界的方式?

第四度,静止的度,

这力量制服野兽。

庞德这句著名的《诗章第四十九》里的诗句,重新定义了四维空间概念,依赖的是二维的一幅中国画中寻找到的静力和安慰。诺兰的这一部2D的胶片电影在最关键时刻也是以静力制服最大的野兽,那就是黑暗的宇宙本身。

与《2001太空漫游》晦涩但开放的结尾相比,电影结尾的大团圆颇嫌过于具体,甚至可以视为媚俗的败笔,但也可以视为诺兰固执的乐观主义。诺兰为何不避讳媚俗而肯定希望?当然这里有他作为一个地球人父亲对自己女儿的未来饱含爱意的因素,也是他所代表的至少一部分人类的信念,借主角库珀之口道出:人类就是这样的不断克服,始终在自救,才到达今天。这也是诺兰们以电影为地球未来的幽灵写的诗,如迪伦·托马斯鼓舞电影中的探险者们,我们这些写于落后的二十一世纪、以科幻为名义的理想主义诗篇,也将鼓励我们未来的人类后裔,直到他们成为穿越时空的幽灵,回馈我们的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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