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回贾迎春出嫁很让人心痛。没多久迎春回门省亲,诉苦说孙绍祖为人淫邪,在家苛待她,还骂他说贾赦欠了他五千两银子。迎春等于是贾赦卖给他的。贾赦毕竟堂堂一等将军,绝不可能为了区区五千两银子卖了女儿。只是贾赦为什么会欠孙绍祖五千两银子,他拿这笔钱做什么了呢?
(第七十八回)原来贾赦已将迎春许与孙家了。这孙家乃是大同府人氏,祖上系军官出身,乃当日宁荣府中之门生,算来亦系世交。如今孙家只有一人在京,现袭指挥之职,此人名唤孙绍祖,生得相貌魁梧,体格健壮,弓马娴熟,应酬权变,年纪未满三十,且又家资饶富,现在兵部候缺题升。因未有室,贾赦见是世交之孙,且人品家当都相称合,遂青目择为东床娇婿。
曹雪芹介绍孙绍祖这段,其中埋伏了为什么贾赦“欠了”孙绍祖五千两银子。
原文介绍孙绍祖出身的孙家与贾家的交往。孙绍祖的话是贾家贪图孙家富贵,才与之交往。贾政却说孙家当初有解决不了的难事拜在贾家门下。
双方各执一词,贾政的话更可信,但实情也未必不因孙家有钱有一定利益可图。这需要明白,不要相信双方片面之言。
孙家本是大同人士。大同自古就是边关,孙家武功出身,家族扎根军前。原文介绍孙绍祖只一人在京,继承了家族的“指挥”之职。
指挥不是世袭制,但自古军队亲脉传承是惯例,比方贾家把持的京营节度使职位几十年,宁国公父死子继,也算“承袭”。
孙绍祖继承长辈的“指挥”之职,按理就应该谋求在大同边军前效力。可他偏偏只身跑来京城,还与贾家重新攀关系交往,甚至还与贾赦结成翁婿,这其中的关键就在“兵部候补题升”六个字中。
什么意思呢?孙绍祖一个人跑来京城,不是薛蟠那样贪慕繁华,而是进京买官捐官的。他是武将,若要有军功,不用他费心,自有将军奏报军功早就升了。只有花了钱,等机会的人,才会出现“候补题升”,既等机会,也等别人给他倒地方。
孙绍祖的五千两银子,肯定是拿来请贾赦帮忙打点兵部关系的。他家久在边关,不熟悉京城人脉,门路没有贾家那么广。以孙家一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祖传特性,有事才会临时抱佛脚。贾政厌恶他们家也正因此。孙绍祖的名字“绍祖”二字,就是继承祖宗遗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意思。
孙绍祖拿钱来贾家求贾赦帮他买通门路。贾赦世袭一等将军,身份显赫,兵部人脉也广。加之有钱可拿,当然满口答应,收钱替他打点办事。贾家对这种事轻车熟路,看贾政起复贾雨村的轻而易举就知道。有人小瞧贾家无权无势是不对的。他们在朝中还是有非常大的影响力。当然,贾赦能收钱替孙绍祖办事,最关键是贾雨村官拜“大司马,参赞军机”,本就在兵部位高权重。贾赦留下自己应得的钱,其他给贾雨村打点,其实轻而易举。
不过,贾赦收了孙绍祖的钱,事却没办好,致使孙绍祖滞留京城,只能在“兵部候补题升”。全因贾雨村在第七十二回时,林之孝禀报贾琏说他“降了”。
(第七十二回)这里贾琏出来,刚至外书房,忽见林之孝走来。贾琏因问何事。林之孝说道:“方才听得雨村降了,却不知因何事,只怕未必真。”贾琏道:“真不真,他那官儿也未必保得长。将来有事,只怕未必不连累咱们,宁可疏远着他好。”林之孝道:“何尝不是,只是一时难以疏远。如今东府大爷和他更好,老爷又喜欢他,时常来往,那个不知。”贾琏道:“横竖不和他谋事,也不相干。你去再打听真了,是为什么。”
孙绍祖拿钱进京打点,贾赦只能帮他走贾雨村门路,林之孝和贾琏说得老爷,应该不是贾政,而是贾赦。当然,贾政对贾雨村观感也不错,兄弟二人看人都不如贾琏,也是讽刺。
林之孝所说的贾雨村降职,才是贾赦“欠了”孙绍祖五千两银子的真相。贾雨村突然降职,使得孙绍祖板上钉钉的前程变成“兵部候补题升”,对此贾赦无奈,钱给了人家办事,总不能让他自己赔出来。孙绍祖却小人心理觉得被骗了。自然将当初求到贾赦门下拿钱求帮忙一笔勾倒,反诬赖贾赦吞了他钱不办事,欠他五千两银子。
最终,贾赦为了表示心中过意不去,将迎春嫁给孙绍祖。当然除了五千两银子的原因,我曾分析贾赦更多还是看中孙绍祖未来军中的发展。可惜,孙绍祖显然不那么认为。他觉得贾赦骗了他,又嫌弃迎春庶出,对迎春横挑鼻子竖挑眼,坚决看不上迎春,不到一年竟害死了迎春。可能贾迎春致死也想不到,自己的人生,竟然因贾雨村的降职给害了,说起来真是悲剧。
「文/君笺雅侃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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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资料重点引自:
《脂砚斋重评石头记》80回本 ;《周汝昌校订批点本石头记》80回本
《红楼梦》通行本120回本 ;《红楼梦》绘全本·清·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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