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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广东揭阳诗人雪克:茫茫大漠,它独守天地间的枯荣与空寂

雪克,广东揭阳人。广东省作协会员,原《南方诗报》主编。出版过诗合集、个人诗集。诗作入选过多种选本。一直坚持「冷调侃」诗写风格。有诗作发表于各级报刊、被译成外文,入选过各种重要选本。现居广东。

读某女人

读诗,读那个她的诗

我得挑出几句,嚼成苦药。

我醒着,站在屏风玻璃后面

看一群穿白大褂的人,亮出锋利的刀

手术很慢

她很痛。红色的血开始梦游

白夜是她的裸体。

吉 他

这是一把宗教吉他

整天挂在墙上

布道的声音,通过琴弦与尘埃发出

她小

她大音稀声

穿透我肉眼所及之物什

她比编钟灵动,比一支竹笛高贵

她装模作样,她不装模作样

慢,是一声钝痛之后

最值得的期许

快,她让你身陷飓风

万箭齐发

这舶来的

物品啊,是药,不是毒药

是土,不是尘土

抱着她单膝跪下

不是跪

是一座随时喷发的活火山

纸之歌

四大发明中

纸乃大中之大。

纸说北,没有人朝南

纸拒绝字,一句话足够熔化铁。

纸说爆,尸横遍野。

——纸的命运不被终结

王朝覆灭,纸说钦此。

住在水边的好处

随随便便,就可把手伸进水里

感受清凉或冷,感受自己还活着

上游总会漂来猝不及防的快乐

下游堆积我多年的忧伤

我的忧伤来自一个女人的灵肉

我破败的风帆搁浅在荒村堤岸

每年秋深,我总有一场无声恸哭

低头,忘情水。抬头,长恨天。

无 题

海天一色

铅灰色,令人胆颤心惊的颜色

风大雨紧,港口无人

一艘战舰开进来

它拐个弯,软软地,爬上水泥路面

两只前脚趴在码头

两只停在水里

孤 单

一棵树被打倒了

另一棵树从此郁郁寡欢

无风的时候它低着头

有风的时候,它就向周围看看

然后再次低下头——

又听《小草》

有没有人像我,记着这支歌

怀念自己,夹缝生存的日子

只要一滴雨,我便探头

只要有一丝风,我便腰肢舒展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把我拔出

为什么,要把我种植在舞台

众多灯光的炙烤,形同烈日暴晒

众多眼神的抽打,形同荆杖

我枯萎的时候,恰好春水

喧哗——这不可理喻的宿命

我凋零,又一堆叫不出名的

小草,被移植到这繁茂的舞台

塔里木的仙人掌

对着一株仙人掌

我的心情是比较复杂的

我不知道

该赞美阳光、土壤、空气还是

造物主,当我伸出手指

试图问候它的青绿

一个不争的事实是

它不知道自己

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茫茫大漠,它独守天地间的

枯荣与空寂

挺着一身傲慢的尖刺

又满脸,舍不得你离开的自卑

一个人的风景

我把烟灰弹在衣袋

然后又深吸几口

吐出一座巫山,一个西子湖

她们属于同一谱系

有神有人

有鬼

我打碎巫山

捅破湖底

看见石头在空中滚动

浊水往天上流去

我乐于这样

制造一个人的风景

并相信,一些人被我制造着

不外如此

大地一直铺到天边

大地最能昭示大一统

先有地壳运动

后有讨伐

后有人们忙修路

后来人们在自己修的路上

迷了路,迷路的人开始撕扯打杀

伤痕累累了

一拨人走出去炼丹寻药

一拨人修建教堂庙宇

一些人放下屠刀

开垦处女地

而另一些人

自然而然

坐在庙堂之上,分食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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