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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 山东济宁女诗人安然:如果那个夜晚刚好有明晃晃的月光

头条诗人176期 | 山东济宁女诗人安然:很久没有人喊我丫头啦

安然,山东济宁人,写诗,带娃。

答 案

父亲的江山越来越小

小得只剩下一院子里的泥土

听从发号施令

种下什么就是什么

他很少出家门,晚上更不会

年龄越来越大

胆子越来越小

他说,村庄熟睡时不敢望向四野

月光下晃动的影子

像是一个个熟人

想起父亲

书桌上的一盆十里香

每天清晨我都仔细观察一会儿

偶尔浇水

它身上的枯枝败叶越来越多

像一个人捂不住的伤口

但另一些枝子

还在倔强的绿

那么艰难

我想起重病,弥留人间的父亲

我希望他坚持活着

我还希望他快点死去

雨 水

雨水没有来小镇

雨水应该去了家乡的麦地

空旷的麦地。我们去远方的父亲

不会再回来了

他依然在春天里想念雨水 惊蛰

他藏于泥土下的白骨

已经变成麦子

带着淡淡香气的清晨与暮晚

新鲜的麦子,将要和雨水一起

慢慢来到尘世

一会儿绿色,一会儿金黄色

雪中劈柴的父亲

巨大的斧头扬过头顶

落枯木上

漫天飞舞的雪花,安静极了

雪花落门前小河、麦田

落屋顶、庭院

雪人一样的他站在雪中

就那样挥舞着斧头

雪从他头顶一点点长出

是后来的事

屋子里,坐炉火旁

幼小的我,很兴奋

咚咚咚

我的父亲

在制造一场大雪


你好,春天

你好,绿油油的麦田、蒜地

你好,漫山遍野金灿灿的油菜花

你好,桃花、梨花

叫不出名字的野草、野花

当我们对世界充满沮丧

你们依然保持慈悲和热忱

虽然这慈悲和热忱

也是令我们陷入沮丧的一部分

野 花

在公园里,我看到

那么多迷人的野花

安身的地方

或隐秘桥洞

或松软花池

或危崖

或我们脚下的石缝

像一群从田间地头走出的穷人家女儿

见缝插针地活着

五颜六色地活着

穷人的月亮

你看到月亮的忧伤

那么多人都看到月亮的忧伤

如果你路过穷人的夜晚

如果那个夜晚刚好有明晃晃的月光

你就会看到,月亮,其实是慈悲的

在那个夜晚

我和姐姐跟着父亲下田

用地排车拉白天没有拉完的庄稼

我们装了满满一车麦子

父亲使劲拉

我们使劲在后面推

上坡的时候,没有上去

一车麦子翻进水沟

年轻疲惫的父亲坐在地上

抬起头

月亮轻轻

拨了拨灯芯

婆婆纳

她坐在院子里,手拿针线

在一件衣服的补丁上缝补

另一个补丁

认真地像是在做一件新衣服

不远处,婆婆纳开花了

这来自大地的蓝色星辰

有一种朴素伟大的力

无需遮风挡雨

只要有春天

就能把贫瘠的日子过到底

像极了她的一生

那时我还小

并不懂得,有一天

土地会带走婆婆

婆婆有一天会从土地里长出来

野桃树

相对于那片田中的桃林

我更喜欢这条小路旁的两棵野桃树

它欲开未开的模样,真好看

它的生命中因为多了一个野

仿佛就逃离了尘世的苦

枝子随心所欲地伸着

花苞满满

能够绽放的日子

尽情绽放

它只需陪蝴蝶和蜜蜂翩翩起舞

不用犯愁

哪一朵花儿凋落之后

结不结果

很久没有人喊我丫头啦

我不喜欢吃豆芽

但我喜欢买豆芽

那个和我父亲

年纪相似的老男人

每次看见我

都很亲切地喊

丫头来啦

不管你是喜欢慢生活还是快生活,时间的蹄子都会飞快地带着你走进一个又一个陌生又熟悉的春天。是的,生活就是这样,快乐夹带着沮丧。我们只能向前,向前。而诗歌恰恰相反,它是反方向的钟,带着我反方向奔跑,这让我又重新获得了一种经历之后的再经历。我又童年了一次次,我看到了年轻的亲人,伙伴,我又少女了一次次,暗恋的男孩子,依旧可爱。而我此刻甜蜜的生活,也将在诗歌中重新甜蜜无数次。

——安然

以前不太了解安然,偶尔读到她的诗会有一种困惑,她那么年轻、温雅、时尚,却偏偏爱写乡村,还写得那么好。后来了解多了,才醒悟到,乡村是埋在她骨子里的种子,一不小心就会冒芽,自自然然、郁郁葱葱。她写的花花草草、琐碎日常都是扎根在土地上的,她写的父亲也是扎根在土地上,这些有根的诗,都真实,而稳固,而蓬勃。

——鲁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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