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 风 吹
文 | 任随平
夏风是游走在大地上的精灵，轻轻掀开夏日如梦似幻的面纱。
夏日有梦，梦在晨醒间。
昨夜的梦是结在草叶间的珠露。星光刚刚退去，夜就醒过来了，在鸟声里。我喜欢听鸟声叫醒大地、树木和村巷间的所有物事，在久居乡下的时候。听，这轻轻灵灵的一声，是呼唤，还是鸣叫，那么轻，似乎是从梦的边缘滑落下来，复又落进梦里。一声，很久了，又是一声，渐渐的，这梦一般的鸟声多起来了，此一声，彼一声，这一声里有那一声的梦影，那一声里又含着这一声的明丽，听着鸟声起床是一件美妙的事。就连披衣的姿势也是那么轻灵，怕扰着谁人未醒的梦。推门而出，这鸟儿已然落在了屋脊上，跳跃着，追逐着，若是踩着音符，这音符跳跃起来就是动人的鸟声，在瓦楞间滚落着。枝柯间的鸟儿有的静默着，回味着昨夜的故事，有的轻啄着羽毛，像是裁剪，裁剪故事的结尾。我就静静地立在屋檐下，看鸟儿迎接大把大把的光阴，从高树上洒下来。
阳光也是有脚的，起得早，从远山翻过来。
翻过来，就齐刷刷落在高大的白杨树上，白杨树是紧挨着屋舍的后背，阳光的流水从枝柯间挤进来，铺在瓦楞间，落在墙面上，流在庭院里。鸡雏们是从后院跑出来的，拐过墙角的时候，不小心侧滑了一下，就扑棱着翅膀顺着土墙立起来，追着鸡群跑进庭院，走进浓郁的阳光里。走进阳光里的鸡群是一幅画，一幅淡彩水墨画，画的留白里有几枝牵牛伸进来。牵牛花是入得画的，那么蓝，那么宁谧，似乎是被湛蓝的夜空洗过一般，那蓝里，浸着淡淡的忧伤，顽皮的鸡雏走过来，冷不防就在这蓝色的花瓣上啄了一口，藤蔓晃动着，花叶晃动着，鸡雏却啄了个空虚，愣了愣神，转身走过去了。立在檐前的人笑了，默默然，寂寂然。
瓦屋纸窗，当是饮茶的好去处。
烧茶，当是柴火惬意。转出门来，从柴垛上抱过一抱平时劈号的木柴，端过铁质火炉，就靠着墙。晨间烧茶，当是红茶，红茶性热，晨间饮，舒活肠胃，是夏日晨间茶的首选。水就取井水，井水从刘羽的《茶经》中流过来，是烧茶的好水。周作人喜欢在瓦屋纸窗之下饮茶，饮的是一份悠然的情怀，饮的是一份别致的境界。火燃起来了，茶烧起来了，就这样怡然自得，靠在木凳上，看茶叶在陶罐里沉沉浮浮，翻腾跳跃，茶香隐隐逸逸，迷迷散散，就连挤过窗棂的风也是韩哲茶香的。饮茶当是瓷盏好，瓷盏白净，茶汤红艳，单就观其色已然让人心生馨香，若是将茶盏轻轻凑近鼻息，茶香就会悠悠然跌入喉管，肺腑之间流荡着，弥散着。若是这茶是多年醒过来的红茶，其馨香更会让人神色飞扬，毕竟，一味好茶就是一剂精神食粮。
其实，提壶烧水饮茶，我更喜欢檐下丝丝缕缕的夏风，翻过墙院，挤过丝瓜藤蔓，在庭院中如梦似幻地游走着，将茶香带远，将花香带过来，就在这一方浅浅的屋檐下，将夏日过出一份清凉，一份怡然自得的闲意。若是安静地读一本古书，有几分古气，闲气，娴雅又古尚。
夏风又起，鸟声已然醒来，让我们起身回到久居的相间，看蓝天高远，白云悠悠，品几缕茶香，赏几株花开。
夏风悠悠，在梦里，亦在渴念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