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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传》易竹贤

第十一部分:新文化余晖“一二·九”运动(1)
1935年秋冬,日本侵略者策动亲日派汉奸搞所谓“华北自治”的阴谋活动。而国民党政府却也酝酿成立“冀察政务委员会”,并继续钳制抗日言论,取缔抗日运动。以致爱国有罪,大小汉奸弹冠相庆。“华北之大,已经安放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了!”
12月9日,北平各大中学校的爱国青年学生在沉默中爆发,举行了轰轰烈烈的示威游行。队伍在天安门集齐,经新华门,绕什刹海,到王府井大街,秩序很严整,沿途高呼“停止内战,一致对外”,“反对华北自治”和“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等口号。他们赤手空拳,迎着凛冽的寒风,为中华民族的生存而呼号。沿途遇到的却是“上了刺刀的步枪,大刀,横冲直撞的摩托警车,落地即成冰的自来水激射”。结果,学生有的受伤,有的被捕。第二天,全市学生总罢课,接着全国各地学生也举行爱国示威游行,抗日民主的浪潮迅速扩展到全国各界同胞中。这就是著名的“一二?九”学生爱国运动。
胡适怎样看待“一二?九”这场轰轰烈烈的学生爱国运动呢?12月15日,他在《大公报?星期论文》发表一篇《向学生运动进一言》的文章,①其中确也赞扬说:
12月9日北平各校的学生大请愿游行,是多年沉寂的北方青年界一件最可喜的事。
我们中年人尚且忍不住了,何况这些血气方刚的男女青年!……人数不算多,队伍不算整齐,但我们望见他们,真不禁有“空谷足音”之感了。
还说那天的学生运动,“是天下皆知的壮举”,也肯定这次运动反对华北“自治”的傀儡丑戏的功绩。
但是,胡适的赞扬仅是一点表面文章。他向学生运动“进言”,主旨不在于赞扬,而是反对学生罢课。他一再说“罢课是最无益的举动”,是“很不幸的”,“会导致社会的轻视与厌恶”。胡适大约也知道,这次学生运动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和推动下进行的。因此,他指责鼓动罢课的“少数人”,是“播弄一些无根的谣言”,是少数人“把持操纵”,是“浅薄的煽惑”;又指责广大学生是“轻信”“盲动”,“一群被人糊里糊涂牵着鼻子走的少年人”。胡适摆出一副青年导师的架势,教学生要认清这,认清那,真意却只有一点,即是要青年们不顾当前的国难,埋头读书,“决心向图书馆实验室里去寻求他们将来报效国家的力量”。
他一概否定“口号标语游行示威”,说是“空虚无补”,“绝对无力”的。他甚至还亲手撕掉北大爱国学生贴在一院的通告。②
胡适的这种既表面赞扬,却又否定指责的态度,显然有些自相矛盾。他对于学生运动的态度,显然是随着他的政治地位的变化,一步步变得保守起来了。五四时期,他对学生运动是鼓励的,认为“学生干政的运动为‘变态的社会里不得已的事’”;1921年纪念“五四”,他还借明末大学者黄宗羲之口,肯定学生运动是“三代遗风”,“是保国的上策,是谋政治清明的惟一方法”!③“五卅”运动时,他一方面仍然承认“青年学生的爱国血诚”是可爱可敬的,又指责政府“不但不能用民气,反惧怕民气”,或者“只会利用民气来便利他们自己的私图”,但另一方面,他又开始指责学生运动“不能持久”,是“跟着人家乱跑乱喊”,特别反对学生罢课,放弃学业。他一再劝学生学习歌德(Goethe)和费希特(Fichte)
,不受“外界的扰乱”,安心坐在图书馆里读书,“把自己造成一个有用的人才”。④到了30年代,胡适又要广大青年学生学法国的科学家巴斯德(Pasteur),“在国家蒙奇辱大难的时候,终不肯抛弃他的显微镜与试验室”。⑤从这种“教育救国”“科学救国”的思想出发,反对学生罢课,荒废学业,而主张学生应专心学习,把自己造成有用之才,这可以说是胡适一贯的认识和态度,本是出于一位学者、教育家对青年学业的诚恳关心,也是为国家民族长远利益作“百年树人”
之计。但胡适完全不审时度势,在国家民族存亡危机之秋,仍固守着教育、学术一端,阻抑青年学生的爱国热忱,便使他对学生运动的态度变得越来越保守;甚至偏向国民党政府,站到了青年学生群众爱国斗争的对立面。
12月16日,北平学生举行了更大规模的游行示威,反对成立冀察政务委员会,又遭到国民党政府军警的残酷镇压,被大刀砍伤、刺伤、棍棒打伤的学生达二百多人。反动军警的野蛮行径,激起青年学生的更大愤慨,全市继续罢课,斗争更深入了,也进一步促进了全国的抗日民主运动。胡适这时又写了《再论学生运动》和《告北平各大学同学书》。⑥他虽然也指责“当局的处置是错误的”,谴责军警用武器打伤刺伤徒手的学生,是“绝对不可恕的野蛮行为”;但他的主旨,仍是反对学生罢课。胡适假冒“全国舆论”,说“对于他们的罢课是绝对不表同情的”;劝学生“即日复课,勿再虚掷光阴”,并说:
诸位同学都在求学时期,有了两次的抗议,尽够唤起民众,昭告天下了。实际报国之事,决非赤手空拳喊口号发传单所能收效。青年学生认清了报国目标,均宜努力训练自己成为有知识有能力的人才,以供国家的需要。若长此荒废学业,今日生一枝节,明日造一惨案,岂但于报国救国毫无裨益,简直是青年人自放弃其本身责任,自破坏国家将来之干城了!

第十一部分:新文化余晖“一二·九”运动(2)
胡适的这种论调,似乎倒是学生无理取闹,自生枝节,自造惨案,自坏国家之干城,简直与党国当局同一口吻——以为爱国有罪了!
这样的谬论,理所当然地立即遭到了青年学生的斥责。为此,周作人曾写信劝慰胡适,说“平常以为青年是站在我们这一边”,估计是不对的,劝胡适“少管闲事”,“汔可小休”,专门讲学论学。胡适的复信绝不认输,他虽然无可奈何地承认这十年中,“青年人多数不站在我这一边”,却又辩说自己是“不肯学时髦,不能说假话,又不能供给他们低级趣味”,才不受青年的欢迎。⑦
然而,全国的新青年岂是时髦、假话、低级趣味所能哄骗的吗?关键还在于谁手里有真理。胡适的葫芦里有些什么呢?青年们已经多次领教了。
①该文曾转载于《独立评论》第182号,1935年12月22日出版。
②见《胡适的日记》手稿本第12册1935年12月11日所附信稿。
③参看《黄梨州论学生运动》,原载1921年《晨报副刊》“五四纪念”专号,后收入《胡适文存二集》,1929年3月6版,卷三,第11~15页。
④参看《爱国运动与求学》,原载《现代评论》第2卷第39期,1925年9月5日出版;后收入《胡适文存三集》,上海亚东图书馆1931年6月3版,卷九,第1145~1153页。
⑤参看《赠与今年的大学毕业生》,原载《独立评论》第7号,1932年7月3日出版;后收入《胡适论学近著》第1集,上海商务印书馆1937年4月3版,卷四,第524~529页。
⑥《再论学生运动》,载《独立评论》第183号,1935年12月29日出版。《告北平各大学同学书》(稿),载《胡适来往书信选》,北京中华书局1979年5月1版,中册,第292~293页。
⑦参看1936年1月9日胡适致周作人信,载《胡适来往书信选》,中册,第296~30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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