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诗歌 / 诗歌 | 重庆女诗人康承佳:记忆里,我们都活成了一棵树

诗歌 | 重庆女诗人康承佳:记忆里,我们都活成了一棵树

诗歌选读 | 重庆女诗人康承佳:人在适度悲哀中,才像人

康承佳,重庆山城姑娘,寄居武汉。

有关三月

三月,我们重新谈起海子

谈起死亡在春天里的表述

我们谈起雷锋,谈起植树

谈起女性,以及有关过往一切的复活

你说,三月里有万物初生

包容所有的挫败、不屈,还有命运偶尔的静止

我们有关三月所有的描述都有新的,记忆也是

记忆里,我们都活成了一棵树

面对海子和雷锋,以及被时代裹挟的女性

无一例外,我们都在相似的摇曳和垂首

爷 爷

我们面对面坐着

你抽着叶子烟,喝着菊花茶

跟我讲两兄弟卖牛的故事

啃着两毛钱一根的冰糕,我时不时地仰着头

接过话茬儿,补充你遗漏的细节

头上,有漫天晚霞、云朵,以及偶尔闪过的鸟影

屋里,奶奶吆喝着叫我们吃饭

你慵懒地应上一声

接着又给我讲还没讲完故事

爷爷,你不知道的是,这是我自己编造的场面

你走以后,类似的场景

以虚构地形式在真实地反复地发生

真的,爷爷,我还能感受到,我们身后

夏天的风,带着北纬三十度的惯性

很闷,很湿,远远地,在摇一棵桉树

近了,也摇一摇我们

我的父亲

他花了三十年,从一个农民变成农民工

坐绿皮火车去过中国最北和最西部

吃过大江南北所有的菜系

这成为他晚年引以为傲的事业

血汗钱,最干净——他朴素的逻辑里

依旧保持着高贵的认知。但他也不是

长久能保持这份自信,比如

儿子结婚他掏出所有积蓄都没能全款买房

比如母亲生病他都在犹豫是照彩超还是核磁共振

后者,只是贵出几百块而已。那时候

他是如此胆怯、卑微、犹疑

侧过身,他望着我们,像一个犯错的孩子

大 钟

租的房子在汉口中心地段,打开窗

就能望见民国建筑遗留的那口大钟

四个面,站着不同的经纬度

纽约时间、伦敦时间、东京时间、北京时间

它们时针追着分针跑,分针追着隔壁的分针跑

没日没夜地跑,丝毫没有退让

纽约游行示威,伦敦疫情得到控制,东京封城

所有的种种,也都发生在北京时间

我和它面对面站着,相互为证

偶尔一坨白云路过,它看见

我也是这古楼体内的钟声

写 诗

喜欢写诗,我想,理由应该很多

但大致逃不过

欢喜、寂寞,偶尔的孤独

最后,还有那小小的虚荣

我爱诗歌,从小就爱,毕竟

也只有诗歌

才能让像我一样被抛弃的事物

拥有存在的必要性

诗歌选读 | 重庆女诗人康承佳:人在适度悲哀中,才像人

先生,这一生

先生,这一生,故土极远

常有母亲的病痛祖父的死,以及

从儿时开始就到不了的远山

该有多绝望,大地上

村庄坐失于土地和拆迁

先生,这一生,春天有绿

从桉树的伤口到小麦的鹅黄,还有

枝头一闪而逝蝴蝶的翅膀

该有多安慰,人间词话

只是我们默契而相似的孤独

母亲,母亲!

到后来,她真的老了

一言不发地,逼近我对枯萎的想象

不再穿以前的花裙子

没事儿的时候,喜欢坐在门口打盹儿

即使看不见针眼也缝缝补补

慢慢地,她变得笨拙、琐碎、斤斤计较

晴朗的日子里,她总会提前起床

去买早市新鲜的蔬菜,或者,排队等着刚出锅的油条

顺便给我摘回路边的野花

她看上去如此落寞,毕竟从头到尾

只有颤颤巍巍的影子追着她,穿过大街小巷

要是你来

我在黄昏里等得太久,风从南来

带着,这个下午我准备深埋的凹凸

当一些事不再被提及,以沉默代替宽恕时

我还是长久地陷入一种情绪的单薄

要是你来,请务必折一支村口的芦苇

给它取一个人世的名字

重逢,因此可以,不再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

这个下午,我变得敏感而认真

重新打量人群,突然迷恋一些

细节和琐碎。要是你来,我会给你听听

我体内那些风吹草动的声音

那些没有被夜晚伤害的人

曾经听说――

没有经过长夜痛哭的人,不足语人生

“人在适度悲哀中,才像人”

这些预判,都太过于武断,毕竟

他们忽略了那些没有被夜晚伤害过的人

当我在黄昏时看到他们,所有的

都被晚风认领。你的袖口里也装满了风

风声里,有玫瑰和山茶的花香

如果快乐是一种浅薄,我

原谅你所有的不深刻。说话的时候

我远看人群,多希望,明天也在这里

为你,把对话再重复一遍

关于黄昏的描述

傍晚,我们在厨房做菜

把蒜切片姜切丝辣椒剪成小段

调料在不同的形状里找到自身的秩序

一道菜的时间,足以拿来

让我们以生活的名义彼此占有

今天的傍晚

像极了无数个傍晚

我侧过身,问你

今晚的粥吃甜口还是咸口

抬头,窗外的梧桐已经陷入

夜色部分

鸽子陪着我们守着寂寥的天际

麻雀站在枝头,争论着迟来的秋天

还有云,追着风无休止地赶路

而后百鸟归巢,拿出体内的热闹

照顾一所寂寞的城市

土地荒废久了

土地荒久了

容易长出悲伤的事物

比如鱼腥草、婆婆纳

还有苍耳和忍冬

它们顺着季节接连地生长

渐次交出叶子、花朵与果实

果子落地,第二年

按照以往的次序耗尽春秋

土地埋藏植被之外

也埋人。从祖父开始

接着是祖母、二叔还有父亲

他们身体在深冬入土

却在春天长出植物

起风的时候

竟然可以绿得那么悲伤那么深

学 会

秋天里,暮色陷入你骨骼深处

日子又一次推向了艰难

我们总是受困于时间的腹部,受困于

一些预期和许诺有去无回

我们长久以来反复地练习离别

反复地说起,山高水远来日方长

直到我们真的相信他们所说的

桥梁都坚固,隧道,也都光明

其实迄今为止,我们只拥有一种现实

但你仍然能够看见,十月,在南方

路口银杏零落,一种古老的感动

将我们等待,还有那些

雨水与雨水,彼此深爱,真好

还能叮嘱彼此一点什么

多希望,未来路上,我们都能够学会

勤于勇敢,勤于善良

都能够学会致敬土地的厚重,河流的隐喻

以及,致敬一株草,高于人的谦卑

免责声明:本文来自网络,不代表爱读书立场,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向原创致敬,如有侵权,请联系我们删除。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dushu263.com/629884.html
上一篇
下一篇

为您推荐

联系我们

联系我们

在线咨询: QQ交谈

邮箱: 200768998@qq.com

工作时间:周一至周五,9:00-17:30,节假日休息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