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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选读 | 山西长治女诗人梁小兰:走过寂寞的小巷,听到卖唱艺人苍凉的歌声

诗歌选读 | 山西长治女诗人梁小兰:我带着寂寥的心 守候旷世的孤独

梁小兰,写诗,画画,山西长治人。北京老舍文学院第二届中青年作家(诗歌)高研班学员,获第十一届诗探索·中国红高粱诗歌奖。出版诗集《玻璃上的光》。

那些大大小小的麻雀

落在我家院子里的那些麻雀

落在村东林子里的那些麻雀

落在长有蒲草的池塘边上的那些麻雀

落在公路破旧车上的那些麻雀

落在田野间玉米杆上的那些麻雀

落在山坡暮色里的那些麻雀

那些行色匆匆、满怀心事的麻雀

那些慌慌张张、头发蓬乱的麻雀

那些呼扇着翅膀、在劫难逃的麻雀

那些背井离乡、衣衫褴褛的麻雀

那些找不到亲人、流离失所的麻雀

那些体瘦的、病弱的麻雀

那些大大小小的麻雀

在小南庄,我时常唤着它们的名字:

赵麻雀、陈麻雀、黄麻雀、王麻雀……

它们起飞、落地

每一天都攥着颠沛流离的命

疮口

谁见过天空的疮口,天空的疮口是那些云朵吗?

谁见过大海的疮口,大海的疮口是那些浪花吗?

谁见过桃树的疮口,一棵桃树的疮口是那些落叶吗?

寂寞的黄昏,一条蚯蚓无声地蠕动

它的疮口是什么?

秋风秋雨大,万物枯萎,死去

那无人看见的疮口,流出脓,渗出血

走过寂寞的小巷,听到卖唱艺人苍凉的歌声

我不知道那歌声有没有疮口

那歌声是不是这夜晚的

疮口

繁尘

天阴冷,万物神色忧郁

人间本来淡漠

此刻,尤为刻意

麻雀若非为觅食,也绝不出来奔波,彼此呼唤

像要落雪,又什么也没落

来往的灰尘,屏住呼吸

一只青釉大碗出土后,被陈列在壁柜里

上面几条裂缝

像一个人额头上蹙起皱纹,隐匿

尘世的沧桑与痛楚

我漫无目的地行走

有时在路上,有时并不曾有路

常似茫然的海面,不知何时能涌起波涛

闻有笛声,幽远

压住所过事物的恐慌

落日颂

暮色中,它破了戒

给山峦加冕,给树枝点灯

给匆匆回家的人慈悲的笑

给飞过的鸟儿披上薄薄的纱

给最后归穴的虫子留一点儿萤光

然后,一头撞进自己的黑夜

落雪

万物肃静,没有一丝杂音

雪,落下来

像携带诸神旨意

天空阴暗

再一次屏蔽惊雷和闪电

鸟鸣

一推开门,就听见鸟叫

大肚子喜鹊的、麻雀的、太平鸟的、斑鸠的、布谷鸟的……

都喜气洋洋

好像它们一叫,整个冬天就过去了

好像它们再一叫,树会霎那间长出叶子来

再一叫,繁花再现

再一叫,果实累累

我倾听它们的叫声,像倾听一场春天的音乐

粗狂的、细腻的,急促的、轻柔的,欢乐的、轻快的

我站在院子里,慢慢欣赏

我想,它们如果一再叫

一定会有一场春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

风在吹

风在吹

荷花在动,芦苇在动

树下的阴影打着一个又一个哈欠

云朵气喘吁吁

一阵风跟在另一阵风后

掠过高楼、马群、湖水、竹林……

一些事物不明不白离开自己的位置

怀着受戒的心

听万物发出忧愤、悲叹、欢喜之音

表示

河流在拐角处停顿了一下

表示和天空打过招呼了

表示和旁边的树林做过别了

表示对养它的泥土鞠过躬了

表示对从前留恋过的事物拥抱过了

表示此处已留下它的一些痕迹了

表示它要向前奔去

不管前途如何,此生

不会再回头了

稻草人

群鸟起飞

我站在田垄上望天空

此时,它多干净,没有一丝疤痕

鸟儿是田间飞起的尘埃,而我

是驻守大地的空心人

眼盲,不能远看

耳聋,不能听音

鼻塞,不能通气

舌钝,不能辨味

我徒有身体的轮廓,带着一颗寂寥的心

在茫茫荒原守候

旷世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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