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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选读 | 内蒙古五原女诗人赵春秀:我爱这一无所有的开始

诗歌选读 | 内蒙古五原女诗人赵春秀:我爱这一无所有的开始

羊儿·英吉嘎,赵春秀,祖籍山西定襄县,1974年生于内蒙古五原,现居巴彦淖尔,出版诗集《时光草》 。

屋顶的鸽子

老屋院里的昙花

困在一场暴雨里,无处藏身

雷声滚过,雨停,昙花落

鸽子飞上屋顶

它们相互叙述着一朵花的经历

咕咕地喊着

就像喊我的名字

小半生

我们有一所房子

白云从屋顶飘过

我们围起炉火

彼此没有太多的话

我们歌唱

栅栏间豌豆花开放

我们搬运自己到中年

木船荒废在湖光之外不再摇晃

我们整夜读一本书

听骨骼——敲打空气、水

窗外的孤星

雨落,还是美的

用不了多少年

我就老了

眼角的皱纹噙得住雨

雨天

放下一辈子都没忙完的事

整理一个园子

然后,在门前的老树下

挂一个铁皮信箱

听雨滴

一毫一厘

人间的事

很多事

就是很幸运地被我们一眼看到,麦芒

由绿至黄,它舔着闪电

越来越黄,会遇见真正让它倒下身躯的光

很多人

等不到下次重逢

就不见了。这时,我信了人世还能轮回

岁 末

我像迎接神那样

用我的特权静候早晨的到来

有时我爱这一无所有的开始

枝寒高冷,鸟鸣显然让它们比我更懂生活

天空近乎灰白,夹杂着半透明的未知

虚空的等待。太阳升起来

制造出新的声音,执着

逼迫你像平日一样去生活

繁杂粘满风尘,加重后

退回体内,想必又要搁置很久

金红的光线压过尘埃,绕出巷道

我看见斧子把木柴劈成两半

神没有来

火焰之外

阴云在天空平铺开来

然后,渐渐地将一些语言覆盖

说出和没有说出的

终将隐秘在一个人的腹内

像一粒镇静的药

对于还没有拼凑完整的记忆,我想轻描淡写

一段像翻飞的纸屑下落不明

即使飞得再高,即使贴近泥土

也不会留下足迹

另一段像青山

坐落于火焰之外

我在那里埋藏着勇士的剑和斗篷

足够你寻找大半生

冬天的月光

是啊,月光怎么会矮小

倒是我的母亲有些驼背了

她的视力下降

月光就矮小

村庄就矮小

冬天来了

母亲守了一生的炭火

又把她照得高大起来

诗歌选读 | 内蒙古五原女诗人赵春秀:我爱这一无所有的开始

自我忠诚

莫名其妙爱上许多词,仿佛我刚刚苏醒

从一场模糊的烽火连三月

放下战刀,放下犹豫

铁骨铮铮的归来

人都变成了山石,衰草在下跪

月亮、海的味道,抢着取悦凡间

我想多看几眼

我的青春和热血

望望黄河对岸的地方

我的经历

我的挫败,已经麻木的悲伤的能力

被戏剧性地搬出来。河水平缓

而我们在各自的世界里

气喘吁吁

日子慢下来以后

把自己从头到脚慢下来

慢慢说话

就像低头跟菩萨说话

慢慢走路

就像身后永远有一个我需要照顾的人

有话说时

闭紧嘴巴。石头粗糙

月圆阴晴,挡不住山清水秀

它哪里有什么惊心动魄的苦楚呢?

桃源深处,我不再与人结伴而行

重黄昏

傍晚,回头看了一眼比我走得还慢的那个人

他手里拎着明天的早餐,还有几斤杂粮

力气不如从前了,不过,你看

我们还是把一天的太阳很快搬下了山谷

你不可含怒到日落

人世轮回,季节轮回,苦难轮回后

福报像那颗木板上的钉子

等我们自己来拔出

说不出是否最爱

冬天寒冷的冰光,相比

凝视洪荒之堤和安坐的日子

我认为这样接近目光的闪耀,越安静

越能超出自由与悲伤

干树枝发出喧响,在空中

脆生生地写下一撇一捺

外面的田野,被北风吹着

没错就是它,又近乎平静地告诉我:

你不可含怒到日落

西藏西

总是在黑夜

有更多的时间,想更多的昨天和明天

这日子啊,都被我们坐老了

而我们——

是经过无数条彩虹才开始变老的

年轻时,我们拥有很多的颜色

但没画出一条成功的彩虹

如今,印象最深的只留下黑和白

黑的不知身后谁人投下涌动的河流

白的是西藏西

岗仁波齐雪山

一直白,一直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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