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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选读 | 江苏苏州女诗人白小云:无所不在的思念,也在它的深秋

诗歌选读 | 江苏苏州女诗人白小云:她哭泣,要守住难以启齿的秘密

白小云,生于苏州张家港,现居南京,在《诗刊》《星星》《诗歌月刊》《诗选刊》《中国诗歌》《草堂》《诗潮》《诗林》《钟山》《雨花》《上海文学》《青春》《芳草》《飞天》《延河》《安徽文学》《鸭绿江》《青海湖》等发表作品若干,出版短篇小说集《自私的猜测》。

谎 言

街头,少女挣扎在中年爱抚之手

街尾,抱孩子的母亲被体面意淫

街上,女童在无知玩耍中成长

她们走过一生,没有一天真正看见自己

看见欲望大街上自己所手牵的、怀抱的、

诞下的绅士们的无法满足

她们身在自身中,无法旁观

被压缩在真空包里的男女们四方形的脸

他们身后正在为干枯玫瑰上色的手

和老路的腐朽

混 沌

你我行走在雾中,说些什么呢

误会并不存在

我们的想法没有不同,我们是一样的

难分你我,所历坎坷,无非是

曾经试图区分一些有无,但那其实

无需存在,也无需辨别

我这么想,你笑了

时间尚早,过去就是现在,也是未来

死去的东西,就安心死去,因为活着的

也未必活着,就如你我和这现在

你这么想,我也笑了

我们行走在雾中,看见了看不见

嗯,雾也并不存在

深 秋

雾在逐渐冷去,将会变成霜雪

落在凌晨的枯叶上,动摇一个轻盈的梦

——这几乎是一定的

伸向天空的树枝会断裂,风要吹尽一生的繁花

飞翔的都要四散落下,化为沉重

才算结束

无所不在的思念,也在它的深秋

在总结中

院 子

蓄积的雨水,正在酝酿生命

绿色浮萍和苔藓有了痕迹

蛛丝悬浮,小虫子在水中扭动

深不见底……它们在进化的海洋中

世界有一个瓦罐那么大

农妇拎起,看看它们,顺手把水倒进菜园

洗刷干净晾在墙角

这悲伤的时刻,很快就会被过去

——她有更多的悲伤需要忘记

更多的事情要做

一个全新的瓦罐,呆在墙角

它刚刚经历了一次新的山崩地裂

院子里布满短暂的悲伤

奔 跑

你看着风雨,他看着你

风暴在不远处追赶

黑云压阵,光明的路仅在脚下

你们顶着一片屋顶跑——他衣服的屋顶

四角在风雨中飞

舞蹈般地,向黑暗之地踏出脚尖

你在他的衣服里,他在你的阳光里

暴风雨还没赶上

读 诗

你读到它转角处的假山流水

水的腥气和被流水秘密保护的小鱼

古典主义的小鱼,像童年稻田里的小鱼

调皮野蛮。你笑起来,暗想许多年来

它被你误解为一无所有

和它的一直误解你——它以为你早就看见

清澈的秘密,赤子的痛与爱多年来

就这么摆在你和所有人面前

你没声张你的看见,也许是又一次看不见

如它也一定曾承受一波三折的折磨

而没有声张

相爱的人,纯澈并不相通

你想

缺 席

——画她

清澈、厚度、体积

空间、情绪、故事

想给你看见的和无法给你看见的

她交叉双手坐在画中

无声地哭泣

沉默、永守秘密

冬 雪

天空的画布上,雪缓缓飞舞着

绘出自己,在它轻盈的分身无数里

藏着真正的故事

昨日的秘密,已经无法从头细说

单数、复数——不断切换的日夜

一场又一场美的妄想

沉默又热烈,穿越过的山川原野

叠和进舞蹈中,陈旧的雪试图交出纯粹的白

它脱去旧日、放弃挣扎,心痛静止

在时间的缓慢中

但天空不爱透明,持久需在混沌中

万物更恋刹那,承受不了爱它的所有

他们,只允许它在冬天出现

三朵她

玫瑰的头低垂

三姐妹爱上同一个黄昏

在同样的傍晚流连

背对自己和彼此,这帮助她们

度过最初的愧疚与悲伤

爱意沉重,她们弯曲脖颈

有些暮色已经注定

给亲爱的姐妹送上真挚祝福

也给自己。仿佛圣光来临

犹豫的刹那玫瑰盛开

微小黄昏里分裂的占有

简单爱意里那个复杂的人

——她们仰望的天空没收了

她们的仰望与分离,并没有

还给她们对称的爱与孤独

而三个她较量,仿佛大风中

小鸟奋力扇出自己的无数个翅膀

荒 原

他画下一棵灰皮树

灰皮树的孤独,减轻了他的灰

画下一块黑土地

黑土地的沉默,加深了他的黑

画下向上的视角,

高处的太阳久久不落

他跪拜在它的膝下,画笔浸透在金光里

画下农人耕作,影子佝偻矮小

迈出左腿而右腿无法跟上

农人静止在前进中,挥手播撒种子

那播撒出去的,正是他自己

没有等他睁开眼睛,没有讲述

没有定义和商量,她已经把它塞进他嘴里

他被温柔的野蛮征服,忘了哭喊

弹性的墙堵住他的眼睛,所见的白

仿佛圣光,无处不在地抚摸他

他惊慌中捧着它吮吸,光芒悬于月亮

暖流驱赶饥饿,他逐渐用力,逐渐熟练

——没有人告诉他应该或不应该

唯一能做的事,是唯一要做的事

他爱上此刻,不愿停止

宫白云推荐语

白小云的诗带着诗人随手拈来的个体经验或对所沉思的事物不动声色的内在感受,内敛与奔放并行,显与隐并行、幻象与存在并行……这些都是她诗歌最自然和最独特的地方,她诗歌中表现出的音乐性与节奏感,使她的诗歌呈现出与众不同的诗性气质与生动的灵性,独特的语调留下的另类和新鲜、诗意的厚重与精细、语言的自觉与奔突,都构成了她诗境的独我气韵。她的诗始终保持一种诗性的维度,从不锋芒毕露,她以水包裹尖锐,在如水的清澈中,完成对生活或生命的拆解与重构。她无意在诗中兴亡千古事或映照时代,她并不希求大气象,写的是小而平凡,却小得博大而平凡得留有锐角;更像天边的一片云,看似轻盈,却裹挟着暴雨雷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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