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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木:诗是情感和语言的宗教

小编按:绿木说,诗是情感和语言的宗教,诗人不过是其虔诚的信徒;诗是有感而发,是情感瞬间的自然流露;诗是在心为志,发言为声。诗不是矫揉造作、也不是无病呻吟、更不是电脑空格键上的分行和枯燥的断句。读读看。

诗家争鸣194期|绿木:诗是情感和语言的宗教

作者简介:绿木,本名张永发,1989年2月出生于甘肃省积石山县,新疆大学中文系本科毕业,青海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微信诗歌年鉴》编委。有作品散见于《星河》《青海湖》《中国新诗》《青海日报》《民族日报》《新疆经济报》《甘肃诗人》《芙蓉锦江》等报刊杂志,有作品入选《中国当代短诗选》《中国当代诗人作品精选》《金马车诗歌选》《中国当代诗人代表作名录》《西部盛典.新疆60年诗歌精品》《吐鲁番文集.2014诗歌卷》《长河守望诗选》《茶卡盐湖之恋》等选本。作品入围第四届“中国当代诗歌奖”。著有诗集《小鸟之唱》《我在青海湖边等你》两种,现居西宁。

诗歌写作漫谈

绿 木

新诗诞生一百年来,究竟如何写?究竟什么样的诗歌才是好的?争议不断;新诗诞生一百年来,质量上虽然鱼龙混杂、良莠不齐,但不可否认产生了相当数量的好作品;新诗诞生一百年来,也经历着跟古诗一样的命运,就是大浪淘沙,那么多诗人,那么多作品,最终能留下来的、能进入时间和人心的,才是好的作品。

不可否认,爱读诗、爱写诗的人是热爱生活的人。不过,很多爱诗、读诗、写诗的朋友,都在诗的写作上缺乏对语言、意象、情感、词语关联等关键的把握,导致了写出来的诗四不像、令人啼笑皆非。

我个人一直认为,诗是情感和语言的宗教,诗人不过是其虔诚的信徒;诗是有感而发,是情感瞬间的自然流露;诗是在心为志,发言为声。诗不是矫揉造作、也不是无病呻吟、更不是电脑空格键上的分行和枯燥的断句。

《毛诗大序》中说:“情动于中而行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我个人认为,诗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可以配乐歌唱的、充满韵律和凝练语言表达的、通灵通神的人类情感活动。真、善、美是诗的血液,韵律性是诗的生命。

今天,我愿从新诗写作的语言、情感的拿捏、意象的选取等几个方面,与在座的诸位朋友共同探讨商榷,如果我对诗歌写作粗浅的认知,能带给诸位一点小小的提示,我不仅达到了目的,还可乐以忘忧了。

首先,我们从新诗写作中的语言来说。诗的语言大体包括抒情性、意象性、哲理性、叙述性四种。所谓抒情性语言,就是有些诗的语言非常具有抒情色彩,让读者明显感觉到诗人的情感是非常投入而虔诚的。如闻一多先生的《死水》,从情感上讲是抒情性语言,因为整首诗给人一种浓郁的抒情气息,而且诗的线索,就是诗人从看见的一沟死水里,对处在水深火热中的祖国的恨铁不成钢的挚爱:

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

清风吹不起半点漪沦。

不如多扔些破铜烂铁,

爽性泼你的剩菜残羹

……

  可以看得出来,诗人的语气是冷静客观的愤怒式抒情,是以非常强烈的主体情感来参与到所见所感事物的对话中,我们在阅读时,不仅能感觉到整首诗韵律的整饬,而且能体会到情感的强烈喷发。

  所谓意象性语言,简言之就是诗以意象取胜,一首诗里有中心意象或有一连串的意象,让读者感受到意象之美甚至胜于情感。比如,诗人张侗的《在超市》,就是典型的意象诗:

一只被五花大绑的螃蟹

踩着许多

被五花大绑的螃蟹

挣扎着

正从26.8元区

向36.8元区

艰难爬去

  这首小诗,只有一个意象——“螃蟹”。诗中运用了白描的手法,就是看到什么写什么,而且写的真实而富含意趣。意象性语言的诗,要求诗人一定要有会观察会感受的能力,而且对外部事物要十分敏感,并能用很巧妙的词语表现它的美感,传达它的神韵。好诗就在日常生活中,只要我们注意观察,留心身边一些小生命乃至季候的变化,感受它们的灵气,就能写出这样简短而不乏深刻的意象诗。

所谓哲理性语言,主要是指有些诗里,传达了诗人的理性思维和哲学观点,表达了诗人对世界、生活和生命的看法、判断和体悟。如我们都熟悉的北岛的《回答》,就是用格言式的语言来开头的,表达了诗人对人类遭遇的价值观和人生观。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

还有就是大家所熟知的卞之琳先生的那首《断章》: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这首诗虽然用白描式的语言,描写了一个日常场景,而且其中不乏意象,但主要是在诗中诗人通过不同角度的转换,给人以哲理美的享受,激发读者进行回味无穷的深层次理性思索。

哲理诗并不好写。首先,诗人要有人生诸多经验,而且对生活有深邃的理解。同时,他还得具备以意象化的模糊性语言来传达理趣的能力。有的诗,有哲理,但缺乏趣味,没有让人反复回味的空间,这样的哲理诗实际是用大道理来作的。我建议,少年初学诗,还是少写哲理诗,多写抒情诗和意象诗。

所谓叙述性语言,就是通过直接叙述的方式给读者呈现美的享受,这样的诗最善于运用白描技法。诗人江一朗的作品《向西》就是:

西行的路上

我赶上一个朝圣的人

她用额头走路

我让她上车,她摇头笑笑

说,你的车到不了我想去的那儿

你看,在这首诗里,诗人用简单的直叙式语言,给我们呈现出了一个信徒的执着与虔诚,寥寥数语,而境界自显。还有我自己创作的《她怎么知道我是个好色之徒》,也是具有叙述性语言意味的诗:

对面桌上

吃烤肉的女人

时不时

盯着我看

这让我心中一怔

有些事儿

我从没对人说过

她怎么知道

我是个

好色之徒

以叙述性语言为主的诗歌,它往往会给读者以审美上的直接冲击,而且还会表现对视与交错感。以叙述性语言来写诗,最忌讳的是只叙述,而不注意运用抒情和意象暗示。也就是说,即使是叙述,也要尽力把读者带到一个独特的情景里去,让读者在阅读时进入一个与现实生活相区别的时空里。

新诗写作,就是在法则中找寻自由,就是带着镣铐跳舞。有人认为诗歌的最大要义在于心灵感觉的自由发挥,因此不该受到所谓理论框架的约束,天马行空的在天地之间畅游,方能达到诗意人生的快慰境界。

我认为所有在文学史中具有重大成就的作品,都是在打破原有的传统基础上产生的,但是这不能说明作文没有规矩。俗话说:“文有文法,而无定法。”前几天刚刚作古的著名诗人屠岸说的好:“新诗读者越来越少,与诗歌放弃了对真、善、美的追求有关。诗歌求变,是对的,但盲目颠覆崇高、颠覆传统是不合适的。回顾诗歌的历史,变是常态。但万变不离其宗,这个‘宗’就是‘真、善、美’,一些‘伪诗’,把诗的名声搞坏了。”

文学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我们读一首诗会觉得感动,一方面或许是文本渲染的意境与情感和你的生活经历产生了交集,令你情思向往;还有一种可能是,诗人所写的题材并不是你所熟悉和经历的,但是你依然感动,这又是为什么呢?其实,与其说是诗歌的名言警句感动了你,毋宁说是诗歌的一些规律性的情感元素触发了你的神经。这些规律性的情感元素,就是使一些句子能够成为一首诗的不可或缺的东西。恰如我们生存中所需要的水、氧气和阳光。下面我们再来看看情感的拿捏,以我的短诗《母亲》为例,先看诗:

母亲说:树上的喜鹊叫了好多天

就知道一定会有人来。

母亲抚摸着我的脸

我在她深深下陷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院子里盛开的梨花呀

为何掩不住母亲两鬓的白发?

这首诗中的前两句运用了欲扬先抑的写法,其实是作者思母心切,却偏偏让母亲来说出。这里有两层意思:一是作者思念母亲,一是母亲盼儿归的急切。中间两句,是写实场景也是所感所想,虚实结合,母亲深深下陷的眼睛是实,从母亲眼睛里看到的自己是虚。第三节运用了强烈的对比,将梨花的白和母亲鬓发的白联系起来,烘托出强烈的情感:希望时光慢点,让母亲重回年轻。而本诗的第一节,是学了杜甫名诗《月夜》中“今夜鄜(fu)州月,闺中只独看。”这两句的写法。

一篇看似简单的诗文本,同样也需要相应要素的辅助支撑,如果我们熟悉了这些元素,并掌握了它们的运行规律,那么我们就会为自己的写作和阅读,找到一条合适的路径。

新诗写作也应该遵循着一定的法则,在法则中找寻自由。虽然当下诗坛上都在说新诗无法则,但我觉得诗的好与不好,每个人都能区别,这需要读者审美能力的提升,当然以审丑为美的人除外。

美国文论家乔纳森・卡勒说过:“一部文本成为一首诗,并不一定取决于语言属性。”在诗歌的构造与构思中,如何设计分行布局,这属于视觉结构的范畴,也就是形式美,诗歌的结构还有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意象的选取与情感语言的组合。诗歌构思的重要特点就是要以意象与语言作为基本单位,再将情感融入其中,所以诗的构思也是选择意象的一门艺术。所谓意象,可以理解为表意之象,大凡那些经典名篇,都有脍炙人口的核心意象,以诗人戴望舒的《雨巷》为例: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全诗有些长,不在文中收录)

这些成功的作品,总会以奇谲(jue)的意象打动读者的心灵。一把油纸伞,一株丁香,一个像雨中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三个生动的意象,将一个烟雨江南及诗人精神内部的纠结、寂寥与苦闷具象化了,从而使读者产生奇异的审美感受。有的时候我们读一首好诗,很可能是被其意象的丰富性与多变性所吸引,方才对文本产生好感。

青年作者在进行诗歌创作的时候可以从意象出发,充分地调动才思,有意识地为情感表达选择合适的意象与语言系统。一般来说,意象可以分成直接和间接两类。所谓直接意象,即诗人头脑中直接浮现的关于某一事物的形象,诗人的思想感情直接倾注到具体的形象之中,有时依靠这样一个单纯意象为基础就可以构成一首诗。比如那些歌唱自然、建筑物的诗,都用的是直接意象。以新疆诗人沈苇的《喀纳斯颂》为例:

让我写写图瓦人的木屋:

松木的香味拥有斜尖顶的造型

新鲜的木头骨架,裸露着

交给雨水、阳光,而缝隙

交给了苔藓谦卑、细心的技艺

草地上的羊毛,苇席上的奶酪

木栅栏形同虚设,各家的门

随意敞开着——

仿佛在欢送一种忧愁的离去

迎接祖先们无时不刻的归来

……(只截取一段)

这首诗都是对自然事物的直接呈现,再加上诗人淡如泉水的情感,一切都那么静、那么美。到底如何运用直接意象,还得看诸位的功力了。

有时候,我们遇到的事物是复杂的,思考的问题是抽象的,酝酿的感情是微妙的,直接的意象很难把它们表达出来。这个时候,间接意象就应运而生了。它与直接意象的不同在于,诗人的思想感情不是直接地倾注在意象上,而是通过意象曲折地暗示出来。以李金发《生命便是死神唇边的笑》为例:

如残叶溅

血在我们

脚上,

  生命便是

    死神唇边

    的笑。

为了表现生命蕴涵的精神特征,作者特意用了“死神唇边的笑”作为间接意象,通过间接意象达成比喻和象征的效果,使生命的精神信息得到拓展。可见,间接意象表意更加丰富,更加耐人寻味,因而成为诗人在独创性构思中的重要追寻目标。

“第一个以花比喻美人的是英雄,而第二个则是狗熊。”一般说来,喜欢诗歌创作的人大都会经过一个从抒情进入象征阶段的过程,寻觅合适的间接意象作为情感的对应物,为情感表达需要找到合适的话语。避俗的目的是求新,这个是艰苦的追寻过程,需要花时间,耗费精力。我建议,大家在写诗时,一时来灵感,酝酿出一两句,但无法串联成篇的时候,可以选择将语句搁置起来,等冷静下来,再重新审视其是不是具有独创性,这样一来,就可以避免那种浮泛空洞的写作。

对诗的意念的追寻与提炼,要比遣词造句重要得多。这并非忽视词句的作用,而是如果没有好的意义构思,那么句式再奇巧,辞藻再华丽,也是空有诗形而没有风骨的。好诗是讲求风骨的,一个漂亮的芭比娃娃,再美丽也不是活人,因为它没有灵魂。

诗意是诗歌的灵魂,炼字不如炼意。正所谓立象尽意,即用意象表达意念,以意象作为载体,寄托情思。以舒婷诗歌《神女峰》为例:

……

金光菊和女贞子的洪流

正煽动新的背叛

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

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舒婷心中对爱情的追求,就是“金光菊和女贞子的洪流”,就是对传统礼教的宣言和背叛,这些意象齐聚一堂,共同为诗人表达对美好爱情的向往之情服务,增强了情感的表现力、形象感和张力。

不过,并不是所有的诗歌都需要选择意象来表达诗意,在古今中外的诗歌中,还有很多直言其意的诗歌,或可称之为无象之诗。诗人不选择意象,而是直接抒发感情,吐露情愫。如普希金的《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

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

现在却常是忧郁。

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

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怀恋。

诗人仿若老者、智者,耐心劝慰陷于精神痛苦中的人们。这首诗歌没有任伺意象,可以看成是无意象诗的代表。老子在《道德经》中说:大象无形,大音希声,大巧若拙”就是这个道理,或许诗人的声音就是生活的真理。

诗是行动着的思维。最后,我想说的是,诗歌写作以分行作为其主要视觉特质,为我们灵魂的存在寻觅着理想的居所。需要注意的是,诗歌固然要以情感为推动力,但是也要有理性的参与,还要更加注意其内在的韵律之美。建议写作诗歌的人除了多读古今中外的诗歌名作外,更应该去读读民间史诗及各地民歌,比如信天游、花儿、少年、沂蒙小调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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