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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琪诗歌 :某一面(二十首)

黄江嫔

     安琪,本名黄江嫔,一九六九年生于福建漳州。写诗,画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诗作入选《中国当代文学专题教程》《中国新诗百年大典》《百年中国长诗经典》等。独立或合作主编有《中间代诗全集》《北漂诗篇》《卧夫诗选》。出版有诗集《奔跑的栅栏》《极地之境》《美学诊所》《万物奔腾》及随笔集《女性主义者笔记》《人间书话》等。现居北京。供职于作家网。

某一面

 

死去的美人剃光了头又出发了

她们光滑圆润的双肩被两根吊带扛着

她们颓废,萎靡,在酒杯中敷衍

似乎似曾相识。

她们弹奏琵琶,竖琴

唱着末世的哀歌。

这些疲惫的艳俗的黄色、金黄色

这些瘫软的红,与黑——

她们趴在自己的幻觉里她们无所寄托

满是流年的老核桃

——我在这扑克和蜡烛的夜晚嗅到的

一定是我的

某一面。

 

对不起,我的生活

 

我们用一分钟打了两条红线

通常情况我们先往左

划一撇再朝右

划一捺使之构成交叉形状

必须用劲,有力,毫不迟疑

必须狠心,决绝,不留后患。

有时我们也会用

黑笔随意圈出连环

我们用黑色涂抹——

一些我们不愿意,不想

也不接受的往昔

甚至现在!当我在电话里

发急发怒我知道我又一次失败于

情绪的陷阱。对不起

我手所写的我心——

我已多次被生活打叉

画圈。

 

关于朝关于夕

 

这些灰色砖块在阳光中没有面孔

你对这些斑驳的,剥离的,灰色的砖块

包围住的城有何可说?

你对及时行乐有何可说?你对

永垂不朽有何可说?

关于朝,关于夕,关于朝不保夕你又

有何可说?

 

寻欢作乐的欢,和乐

 

为什么总是我在情绪的大沼泽里沉浮?

我焦虑,绝望,内心充满厌恶

我晕头转向地厌恶你——

这没有结局的现在

现在的欢乐!寻欢做乐

的欢,和乐!

 

有一场血在阳光下

发生明显的变化它太明显了

 

真傻啊我的血它居然傻到召唤你的血来与它共享这春日的阳光

纵使春光烂漫春情也必须收敛我的血你在躯体中安静这么多年

你为什么不继续安静下去为什么让春光晒晕你的眼让春情萌动

你的心?你召唤他的血来与你共享这一切究竟将达致什么后果?!

 

我喜欢几根线条

构造出的房屋效果

 

它是虚无的

它很真实

一个少年走进去

少年穿红衣,转身看你

你不要告诉他这房屋是线条造的

你要说,祝福你

少年!

 

虚假繁荣

 

重叠的错乱的浓艳的脸你的我的脸在这个即将被门拉开的早上停住

你的我的脸重叠着错乱着浓艳着注视着嘶吼着无奈无助着直至身心

俱疲——我们,都拿那个沉默的暗影没有办法,我们都已没有办法

而你最终回到白发的晚年我也顿感人世的衰老一夜之间无葬身之地

而我行走在有阳光的北京街头依然感到春凉阵阵我和我的包分出了

杳无音讯的距离。一定有个人穿着我的全部衣服由内到外替换了我

一定有个我是快乐的她那么快乐一张脸笑出了红色另一张笑出橙色

再一张笑出黄色——哦,不笑的脸此刻正和某张不笑的脸先锋对决

——她们,都拿那个沉默的暗影没有办法,她们,都已,没有办法。

 

单面女人的孤独之牙

 

未被命名的女人有着单面的额头

她鼻梁坚挺,嘴角平整

她单手按地

单脚着地

她虚拟出的一只眼

被你我看见

也被她虚拟出的假牙看见

那牙如此白净而弯曲恰如你我的孤独

——你的孤独很白净

——我的孤独很弯曲。

 

睡眠如此深沉以致

我认为我们都不会醒来

 

不要这样,好人

夜太深夜也太沉

你的身体也太沉

我抱着你已经很久我累了

我也想睡去我想睡了

也许我们该找张床但睡眠

如此深沉以至我认为

我们都不会醒来。

 

魔幻现实主义面具

 

摘自

三星堆青铜立人脸上的面具为什么会

斜站在你的小腹这是我百思不解的问题

 

你为什么左手抚额面无表情仿如蜡人你看见什么了?

头痛得厉害时我就会采取你这样的姿势你头痛了吗?

 

现在我关注更多的是那斜站的面具它太魔幻了

有一个神秘的人儿戴着它来到你的小腹上好像?

一个隐身的无头人也许就潜伏在你的腹内一定!

 

这暗室很棒

这暗室有局部的光追着你看你茫然看你发呆很棒!

 

假如

 

假如你没有在一朵花上躺过,你就不能称之为女人

假如你没有在一朵花上睡过,你就不能称之为男人

 

你躺着,自成一个自足的世界,你在你的躺中睡着

千山万水向你纷涌而来,却被你挡在梦外,你很美

 

那向你遥遥赶来的男人在他的奔走里不断发射他的

意念构成终将埋葬你的陷阱,他喜爱你这株生长在

 

异乡的植物!粉红的丝绸样光滑而健康的裸体如此

匀称,他就要用称之为亲切的陷阱啜饮你、针灸你

 

假如你没有被啜饮过针灸过,你就不能称之为女人。

 

换肤色

 

这个人

在镜中换了一种肤色就以为换了一个人

 

这个人在镜中换了一种肤色

事实是她被诱发出善变的老毛病她又在变了

 

在白百合看到她的瞬间往事浮起

面孔模糊的物们依次排列案上纠结啊纠结此在

是灰色的而镜中的幻象常新

 

而呜咽之声常新——

这个活在远方的女人坐在寂静的最后一刻!

 

一意孤行

 

飞机

从我发间起航时我感到一种可怕的命运已开始

 

飞机不是风筝,不能被我攥在手上

飞机不是太阳,不能在天空永久地照耀

 

那始自我发间的飞机被我养育多年

爱情这没有章法的家伙支持我这样做。飞机

飞机,为了你能安稳此生

请继续在我身边徜徉。

 

请看看你日渐萎缩的翅膀

请不要一意孤行当你从我发间起航我预感到一种可怕的命运

已诞生。

 

跨文化美学

 

金属。金属的旗袍。金属的手臂。

金属的有弧度的臀部,臀部紧绷。

金属的腰肢细腻,微扭,扭出皱褶。

金属的脖颈挺拔,长短适宜,金属的脖颈抹上暗影。

金属的树干穿上棉布,布上有黄金,黄金的花和叶。

金属的女人执意给你后背,因为站得太久,她和树干互换了躯体

树叶裹着她的脸,树叶缠着她的拳,树叶纷披,长到了她的身上。

 

木箱上的图文有着

不以人意志为转移的走向

 

先是有了木头

再有木匠,然后有了技艺,再有木箱

先是有了木头上的纹理,木头自身的成果

再是有了风,有了雨,有了烈日,有了蚊虫啃啮

一句话

有了时间携带它们一一造访木头

木头上的纹理开始有了不以人意志为转移

的走向。它们从木头自身醒来

愕然于世界的繁复、鲜活,它们相互鼓励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阳光道,或独木桥

它们不想呆在木箱上

有的长出翅膀

有的长出三条腿

它们荡漾,跳动

这一生,它们最想干的就是,冲出木箱。

 

史前人类对死后世界的想象

 

当我掉出人世

我被死后的世界收留

我被换上白色衬衫,和一群陌生人一起

我们握手

拥抱

询问各自来处

大都茫然不知前生

偶尔我们也打架

寂寞

独自留下伤心的泪水

(他们说那叫雨)

获悉在此我们再也不会死

我们欢呼(他们说那叫雷)

跳起篝火晚会(他们说那叫闪电)

我们气喘如牛(他们说那叫风)

我们东倒西歪

随处歇息,扯一片黑暗盖上

他们说天亮了

他们劳作,干活

一旦我们掀开黑暗继续狂欢

他们就该睡了。

 

试图通往完美之途的海星星

 

所有的沙粒

都在成就一只海星星的梦

所有善良的沙粒正走在通往海星星的路上

它们风中雨中不停蹄的步伐使大海卷起惊涛骇浪

它们昼也赶夜也赶只为成就一只海星星完美的梦

如果它们足够快,足够数量

天亮前

你将从网里捞起那只海星星——

看,它的第五条腿多么完美!

 

海的版图由谁绘就

 

当我跟随沉船来到海的深处

我被海水肿胀的眼睛看见的除了恐慌

就是你,海的版图。

 

当我跟随沉船永埋此处

我被海水泡大的躯体成为海的一部分

我成为海的版图的绘制者

 

我对这个世界的参与,也是如此。

 

圆桌会议

 

虚无的圆桌摆放在水面上

真实的水鸟认真地开起了会

 

圆桌有水波一样的纹理

水鸟有便于争吵的尖牙和利嘴

 

一张被水鸟围起的圆桌,和水鸟围不住的

更大的圆桌,一整张湖面的圆桌。

 

九只自以为是的水鸟,自以为围成一圈就能

把世界圈养在它们眼皮底下的水鸟。构成了

 

这个黄昏地球某个角落有趣的表象,啊一群

漂泊在茫茫湖面的水鸟,因为一张圆桌,而有了

 

秩序,有了短暂的成就感,和骄傲

祝福它们!

 

天空撕开的口子被海看见

 

天空撕开的口子被海看见

浓重的血色经海水的冲洗竟有一丝温情的红晕

 

你看到的永远不是你看到的。

 

躲着骇浪躲着惊涛船儿有自己的生存哲学

只有不认命的礁石日夜被激流拍打练出一身硬骨头

 

嗨好样的汉子我的黑汉子

你日夜嘲笑激流你的笑声哗——哗——哗——

 

我早已听见!

安琪,本名黄江嫔,一九六九年生于福建漳州。写诗,画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诗作入选《中国当代文学专题教程》《中国新诗百年大典》《百年中国长诗经典》等。独立或合作主编有《中间代诗全集》《北漂诗篇》《卧夫诗选》。出版有诗集《奔跑的栅栏》《极地之境》《美学诊所》《万物奔腾》及随笔集《女性主义者笔记》《人间书话》等。现居北京。供职于作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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