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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选读 | 湖南桃江诗人李不嫁,后山的桃花开时,我看到她暗自垂泪

诗歌选读 | 湖南桃江诗人李不嫁,给亡灵放一场露天电影

李不嫁(笔名),1966年生于湖南桃江,男性诗人,资深媒体人,传统媒体从业者,1988年毕业于湘潭大学哲学系。《诗歌周刊》2016年度诗人,《山东诗人》2017年度诗人,《安徽诗人》2018年度杰出诗人。因其诗作特立独行,而被称为湖南的老诗骨。

爱的一种

离开人世的那一年

慈祥的外婆忽然性情大变:

对她脚边转悠的我

常常阴沉着脸,没有一句亲昵的话语

更不会再煮两个鸡蛋

亲手剥给我吃

那是另一种爱

乡下的老人,都能预知自己人时不多

所以故意疏远最亲的人

用反常的行为

让他们冷淡,让他们渐生恨意

以减轻身后的悲伤

后山的桃花开时,我看到她暗自垂泪

后山的桃子摘尽时

她已住进新坟

玩泥巴的孩子

陶艺馆里,玩泥巴的孩子

童心塑成一只只圆润的泥碗

我真想告诉他们

我们这些人也是泥巴做的

我们这些小泥人,在女娲手里

原本没有不同,只是后来

活成人的样子后,才有了贵贱之分

有些人生来就脚不沾泥

有些人注定一辈子面朝黄土

像这些铜雕的窑工,匍匐在烟熏火燎中

他们只记得太阳是泥巴做的

正在烧制、淬火,说不定哪一天会爆裂

而月亮,一只盛饭的大碗,大部分时间是残缺的次品

当一群白鹤飞过喜马拉雅

知道的人说,它们是由于迁徙

借助山体的气流

上升或下降,不停编组,朝同一个方向

动用了鸟类的全部智慧

不拉下任何一双

衰竭的翅膀

不知道的人说,依靠了众神的眷顾

和一个头领的指引

一朵朵白莲花

才不迷踪

我相信后一种说法

更蛊惑人心

从天葬台归来

云朵像棉花糖

更像蓬松的肉松

我忽然有了饕餮的冲动

像我这么瘦,消耗了五十年的口粮

却不长一两赘肉的汉人

应该增肥了!

我应该饱食终日,还得有所信仰

否则喂不饱一只秃鹫

这些天外的神鸟,正饿得发慌,对活人,也虎视眈眈

雪豹

根本没有雪豹!只有幻象

或者是纯粹的虚构

那么高寒的海拔,鹰的双眼不会造假

而它没有带来蛛丝马迹

向我们证明

有一只羊、或野兔被撕成碎片

没有!雪山之巅,带有生命气息的

除了雪山自己,在冬季加厚、到夏季融化

将石灰岩水注入河流。只有我们

习惯性地双手合十

对高居头顶的一切顶礼膜拜

它也乐于云遮雾绕,聚合成神兽,安慰下造神的人间

清明

感谢我的女人!每年这一天

都早起,沐浴更衣

无论阴雨绵绵或风和日丽

都以最美的容颜

去往郊外的潇湘墓园

我熟悉那精心梳理的发髻

隐没着稀疏的白发,一双杏仁眼

若非纵声大哭看不出鱼尾纹

女为悦己者容啊,在一个

士不为知己者死的时代

桃花都少了些侠义。当她抱紧双肩

在坟前嘤嘤啜泣,我的女人,因哀伤而格外美丽

墓碑上,亡夫的名字

已有些黯淡。守候她的,是春风浩荡的人间

给亡灵放一场露天电影

找一个僻静之处

给故去的亲人,烧一些纸

念叨他们生前的事迹

我们这样怀念前人

后人也会如此怀念我们

在这世上,莫要说春日迟迟

年年都有清明,上山的路或许狭窄

或许泥泞,但没有一个死去的人

还会回,陪我们到山下的客栈,淡然举杯

阴阳相隔,我们哀伤

但人世的欢愉,也应找一条分享的通道

我曾去泰国一游,乡下有露天电影

但银幕下没一个观众

他们说,那是放映给亡灵看的。那场景,亲切而惊悚

创作感悟

李不嫁

我一直认为,诗歌应是我们在平凡的人世里发出的一声尖利的叫唤。很多人对我的笔名感到好奇。我总做如此回答。贺铸有《踏莎行》(杨柳回塘)吟咏红莲的词,其中有句为: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借红莲不肯嫁与春风,不愿与百花一样在春风中争妍斗艳,道出自己正直仗义、不阿权贵的品格。唐人另有“娉婷不嫁非无意,谁是人间大丈夫”。“不嫁”二字,对我的为人,和我写作的原则,自是十分贴切。在我们古代同行那里,尚且有“仰天大笑出门去”的骨气和洒脱,那么在我们这个时代,更应有作文的底线和原则。所以我在2014年重拾诗歌,初次使用这个笔名的时候宣称的,我的诗,不嫁权贵,不嫁金钱,不嫁流俗,不嫁污泥烂淖,我用笔名说真话。可以说,这个笔名的立意,即是我对诗歌的基本认知。我的写作,其起点和重点皆在于此。当然不仅仅到此为止!

我们现在的诗歌确实太精巧,也太华丽,在诗歌圈子里,我们每天所接触到大量的平庸之作。而中外文学史上的那些经典诗歌作品,有些现在看起来显得很简单,有些可能显得很粗糙,但它们里面有筋骨、有气势、有力量。诗歌最基本的东西其实是写什么和怎么写的问题。“写什么”,主要是关乎作者的胆识和趣味,“怎么写”关乎他的聪明和技巧,这两者都重要。当下,整个社会在追逐权力和金钱,在消费和娱乐,现实其实已经明确地提示着我们,孩子的尖叫尽管幼稚、天真,但至少他真实地喊出了他的感受,至少让我们提高了警觉:因为在看似平静的地方,存在着危险。

所以,我喜欢读同时代诗人那些类似于尖叫的诗歌,他们真诚、真实,现场感十足。作品里有被黄蜂一蛰的效果,有温度,有热烈,灼烧,不管是人还是兽,被蛰到后都往后退,这样的作品能强烈地刺激,在刺激中有一种快感。他们中有很高明的诗人,知道一个道理,可以将一切变形夸张荒诞的东西,以写实为基础,就像你声音叫得再高,也要把握节奏,若是声音扭曲了,或是变形了,你就意味着,尚没有掌握写实的十足功力,效果势必让人觉得虚假,或者是读时很痛快,读完就没有了印象了。

我想到我自己的写作,大抵也是从尖锐开始的。我注意到,在这么一个广阔的时代背景下,写作者怎么大都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写出的分行文字大都软绵绵的。所以我坚持要让诗歌立起来,要有骨头。我所理解的是“诗骨”是,诗写者的文本里,要有沸腾,要让人一读就迸出血泪。贾平凹说过,从某种角度上来讲,文学是记忆的,而生活是关系的,文学在叙述它的记忆的时候表达的又是生活,就是记忆的生活,写生活也就是写关系,写人和自然的关系,写人和物的关系,写人和人的关系。有一个哲人讲过这样一句话,生活的艺术没有记忆的位置。如果把生活作为艺术来看,它里边没有记忆,因为记忆有分辨,把把东西记下来肯定是有了分辨的。我把目光集中到自己的经历中,我所讲述的是过去,我往回走,为了避免遗忘,我所要保存的“时代的证据”,是过去那个年代的图景,我们的父辈的记忆。对于微小和日常的历史和现实细节的复苏,为人们认识历史和自身提供一个分行的脚本。关键是,我得像那孩子一样,去掉矫饰,做到真诚。因此,仅仅来谈论这样的诗的艺术技巧,诸如与口语的关系、是否符合流行的诗美原则和道德标准,甚至是否符合主流意志和价值导向等等,那些并不重要。我浓缩父辈们的故事,或我自己的某些经历,短短十几行,如果扩展开,有时甚至是一部长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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