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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紫陌《年少天纵1931》

第三卷1章捧角儿

更新时间:2008-9-1714:32:02本章字数:3780

平榴花胡同32号的四合院,是德新社在北平租的宅子宅子过去是一满清大官的官邸,后来没落了就典卖给了德新社的班主魏振飞老板。

天蒙蒙亮,几抹色彩绚烂的红云横在空阔的天际,一轮橙金色的太阳正爬上天宇。

一辆黑色的奥斯汀轿车悄悄的泊在榴花巷街口,车门一开,里面出来一位穿了月白色夏布长衫,油亮的头发抿得一丝不芶的少年。他俯身从车中抱出两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关上门匆匆的一手提了长襟一路小跑来到德新社那所四合院门口。

他就是近来在北平城红起来的小武生小艳生。

德新社的规矩,徒弟是不准在外过夜的,所以小艳生格外的小心。

小艳生猜是师父一早又去城墙下遛鸟吊嗓子去了,所以门是虚掩的。自从他孝敬了师父那对儿名贵的“红子”,师父早上就格外用心的去鸟。

尽管艳生有意放轻脚步,但足上那双崭新的光可鉴人的皮鞋却不免在石板地上发出“橐橐”的响声。

低头往自己住的厢房里去,迎面一人却在廊子下拦住了去路。

“二……二师哥。”艳生不用看人,只看了这下半身的衫子和那圆口布鞋就知道是二师兄魏云寒。

艳生的声音略显胆怯,但那胆怯在片刻间又消失了。他渐渐的扬起脸,目光同大哥的目光接触。又避开,低声说:“昨天吃过夜宵很晚了,潘军长强留了艳生在他行辕里住了一夜,一早派车送了艳生回来。”

“班规上怎么说?”魏云寒冷着脸申斥,眼角微挑地俊目透着掌门师兄的威严。

艳生瞟了师兄一眼,不服气的嘟念说:“班规也有个例外不是。班规还说不许子弟去陪酒呢,师兄不也是没少去陪胡少帅?”

魏云寒微蹙眉头,火气上撞。骂了说:“那条规矩你是知道的。早就随了北洋政府散了的那阵子废除了。我只问你如何一夜未归。如何你师弟们做表率?”

小艳生委屈的说:“艳生知错了,下次注意就是。这不是求了潘军长帮忙捧艳生呢吗?人家为了艳生选‘八大名武生’废了不少时间和银子,艳生不好这么不给他面子转身就走吧。”

小艳生心里暗自委屈。自从他出人意外的入围到“八大名武生”,这一路初选复选在新结识的干爹潘军长地栽培和强捧下势如破竹地压倒了很多对手,就连师父和师兄弟都为他高兴,只是二师兄却不停寻他晦气。艳生想,人都是自私地。二师兄一直号称“小武生泰斗”,自然眼里根本没看上他这个小师弟,也没料想到他这个小师弟能忽然同他同提并座呢。这不是妒忌,借机报复吗?

近来二师哥不是挑剔他练功偷懒不到位,就是责备他那场戏故意在媚俗抛花腔了。这能怪他吗?在上海那几场戏,明摆着就是二师兄中规中矩的戏冷场不受欢迎,而他反串的那出披了薄纱演的《盘丝洞》却是格外的叫座,加演了五场。连夹道的票都卖光了。上海的票友凭他和二师兄魏云寒地点评是:“小子都”玉树临风。身手不凡;“玉牡丹”俏丽妖娆,千姿百媚。这都是文人捧票乱写的,就为这句点评。二师兄也把他骂了一顿。总之二师兄就是看他这个师弟不顺眼,似乎他就命该是那个没资格唱压轴、大轴戏的二流演员。

师兄弟们都围了过来,当然,有人近来对他急于奉承,那是因为拿了他带回来的好处;也有人对他妒忌,那是他们到现在也没混出个人样来。

“影壁墙边跪着去!”二师兄骂道。

这若是在过去,他一定规规矩矩的遵命跪到那影壁墙下,没有师兄的发话绝对不敢起身。而现在,他的身价不一样了,他是角儿,他哪里能丢这个份儿去跪到影壁墙下去。这若是被哪个小报记者拿了他这个名人的照片去做了小报地花边新闻,他可怎么再在梨园界里混?

艳生执拗地说:“二师哥也太武断了。艳生还不是为了德新社好才去巴结那个潘军长?上次若不是潘军长出面,我们在中和戏园子的台子险些被人给砸了。”

“抬凳子来!”二师兄背了手,声音不大,却足够威严。

艳生惊得心里一颤。德新社的师兄弟们,不论多大了都要被师父师兄管。

就大师兄孩子都几个地大人了,一次在台上拉琴走了音,下来还老老实实的脱了裤子被师父一顿刀坯子打得皮开肉绽,就更别提其他的师兄弟了。

艳生抽搐着嘴角,他不敢不从,又不甘当了这么多师兄弟让大家看他这个“角儿”的笑话。

二葵子师兄帮艳生抬来一条凳子,把平日悬在梁子上那段表面光亮的打人的竹板也请了来。

艳生紧揪着他新做的这件夏布长衫的衣襟,臂下夹的两个礼品盒都要被挤压变形。

“谁犯了规矩,无一例外!班里的规矩对事不对人,二葵子,你帮他!

艳生头顿时血向上涌,头嗡的一声,又手足无措的忙喊求了说:“二师哥,饶了艳生吧,下次不会了!”

艳生只想逃过眼前的一劫。

被按趴在那条他熟悉的练功凳上,裤子被二葵子师兄扯落的瞬间,他听到旁边有人啧啧称赞说:“这条裤子怕也是潘司令新给置办的。”

“何止,听说他那条露了半个屁股蛋的短内裤都是潘司令给买的,买了几条呢。”

小艳生脸红到耳朵根,都不觉得了板子打在大腿上的疼痛,只觉得屈辱和无地自容。

二师兄边打还边教训着些什么“梨园子弟要自重、自尊、自爱”之类的大道理。似乎就他一个人清高一般。梨园界里,有多少人想成名不是去拜靠了些有权有势地干爹干妈才能脱颖而出大红大紫起来,有几个是凭借了自己的唱功和俊美扮相的?

艳生趴在凳子上抱头呜呜的哭了起来,满心的委屈无处诉说。二师兄的绣板子打了十来下,但都着实的疼在了他的心底。

“出去!出去!不接受采访!”

“出去!谁让你们进来地!”

艳生慌得抬头,就觉得一阵晃眼眩晕地亮光,照相机喀嚓嚓地响声。这些天那些无孔不入追了他们这“八大名武生”竞选新闻的小报记者们果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

二葵子等人上去追打一番,总算抢了曝光了几个胶卷。

小艳生被扶起来提了裤子。悲愤憎恨的怒视了二师兄魏云寒没有说话。这时候师父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师父问。

艳生鼻头一酸。又忽然止住了泪。师父毕竟是二师兄的亲爹,师父知道了会怎么说?不过还是骂他犯了班规罢了。

新来的两个小师弟小郭子和五淘扶了艳生回到房中,五淘偷眼望了屋外为艳生抱屈说:“小师哥,二师兄太过分了。他明知道这些天外面总有围着拍照采访的记者,故意让小师兄丢丑呀。”

小郭子附和说:“小师兄,是不是潘军长想捧小师兄当‘八大名武生’的第一名,二师兄不高兴了?”

艳生要了拳头没有说话。又看了看自己压瘪地两个礼品盒子对两位小师弟说:“这两盒礼物一盒是条围巾,一盒是睡衣,送你们两个的,可以盒子被压瘪了。”

两个小师弟立时笑得合不拢嘴,高兴的千恩万谢的收了。

艳生又写了个字条给小郭子说:“你替我到东交民巷的潘军长公馆跑一趟,帮我把这字条给他。千万小心别让旁人知道。”

小郭子点头收好。

堂屋里,魏振飞老板品着茶,听着立在一旁的儿子魏云寒讲述着今天艳生的事。

魏老板放下茶碗叹了口气说:“艳生这孩子呀。近来是被给‘捧杀’了。捧得太高,高过了他能站直的高度,摔得就会越狠。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一味地捞偏门去出人头地。那个潘军长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这梨园界地陋习呀,不捧不红。若是小艳生,我们是眼见了这孩子一点点吃苦练到这个地步的,比那些新近起来的狗屁不是地花腔子不入流的演员强百倍,若说艳生进这‘八大武生’,虽然有欠缺,但不是不可。小毛子呀,你认真是对,也不好太过认真了。尤其是在这当口上,团结第一。”

魏云寒垂手称是。

魏振飞炯炯有神的眸子望着云寒,眯起眼,捶了腿说:“小毛子呀,要说这些年,爹对你也是严厉的多了些,可都是为了你好。这‘打戏’,多少角儿是打出来的。让你现在恨爹,总比你日后受了苦还一事无成再恨爹的要好。”

“爹,您看您老这话说哪里去了?”魏云寒不知道什么事令父亲忽然来了感慨。

魏云寒摇头叹气说:“你大哥这一走还没个消息?”

魏云寒这才明白父亲何来感慨。

“前些时候上海来人,说是在天蟾大舞台见过大哥在那里搭班,听说还不错。”魏云寒小心的说。

老魏老板嘴角一抽,老泪纵横,捂了脸说:“不提那混帐也罢。”

正在说着,门外小菊跑来说:“师父师父,外面来了一位老头和一个婆婆,说是小艳生的族里叔叔。”

老魏老板和魏云寒面面相觑,魏云寒说:“当年小艳生被东北军那个团长老爷子糟蹋,不是当时他那个师父说他家里没亲人了吗?才把关书转给了德新社。”

老魏老板叹气摇头说:“翅膀硬了,要飞了。”

两位老人一路咳喘着互相搀扶进来,见了魏老板行了礼说明来意,递上了艳生的那份关书说:“我们当年去了山东逃荒,现在才打听到生儿这孩子的下落。关书说是7,7年多了,孩子要出师了。我们想,接了这孩子走,回东北去。”

第三卷2章出师

更新时间:2008-9-1714:32:28本章字数:3043

振飞惊愕的上下打量着这对儿老夫妻,一口的山东口钟的样子丝毫没有小艳生的灵秀气。

接过他们递来的那张关书,又取出自己收藏的关书,两张关书确实无误。但魏振飞心里明镜般记得,当年小艳生没有亲人,同罗师父转交小艳生的关书时,罗师父曾提过,小艳生的关书是孩子自己收藏着呢。

魏振飞抬眼看了儿子魏云寒,心想定然是艳生同魏云寒的矛盾渐深,或是魏云寒逼迫得师弟过急,惹得艳生出师就要急了逃走。

魏振飞摸摸光头笑了说:“好说,好说。你们要是乐得带了艳生这孩子走,也好。不过他同德新社是签了契约的,要唱满今年的戏。”

艳生的婶婶扯扯叔叔的衣袖,然后陪了笑屈膝说:“魏师父一直提携这孩子,我们知道。若是就此带了艳生这孩子走,我们也会把违约的银子退回来。”

看来这夫妇是铁定了心了。

魏老板抿了口茶,手指敲了桌面,沉吟片刻说:“他可以搬出去同你们住,这两个月的戏都排满了,不好变了。再者这孩子毕竟要搭班唱戏,他不是在争那‘八大武生’吗?才让他唱过几场压轴戏,刚学了挑大梁,换个小戏班没名气,误了孩子;换个大戏班哪里就容易唱大轴戏了?”

艳生的婶子又牵牵男人的衣袖,说了句:“容我们回去商量。”

听说艳生要走,德新社上下沸腾。

有人骂艳生没良心。多少师兄师叔都是出了师还留在戏班里,对德新社有感情;也有人为艳生高兴,说是总可以自己飞了。

艳生匆匆收拾了行李,潘军长派来的轿车已经在外面等着。

魏云寒在屋里堵了艳生问:“还在生师兄地气?”

艳生抬眼看了魏云寒,露出一口碎米白牙笑吟吟的说:“二师哥说哪里的话了,师哥和师父对艳生恩同再造,只是叔叔婶婶年岁大了膝下无儿,要人照应。再者。潘军长帮忙给叔叔和婶婶在潘家找了差事。我正好去陪了叔叔婶婶尽尽孝心。”

“艳生。这些年你都是二师兄带大的,从你那么小,师兄就看了你长大。师兄会什么,就教你什么,师兄如何约束自己,就如何约束你。今天师兄打你,也不过是想戒你。艳生。出去住可以,不要耽误练功。我们这行,片刻耽误不得,你能骗戏,戏却不能骗人,若是偷点懒,台上都瞒不过观众的眼,明白吗?”

艳生看了师兄。点点头。给师兄深深鞠了一躬又去同屋拜了师父离开。

艳生来到潘军长府里。贺妈带了艳生来到一间朝阳的客房。

推开窗,一墙的爬山虎和绿藤,间或着紫色粉色的喇叭花。窗台上摆了几盆苿莉。香气扑鼻。

屋内是淡黄色地色调,沙发是橘红色。

贺妈吩咐说:“小凌老板,军长安排您在这间房,隔壁就是司令地卧室。”

又带艳生看过了洗室和衣柜等设施,说了句:“有吩咐您就叫我。”

带上门出去。

艳生当然知道那“叔叔”、“婶婶”都是潘军长临时为他安排地,潘军长早就劝他搬出来住,但他都没肯答应。艳生很清楚,他要唱红,要当台柱子,去唱大轴戏的功底是有了,只是德新社里有二师兄这当红的武生,不会容他这个机会。这就是命,当年要不是大师兄做错事被师父一顿板子打伤,上台失足摔断了腿,能有十四岁的二师兄唱大轴戏一炮打红的机会?如今他都快十六岁了,比二师兄唱大轴戏的年龄都大,可若不是这回他争比“八大武生”,怕师兄还不会安排他唱压轴戏。好不容易让他唱过几场《夜奔》、《三岔口》,师兄魏云寒还总骂他眼睛放的不是地儿,唱腔地水音太重。总之二师兄不会说他半个好字,就连师父也偏袒了二师兄说话。

“艳~~生~~,你可是挣脱牢笼了?”潘军长长开手臂大笑了进来。

艳生忙扮出笑脸迎了过去。

干爹,您回来了?”艳生露出娇美的笑靥。

潘军长坐在沙发上,拉了艳生坐在他腿上,心疼的问:“听说那个魏云寒又打你了?来,干爹给看看~”

艳生忙扭捏的推脱说:“不妨事,都好了。”

“哎,怎么能没事呢?要不是看了那魏云寒是他小胡养的‘宠儿’,我早就剁了他了!看他那双桃花眼,长得就滴溜溜的勾魂。一个戏子还真拿自己当什么‘爷’了!我啐!”

潘军长骂着,抱了半推半就的小艳生去了床上。

小轿车停在中和戏园子门口,小艳生穿了件府绸暗花白色长衫下了车。

立刻有记者围了过来,艳生笑了一一的应付。

又有阔太太围在后台送花,血一般地樱唇在艳生脸颊上亲吻。

艳生得意地进了后台上戏,他日后只有唱戏的时候能见到师父师兄,再也不会天天担惊受怕留神为了练功板子上身。只要他不误了戏,不在台上出纰漏,没人能再欺辱他。

他恨二师兄,他知道二师兄在有意排挤他。二师兄估计是怕自己顶掉他。这也难怪,德新社是天下数一数二的戏班子,多少角儿巴结着想搭班儿唱戏都没机会,更别说唱压轴大轴重戏了。而他,如果不是德新社出来地弟子,如果不是魏振飞老爷子的徒弟,如果不是这德新社唱过大轴戏的“角儿”,这“八大武生”的遴选,怎么可能让他熬进了前十二呢?如今正是紧咬关头,他当然不能出纰漏。

但是潘军长也难缠,若不是为了躲避二师兄的“虎口”,他何以去自投罗网进潘军长的“狼窝”?潘军长当然不会白帮他,这就是他为什么推辞了很多次不肯去潘军长家。但是潘军长是他的衣食父母,他要指望潘军长捧他,所以只有屈从的去交换些东西,尽管他不愿意。

今天是他唱《小商河》,一身银白色的大靠和天蓝色崭新的紫金冠,里外一身新都是潘军长前些时候特地为他置办的,听说花了两千块。这戏多少要靠扮相,二师兄魏云寒若不是生的俊美,怕也不易走红。艳生对自己的娇美是很自信,虽然他知道自己演小生乏了二师兄的一点阳刚气。

舞台上灯光灿亮,台下黑压压的戏迷观众,艳生看了就心里兴奋。锣鼓声起,艳生演的杨再兴登台亮相就是一个碰头彩,边唱边舞一阵,发现台边二师兄魏云寒正为他把场。

检场的上来换布景时,艳生去跟包的那里饮场,二师兄鼓励的说了句:“艳生,今天这出唱得不错,再加把劲儿!”

戏结束时,艳生回后台卸妆,潘军长已经在后台等他,看了镜子里的艳生说:“今天想吃涮羊肉,还是想去吃官府菜?”

身边的小师弟们羡慕的望着艳生,馋得口水直咽。

魏老板笑了问:“潘军长,听说您最近又高升了?”

“呸!我那也叫高升,那还不是空给了个军长的虚名,这兵力丝毫不给补。说是一个军,也就和一个师的兵力差不多。”

骂骂咧咧的说了几句,身边一位年轻些的将军说:“老潘,想好了没有吃什么?今晚我请了。”

魏老板搭讪了问一句:“这位是~~”

“看你这二五眼,这位,这是胡子卿司令的本家哥哥,胡孝诚旅长,不认识?”

魏老板搪塞着寒暄几句,看了这些人离开,琴师老马嘀咕说:“这主儿,胡孝诚,听说可也是个吃喝玩乐无所不精的主儿。不是胡子卿大病不起吗?他这个堂兄近来上窜下跳得厉害,保不住东三省就是他日后的江山呢。”

正在说着,一位副官模样的人跑进来直对了魏云寒过去,立正敬个礼说:“小魏老板,我们司令请您明天中午去吃饭。”

魏云寒停下手中正在解的勒头问:“你们胡司令不是还住在协和医院呢吗?”

第三卷3章毒瘾

更新时间:2008-9-1714:32:53本章字数:3686

官解释说:“胡司令是还住在协和医院,只是这些天些,人也精神多了,就想喊些老朋友去小聚打牌。”

魏云寒接下了那张花哨的请柬,心想胡子卿定然是近来心情好了很多,不然也不会连一张请柬都弄得这么精致,连上面那行小字都是胡子卿的笔迹。

副官走后,魏振飞捻过请柬看看,也是无奈的摇摇头说:“做我们梨园行的,这种场面上的应酬也是少不了。但沟壑自在人心,好自为之吧。”

小艳生才同潘军长离去,他就收到了胡子卿的请柬,魏云寒边卸妆边对父亲说:“爹,您老但放宽心,你自己教出的儿子还信不过吗?”

魏振飞对了小泥壶吸了口茶,又想起什么问道:“云寒,按说你这年龄早该娶媳妇了。也不要忙了演戏,你娘近来给你物色了几家不错的女孩子,你回头去看看。”

提到这话题,魏云寒呆愣了片刻,又自嘲的笑笑:“爹,这种事都是水到渠成,月老的红线不知道系在谁家姑娘脚腕子上呢。到时候自然有个分晓。”

“这可不能由了你!”魏振飞手中的蒲扇打了云寒的头一下:“爹还等了抱孙儿呢。”

说到这里,又黯然的叹息说:“你大哥一家这一走,家里没了孩子还真冷清。”

“不是您老新给我收了几个小师弟吗?还不够热闹。”魏云寒说,看已经看了父亲侧头去擦着老泪。

大哥走的很突然。一早醒来就看了空荡荡地屋里留了一封信,都没有事先打任何招呼。信里只说不孝儿子去另谋生路,不在二老眼前惹二老烦心生气了,家里一应事务就拜托给小弟云寒。

看了信,父亲没说话,反是母亲这个大娘大哭了起来。父亲就在那空荡荡的屋里坐了一天不说话,不吃不喝,手里把弄着大哥瘸腿时有时拄着的那根拐杖。

晚上散戏到家。云寒喝了母亲端来的冰镇绿豆汤。心里舒服许多。

“小毛子。爽快吧?”母亲凑到他身边神秘的问。

魏云寒看了母亲的表情,就知道娘又是为了他的亲事,半含娇嗔的拖上声埋怨:“娘……您能不能省省,不要总操心这个事了。”

“不操心能行吗?老大不小了,这转眼就快二十地人了。这怎么也该娶媳妇成亲了。”

见云寒漠然不语喝着绿豆汤,母亲试探问:“你该不是心里还在惦记你那个不干不净地表姐?“

“娘,别提她行吗?”魏云寒起身嗔怒。

母亲拍了他一巴掌责怪说:“让娘说中了不是?那个狐狸精害得你大哥断了腿。还来纠缠你。你可别和她傍到一起。你仔细了你地皮,你爹知道了不饶你!”

第二天清晨练过功,魏云寒指点了几位小师弟吊嗓子练功后,急匆匆的梳洗换了身米黄色的长衫去医院见胡子卿。

医院后一座小楼,冒似寻常,可是进去后却是别有洞天。

里面的布置不像是医院,反像是温暖舒适的家。

副官引了魏云寒来到客厅等候,小茶桌上一只歪脖花瓶里斜插了一束野花。紫色和黄色相间。简单却别样有格调。

门外传来一阵说笑声。魏云寒起身,见进来的胡子卿面色蜡黄,两腮紧缩。只是那双俊眼还依然明亮有神。

胡子卿穿了浅色的吊带西裤,裤形挺括,衬衫也是质地考究,看得出他精致地修饰过。

身后跟进的人令魏云寒眼睛一亮,却是杨汉辰。

魏云寒笑容可掬的迎上去问好,问了胡子卿的病情,又问了杨汉辰别来无恙?

寒暄过后,胡子卿吩咐人上来果品,这才牢骚的说:“前些时候去西京,傅外长家里来了批新鲜的芒果,我一时嘴馋兴起,就吃了个没完。”

胡子卿自我解嘲说:“起先我还在想,哎,这老傅辛辛苦苦弄来的芒果,虽然都送了这筐给我,我怎么也给他们留一些。数一数一共十个,我就寻思我吃六个,剩下四个分给明瀚、老傅、傅太太还有小碧盟吧。可谁想吃了六个,觉得不过瘾,心想这明瀚吃芒果也是暴殄天物。”

“怎么我吃芒果就算是暴殄天物?”汉辰负气的问。

两位好友在逗趣着。

“你吃东西没挑没捡,吃梨吃芒果在你嘴里一个味道。”胡子卿仰靠在沙发上,一副慵懒地样子。

汉辰一笑:“我说平白地如何病来如山倒,原来是自己去吃独食惹来的病。”

胡子卿一挑眼说:“凭你怎么说,反正我当时想,谁在乎这一个芒果,明瀚不会在乎,所以我心安理得的就把留给你地芒果吃了。”

汉辰苦笑不得,嘴角带了一抹难言的笑意直摇头。

“后来吃了那个芒果还不过瘾,那三只剩下的芒果总向我招手。我就想,要说这小盟还是个孩子,小孩子不给他吃这么多稀罕的果子,嘴养刁了,日后可怎么办?一咬牙,就把小盟那个果子也吃了。”胡子卿说话间眉飞色舞,表情生动,逗得魏云寒忍俊不禁。尤其见胡子卿同杨汉辰两

高位的司令一问一答那股俏皮样,实属罕见。

“那还剩了两个给了老傅夫妇了?我就不信你个馋猫能留下。”汉辰端起咖啡,皱下眉对门外吩咐说:“来人,给我倒杯茶,不吃这洋玩意儿。”

“嘿嘿,伙计你有点情调行不行?”胡子卿笑骂说:“不过吗,知我者,明瀚也。我一想,就剩两个了,索性都吃了吧,就吃了个销尸毁迹,打发光了。然后晚上就闹胃病。回到北平又受了风寒,这一下就牵扯出很多旧病。一病不起了。”

说笑一阵,汉辰说:“子卿,不是我说你。你这病多是体质太弱。都是你吸毒注射吗啡的结果。报纸上一直说,吸毒者体质孱弱,你怕是毒瘾大了些。”

子卿撇撇嘴,有些不厌烦地说:“又来了!你能不能不要一开口就教训人。如今威儿小弟不在你身边,小盟也不在,你一定抓个人当靶子不是?”

“你别好心当成驴肺。若是旁人我才懒得说你。”汉辰瞪了子卿一眼。

“好了好了。换个话题。我被这里关得快憋闷死了。今天见了明瀚来看我,敢上我精神好,就喊了小魏过来玩。走,我们楼下花园走走。”胡子卿兴致勃勃的带了二人下楼。

魏云寒很是奇怪,他之前听说胡子卿重病,几次来探望胡子卿都被副官拒之门外。今天胡子卿主动请他来玩,还拉了他和杨司令一起去楼下闲逛。

花园也是小桥流水。紫藤架上还盘了葡萄藤。沿着绿荫满径往前走,胡子卿才感慨的说:“人在大病后没有胃口,只想喝淡旦的稀粥;人在大病后就更想朋友,那种水淡请浓的朋友。我这些时候人呆懒了,也倦了,很怕见客,很怕应酬。”

魏云寒才明白了胡子卿的苦衷,怕他身居高位。也是身不由己。过去胡子卿也好。杨汉辰也好,都喜欢喊了他去茶聊、酒吧闲坐,谈天论地都是***。从不谈国事。魏云寒也喜欢同他们聊天,没有地位之分,就是纯粹的人和人之间的沟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胡子卿和杨汉辰都对他如此厚爱,但他能肯定胡子卿和杨汉辰都不是那种孟浪子,对他也没有歪心思。

“小魏,等下小妹回来,我们去玩上一桌。现在正是三缺一。”

魏云寒笑笑,他知道胡子卿嘴里地小妹是胡子卿地女秘书许小姐,说是女秘书,怕那层暧昧地关系谁都晓得。

走了没几步,胡子卿忽然立住脚,一脸的痛苦告罪说:“你们先走走,我去去就回,要打上一针。”

胡子卿走后,汉辰一直摇头:“子卿的毒瘾越来越大了,二十分钟就要去打一针,就靠吗啡维持。”

魏云寒惊愕的望着胡子卿,看来外界的传言是真的。很多人都在猜说胡子卿已经是活死人,只能靠毒品维持生命,如今是病入膏肓了。魏云寒还听过几位达官显贵议论说,胡子卿的毒瘾是中了日本人地招儿了。日本人骗了胡子卿说是给他打一种针能戒鸦片烟瘾,但是这针却是吗啡的一种。鸦片烟毒瘾是戒了,但吗啡的毒瘾更厉害。

胡子卿再回来是半个多钟头后,几个人说笑游玩一阵,胡子卿又匆匆的上楼去打针,如此往往返返好几次。

待胡子卿又要去楼上扎针时,汉辰几步上去抓住了胡子卿的腕子,喝道:“子卿,不要去了!你就试试,不打那针,戒毒吧!”

胡子卿拼命的挣脱了汉辰束缚他的胳膊气急败坏的说:“明瀚,别闹!如果能这么戒,我早就戒了!会出人命地,放开我!”

“子卿,那么多吸鸦片地人都能戒烟,你为什么不行?千军万马出生入死都不怕,你会在乎戒烟的痛苦吗?子卿!”汉辰紧紧的箍住了胡子卿。

胡子卿不再挣扎,痴愣愣地望着汉辰,苦笑了说:“明瀚,你省省吧。鸦片和吗啡不是一种东西。鸦片戒烟还好戒,这吗啡是毒中之毒,根本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我请过德国大夫个我看过,这戒毒是要时间的。你看看我现在,我这体质现状,我手里这三十万军马和一摊子的天下事,我哪里来的时间?你以为我想?你说得轻松,你自己试试来!”

胡子卿甩开汉辰,长吸了两口气,鼻涕眼泪已经止不住的流出来。

“子卿!伙计!”汉辰眼泪闪着水雾:“你看看你这样子,你可是三军副总司令,当今天下的第二把交椅,大半个中国在你的手里,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

第三卷4章挑大梁

更新时间:2008-9-1714:33:25本章字数:3736

我这副样子怎么了?不说全国上下,就是中央大员里的,怎么单单说我!三军副司令,天下第二把交椅,你以为我想干?我巴不得把这压在身上的包袱甩出去,闲在的过几天凡人该过的日子,可是行吗?”胡子卿越说越动气,说得激动时咳喘起来。本来白净的皮肤上露出额头道道青筋,咳了几下拿了手绢擦鼻涕。

看了一脸憔悴的子卿,汉辰长咽了口气问:“你这一病倒,手里这一大摊子事谁在帮你打理?”

“我老叔胡飞虎,他找人在打理面上的事。”胡子卿说,揉揉发紧的额头说:“你们聊,我还要上去一下。”

“走吧,陪你上去。”汉辰和魏云寒随了子卿上楼。

客厅里等待胡子卿的时分,汉辰同魏云寒坐在露台外的小桌边下围棋。

“云寒,要恭喜你呀,听说‘八大武生’的结果出来了,你名列榜首呢。”汉辰看着魏云寒,魏云寒悠闲的拈了一子按在榧木的棋上说:“云寒还不曾听说。”

“啊,是荀晓风对我讲的,还以为你知道得更早些呢。”汉辰解释说。

“那,艳生呢?他怎么样?”魏云寒关切的问。

汉辰点点头说:“有呀,他也入选了,真是不易,小小的年纪。”

魏云寒又打听了八个人都是谁,高兴的起身说:“我打个电话告诉艳生师弟,他一定高兴。”

“还用你告诉他。怕是老潘早就知道消息告诉他了。”胡子卿从屋里出来,如变了一个人一般,神清气爽了许多。

“伙计,那个潘军长还在你这里混吗?他都跟了多少人了,怕都不止是‘三姓家奴’了。”

听汉辰提到潘军长,胡子卿逗趣说:“伙计,因事废人可就是你的不是了。老潘他是生性风流,而且男女通吃。可是他打仗还是有一手地。我胡孝彦用人。从来不记来路。我这里三教九流什么人没有?我就对他们说。但凭良心,自己对得起良心就好。”

“真是大少爷!”汉辰笑骂一句。

魏云寒说:“难得胡司令今天精神头儿不错,也难得杨司令来北平,晚上云寒请二位听戏吧。今天云寒和师弟艳生唱《狮子楼》。

汉威询问的目光望向胡子卿,胡子卿摸摸头说:“好呀!舍命陪君子,孝彦也在这里憋了很久了。去!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要去给小魏老板捧场。小魏唱的武松,那唱念坐打的做派。享受。”

魏云寒一笑说:“云寒今晚可是去西门庆。”

“什么?”胡子卿和汉辰都诧异的问。

魏云寒释怀的一笑说:“从艳生师弟竞选‘八大武生’,云寒就有意挑了些他能唱的戏一出出的教他指点他,让他试试去唱压轴戏。云寒像他这个年龄,早就唱大轴了。”

汉辰同胡子卿面面相觑,汉辰问了句:“艳生地功力,唱大轴是不是还略显稚嫩?”

“谁不是从不会被逼上台地,迟早有这么一天。”魏云寒慢条斯理地说。

胡子卿哈哈的笑了:“小魏,小魏。难得你有这份心。人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你倒是真大方就把这头牌武生的位置往外送,但愿艳生他念你的好儿。”

夏季的夜晚天黑得晚。中和大戏园外吆喝叫卖的小贩鳞次栉比,川流不息的人群,一片喧闹地景象。

小轿车停在戏院门口,小艳生才下车,立刻围涌过来一群戏迷。

自从下午从潘军长嘴里听说了他已经成功的被《申江国流》选入了“八大武生”,艳生喜不自胜。想想自己这些年吃过的苦,一步步摸爬滚打过来的路,艳生激动得眼眶湿润。

艳生一一为那些阔太太小姐们签名,也谢过了众人送的衣料礼品。潘军长为他安排当跟班的副官接过艳生递来的礼物放进车里,又推开人群为艳生开路,送了艳生到后台。

艳生记得临行时,潘军长那满嘴胡子茬的嘴凑到他脸边狞笑了说:“宝贝儿,你终于如愿了,你可该怎么谢我?今晚就看你地了。”

每想到这里,艳生身上一阵寒栗。他又自然地想起那个旅长家的老太监,想到他年幼时的噩梦,想到他身上地那几处纹身。

“艳生~”一个甜美的声音,就在后台口,一位戴着蓝色大沿帽,垂着黑色网纱的旗袍女子向他招手。

“露露姐。”艳生叫了一声迎过去,露露只竖了根手指在唇边示意艳生小声,拉了艳生来到一个角落。

“艳生,恭喜你!姐姐真为你高兴,为你自豪。”露露揭开面纱,眼泪闪着欣喜的泪。

露露从挎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礼品盒递给艳生:“姐姐送你的贺礼,是手表。”

艳生感激的道谢问:“露露姐怎么来北平了?是同梁先生一道来的吗?”

露露尴尬的苦笑,摇摇头说:“艳

日后就是角儿了,出息了。不过艳生,日后要谨慎,你最好离他远些。”

艳生点点头说:“露露姐,艳生知道,只是干我们这行的,衣食父母谁也惹不起。”

露露摸摸艳生秀美的脸,笑笑问:“你二师兄呢?喊他出来一下好吗?”

艳生点点头,转身去了后台。

后台,又是一群记者和戏迷围拥着二师兄,师父和检场的老孙正费力的拱手陪笑将众人向外请。

到哪里,二师兄在场的时候,他就像天上一颗耀眼的星星,有月亮出现时就没人会关注他的光辉。

“呦,小凌老板来了!不到扮戏不露面呀。”小月仙师叔不阴不阳的挖苦。艳生当然知道德新社地规矩。是要早早的来扮戏,早些准备进状态。但是他也知道,但凡是大牌儿,那是要拿着点“份儿”的,不到上戏不来,不然会掉价。如今他可是大牌儿了,不是当年那个被师兄呼来喝去的小师弟。

艳生也没理会,只是拖长了声音对二师兄魏云寒说:“二师哥。外面有朋友要见你。拖我递话儿呢。”

“谁呀?”魏云寒问。

艳生抬眼上下看看魏云寒。那意思就是:“你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能说我还不说了。”

魏云寒走后,艳生开始扮戏,但目光不时的溜去后台门儿。

魏振飞看了艳生神色不对,奇怪的问:“艳生,谁喊了你二师哥出去了。”

“不~~不认识。付说。

魏振飞摇着扇子叨念:“看来今天是喜庆日子,看看这里三层外三层来的观众和捧角儿地爷们,怕是难得见‘八大武生’中地两位同台演出。这夹道里地站票都卖完了。”

艳生心里暗喜,今天是师兄让他去《狮子楼》的武松。只可惜潘军长不肯来捧场,只是嘱咐他散戏要尽快回家,想想如何报答他的大恩。

“这今天胡司令和杨司令亲自来给云寒老板捧场呀,这送来的花篮真漂亮。”

艳生听了话音眼睛瞄了一下祖师爷牌位供桌前那个硕大的花篮,心里翻出醋意。

“二师兄~”艳生若无其事的喊了一声:“那戏~~~”

艳生忽然捂住嘴,自嘲的一笑,后悔自己走嘴般。忙向后台门焦虑地望了几眼。神色慌张。

“艳生,看你这心神不定的样子,你二师哥去会谁了?什么朋友不能来这里。”师父纳罕的问。

“师父您甭去~”艳生慌得起身。魏振飞这才发觉异样。

艳生心里在狂跳,看了师父出门,他心里又担心,有得意。

“爹,您去哪里?”魏云寒进来,同父亲走个迎面。

艳生反有了些失望,不过也放了些心。

“去见什么朋友?”老魏老板问。

“一位许久不见的老朋友。”魏云寒若无其事的说。

“女的?”魏振飞又追问。

魏云寒窘迫的点点头。

包厢内,汉辰、胡子卿和胡子卿的女秘书许霽雯和私人大夫及梁碧盟、许凌傲都在包厢看戏,当然还有汉辰地秘书何莉莉在一旁摇着香扇对了台上指手画脚地品评。

艳生扮演的武松穿了一身黑色箭衣,腰束亮蓝色的带子上场亮相时,台下一片喝彩。

舞台灯光地金黄沐浴在艳生秀丽白净的面庞上,小小年纪,做派不逊色于梨园行手,举手投足间都充满自信。

胡子卿手中的扇子指了艳生对汉辰说:“当年,魏云寒头场挑大梁唱大轴戏《伐子都》时,那场戏我刚巧看了。那年小魏十四岁,比艳生小多了。那扮相,粉扑扑一个玉啄的孩儿。是老魏老板在台边把他踢上场的。谁知道这一上场,就一路唱了这些年没再下来。当时小魏跟我说,他上场前很怕,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去唱大轴戏,太突然了。他大哥魏云舒这一断腿,整个戏班子的饭碗都靠他了,糊里糊涂的就挑起了大梁。小魏说他不想,但是他是魏振飞的儿子,他必须要为德新社出力。这么下去,唱好了是应该的,唱不好打和骂挨得比跑龙套的要狠得多。”

汉辰看了眼子卿,笑了问:“怎么,颇有同感?”

胡子卿笑笑,消瘦令他眼角一笑都带出几道鱼尾纹,怅然道:“知我者,明瀚也!有时候我也在想。十六岁那年,我想逃,想扔下这一身的束缚,出国远走。没想到没走了,还上了讲武堂,这一从军上了这舞台就下不来。同小魏一样,我爹突然的过世,我这一挑上大梁就再也下不来。没有人问过我愿意不愿意,就是我不愿意大家也不答应。突然间全场的目光都投向了我。”“你还叫苦?那我岂不是不要活了?”汉辰笑骂。

第三卷5章兵变

更新时间:2008-9-1714:34:04本章字数:3969

不然如何要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伙计你注彦‘同命相怜’了。”胡子卿不无感慨。

看了子卿大病初愈,一脸倦容,才不过三十岁就颓废了许多。真不知道是这些年的重压太大了,还是年轻人本不该去担不属于他们的那份过于沉重的担子,汉辰心里也是酸涩。

碧盟和凌傲表兄弟二人就规矩的并排坐着,目光转过来听子卿感叹。

台上上的魏云寒已经粉墨登场,扮演的西门庆俊逸风流。

众人感叹一番,包厢里子卿就继续怀旧。

“那年你们七舅还在东北带我,我是闹气的不肯上这个‘台’呀。为了一步步的登上这舞台,我所有的跳舞、打球、交友都被搁浅了。天天脑子里飞闪的都是‘军务’两个字。喏,二十八岁那年,我刚过生日,就在生日舞会上,在北平,忽然接到密电。”胡子卿低头哽咽,又忍了泪抬起头说:“说是我父亲在回奉天的路上被日本人炸伤了。我连夜乔装,剃光了头奔回奉天,可家父已经辞世了,临辞世前,他留下话,说是他这把老骨头交代了,要我好好干。如果他老人家还活着,他要是敢让我接班,我真敢当面顶撞拒绝。我不想打仗,更不想带兵,我只想当我自己,我爹他明白,他知道我。可是他这一去,日本人在外面虎视眈眈,这舞台上的戏总要唱下去,总有人要去挑大梁去唱着大轴戏。这时候我求我老叔胡飞虎。求他老人家上场吧。他老在东北人缘好,跟了我爹身边白手起家地老兄弟,他老要是上台,我就可以闲散的做我的大少爷。张家在奉天的产业,还有国外银行的巨额资产,我胡孝彦挥霍一生都用之不尽,我干什么要当这个狗屁的司令。”

“子卿,是不是憋了这一个月憋坏了。”汉辰压低声音责怪。又扫了一眼碧盟了凌傲。示意胡子卿言多了。

胡子卿满不在乎的说:“就是说给这两个小的听了。让他们也听听。别以为自己有多委屈,谁不是这么过来地。那年,我老叔就拉下脸对我说,‘小顺子,这个台子只能你上,因为你是胡云彪地儿子,你上是应该地。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老叔都要踢了你上台。你只管放开手大胆上去唱,有老叔在台边给你把着场子。不过你小子要是在台上不好好唱,老叔背了人可拧你耳朵,大耳掴子抡你。’”胡子卿苦笑了摇头说:“满台的灯光都照向我,我心里害怕,又没有退路,就是被这么踢上了场。这一唱就是几年。没了自己的生活,天天忙于应酬。有时候忙得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为谁活着?还要听着四面八方的谩骂指责。”

话音刚落,就听何莉莉“哎呀!”的尖叫一声。原来扮演武松的小艳生的刀在打斗中被卷落在台上,全场一片哗然。这可是重大地失误。

猛然间,就听魏云寒扮演的西门庆一个翻身跳站到桌上,指了慌了手脚的小艳生念白道:“哈哈,哈哈~武松,你因何将刀扔在地上,是打拼不过你西门爷爷的六合刀法,要来试试拳脚吗?”

说罢一个跟头翻下桌子,做出磨拳挽袖的动作,给艳生递了个眼色,艳生也踩了重新响起的小锣声,同魏云寒拳脚过了几个回合,然后接过魏云寒用脚尖挑起扔给他的刀,又开始打斗。观众多是以为小艳生改了戏,看打拼得精彩,也没在乎。只是汉辰摇头赞叹说:“也难为小魏这当师兄的,这救场救得机灵,恰到好处。”

胡子卿微撇了嘴说:“但愿小艳生是个有良心地,能体味到小魏这份苦心。

散场后,小艳生回到后台,离开台时有意瞟了一眼楼上那个包厢,他一直恐惧害怕见到地那个旅长家的太监老爷子已经不见了踪影。艳生心里噗通乱跳,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倒霉,那个变态的死鬼太监怎么这个时候出现了?

后台已经是鲜花地海洋,热情的戏迷,恭维的话语围绕,艳生六神无主的扫视了一圈,发现不见那老爷子,才心安理得的坐下。

魏云寒推开包围簇拥他的戏迷,只拉了艳生说:“跟我去隔壁房间。”

艳生一把挣脱云寒的手,他知道,隔壁是一间放杂物的小屋,近来因为他成了名,后台围观的观众越来越多,师兄教训他时多是去那间杂物间。

“师兄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讲,艳生还要急着回去,叔叔婶婶在等艳生回去吃饭。”

师父似乎也看出些异样,喊了他们两个到了那间杂物间。

“怎么回事?别以为耍点小伎俩混过观众的眼就了事了?什么时候唱戏出个这么大的纰漏,刀都掉了!”魏振飞恼怒的骂道。

“还不是师兄,他那刀打来,震得艳生虎口都要裂了,撑不住劲刀就落了。还好没飞出去伤了人。”艳生忙辩白说,他可不想在这里被师父没脸的揍一顿,隔壁那么多戏迷,传出去他的脸可往哪里放?

二师兄诧异而愕然的目光瞪着他,似乎在指责他的谎言,又不便揭穿,只是正声说:“艳生,你如今成了角儿,那也是观众抬举的。观众是衣食父母,这活儿马虎不得,你这功要加紧的练了。”

魏振飞

懂是谁说的对,门口的副官已经开始敲门说,胡司令老板去宵夜。

魏云寒出去卸妆,魏振飞沉了脸对艳生说:“艳生,你出息了师父也从心里高兴。当年是师父把你收了来,看你是个好苗子。艳生,你要争气呀!”

艳生眼泪倏然落下,哽咽说:“师父,艳生不该瞒骗师父。刚才,刚才上场前,是露露姐来找二师兄了。”

“露露?你说得是真的?”魏振飞震惊地捏住了艳生的肩头追问。

艳生点点头说:“露露姐特地来看我,说是贺艳生入选八大武生,还送了艳生一只手表。露露姐让艳生背了师父喊二师兄出去。”

魏振飞默然无语的出了门。

潘军长派来接艳生的车早在外面等候。艳生上了车。心里才开始跳了起来。

潘军长为什么帮他。他当然明白。

自从那次潘军长请他吃夜宵,那只不老实的手从上摸到下开始,艳生就使尽了浑身的解数不让这老色鬼沾到便宜,但还要闻到腥。说白了,这养小倌戏子古来有之,既然身在梨园也是身不由己,有几个伶人能逃这些军阀权贵的魔掌呢。

就说师兄魏云寒。生的一副俊美地容貌,多少人打他地主意。若不是胡司令给他戳着这片天,人人都敬畏胡司令不敢擅动,怕二师兄不见得现在在伺候谁呢?就是这样,谁知道二师兄和胡司令、杨司令等人是否干净,人家堂堂地大司令,若没个所图,怎么会和一个戏子称兄道弟的交朋友?

艳生回到家。自从那天搬来潘公馆被潘军长这老流氓折磨了一夜。他至今想来都恐怖。

如今潘军长帮他达成了夙愿,他当然要以身相许去谢这潘军长了。

潘家上上下下的仆人看他的眼光都是异样。

艳生换了件嫩黄色的短衫,对了镜子梳理好头发。缓步的去隔壁潘军长的房间。

房间里没人,黑着灯。

艳生心想,那一定是在书房了。

果然,书房地灯是亮的,艳生堆起笑敲门,虚掩着得的门没人应。

艳生觉得奇怪,推开门,桌上竟然放着一个漂亮的大蛋糕和一瓶放在冰筒里的外国红酒,这个三层高的蛋糕和美酒一定是给他庆祝用的。

艳生的虚荣心无比地满足。

缓缓地走近,见这蛋糕上还写了一行日文字,他看不懂,只看懂了“大东亚”几个汉字。

原来这蛋糕是日本货。艳生等了等,还是没有动静,忽然见了书房边的书架侧开一个三十度的角,原来这书架是扇暗门。

好奇心令艳生往里面看看,没有人,只是一个写字台上放了些办公用品,还有一个双人沙发,简单地样子。

艳生挪步进到密室,左右看看,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爽朗的说笑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大声说话的是潘军长。

艳生想,不如藏在这里吓吓这个老东西。

艳生拉上那道门,但是暗门很重,他一松手,门就要往外跑,所以他只有用手死死的拉住,想等了潘军长进屋吓他一跳,密室里一片漆黑。

“村田司令官请,时司令请。”艳生只听到一阵寒暄声,脚步声中,艳生透过那道窄窄的门缝,看到的是两位日本军官,一位仁丹胡的西装日本人,还有一位将校呢军装的将领,微胖的脸,他认得,见过报纸,这不是山西的司令长官时风举吗?沙发对了他坐的还有一位青年军官,就是上次同潘军长拉他吃夜宵的胡子卿司令的堂兄,胡孝诚旅长。

“潘某特备薄酒和蛋糕,为了庆祝我们的精诚合作,为了我们的大东亚共荣的满洲帝国成立、昌盛,乾杯!”

艳生心惊肉跳,这是什么意思?原来是他自作多情,这些蛋糕和美酒不是给他准备的,而是潘军长另有客人。

“我们大日本关东军,一定不会亏待了潘军长和时司令,日后一定不会亏待二位。我们大日本关东军一诺千金,答应诸位的条件绝对不会反悔。我们互利互惠,互相提携。”

艳生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他听说过胡司令的爹是被日本人炸死的,也听说了日本人一直在东北虎视眈眈的要入侵。如今潘军长和时司令和日本人合作什么?

“我们一言为定,后天凌晨,我率领部队从河南起兵反奉,进攻东北军。”潘军长承诺说。

“好!我们关东军支援的军火随后送到,决不食言。不求速胜,只要把胡子卿的东北军兵力拉到关内,就算潘军长大功告成!”日本军官村田举起了酒杯。

时风举摸摸光头笑了说:“我老时说话算数,只是我老时只能在幕后帮潘军长当个后勤补给,要兵要粮,我老时没话说。那胡小顺子,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一言未定!”一旁的胡孝诚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村田忙说:“胡先生,若是此举逼得令弟胡孝彦下台,我们关东军力保你当这东北保安司令。令弟太迂腐,太执迷不悟。”

艳生吓得两腿发软,他听到了什么?他不敢相信?难道潘军长要发动兵变反胡司令,要造反逼胡司令下台?

第三卷6章做贼心虚I

更新时间:2008-9-1714:34:26本章字数:3012

生就躲在暗室里,一手紧拉房门,一手咬在嘴里不敢

他从门缝间看见觥筹交错,看见那些人谈笑风生的吃着白花花的蛋糕,看着那一张张在昏黄的灯光下狞笑的脸。

“这件事还要请诸位务必保密,若被胡孝彦发现,功亏一篑,后果不堪设想。”潘军长不放心的嘱咐说。

众人异口同声的允诺。

艳生心惊肉跳,如果真是三天后潘军长在河南起兵对抗胡子卿司令的东北军,那岂不是又是一场战事,硝烟满地,民不聊生,怕这北平城也不是久留之地了。可惜了他在北平刚刚网住些观众走红,看来又要挪地方了。可如果没了潘军长,哪里能再找棵大树靠着?若没了“大树”,他唱得再好也难红起来。

这回竞争着“八大武生”,没出戏都是师父师兄为他精心设计盘算过的,扬长避短发挥到了极致,但在遴选时,险些被上海几位大老板力捧的角儿给顶下来。若不是潘军长近来一直场场不落的捧他,怕他就是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夺魁了。艳生正在为自己的下一步盘算,书房里的客人已经匆忙的告辞离去。

书房里恢复寂静,艳生犹豫片刻挪身出来,反手带上了那个书架暗门。可是那书架就跟有弹簧一样,怎么也按不回去。

“还在折腾这个门呢?”身后潘军长的声音,吓得艳生一个瑟缩。又忙陪了笑脸故作镇静说:“这书架好奇怪,我想给合上,偏偏就是合不上它。”

潘军长伸开两条大象一样粗壮的腿仰靠在沙发上,随手点了一支雪茄,上下打量着艳生,一脸含混地笑。

“都听到了?”

“没,什么都没听到。”艳生紧张的说,目光忽东忽西。像头受惊的小鹿一样。水润的眸子在眼眶里来回闪动。。

潘军长摸了光脑袋哈哈大笑几声。若无其事的说:“听到也没关系,既然听到了,这嘴就要堵住。若是自己堵不住~~”

潘军长啪的拍出一只手枪在茶几上,吓得艳生腿一软,跪在地上浑身瑟缩,楚楚可怜的小模样诚惶诚恐。

艳生失魂落魄的样子反逗得潘军长开怀大笑,探了身指着艳生哈哈大笑说:“熊样。瞅你这副熊样儿。”

“干爹,艳生什么都没听到,真地。”艳生战栗着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只枪,生怕潘军长这个武夫杀人灭口。这毕竟是个机密大事,或许这一举,半个中国就要变天了。

“没听到就好,听了不该听地东西。就像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一样。会闹肚子闹心。”

艳生慌乱的点头。

“你今天如愿以偿了?当了名角儿了?”潘军长堆出阴邪的笑,眯眯着眼向小艳生招手说:“来,过来坐。”

艳生凑到潘军长身边。潘军长一把按了他坐在自己腿上,捏了艳生尖尖的下巴抬起艳生的脸看了看,又捏开了艳生的嘴巴,露出一口齐整地碎米牙。

“来,吸一口。”潘军长将手里的雪茄塞进颜色的嘴里,艳生不停的躲避,终于无可奈何的被逼吸了一口,引来一阵呛咳。

潘军长笑骂几句,一手捏揉着艳生新换的嫩黄色衫子问:“这是前天新作的那件?”

“干爹好记性,干爹不是说,艳生穿嫩黄色的衣服好看吗?”艳生渐渐舒缓了紧张地情绪。

“嗯,是不错。”潘军长掀起艳生地衣襟,露出艳生平实的小腹捏了捏说:“小身子骨这些天也有肉了。”

不等艳生答话,潘军长另一手中的雪茄就戳按在了艳生地腹上,恶狠狠的说:“我让你偷听!”

艳生尖声嘶叫,空荡荡的屋里没人搭理他,只是潘军长禽兽般的折磨他。

寂静的夜里,潘公馆里传来阵阵野兽般的嘶鸣声,足闹了一个多小时,才沉静下来。

小艳生蜷缩在桌子上,衣衫不整的身子上满是蛋糕和红酒。

哭着哀求潘军长说:“干爹,艳生什么都没听见,艳生什么都不知道,艳生错了,以后再不乱跑了。干爹饶了艳生吧。”

潘军长赤着肥胖的上身,只管叼着烟鼓弄着手中的相机命令:“别动,就这个姿势,笑一

得下贱些。手,手叉腰,别动!好!”

喀嚓一声响,潘军长一阵狞笑:“小凌老板,你若是不听话,就不要奇怪你这些漂亮的照片如何上的《申江国流》画刊。我能捧你上天,也能踩你入地,让你生不如死!”

艳生彻夜未眠,他没想到会有今天的结局,忍了疼痛佝偻着腰,他起身又冲了个澡,躲在洗室里哭泣。

潘军长在屋外催促:“又不是大姑娘上轿头一会,扭扭捏捏的装给谁看?我最讨厌那些明明就下贱还拈酸迂腐的,快痛快些出来。”

艳生也不敢得罪潘军长,更害怕他拍在桌案上的枪。他甚至在盘算,是不是该逃回德新社,告诉二师兄,然后找胡司令出来为他做主。可转念一想,这样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丑事被人知道了拿去笑话不说,少了这赖以倚靠的大山,怕他这“角儿”都站不住。毕竟德新社的大牌武生是二师兄魏云寒,他只能生活在二师兄的阴影下。所以他必须忍受潘军长,潘军长答应为他掏钱组一支戏班,另立门户。忍一时的委屈,就可以依然在外面出人头地,何乐不为呢?

艳生陪了笑脸上了潘军长的床,满脸肥肉的潘军长一身横肉,油光的面颊上似乎一擦就能抹下二两猪油。

那口长年抽烟参差不齐的大黄斑牙一咧,一股臭气。艳生才侧过头,就被潘军长一把拧过头敲了一记暴栗。

—————————————-

第二天下午,潘军长为了给去世的老娘过阴寿,请了德新社来家里唱堂会,请来的客人都是京城里有头脸的人物。

流水席摆了四十九桌,在院子里临时搭起的戏台。

艳生当然知道,潘家长这是疑兵之计,貌似在忙自家的私事,其实是在为他第二天行动做遮掩。

魏云寒按了习惯,提前带了师弟们到潘公馆看地形做准备,艳生借口要提前扮戏,躲开潘军长的纠缠来到临时搭的戏台和化妆间。

没进棚子先听到二师兄一如既往的嘱咐师弟们那麻利的声音,艳生想到了自己昨天在师父面前给二师兄告的黑状,心里有些做贼心虚,在门口踟蹰了不敢进去。

“小师兄,怎么愣在这里?”小菊师妹见到艳生亲热的招呼。

艳生低声问她:“昨天晚上散戏,回家后二师兄和师父有没有发怒打你们?”

“没有呀。”小菊诧异的摇头,笑了说:“师父这两天心情好,总在咧嘴笑。二师兄还是那样……喔,昨天你和二师兄那出《狮子楼》出了纰漏,师父倒是训诫了一番话,就是要戒骄戒躁之类的。晚上临睡觉,师父把二师兄叫去了房子里。后来师娘也去了,把二师兄拉劝了出来,好险。”

艳生这才舒口气,坦然的进了戏棚。

潘军长昨晚对他说,这出戏要好好唱,要唱得粉饰太平,然后明天,潘军长会派人送他去河南郑州。

头一出戏是艳生反串的《拾玉镯》,虽然他不喜欢旦戏,但是似乎观众都极喜欢他反串的花旦戏,说他演的孙玉姣娇媚中还带着俏。潘军长还试图劝他改行拜师去学旦角更好些。

艳生在台上边唱,却不免心神不定。

他的目光溜到了那些曾见过面的大官儿们,也在正中的主座上看到了一脸憔悴病容的胡子卿司令。

艳生的心噗噗乱跳,似乎他正拿了把刀再窥探时机偷捅向胡子卿生怕被胡子卿这头熟睡的猛虎猛一睁眼发现。

第三卷7章做贼心虚II

更新时间:2008-9-1714:34:51本章字数:2579

算对付过这出戏,艳生来到后台时,发现胡司令已经师兄在说笑。

见了艳生进来,胡子卿赞叹说:“艳生呀,唱得越来越好,这扮相越来越俊了。这出《拾玉镯》唱得好,等胡大哥身子好利落些,请你去我那司令部去唱大戏。到时候送你一身新行头!”

艳生腼腆的笑了道谢,心绪不宁。想到这些年胡司令的照顾,就连当年那个家的太监老爷子逼得他走投无路时,也是师父托了胡司令救他出虎口狼窝。胡司令就像个和蔼的大哥哥,从来没在他面前摆过架子,虽然他知道彼此的身份地位如此悬殊,但胡大哥对他却从来没有过歧视。

艳生张口喊了声:“胡大哥~”

忽然心里一阵紧跳,仿佛潘军长那铜铃般的眼睛在角落中瞪着他,那双如狼一样的爪子在来回摩擦,耳边又响起昨晚潘军长狞笑的威胁:“怎么样?舒服吗?你要是敢透露半个字,你会天天生不如死。”

“有事吗?”胡子卿诧异的问,见艳生忧心忡忡的样子,欲言又止。

艳生摇摇头,去梳妆台前卸妆,胡子卿打着哈欠对魏云寒说:“小魏,抱歉了,等不到你唱《莲花湖》,我得回去了,你是知道我这身子和这点出息的。”

目送胡子卿出门,艳生忽然惊恐的如看到了胡子卿倒在血泊里,在万马践踏中不能起身。

“胡大哥~”艳生脱口而出,胡子卿留住步子。回头看看艳生。

“艳生,舍不得胡大哥走呀?你个小东西,好好唱戏,如今是个角儿了,别辜负你二师兄这份心思。”

艳生怯怯的点头,心绪不宁地看着胡子卿离去。

“艳生,不舒服吗?你脸色很难看。”二师兄过来摸摸艳生的额头。

艳生胡乱的点点头。

“你还行吗?如果不行师兄今天替你唱了。”魏云寒问。

艳生本想点头,却又想到了潘军长的威胁。忙摇头说:“艳生能唱。”

汉威是早晨被表哥许凌傲接到北平的。他此刻的身份是大哥的机要秘书。

汉威心里明白。何莉莉已经随了大哥去北平,根本轮不到他再去北平陪大哥。但大哥忽然决定让他来北平是有几层原因。

一个是子卿哥近来身体恢复得好了些,邀请他来北平玩;二是云城的姑母过寿辰,大哥定然要去拜望,正好带上他也去看望姑母;第三是小盟哥毅然离开了龙城投了东北航空大队,初到东北落脚,如今已经开始在北平南苑机场和奉天间指挥训练他地飞行大队。这段时间。小盟哥基本驻扎在北平,所以冯暮非知道了消息也带了夫人赶去了北平地宅子小住。

今天汉威才到北平就听子卿哥说,今晚小艳生要在潘军长家唱大戏,自从德新社离开龙城北上,汉威就很久没见小艳生和魏云寒了,本想同子卿哥一道来看戏,但临出门前,大哥拦住了他们表兄弟三人。

等子卿哥才走。大哥就点明说。要小盟哥今晚必须回冯府居住,不许去看戏。往日推脱军务繁忙,冯暮非来了北平这些时日碧盟都不肯露面。如今既然有这个闲心去听戏,那当然就有时间回家去尽尽孝道了。

汉威都想骂大哥多管闲事,小盟哥不想回家,自然有他自己地打算,大哥如何管得这么宽。

但小盟哥这回没有顶撞,只是苦笑一下答应了。

汉威这才和九表哥凌傲来到潘家听戏,其实不过是想看看艳生。

子卿哥一脸憔悴的病容露了一面,坐了不到二十分钟就走了。东北军在

一些要员也被请来,听戏听得津津有味,有些人去了有些人同请来的八大胡同的妓女们打情骂俏。

汉威从乌烟瘴气的厅里那一桌桌麻将桌经过时,听到一些军官在骂骂咧咧的抱怨中央不管东北军地死活,也在抱怨胡少帅胆小如鼠,近来日本人挑衅,搬了大炮到东北军司令官总署的门口进行军事演习,胡少帅屁都不敢放一个。

汉威听得气得握了拳头要去理论,被表哥凌傲一把抓住腕子。

出了大厅往戏台去的时候,九表哥对汉威说:“汉威,你比九哥还冲动。初来东北时,表哥一听这些夹枪带棒的话,也气得要揍这些混帐。但是自己在奉天呆上几个月,呵呵,你就知道了。日本人都在门口拉屎、骂娘、往房子上砸砖头了,而我们呢?只能堵起耳朵,忍!”

“为什么?”汉威惊愕的问,他不相信这是子卿哥领导的东北军。汉威记得大哥曾讲过,南方人善水,性子也文弱;北方人善骑射,性格直爽。所以打起仗,北方人最野,东北军则更是北方汉子的彪悍凶猛。若说这忍,谁都能忍,子卿哥不会的,子卿哥是大少爷脾气,受不得半分委屈。谁敢对他如此无礼,怕子卿哥早就翻脸了。这是中国地地盘上,子卿哥怕什么呢?

“想知道为什么?呵呵,还不是中央地意思,现在何总理一心在剿匪,刚去九江示师,当然不希望同日本人冲突腹背受敌。就这样,已经几次给胡司令手谕明示不许反抗,让日本人去闹去。还有一次,日本人将小钢炮二十门推到了奉天飞机场去演习,炸坏了机场的护栏,说是不小心。我们停机坪停了五十多架轰炸机,都不许我们有任何的行动。”

许凌傲忿忿地扼腕。

汉威问:“那子卿哥怎么说?”

“子卿哥,子卿哥。子卿哥病得跟个活死人一样,人事不知,那个代理的胡老将一问三摇头,就会说‘克制,克制!’”

“汉威,你怎么来北平了?”艳生去茅厕,才绕过夹道就遇到了汉威和凌傲。

汉威一脸调皮的笑,得意说:“我想你了,听说你在这里唱得大红大紫了,怕你出了名都不记得我这个朋友,特来提醒你。”

艳生被汉威的调皮神态逗笑了说:“混说,肯定是来潘军长家有公事,遇到我了就拿好话填我开心。”

“艳生,不管如何说,你要请客。今天《申江国流》扑天盖地的宣传,都是‘八大名武生’,你那张照片真是雄姿英发,人见人怜了。明天请我去吃小吃吧,就吃上次带我吃的那些焦圈、豆汁、炒肝也可以。满汉全席当然最好不过。听者有份,九哥也去。”

汉威毫不见外的安排,艳生却尴尬的笑笑说:“汉威,改日吧,改日一定补你。明天~~明天~”

“明天有戏吗?若是为难就算了。”汉威扫兴的说。

艳生看看他,陪了笑说:“你先玩儿,我要去扮戏了。”

离开时,艳生忽然喊了汉威说:“汉威,你能帮我捎个话给胡司令吗?”

第三卷8章沽名钓誉

更新时间:2008-9-1714:35:34本章字数:2749

威好奇的问:“这倒是怪了,胡司令刚才就在这里,他讲,偏偏要我捎话给他费这周折。帮你传话也无妨,不过我可要跑腿费,请一顿饭都不过瘾了,要请两顿。你上次还对我讲过,后海边划船看夕阳景色很美,不如请我们去划船好了。”

艳生苦涩的笑笑,欲言又止,结结巴巴的说:“其实,其实也没什么,还是日后见到胡司令再说吧。”

汉威开怀的笑了,指着艳生说:“小器,不过逗你,还当真了,说吧,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这么神神秘秘的要我做传话筒子?”

艳生腼腆的笑了摇摇头,只说没什么,就匆匆的走开了。

汉威觉得艳生有些怪异,但是寻思着怕是有个把月不见,艳生跟他生疏了,也没大上心。

头顶上一轮圆月,金黄盈满,挂在无尘的夜空中。

汉威才走过通往花园的垂花门,就见湖边一处伸展出的露台边,大哥汉辰正同胡子卿坐在那里同另外两个背对着他们的人闲聊。大哥靠在一把藤椅里,还是那袭青色长衫翘着腿,很是悠闲,所以汉威断定这谈话也是很轻松。子卿哥刚才不是离开戏台走了吗?怎么还在这里?汉威觉得奇怪,想想艳生本来还有什么话想让他捎带给子卿哥呢。子卿哥一身休闲西装,仰靠在椅子里,右手夹了支雪茄,随意的抽了两口,又用手指磕磕烟灰。月光洒在他清地面庞上,整个轮廓都是那么的柔和。汉威一直从心里佩服子卿哥,年纪轻轻成了中国第二把交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难得的是子卿哥处事不惊那种举重若轻的风格,是汉威极为赞赏的。大哥汉辰是有本领,但总是这一副苦海里挣扎了冒头出来的样子,让汉威不想步他的后尘。

汉威和凌傲走过去时。见到露台另一边坐着的一位是军官。另一位是个带着厚厚眼镜穿了件叽长衫地中年人。

凌傲压低了声音对汉威介绍:“左边那位是胡司令地堂兄胡孝诚团长。右边这位是牛君道博士。

就听那位牛君道博士带着阿谀奉承地口吻说:“这东三省,啊,不!这天下人谁不知晓胡副司令长官最是开明,不像那些只会扒地皮鱼肉百姓的军阀痛恨读书人,贬低教育,恨不得学秦始皇焚书坑儒了!胡长官当年在东北建了东北大学,啊。少帅夫人还四处募捐兴办贫民学堂,这些都被东北民众称颂。这个胡长官是中央这些大员里最有修养学识的,允文允武谁不知晓。呵呵呵呵~”

几个人都附和了一笑,胡子卿笑得眉目疏朗,却带了隐隐的讥讽之意,说了句:“牛博士拦了胡某来这里不只是吟风舞月,外带评议胡某的学问斤两的吧?”

汉威最看不得这些溜须拍马的嘴脸,也喜欢子卿哥说话地直来直去毫不隐晦。这若是大哥。或许还给来人几分面子,子卿哥可就不管这些虚礼,很会给人下不来台。他是少爷,怕过谁?

只是汉威已经看出,这牛博士是有求于子卿哥。

“胡长官,您看上次牛某不才呈上的兴办东北兴华大学的提案,您是否再慎重考虑一番?”牛博士终于说出目的。

胡子卿大笑:“这话怎么说?若是胡某不肯投资建立这个东北兴华大学,就不开明了?就和那些扒地皮鱼肉乡里的军阀等同了?

“啊,不不~~不~~牛某岂有此意,不过求胡司令长官三思。”牛博士尴尬的解释。

汉威拉了凌傲立在露台下没敢上去,怕那个牛博士见到他们更是难堪。子卿哥少爷性子,说话不留情面,这么单刀直入的点破对方的动机,怕这牛博士够窘地。

这时胡孝诚

:“啊,我不过觉得办学是件好事,所以才引荐了牛弟,你们自己谈。”

胡子卿掸掸烟灰,夹着雪茄烟地食指随意撩了一下风吹散的额前散发,那姿势简直迷倒众生。汉威曾见过子卿哥在舞会上闲坐时这个潇洒经典的镜头,迷得一群太太小姐痴迷地电波横飞。如今子卿哥虽然瘦的憔悴弱,但是风度不减当年。

牛博士掏出帕子擦了把冷汗,解释说:“牛某也是觉得建一所大学,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虽然胡司令坚持说,东北已经有了所东北大学,但是东三省若大的江山,就这一所像样的大学远远不够。胡长官想呀,就一个北平,这巴掌大的帝都,就有燕京大学和水木清华两所名校,东三省白山黑水,地大物博,应该多盖几所大学培养人才。再者,这兴华大学建立,胡长官可以任名誉校长,这也是立身扬名的好事。牛某为了利国利民的善事,愿意为胡长官效力,万死不辞!”

汉威这才明白,这个牛博士是为了求胡子卿筹建一所大学来的。按说建大学是好事,胡大哥在东北的教育上没有少投资,上次在龙城还捐助了一所贫民小学,开学典礼时大哥还陪了胡司令一道去训话,汉威当时也在场。

“牛博士,感谢你为东北兴办教育奔跑的这份心。如果牛博士有心,东北大学现在亟需人才,求贤若渴,欢迎牛博士来东北大学任教。教员的薪水从优,另外,胡某可以另外拨款资助牛博士搞学术研讨,如何?”

汉威见胡子卿说得中肯,只是那牛博士一脸进退两难的笑,婉拒说:“这个,这个暂且不必了。”

胡子卿正了身子坐起来,一本正经的问:“牛博士,胡某诚心相邀。牛博士一心致力于教育,却无处施展手脚,至今也是在报社周刊打打边风,没能为国家教育事业出力,不如胡某引荐牛博士去东北大学任教。再不然,就是牛博士想去燕京大学或清华任教,胡某也能帮忙。”

又是一番表面的客套话,那位牛博士夹了尾巴灰溜溜的落荒而逃。

汉威和凌傲上到露台,才听胡子卿骂胡孝诚说:“二哥你也太糊涂了。明眼人谁看不出他牛君道哪里是诚心想办教育,不就是想找我给他掏钱办所大学,他好当上个大学校长吗?这文人要是沽名钓誉起来,就愈发的可杀!”

汉辰劝了句说:“伙计,你这性子还是没改,你好言打发了他就是,如何一定要给他难堪。越是这小人,就越是像那臭虫一样,你踩他,却沾上一脚臭味被他四处去恶心。”

胡孝诚敷衍了几句,又望望天上说:“今天月亮真大,跟个金盆一样。那个~~那个子卿呀,你那个许小姐怎么没跟了你来伺候着?”

“她去上海看病了。”胡子卿爱答不理的答道:“她背上长了个疮,还瞒了不说,昨天被我一顿臭骂,派人押她去上海看病了。”

汉威很遗憾,早听人说过那位千娇百媚的许小姐,美人追英雄千里去投靠胡子卿的故事,就是无缘一见。

“二哥你下去吧,我同杨司令在这里说说话。”胡子卿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赶走了胡孝诚。

看了汉辰嗔怪的目光,胡子卿笑了说:“又瞪我,我就怕你这双眼睛,刀子似的,这些年都没变。你不必在乎我那不争气的二哥,除去了玩鸟玩女人,他什么都不会,还天天跟我叫闹着嫌弃自己的军衔太低,想要当个军长。我就问他,你凭什么来当这个军长,你猜他怎么回答?”

第三卷9章以牙还牙

更新时间:2008-9-1714:50:21本章字数:3037

威心里暗笑,这胡二爷不会说:“凭我是你哥哥吧?

胡子卿摇着头自问自答说:“他一瞪眼,回我说,‘凭了我姓胡!’”

说罢自己先笑了起来。

一身白大褂的医生过来,胡子卿也不避讳,捋开袖子,准备打吗啡。

皎洁的月光下,汉威才看到胡子卿那条衣袖挽到大臂处的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遍布针孔,十分的骇然。

“子卿哥~”汉威讪讪的叫了一声,目光不离胡子卿那条胳膊,胡子卿这才有了丝窘态笑骂:“小孩子,不许看!”

见汉威扭过头,胡子卿又说:“见到也好,听说那天你去尝鸦片了?还被你哥打了顿屁股?要胡大哥说,该打!有了胡大哥的前车之鉴,你还执迷不悟的紧随。还有你那小盟表哥,唉~~”

汉威满脸绯红,这种糗事,一定是大哥像子卿哥炫耀他做兄长的威严才带出来说的。

“小盟今天本想来看戏,是我轰了他去冯府看看,冯暮非等了他五天了,他都不肯露面,躲躲闪闪。”汉辰解释说。

“我反是小看冯暮非了,想他费了那么多心思逼得小盟认祖归宗,怎么也当个活宝贝供起来,不想他还真舍得痛打小盟,也不怕小盟翻脸。”胡子卿皱皱眉,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等着药品注射到身体里。

“在医院里这些天不见天日,突然出来走动。还真觉得另外一番天地。”胡子卿倚着露台边临水望月,金黄色的月亮边斜挂一抹轻云,一池清水里摇着金黄色地倒影,波光荡漾,月影时整时碎。水边满是花香树影,衬托得月夜颇是另一翻情调…

“‘玉宇无尘,银河泻影,月色横空。花荫满庭。’如此妙绝雅致的景色描述总在戏文里听。今天却是一见了!”胡子卿不无感慨。

汉威本想提醒大哥早些回去。虽然潘家要唱通宵的堂会,但毕竟子卿哥大病初愈不宜熬夜。

胡子卿却是打过吗啡后兴致盎然,似有说不尽的话对汉辰说:“我前些天痛骂过小盟一顿。”

又扫了眼许凌傲说:“当然还有小九。”

许凌傲垂下头,怏怏不乐。

“可能我那天身子不爽,火气是大了些,可是你们两个小家伙也太不知道进退了。”胡子卿对凌傲说,但目光却是看向汉辰。

汉辰笑了说:“不用看我。他们两个如今是你胡长官的手下,如何教训你说了算,汉辰是不插手了。”

胡子卿这才释怀一笑说:“其实也不怪他们,我何尝不想打一仗?可是这口气是咽不下也要咽。近来每周日本人都要在东北进行军事演习,先是在郊区,后来逐步到城市,然后有意挑衅炸死炸伤平民,前些时候还在我司令部门口进行军事演习。简直是流氓无赖!”

胡子卿捶了栏杆怒骂:“上周日本人在东北航校外挑衅。在那里军事演习,我不是病着呢吗?那边的事给老叔胡飞虎照应,我老叔下令按了中央指示。不许抵抗,让日本人去闹,不给他们扩大事态的借口。可这两个小的,真有他们地。”

汉威听得入神,起先是愤怒,不明白日本人既然都骑在脖子上拉屎,欺负到家门口了,为什么不打呢?又听胡大哥话锋一转,说到了九表哥凌傲和小盟哥对抗日本人,兴致一下子来了。

胡子卿抿了口茶润润嗓子讲述:“关东军地军事演习是每天白天来,下午走,在航校门口向院内放枪,在院外扔手榴弹还炸毁了围墙。小盟和小九这两个小子,哪里来地这些鬼心思,私下里调动了十架飞机,去装上了一桶桶大粪,就在航校门口那片日本军队演习糟蹋的农民高梁地上空洒下,浇得那些日本兵狼狈不堪惨不忍睹。高粱地旁边有个灌用的蓄水池子,这池子里也被这些混帐扔进了一筐筐的水蚂蟥,这些来挑衅演习的日本关东军被洒了一身臭粪跳进去洗,被咬得哭爹喊娘。关东军司令气急败坏来找胡飞虎抗议,这一查查到了他们两个,小盟回话说,他们正在用飞机帮驻地边的高粱地施肥,怎么想到庄稼地里有大日本皇军?气得关东军司令跳脚大骂,又哭笑不得。”

汉威忍不住嘎嘎的笑出声来,任大哥如何瞪他也止不

,一想到浑身屎尿地日本强盗就想笑。

“还笑呢!你们可倒好,惹出了事都不记后果。飞虎老叔气得要严惩他们两个,幸好我那天头脑还清醒,知道了这个事,给求了情才饶过他们。若是我还是昏迷不醒,怕是这两个混帐东西指不定如何处置了。”胡子卿哭笑不得。

许凌傲终于开口说:“胡司令,若是胡司令能允许弟兄们还击,那些小日本,凌傲保证把他们炸出东北滚过海去!”

胡子卿无奈苦笑,摆摆手说:“你们两个小迷糊,你胡大哥是咽得下恶气的人吗?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大局。上次万宝山日本人蒙骗了朝鲜人,挑起中韩事端,何总理就亲自发电报来训示我要克制。两国战事一起,那是劳民伤财的大事,如果能在小范围内商量解决,就不要扩大成战端。就在你们惹出这件事后,上周何总理亲自坐火车去石家庄喊我过去一见,就在火车里一再告诫我要忍耐,等待时机。他老现在忙了去九江誓师剿匪,要求东北同仁一定要克制。不能此刻内外夹击,中央就不堪重负了。待剿灭了赤匪,再集中力量去抗日。”

“为什么不能先抗日,再剿匪?”凌傲不服的逼问。

“问得好,我也是这么问。老头子一句话就把我撅回来了。他说,赤匪是心腹大患,日本人是肌肤上的癣疥,不会致命,你说先治疗哪个?临了给了我一句,‘不要惩一时之义气,率性误国!’”

一阵沉默,汉威虽然对何总理的谬论深感不平,但也对子卿哥近来的“懦弱”有了新的了解。

胡子卿揉揉太阳穴说:“乏了,真乏了,这些天总想睡,索性睡下去不要醒了。这一大摊子家业,我从来不想接,现在是这包袱想卸也卸不掉,费力不讨好,还招惹四处地骂声。米勒大夫几次劝我出国去戒毒养病,你看我哪里走得开?”

正说着,副官引了魏云寒过来,满园香风送过,魏云寒一袭长衫衣襟飘摆,带着一副超尘之气。

“小魏,小魏,我本是要走了,却被一只臭虫缠住了脚,这也好,正巧借了老潘地风水宝地同你们赏月。”

汉辰打趣的说:“你如今夺魁成了武生泰斗,大喜事还没有请客呢。什么时候做东请我们吃饭听戏?”

魏云寒抿嘴一笑:“做东请吃饭怕是杨司令根本不再乎,山珍海味满汉全席吃遍的人总不会喜欢我们这小人物吃地豆花点心;若说是唱戏,司令现在可以移驾去后园戏台,杨司令点什么,云寒以定奉陪去唱什么。”

“呵呵,说得轻巧,你不怕小杨点你去唱《盘丝洞》,去演那蜘蛛精?”胡子卿说罢自己先坏笑起来。

魏云寒也不同他认真,只是说:“杨司令是正经人,这种戏他多半不会点,若说是胡司令,还真保不齐。”

“好呀,小魏,你骂人不吐脏字,看我腾出手来收拾你。说罢,怎么向我赔罪?”胡子卿佯怒道。

魏云寒眼眸中灵光一闪,半含调皮说:“这请客本是应该的。这些年多蒙二位司令提携照顾,云寒无以为报,若不嫌弃,云寒改日备下薄酒,请二位小酌畅饮。”

正在说笑,汉威就见一个人提了长衫一路小跑的过来,喊了魏云寒说:“小魏老板,你果然在这里,那边等了你去上戏呢。”

魏云寒忙告辞起身,胡子卿还不依不饶的说:“小魏,明天,就明天你请我们好了。”

魏云寒走了几步扭脸一笑:“全凭胡司令定夺吧。”

“明天我不行!”汉辰忙说:“明天冯老请吃饭,我要带了汉威和凌傲去冯家赴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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