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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紫陌《年少天纵1931》

第二卷壮志凌云1鹰击长空

更新时间:2008-9-1415:28:58本章字数:4771

爱华军用飞机场,晴空万里无云,一碧如洗。

广袤的天际,两片银色的羽翼翩然而至,拖了白色的尾气在碧空上潇洒盘旋。

那是从墨国新赠的两架新型鹰式战斗机,试飞的两位空中骄子自如的操纵飞机在天空表演各种高难度动作。时而步调一致并排齐整的在天空接连翻着筋斗;时而如落叶般翩然飘下;时而骤然提升;时而你追我赶。犹如驰骋在天边的两匹骏马,亦或是两名调皮的顽童在碧蓝的天河间嬉戏。

主席台上护送飞机而来的墨国空军高级将领斯蒂尔将军看得目瞪口呆,惊叹折服的连声说:“fantastic!如此高超的飞行技术,在墨国也是数一数二。”

海陆空三军副总司令胡子卿年轻的面容露出骄矜的笑,一边同斯蒂尔将军寒暄,一边低声对坐在身旁的龙城军区司令杨汉辰夸赞:“杨七爷调教出来的徒弟,各个是出类拔萃。”

汉辰抬眼望望天空中两架如骄傲苍鹰般翱翔的飞机,低声笑问子卿:“胡副司令长官是夸他们两个,还是夸你自己呢?”

胡子卿骄纵的笑容掠过脸际,温润如玉的面颊显得春风得意。两位师弟不仅在为他胡子卿露脸,也是在为中国人争气。墨国元首一直在嘲笑中国是东亚病夫,藐视中国空军无人,看来这回要给他们些颜色看看。

子卿今天是代表何文厚总理和夫人来主持接收墨国捐赠飞机的仪式,也要借此机会在盛气凌人的墨国军界将领面前一展中国空军的风采。因此,胡子卿特地召来了两位小师弟,从美国军校学习飞行归来的梁碧盟和许凌傲,他们也是胡子卿昔日恩师杨七爷的徒弟兼外甥,好友杨汉辰的两位姑表弟。

两个小家伙果然不负众望,飞行技术娴熟优雅。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胡子卿自己驾驶飞机独来独往已经有十年的经验,当然对眼前这场表演的水平洞若观火。

两架调皮的飞机忽然翻然而下,轰鸣着向主席台冲来,众人惊叫着慌忙躲闪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飞机已经贴了头顶瞬间掠过,只剩一阵飓风卷飞台案上的资料纸张,两个调皮的家伙早已潇洒的荡回浩瀚的蓝天。

巍然不动的子卿和汉辰对视而笑,他们对这当年七叔扬焕雄驾驶飞机常玩的把戏司空见惯,似乎只有这些在国外学习飞行归来的洋派飞行员才这种不羁的嗜好。

飞机停稳,两位狐领飞行服的驾驶员跳下机舱,身姿矫健英挺,说笑着来到观礼台向胡子卿敬礼报告。

掌声响起,傲慢的斯蒂尔将军赞赏几句,对胡子卿提议说:“我身边这位汤姆上校是鄙国皇家空军学院的首席教官,很想和贵国的飞行员比试切磋一下飞行技巧。”

话说得婉转,其实就是挑战。胡子卿不假思索的眉头一挑,笑了答应:“好呀,乐意奉陪。”

梁碧盟对身边的表弟许凌傲挤挤眼,顽皮的说:“我比你大,当然是我上。”

两架银翼飞机盘旋而上,你追我赶在天空表演花样层出不穷。

胡子卿看得出其中的玄机,两架飞机各不相让,梁碧盟一直在压领着空中形势,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让汤姆上校疲于效仿,又寸步不让的保持上风,压了汤姆的飞机直逼得他层层下降。两架飞机落到停机坪,碧盟豪爽的走到汤姆面前同他握手,拍了拍汤姆的肩膀互相拥抱。斯蒂尔坐在主席台上也只得望洋兴叹。

而眼前发生的一幕幕早将台下角落里静静观望的小汉威惊得羡慕不已。

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缠着胡子卿大哥带他去学空军,他也要自由自在的翱翔蓝天,摆脱大哥的束缚。

待两位表哥进了更衣室,汉威尾随其后冲了进去。

“小盟哥,九表哥,你们真了不起!”汉威由衷的敬佩说。

“闲话少说,表哥带你去个好地方玩。”碧盟摸摸汉威才长出发茬毛刺刺的头说,泛了一丝幽蓝的深邃眼眸带着一抹邪佞,惹得许凌傲低声问:“大表哥还在,你真打算带威儿去空军俱乐部那种地方?”

“十六岁,小男人了,我十六岁的时候,早就……”,碧盟的后半句话被许凌傲一个责怪的眼色外加横来的臂肘打断。碧盟却还是纵情的说:“别听你九哥的,我是你教官,跟我走。”

大哥和玉凝姐随了胡子卿等人去参加招待墨国将领的晚宴,汉威就在小盟哥和九表哥的带领下驱车来到一座貌似酒吧的所在。

木质的房屋、桌椅、吧台,四壁是异域情调的丝绸画,留声机里是缠绵小调唱着“桃花红呀桃花白~”,舞池里扭摆着一对对男女,四周弥漫着酒气和浓郁的香水气息。

碧盟表哥说,这里是飞行员的家,空军是所有军种中的贵族,万米高空中虽然潇洒却也是生死悬于一线,所以平时飞行员们也是极其放纵在声色犬马的场所,贪婪的挥洒每一天幸存的生命。

凑在吧台前同西崽要了一瓶上等白兰地,碧盟打了个响指对汉威和凌傲说:“我去去就回。”

却是纵身下了舞池,同一位白衣女子不慌不忙的翩翩起舞。汉威只注意到二人配合得很和谐,不慌不忙的轻舞。那女子扭摆着水蛇腰,微抬的下颌几乎贴到小盟哥的面上。汉威想,这也就是小盟哥,野马行空无个拘束,若是在杨家谁个敢。正在思想,忽然舞池的节奏变快,众人跳起了快狐步,小盟哥的舞姿依然是那么潇洒,从容而不失分寸。那女子步伐轻盈,随了小盟哥飘舞如瓣落花。

一曲终了,小盟哥挽了那舞伴过来,汉威才发现眼前的女子是一种诱人的清美,一身蝉翼纱素白旗袍,披了领银狐披肩,细挑的身材,过腰的长发如黑瀑一般直垂,鬓角插了朵洁白的栀子花。肌肤如冰似雪,素面不施脂粉,瓜子脸上一双俏目盈盈浅浅地笑着,那笑里都带了几分寒凉,看似是一个冷美人。

“Jacky,听说你和Eddie今天风头很劲,整个俱乐部今晚的话题都在议论你们技压墨国飞行员为中国露脸的趣闻。”,白衣女子操着燕语莺声说得不慌不忙。

九表哥承情的寒暄两句,小盟哥就介绍汉威给白衣女子说:“Micheal,我表弟,从龙城过来。”

白衣女子大方的向汉威伸出手,目光一直贪婪般注视着汉威长睫下湛澈的明眸说:“叫我露露吧。”

“露露是你表嫂。”小盟哥搂过露露半真半假的说,泛蓝的眼眸灵光迷幻,有着混血儿特质的美。

露露也贴紧小盟哥亲昵如小两口一般。

表哥碧盟在西南讲武堂当教官可是一本正经,只是一出来就放浪形骸。听说小盟哥和九表哥许凌傲当年在美国都被七叔收养照顾过几年,竟然七叔带出的徒弟也有这么浪子成性的。

汉威能猜出这位露露小姐八成是交际花,还应该是名交际花,冷艳脱俗中总给人一丝诱惑。

“Micheal,你的眼睛很像我弟弟。”露露话音一落,碧盟笑得前仰后合说:“露露,拜托你来点新奇的,这电影里那老套子你也不嫌作呕。”,又拿腔作调捏细嗓子说:“这位先生,我们似曾相识唉,你这眼睛,我看得好熟悉。”

“龙城杨司令的弟弟?”露露并未理会碧盟的取笑接着问,似乎早猜出答案般笑吟吟的说:“模样还满俊俏。”

酒不醉人人自醉,汉威被空气中混杂的种种香气熏得昏昏沉沉,去躺盥洗室回来,沙发角落里只剩了碧盟表哥和露露背对着他在争吵。汉威觉得奇怪,离座时他们二人还卿卿我我,怎么才几分钟就闹得不快。只见露露悠然起身,手中玛瑙杯中上等白兰地轻轻晃动,从容说:“我们这种人,命中注定是‘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和婊子讲贞操Eddie你不觉得可笑吗?”

碧盟一把抓住露露的手,那纤纤柔荑却在碧盟掌中渐渐抽出,走远。

舞池里风絮轻扬般搂了男人漫舞的露露目光却不时向这边游弋,凌傲凑过来问碧盟:“怎么,她还是不肯跟你走?”

汉威却见一向开朗的碧盟表哥脸上挂满失落,将杯中酒饮尽厌烦的说:“回去吧,不然大表哥又要训斥个没完没了。”

灯暗人散,歌零舞乱,乘兴而来,却拖着一身惆怅疲惫离去。

“呵,这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我说近来小汉威如何长了胆色敢揭竿而起了,原来幕后有人撑腰。”凌傲讥诮说,停了停又提醒:“你别忘记七舅临终前的可是‘托孤’了,小心惹急了他收拾你。”

回家的路上,汉威不停缠了小盟哥问:“学会开飞机要多久时间?”

“飞行一百八十个小时,初级驾驶水平。”小盟哥手握方向盘在山道上颠簸奔驰。

“小盟哥,胡子卿大哥答应送汉威出国学飞行,汉威也要上蓝天。”汉威满眼对未来的憧憬。

“你上蓝天是为什么?”碧盟忽然收敛了调侃的腔调一本正经的问。

“保家卫国!”汉威自信的答。

碧盟发出一阵不屑的嘲笑:“你省省吧,平日在军校我对你们严厉些都叫苦不迭。考试卷子稍微变个花样就考得一塌糊涂。学飞行可是要严谨近乎苛刻的,训练严格,缠斗要狠,动作要快。你看空校里,平日不得闲散散步,只能一路小跑,就是要保持事事都快。空中作战分秒必争,谁抢先占领优势和高度,谁就在战争中稳操胜券。冒雨、穿云、电闪、雷鸣,你连打雷都吓得往你哥哥被窝里钻,还想上天?”

小盟哥的一阵排喧羞得汉威面红耳赤,九表哥早在一旁笑疼了肚子,摸摸汉威的头说:“小表弟,有志气是好,出来走走开开眼界也好。你都快被你大哥养成小绵羊了。”

汉威心里千百个不服气,两位表哥不过大他五、六岁,也要学得大哥的口吻板起面孔教训他了。

碧盟忙又换出了调侃的腔调说:“也好,威儿弟弟就去学飞行吧。反正杨大帅生前留给你的那笔一千万遗产,都够你自己组建个飞行大队了。五万元就能买一架飞机,你算算你能买多少飞机。逃到天上去就躲开你大哥了。”

汉威心里一阵惊喜。心想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大哥一直为了爹爹的偏心留了笔巨额资产给他而耿耿于怀,他就不妨分一部分钱为大哥组建一支飞行大队,也让龙城有自己的空军。如今中国国内,就是胡子卿大哥的东北军有三百架飞机,其次是山西时风举有二十多架飞机,山东和云城有十多架,西京政府嫡系有一百架飞机,这就是如今的国内空军实力分布了。在军校没当教官们讲到这里都义愤填膺,扼腕难平。世界的战局,谁能占领制空权谁就取胜,而日本、德国、墨国的空军远比中国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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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曲罢

第二卷壮志凌云2一夜暴富

更新时间:2008-9-1415:28:58本章字数:3553

进到屋里,汉威心里不免又提起紧张,他很少晚归,杨家的家法是过了夜里十点就宵禁,不许外出走动。

小盟哥却是一身飞行夹克,手插在裤兜里,嘴里吹着口哨浑身上下落拓不羁。

凌傲在身后拖了他一把,打个手势示意他收敛几分。

客厅里,***通明,壁炉前胡子卿和大哥汉辰正在长谈,大哥也没留意他们的晚归和一身酒气,只吩咐他们表兄弟三人去洗漱睡觉。

靠陷在松软的沙发里,靠着红丝面富贵牡丹湘绣靠枕,风度翩翩的胡子卿司令已经不似白天在观礼台接待外宾时的仪容谨肃,一身考究的西装恢复了名公子的洒落。

胡子卿说:“明瀚,你怕是多虑了。破获的敌台得来的消息或许是真,日本人四处派间谍不是一天两天。不过单以此来判断日本就要在东北有什么武装大行动怕是过于草断。明瀚,你不在东北是不知道,日本人就像是家边住了的地痞无赖,天天滋事寻衅。你反抗,他就往地上一躺耍无赖装死,诈骗你些医药费,还四处嚷是你欺负了他;你若不理他,他就在你家门口扔砖头挑衅。这两年日本人在奉天周围的军事演习数不胜数,孝彦都司空见惯了,家父在世时就一直同他们‘打太极’巧妙周旋,即没闹到两国兵戎相见,也没让日本人得到半点便宜。”

说到这里,胡子卿话音打住,神色惨然。汉威知道,一定是勾起了胡大哥的伤心往事,当年胡大帅就是被日本人炸死的,胡大哥同日本人有杀父之仇,深仇大恨。

“不管怎么说,还是防患于未然的好些。汉辰虽然看不清日本人这步棋是如何走的,但总感觉他们要有大行动。”

“碧盟,我在和你表哥商议,调你去东北航校或东北飞行大队。今天威慑墨国空军将领的消息一经传出,怕是各方面都要抢你这个香饽饽。凌傲在我东北军还没人敢打他的主意,只是胡大哥担心中央军会调你过去,调令一下,胡大哥也是爱莫能助。”胡子卿商量的口吻,全国海陆空军副总司令,他明明可以一个命令迫使小盟哥跟他走,但他并没有这么做。所有汉威佩服胡大哥,他从来不以权压人,对人平等尊重。

但小盟哥平静的目视了胡大哥说:“谢谢子卿兄美意,碧盟想留在南方,再不然,回龙城表哥身边吧。”

“你表哥我为人刻薄,可不如你胡大哥好说话。”汉辰自己先将丑话挑在了前面。

第二天,胡子卿和许凌傲押送飞机去西京,威廉律师已经在三叔公的陪同下来杨公馆等候。

汉威的思绪还没能从昨天精彩的一幕中收回,却又要面临眼前的骑虎难下。

威廉律师公布了遗嘱,大致的意思是说,一千万的遗产分成三部分交给汉威。

其中二百万在汉威结婚时由执掌了印信的托孤长辈三叔公、姑爹、大嫂等任何一位通知威廉律师即可启用,用来置办汉威成亲时的房产地产、车马花销。

另外的八百万会在汉威三十岁时开始每年交给他一百万。

但如果汉威遇到什么不测,例如杨家败落,无以谋生,或是兄弟不睦,漂泊无所,这笔钱的八百万可以尽数交给汉威,但那其余的二百万一定要在汉威成亲时才能启用。

由此可以推断出,杨大帅是盘算好,小儿子如果在杨家丰衣足食,就不必急用这笔款子,等他而立之年成人后再给他用;但如果小儿子被长子欺凌,或是杨家败家,那这笔款子随时可以给小儿子救急。

碧盟听得惊叹说:“这遗嘱好没道理,对大表哥太不公平了。”

威廉律师说:“我们做律师的职业操守,就是实事求是按照客人委托的事照办,不加妄议。”

三叔公咳嗽一声,似是制止碧盟的胆大胡言,许姑爹也叹息了对一脸沉肃的汉辰说:“令尊的心意高远莫测,姑爹也曾追问他此举何意,他摇头不语。”

汉辰的目光鄙视了小弟,冷冷的问:“威儿,大哥听你的意思。你若是拿了钱,就从杨家出去,从此你我各不相干,大哥也再不去管束你;你若是留下,就请威廉律师回去,这笔钱迟早还是你的。”

“表哥,汉威才十六岁,他拿的主张能做数吗?你自己怕都未必能清楚知道自己将来想要些什么!怕是舅父立遗嘱时病糊涂了。”碧盟制止说。

玉凝拉过一头冷汗犹豫不定的汉威劝慰说:“小弟,你大哥或许对你是严厉了些,但他是爱你的。他是真拿你当成了手足,当成了自己身体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你没见他对自己都一直的苛刻吗?他什么时候容忍过自己的半分错误,就是他太看重你,他才拿你当成是了自己。”

但汉威却抬眼扫视了众人,悲凄的说:“藤条没落在你们肉上,当然说话轻松。汉威心里敬重大哥,但大哥的生性怕是永远改变不了。汉威要过会爹爹在世时的生活,爹爹也料到了汉威会受苦,已经为汉威安排下将来的生活。大哥不是总说‘父在观其行,父没观其志,三年无改父之道’吗?既然爹爹想让汉威如此过活,不听话就是不孝!”

碧盟呵呵的笑了,敲了汉威的头说:“你个鬼东西,那是你大哥说的吗?是孔老夫子说的。”

“大哥跟你说过的话多了,你为何单单记住这个!”大哥面容中风云变色氤氲着怒气,汉威吓得闪到叔公身后怯怯的叫了声:“叔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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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短如春梦,

人情薄似秋云。

不需计较苦劳心,

万事原来有命。

幸遇三杯酒好,

况逢一朵花新。

片时欢笑相亲,

明日阴晴未定。”

老式的靠背沙发,松软的金蜜色丝枕,满屋散着甜腻的晚香玉花香。

碧盟陷在沙发里低吟吧这阙词,嘴角勾着惑人的笑,贴坐在他身边的露露好奇的问:“你在海外长大,如何也知道旧诗词。”

“七舅当年吟诵过,听来有趣就记下,触景生情时又想起。”碧盟边说边看了抱了靠枕乖乖缩在沙发一角的汉威,略含嗔怪问:“想家了?舍不得你大哥?没有回头药可以吃,既然出来了就听天由命吧。”

汉威懊恼的捶捶靠枕抱怨:“谁想伤他,小盟哥你不是不知道,汉威真怕大哥打,好没脸。”

露露浅笑迷人,耳边坠了一对儿颗粒饱满的大珍珠耳坠,轻拂冰雪般不着脂粉的面颊,丝绢般的乌发洒落在碧盟胸前,衬着香妃色织锦旗袍,襟前艳红色的大盘扣,娇艳可人。

“收留个千万身家的弟弟,露露求之不得。”露露姐姐为他解围,言语中满是疼爱。

汉威是匆匆“逃离”杨家后,被表哥碧盟临时安置在露露姐临时的宅院中落脚。

谈吐不俗真是不同于那些庸脂俗粉,屋内考究的摆设和精心的装饰更能体现出主人的修养。

在得知露露姐是前清豫亲王爷家的四格格时,汉威也不得不对这位因家族败落而沦落风尘的女子产生出仰慕和赞叹。

露露姐煲了香梅露给汉威和碧盟祛暑,碧盟劝汉威说:“先会军校完成学业,再想你娶妻成家享乐富贵的事。”

“小盟哥,汉威要成立一支飞行大队,做一番事业给大哥看看!”汉威坚决的说,丝毫没了退缩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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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壮志凌云3抵制日货

更新时间:2008-9-1415:28:58本章字数:3086

走在熙熙攘攘的闹市间,反觉得空气是那么自由清新,天上的白云都停留住脚步对他打招呼。

汉威想,到手的钱款虽然要由三叔公监管,但毕竟钱是属于他的。

手中从来没曾有过钱,汉威是头一遭兜里揣上了厚厚的钞票,反不知道如何去花了。

满怀欣喜,汉威想去平民窟看望福全哥一家,想帮这些好心人过上舒适的日子。

但汉威扑了空,平民窟已经夷为平地。汉威才记起报纸上曾报道过,为了防止洪水和泥石流,所有的流民都搬迁去了新的流民大营。

满怀落寞的路过当年卖烤菜薯的金蟾大舞台门口,却意外的发现原来他找寻的福全哥正蹲在墙角啃大饼,守了一辆崭新的黄包车。

“三儿~”福全哥向汉威挥舞着手中的草帽,惊喜的拉了汉威上下打量了说:“想死哥哥了,娘也想你呢。多谢你送大哥的这辆车,大哥高兴得几天几夜从梦中笑醒。”

“我?”汉威疑惑的问,福全哥莫不是搞错了。

“不是你差人送来的吗?你走的第二天下午,我就收到车,可送车来的人死活不说你住在哪里。还有呀,妹妹去了你引荐的那所玉凝贫民小学,不收学资就可以读书,也是开心呢。喏,现在大哥我给德新社的魏老板拉包月,你二哥也给戏班里当跟班,咱们那片贫民窟新搬去了大瓦房,爹乐得嘴都咧到耳朵根了。”

听了福全哥滔滔不绝的讲述,汉威心里明白,怕都是大哥一手操办的。一边不遗余力的狠狠教训他,一边在替他报答这些好心人。心里一阵左右为难的辛酸,汉威扑嗒嗒落下泪,反慌得憨厚的福全问:“三儿,你怎么了?”

“高兴~”汉威应付说。

“这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三儿你听说没有,上次在戏院门口打你的那些地痞,那个为首的地痞头儿硬是被雷电给劈死了。就在你走后的第二天那个雨夜,被雷电活活劈死在戏院的门口,死的时候还抱着你们那个被砸烂的烤菜薯炉子呢。听警察署的人说,炉子是铁皮的,雷电专门击打这些物件。”

汉威听得瞠目结舌,怎么可能是雷电所为,分明是大哥“替天行道”了,大哥的手辣他是见识过。

忽然一阵嘈杂声,人们蜂拥的涌去金蟾大舞台门口围观。

“出事了?”福全自言自语,探头垫脚望望,就见横幅标语在竹竿高挑,金蟾大舞台楼上如雪片般洒下五颜六色的传单。阵阵口号此起彼伏响起:“抵制日货!”,“日本鬼子滚出中国去!”

“打倒汉奸、卖国贼!”

口号声震耳欲聋,微观的群众也挤入了游行的行列。

“又是学生在闹事。”福全说,“闹来闹去有什么用?”

汉威却欣赏学生们的勇气,起码他们敢说敢做。

推开拥挤的人流,汉威钻到队伍前面,终于看到金蟾大舞台的门口牌坊上吊着一个赤裸上身的人,那条长长而花白的满清遗风“猪尾巴”辫子,一看就是在杨府门口经常夸夸其谈逢人吹嘘自己家族风光史的那五爷。汉威觉得奇怪呀,在北平见到那五爷时,他还是发了横财风光四射,还声称要衣锦还乡呢。

那五被愤怒的人们踢打得嗷唔乱叫。

就见一位女学生跳上了木桌,手里挥舞着小旗子喊了声:“同学们,同胞们~”

汉威眼前一亮,这女孩子不是那天同他一起抗洪抢险的英才女中学生会主席方文娉吗?

方文娉指着哎哟乱叫的那五义愤填膺的对大家说:“同胞们,近来,在朝鲜和中国的东北发生了一桩令人发指的惨剧。看过报纸的同胞都知道,朝鲜中了日本的奸计,在朝鲜爆发了反华运动。我们在朝鲜的侨民被不明真相的朝鲜民众殴打,奸淫,他们的商店被烧毁,他们的资产被洗劫一空,他们从血腥中逃回祖国,同胞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一阵阵口号过后,就听方文娉哽咽的说:“日本人,设了一个圈套。他们在中国和朝鲜边境的万宝山挑起中朝两国矛盾。日本人收买了中国一批像那五一样见利忘义,不知廉耻的汉奸,他们欺骗当局,无视土地不得租给外国人的禁令,拿了日本人的巨额贿赂,从政府手中骗租来土地,转租给不明真相的朝鲜侨民。又利用两国不同的种地习惯,在开沟饮水上制造械斗的血案。之后,日本人去朝鲜国大造舆论,说中国人在驱逐屠杀朝鲜侨民。”

众人震惊,唾骂不止,汉威也恨得牙根发痒。他原本就奇怪那五爷如何有这好机会“种金子”发了横财,原来是出卖了国家和民族,从日本人手里赚来黑心钱。

“而他们,这些汉奸,这些身体里流着中国血的所谓的‘男人’,却拿了日本人的钞票躲在角落里看戏点钱享乐,大家说他们这些汉奸该不该死?”

“打死汉奸,赶走日本人!”

人群沸腾了,义愤的群众熙熙攘攘向前冲,反将汉威挤去了一个角落。

汉威见眼前混乱的场面已经难以收拾,开始有人向金蟾大舞台的楼上砸砖头,拆牌坊。汉威记得,金蟾大舞台也是姐夫同日本人合资盖的。

一阵阵警笛声响,一车车军警赶来。

福全寻到汉威拉了他一把说:“快走吧,三儿,哥带你离开,别砸到我们的车。”

人群四散而逃,汉威也被福全哥拉进了一处僻静的小巷。

这个地方他曾经来过,是德新社曾经的住所。汉威惊讶的问:“德新社不是唱过堂会就要回北平吗?怎么还在这里租房子。”

“你认识德新社的人?”福全问。

“这么有名的戏班子谁不知道。”汉威平静的答。

“听说在北平得罪权贵了,来龙城避风头,全家都来了。”

话音未落,就见巷子里德新社宅子门口一前一后出来一男一女。

“黄包车!”

“露薇,你等等。”

汉威一看,这两个人他都认识。

挽了发髻斜插银钗正是露露姐,提了长衫追赶出来的却是魏云寒。

汉威正好奇他们二人如何相识,却见门里走出魏老板,威严的声音喊:“云寒,回来!”

魏云寒立刻愣住脚,露露已经上了门口一辆黄包车扬长而去。

胡同口进退不得的福全在汉威的催促下忙掉头,汉威说:“哥,拜托你绕路追上刚才那女的,我认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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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壮志凌云4红心一缕更嫣然

更新时间:2008-9-1415:28:58本章字数:4313

淡蓝色窗幔上洒满扶梳花影,暖意的阳光穿帘投满粉墙。

露露扯来素幔,映帘满目骤雨后的绿肥红瘦,翠叶熏风,湿漉漉的青石板地上落叶满阶尚不及打扫。

没了瑟瑟西风、玄色雨云,蛰伏的烦恼却没因为一天晴云而飘散。

“你这是在自取其辱。”碧盟毫不避讳说。

汉威不好插嘴,眼见了露露曳了一股淡雅的香风离去,仍掩饰不住满心好奇悄声问表哥:“露露姐认识小魏老板?”

“魏云寒是露露的表弟,魏振飞是露露的姨父。露露吗,同魏家一断不了孽缘,不说也吧。”

小盟哥轻描淡写,汉威不忍刨根问底。

“我梁碧盟是石头缝里崩出来的孩子,没爹没娘,自然不懂尘世间的愁烦。”

小盟哥打个响指,嚼着口胶糖躺在沙发里翻看报纸,忽然惊呼说:“好个厉害的女子,还是个学生。”

一条醒目的黑体字肃穆标题映入眼帘,“军警横尸街头,女学生闹事杀人”。两幅大照片引得汉威瞩目。

一幅照片是他昨天见过的金蟾大戏院门口的学运游行,和那被吊在牌楼上被众人殴打的那五爷;一幅照片是一个伶俐清秀挽着两根小辫的女学生,正是方文娉。

方文娉如何会杀人?但报纸上分明写着方文娉疑受赤匪唆使,聚众带头闹事,拒捕时同军警争斗,误拾起一把枪将军警打死。

这如何可能呢?汉威还是不敢相信,虽然他昨天亲眼见到方文娉在台上慷慨激昂的爱国演讲。

监牢里,汉威求小昭哥代为疏通,见到了方文娉。

自那日在黄龙河并肩作战抗洪救灾后,汉威对方文娉颇有好感。活泼爽利,与众不同,没有女孩子的娇嗔造作,汉威反觉得方文娉有些地方像玉凝姐姐。那天分手时,方文娉还喊他“杨汉威同学”,还大方的伸手同他握手言别。

警察署外,举着标语示威游行的学生不肯离去,大喊着“爱国无罪”的口号。

牢房里,拘押着十多位学生,他们贴靠了墙根而坐,手挽手,吟诵着朗朗上口的诗篇:

“我们原来自由地活着、死去,

当然不能在奴隶的土地上安息。

在匈牙利人的上帝面前,

我们宣誓,

我们宣誓,我们

永不作奴隶!“

停顿片刻,众人似乎对汉威的到来视而不见,方文娉接着领头诵读着:

“在沉重的黑云之下,

狂风咆哮不息;

冬天的双生子,

云和雨不停的打击。

我们毫无防御,

在赤裸沙漠之中;

我们毫无隐蔽,

也没有树枝帐篷。

我们身内有饥饿,

我们身外有寒冷,

我们的这两位暴君,

凶狠地赶着我们;

那里—还有第三位:

就是枪的射击。

我们的血流下了,

鲜血染红了雪地。

我们又冷又饿,

呜呜地喊着不幸,

枪弹打中了……可是,

我们有自由的生命!”

尽管狱警们对学生这种徒劳的抗议嗤之以鼻,汉威却为这些同龄人对国家的一腔豪情热血而感动得心潮澎湃。万宝山事件的不幸,日本人的狡诈卑鄙导演了华人在朝鲜国的流血事件。同胞被屠戮,难道当局不为民众做主,还要堵学生们的嘴吗?

汉威想同方文娉说几句话,但方文娉根本不屑于理会他。汉威忽然觉得自己立在这里很无地自容,仿佛是他无耻的逮捕了学生,还给这些手无寸铁只剩一腔报国无门热情的学生冠以“持枪行凶”的罪名,这是多么的可笑。

汉威转身离去,牢房的阴风鼓起他淡灰色的风衣下摆空舞,带走的是一片落寞。

省厅,汉威带到秘书处。

雷夫子透过厚厚的圆眼镜片上下打量气势汹汹的他,呵呵的笑了问:“汉威,你不是开学去军校了吗?好久没见你了。”

何莉莉出来,同汉威互视片刻心照不宣。

“汉威你回去吧,杨司令今天日程排得很满,没时间见你。就是有时间,怕也不想见你。”

汉威扭头向大哥的办公室走去。

敲了三下房门,不等里面应答,汉威推门而入。

屋里的两位文职人员被汉威的意外闯入惊住,又忙知趣的退出。

“出去!”大哥忿然的眼色,根本不想知道他的来意。

汉威近前两步,气愤令他忘却了平日对大哥的敬畏,不顾大哥的喝止,义正词严的说:“杨司令,虽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也拜托你扣罪名用用脑子,学生持枪,也要有人信呀?何以堵天下人的口,难道也要学秦桧搞出个‘莫须有’吗?”

“出去!”大哥利目喷火,似乎要灼烧吞噬他。

汉辰强压了火,低声斥责:“肆意乱闯省厅、司令部,论国法军法该当何罪!杨汉威,你有什么身份和立场站在这里?”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汉威近前一步,毫不示弱。

门外一声:“报告!”,缓解僵局。副官引进来一脸憔悴的胡子卿。

汉威十分吃惊,他才几日没见胡子卿,但前些时那个坐在观礼台上招待外国高级军事将领的胡少帅已经不复那份潇洒从容,清癯的脸颊满是倦怠。

万宝山惨案,东北军的主帅胡大哥是最大的受害者和当事者,如何胡大哥还能出现在龙城?

“汉威,胡大哥也曾有十六岁,也和你一样,加入学生游行的行列,挥着拳头高喊口号大骂‘华总统下台,还我山东青岛!’。”

胡大哥一句话,汉威立时有一种于我心有戚戚焉的感觉,委屈、激动、不平、怨愤齐集心头,哽咽的喊了声:“胡大哥~”

“但是汉威,正因为要公平,所以有人指证,就该依法查案,真相没有大白前,关押嫌疑人也是种对他们的保护。胡大哥不知道那些学生是不是你的小朋友,但汉威小弟你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劝走汉威,胡子卿面对紧咬薄唇的汉辰说:“伙计,治理洪水不能一味的堵掩,必要时要疏导,这是古人说的。”

汉辰抬眼望向子卿,子卿自嘲的一笑:“不止你龙城有洪水,东北也有大江大河,也有洪水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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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文娉获释了,汉威知道一定是胡子卿从中周旋疏通的结果。

这天,方文娉和获救的同学们请汉威去青石滩边一座茶楼喝茶吃河鲜,同龄人在一起谈笑风生。

方文娉说,虽然她们是学生,力量薄弱,但为了国家也想尽一份力所能及的微薄之力。比如,她们要去为流民的子弟办夜校补习文化,让中国减少文盲,她们要用自己的手去盖起一座杜甫诗中的茅屋,当作临时的贫民子弟学校。

汉威十分感动,毫不犹豫说:“校舍我来出资建。总不能让学生们在雨脚如麻未断绝的茅屋中读书,我去想办法,你们当老师。我们说好,轮流来当教员。”

学生们自然欣喜不已,说干就干,大家开始筹划此事。

汉威的生活立时充实起来,每天进进出出忙的都是贫民补习学校。

小盟哥和露露姐尝试阻拦他的“头脑发热”,在汉威的坚持下也无可奈何的不再理他。

反是嫂子玉凝找到他聊过一次:“小弟,你还小,自己都是学生。你是有些钱,但你这些钱应该用到更有用的地方去。”

玉凝姐姐当然要替大哥说话,谁让他们是夫妻呢。

送他离开时,玉凝姐的弟弟倪尔杰对他说:“Micheal,你这又是何苦,花钱去帮那些泥腿子,不过就是让他们多认几个字。”

见汉威意志坚定,于是倪尔杰说:“这样吧,我认识些承建土木得商人,看他们能不能从大批的料里给你们学校匀出些上好的材料,以低廉价格给你们。”

汉威千恩万谢,毕竟倪三哥没因为他同杨家的决裂而疏远他这个小弟弟。

第二天,土木商人就找到了汉威,带了他去看那些木料砖瓦。汉威特地叫上了方文娉和几位学生干部,一起去享受这份快乐。

回到家,露露姐端来可口的红豆奶油羹,汉威品尝着这甜腻腻的食品,露露姐姐顺口问:“小弟,前天我一个朋友说,现在很多奸商,黑心黑肺,以次充好去盖些劣质的房屋。前个月暴雨,冲塌的建筑里,很多都是因为这些奸商做鬼。”

露露姐无意的话,汉威却有意的听,多了个心眼,放下碗冲出去叫上黄包车就去校址找值班的方文娉,重新折回了刚才参观过的木料砖瓦仓库。

险些上当,若不是汉威机敏的折回,发现门房在摘除那块临时挂起骗他的“新黄公司”的匾额,换上其他公司的标志。

如大获全胜一般,奇兵制胜。汉威同方文娉等人欢呼雀跃,粉碎了一场阴谋。

回到家里,汉威眉飞色舞的对小盟哥和露露姐讲述这惊险的一幕时,小盟哥都鼓励的说:“表弟是长大了,心思也周密多了。”

第二卷壮志凌云5想飞的心

更新时间:2008-9-1415:28:58本章字数:4115

望着汉威童稚未销的面颊,碧潭摇星般的眸子寒芒四溢,带着那份志得意满滔滔不绝的陈述完他那“惊人”决定。

梁碧盟嘴角勾勒出一抹邪笑,调侃般语气说:“你以为买架飞机是在菜场买只会飞的鸡吗?挑挑拣拣还个价钱一拍大腿,‘好!成交!’。”

奚落的目光,言外之意就是“军火买卖也是你们随便想做就做的?”

“所以才要小盟哥帮忙呀,学生们买飞机也是捐给国家。小盟哥若不肯出手,汉威去找胡子卿大哥去说。”汉威志在必得。

汉威今天参加了一次学生联会骨干集会,他亲眼目睹了爱国学生们“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热情。

募捐箱当众拆封打开,纸币堆积如小山一般,虽然纸币面值很小。这钱币里有些被揉得褶皱,有些或是饱含汗水,他们或许是一个小贩顶了严寒辛苦卖了一天烤菜薯得到的口粮钱,也或许是哪位小朋友攒来的压岁钱,但大家都为了同一目的毫不吝惜的捐赠出来。因为,他们想要用这笔钱去买一架飞机,捐给中央军加固国防。

方文娉甜甜的笑容如天边的云霞,小辫一甩,信心十足说:“积水成渊,全国各地的捐款正在汇集。虽然龙城学生联只募捐来四百多元,或许连一只飞机翅膀也买不到,但我们要相信民众的力量是强大的。”

受北平的学生联会委托,龙城的学生联会分会需要负责联系西京政府的专员接收捐款。但实际运作中有人提出异议,空军腐败现象严重,怕是全国的款子集中过来,就会被西京中央的蛀虫啃掉半架飞机。

会场讨论如火如荼。又有人建议自己联系中间商,以免被扒皮,等到飞机买来,再捐给政府。提议一出,立即得到一致赞成,而汉威则作为唯一一位大家能认识的龙城军界年轻翘楚,被推举为“蓝天救国会”的执行委员,负责了解购机相关操作手续。

融入这浩荡的洪潮中,汉威热血沸腾,当众宣布说:他,杨汉威,以各人名义捐款二十万元购买飞机!

会场上掌声雷动,学生们也激动的嚷着“覆巢之下无完卵”,“大河没水小河干”的道理。

此刻,汉威觉得自己很高大,不再是那个被大哥鄙视得一文不值,只会跪在大哥面前痛哭流涕撅起屁股领家法的小弟弟。他要成就一番事业,他也必将得酬一腔壮志。

小盟哥根本不屑理会他的“异想天开”,抹平一脸笑容说:“大表哥嘱咐了,后天军校开学,你随我去报到。行百里者半九十,你在军校成绩这么优异,如果放弃岂不可惜?”

汉威却翘起薄唇,执拗说:“汉威去学空军,去找胡子卿大哥,才不要再去大哥呆过的讲武堂。从教官到同学,人人见到我都说是‘杨汉辰司令的弟弟’,似乎汉威没有名字一般。”

露露姐姐长发飘飘的晃过来,盈盈浅笑的化解纷争,拉了汉威陪她去弹钢琴。

“表哥放心,威儿弟弟很好。碧盟会劝阻他,带他返校。”

汉威发现了表哥在接大哥汉辰打来的电话,发现原来他的一举一动仍然在大哥的掌控监视中。

心中对碧盟表哥的好感顿失,反而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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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叔公的书房布满书架,典籍藏书应有尽有。

汉威小心的从壁上字画笔意间揣测三叔公的秉性爱好。俗话说,观字如观人,怕从字里就多少能看出三叔公绵里藏针的个性。

汉威曾听大姐聊天时提及过三叔公和爷爷当年夺嫡的血雨腥风。

汉威的爷爷是三叔公的亲大哥,也是杨家嫡长子。太爷爷过世的早,爷爷和三叔公都是二太爷爷抚养长大。但爷爷自幼放纵无德,性情暴戾,家中的丫鬟几乎无不被他染指;而三叔公却清高孤傲,才德兼备。

二太爷爷忍无可忍时一怒下就有意改将杨家家业和龙城都督世袭职位转给三叔公。为此,爷爷和三叔公曾一度兄弟不睦,甚至爷爷曾设毒计要毒杀三叔公。这阴谋是被十岁大的父亲识破阻止了,从此三叔公识趣的退出。三叔公说,自己兄弟,只要家和上下一心,至于谁当家都是其次。于是三叔公隐居闭关当世外散人。三叔公没有子嗣,十分疼爱大侄儿,也就是汉威的父亲杨焕豪大帅。

知道父亲杨大帅接管龙城,几次程门立雪般请三叔公出山来指点,三叔公都不肯。

大姐曾神秘的说:“三叔公对我们爹那是宽严相济,爹也极敬重三叔公,逢年过节是必要请三叔公回杨家团圆。有一次不知道为了什么事,三叔公在书房讯问问爹,那是抽一个嘴巴问一句,那年我们爹都年过而立了,跪在地上缄默不语,就是受着。’

初听大姐讲时,汉威毛骨悚然。心想这或许真是一物降一物了,爹爹平素天不怕地不怕,却原来怕三叔公。爹爹不知道安得什么心,临过世了还安排三叔公去监管大哥汉辰。

汉威偷眼窥视着正提笔构思的三叔公,乖巧的抢了为三叔公研磨。

看着三叔公蘸墨落笔,在纸上洋洋洒洒挥毫写下“淡泊明志”、“宁静致远”两幅字,汉威貌似谦逊的在一旁插话说:“诸葛丞相《戒子书》中的名言最为精辟。”

一句话引得三叔公住笔侧头望了眼立在一旁面容清美的侄孙,试探问:“这篇文章你学过?”

汉威心中得意,虽然他平日最厌烦这些老古董文章,学得时候心猿意马,可总逃不过这两年被大哥的戒尺逼得不得不去背诵。庆幸的是天生一副聪明脑子,可以过目成诵,所以七七八八的也应付过来。据说当年唐太宗李世民就有这过目成诵的本领,现在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汉威自鸣得意的朗声诵读:“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夫学须静也,才须学也,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淫慢则不能励精,险躁则不能治性~”

三叔公抚弄须髯,微微颔首赞许,又问:“平日在读些什么书?”

汉威一进屋就留意过三叔公书架上这些古书,于是端立一旁,一副聆听教诲的姿态说:“回叔公的话,汉威在家时读些《五经七略》,也读《通鉴》、《汉书》之类。《曾文正公家书》更是不离枕案。”

三叔公将信将疑的“哦?”一了声,随即考了考汉威,对汉威的对答如流也频频点头,满是岁月沧桑的脸泛出欣慰的笑容。

汉威乘胜追击,机敏的借了夸赞三叔公的字,小露锋芒的显示了一下自己对书法方面的造诣。其实他只同大哥学了个皮毛,但嘴里还是看了三叔公这几字古拙的方隶,将隶书碑刻精品中的《礼器碑》、《乙瑛碑》、《石门颂》等一一评点一遍。平日听大哥和一些墨客聊谈,也是耳濡目染,况且大哥逼他练字时强灌他的知识,到此时才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三叔公已经是目色中含了异彩,问了句:“依你看,你最欣赏哪部碑帖?”

“《石门颂》”汉威不假思索的答,是大哥最喜欢《石门颂》,恢弘大气,笔法豪迈,大哥总说,隶书写到此境地实属不易。

“真乃杨家之千里驹也!”三叔公摇头晃脑的脱口赞出,汉威按奈不住沾沾自喜。看看三叔公有多识货,天下只有大哥汉辰看他这千里马如柴狗。

三叔公对汉威毫无防备,其实汉威此行是抱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汉威在倪尔杰的帮助下联系到了两家极有实力的买办,不仅在海外资产雄厚,而且在军界有很强的靠山。谈过几次后,汉威也了解了大致情况,因担心倪尔杰从中吃回佣,顺藤摸瓜,同方文娉一起又寻到了一家有实力的买办,这家买办曾在几年前帮南洋华侨募捐成功五架飞机献给广州的孙先生国民政府。

这家爱国的商行果然为人坦诚,向汉威讲述了购买飞机种种繁杂的手续,以及如何打通军界的层层阻碍。商家诚心诚意再三劝阻汉威不要直接购买飞机,不如将钱款直接捐给中央航空署,或者直接捐给龙城军区,这样也省去很多繁琐的手续和中间费用。但汉威还是要坚持自己的梦想,亲自去购买飞机。汉威想,此次先捐飞机给中央,下次一定让这家买办帮忙,购买一支航空中队送给大哥,加强龙城的军事力量。

这么大一笔款子的挪用,是要三叔公同意签章,然后提交给威廉律师在国内指定委托的那家律师行,才能经过层层复杂的手续提出款子。

可三叔公根本就不会同意他去买飞机,这点汉威很清楚。

学生联会几次开会,都对迫在眉睫的中日形势很是担忧。日本军国主义在东北频繁的军事演习,狼子野心这两年毕露无余。连胡大帅都被日本人炸死了,日本人还有什么不敢做。唯一的办法就是中国强大,有足够硬的拳头同家门口的强盗对抗。民众航空救国款换来的飞机早一天到位,祖国就多一分安全,这涉及民族危亡的大计。同学们慷慨激昂的分析讲述,反令平日窝在大哥羽翼下的汉威觉得耳目一新,下定决心一定倾尽自己所能,帮助学生们买回那些爱国飞机,哪怕铤而走险。

汉威满心都是购买飞机,眼前,一边为三叔公研磨,手却颤抖着探向桌案上的一枚印章。

“错了!”三叔公话音出口,汉威慌得手一哆嗦,险些将印章掉在桌案上。

汉威支吾的问:“威儿知道,可是这是名章呀。先名章,后引首章。”

三叔公笑了摸摸汉威的头顶说:“你手中这方印章是刚才管家拿来盖账簿的。书画用的印章在盒子里。”

汉威心里暗喜。

第二卷壮志凌云6谍海迷踪

更新时间:2008-9-1415:28:58本章字数:4154

方文娉舅父家店铺的楼阁上,学生联会的几名骨干目不转睛的看着汉威娴熟的操着刻刀在印床上雕刻“三叔公”的印章。

汉威心下得意,当年大哥逼他学金石篆刻,辨认那些稀奇古怪的石头,他是最厌烦不过,却不想如今好刀用到到上。

在汉威成人之前,若想挪动父亲生前留下的这笔巨款,是要在监管人授权下才可以。这么大一笔巨款拿去买飞机,三叔公不会轻易签章。

但汉威想,反正这笔钱迟早是我的,与其日后等到中国被外强欺负得积弱难返无力抗争时再去捐这笔款子买飞机,不如眼下就实现航空救国的梦想。

印章刻成,盖上的章真是同真印一般无二。汉威擅长模仿笔迹,平日也曾模仿大哥的笔迹替大哥批改公文,如今一气呵成伪造三叔公的授权书更是手到擒来。

方文娉善意的提醒说:“汉威,我们还是小心些为妙,毕竟这笔钱款额太大,我们不要上当。那位代理商和美国商会的代表对预付款一改再改,我觉得心里不安。”

同学们也纷纷点头称是。

望着方文娉紧蹙的眉头,满脸写着担心,汉威心想,也难怪这个小姑娘害怕,她怕这一辈子都没见过这许多钱。

汉威解释说:“我嫂子是在美国哈佛学经济的,她说前年年底开始美国经济崩溃,证券交易所道琼斯指数一跌再跌,到现在还是经济萧条阶段。所以美方代表沃特先生的要求也不无道理,他们需要收到全款去采购零件造飞机,需要押金保证其他损失,一旦飞机交货后,他们退回押金时还另送一部分高级零件。”

方文娉信任的目光望着汉威说:“我只信你的,我什么都不懂。”

这是汉威头一个征服了的女孩子。趾高气扬的学生会骨干方文娉起初对汉威这阔少爷也是说话毫不客气,自从随汉威参加过几次谈判,看了汉威流利的谈吐,遇事时的处变不惊,同外商的据理力争,寸土不让。方文娉终于钦佩的仰视着汉威说:“我只信你的。”

学生们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如今剩下的唯一一件要做的“大事”就是给这几架飞机起个响亮的名字,并设计好要喷涂在机身上的图案。热火朝天的讨论后,汉威给其中一架飞机起名“天纵”,方文娉给其中一架起名“仰日”,要让日本鬼子人仰马翻。于是就又有人提议出另一个名字“破虏大将军”,众人听得开怀大笑。整理了起好的名字,大家兴高采烈去送去给美国商会办事处的沃特先生。

汉威满心是志得意满的骄傲,构想着有一天“航空救国”的飞机成队飞抵龙城,他就能送给大哥一支同东北胡子卿大哥一样威风的飞行大队。他和大哥都可以学会开飞机,有了制空的势力,龙城的地位就会非同一般,西京的何总理也不敢欺负大哥的年少,也会忌讳大哥在西京政府内的举足重轻。

大哥终究能领略到他的才干,也不会再拿他当成呼来喝去的小弟弟。十六岁,十六岁就该是在家里唯唯诺诺的孩子吗?汉威鼻子里呼出不屑的长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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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才几小时的时间,龙城最豪华的饭店包间里的美国商会办事处已经人走屋空,散落了一地废纸,其中包括汉威他们选好的飞机设计方案,还有那汉威和同学们绞尽脑汁为飞机设计的喷涂图案和响亮的名字。

酒店经理见到汉威如遇到救星般说:“杨少爷,你可是来了。你的这些朋友只留了你的印章在这里,说你一定回来为他们结算这笔酒店费用的,我还担心如何去寻你。”

汉威吃惊的问:“他们人去哪里了?”

酒店经理诧异的望着汉威,“那个沃特先生说,是杨少爷你帮他们安排的邮政飞机去上海,转道回国呀。”

汉威一想,也不对呀,托方文娉都舅舅帮这些外国人联系的邮政飞机是下午才起飞。

难道是这些商人意外接收了一笔大买卖,高兴得片刻不留的赶回国去制造飞机了?那为什么不带走他们的方案?

“我们不会遇到骗子了吧?”方文娉身边的一个学生会骨干小舟说,汉威坚决的摇头否认:“不会,不会,我看过他们的介绍信,信函,不会有假。”

方文娉却急得跺脚说:“哎呀,可你毕竟也是头一次,我们去追吧,看还有没有飞机能送我们去上海。我们有他们在上海办事处的地址。”

“杨少爷,钱~”酒店经理阻拦了汉威,满脸陪笑,却是意思坚决,定要收回那笔钱,手里还晃着汉威的印章。

也顾不得许多,汉威匆匆说:“好,你跟我去律师那里提钱。”

“那我们去老地方等你汇合,我再让舅舅看看有没有更早的邮政飞机去上海,争取免费带我们几个过去追这些人。”方文娉说罢,也犹豫的问汉威:“我们不会遇到骗子吧?这里还有北平学生联会募捐来的款子,我们如何去交代?”,边说边哭了起来。

汉威心乱如麻,拿了印信赶去律师事务所,屋里却满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气急败坏的三叔公,满脸阴沉的大哥,玉凝姐姐弟,还有露露姐。三叔公使尽全身气力挥舞了拐杖劈向汉威,却被大哥拦腰抱住。

汉威心下一凉,坏了,定然是事情败露了,三叔公知道他取了五十万去买飞机。

“一千万呀,一千万?你个畜生!败家的孽障。”

两枚裹着授权书的菜薯章被狠狠扔到汉威脸上,三叔公指了他的鼻子骂:“你说,你自己看,你把这些钱都提走是做什么了?”

一千万?我就动了五十万,汉威心中纳罕。

“汉威是要救国买飞机,汉威~~”

三叔公一阵剧咳,一口鲜血喷出。

看着那改过的授权书,汉威腿脚一软,险些瘫跪在地。一头冷汗,这怎么可能,这授权书上明明写了一千万。

“我们打电话去同杨老先生确认,可惜杨老先生熟睡没法接电话。授权人带了授权书而来,我们也没道理不交付这笔款项。就发电报通知国外银行将这款子按要求拨给了沃特先生代表的公司。”

汉威听到这里彻底失望了,骗子,他竟然遇到了骗子,还是蓄谋已久的外国骗子。

三叔公清晨当然无法接电话,为了让三叔公能熟睡避免节外生枝,是他往三叔公的水里下了安睡药。

汉威转身就向门外冲去。他已经无暇去担忧那场难逃的毒打,或许三叔公还会要了他这个孽障的命,但他一定要把那笔钱追回来。

副官层层戒备的堵了门口,汉威猛的转身,愤恨焦急的目光射向大哥,跺脚嚷道:“你看笑话了,你可以打死汉威,没关系,汉威认了。可你必须放我先去追回那些骗子!他们手中的款项还有民众募捐的‘航空救国款’!”

一路上大哥沉默不语,全城已经戒严,此刻汉威才看出军队的威力。

车停在了汉威经常同学生联会代表们开会的小阁楼,守在门口的郑警探一身便衣过来说:“杨司令,就是这里。电波信号很强,又突然消失了。”

军警们的突然闯入,学生联会的骨干们都诧异的望着满脸是泪的汉威。

“军队又来残害爱国学生了,同学们,拼了!”方文娉大叫一声向阁楼上冲去。

郑警探掏枪冲上几步拦住连踢带抓的方文娉,于是阁楼上的一层板子被打开。

汉威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阵愕然,就听一声枪响,阁楼上一滩血迹喷洒在发报机上,方文娉的舅舅自杀倒在血泊中。

“军警杀人了!”方文娉还在混淆视听,汉威眼中喷着怒火质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特务间谍!”

“岛崎文子小姐,你终于露面了,‘西京’这个日本特工我们追寻了很久。”,一身中山装的郑警探得意的说:“我是东北军特工科的,从东北追你到西京,又追到龙城。你的同伴,那具梅花纹身女尸-‘龙城’良知发现,自杀示警;我们终于抓到了你,二十岁的日本特工岛崎小姐乔装卧底装成十六、七岁的学生骨干还真像。”

惊愕吞噬了泪水,这一切的突变太紧张,如晴空万里忽然暴雨漫天。

“你这场戏设计的很巧妙,釜底抽薪竟然就蒙混过了我杨汉辰的眼睛。不过你也棋错一招,你们携款逃窜的那架邮政飞机已经在上海被扣留了。”

看了大哥汉辰语气从容,似乎对一切了如执掌。

汉威长舒一口气,大哥的意思,是不是暗示他,那些坏人被抓到,钱款已经被追回了呢?

“西京”、“龙城”,汉威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大哥上次被何文厚总理怀疑时,西京方面曾说截获过一封电文,内容是:“龙城叛变,西京危险,东北平安”,难道这是特务的代号。

郑警探,这个同他说笑逗闹一同查案的郑警探,原来是东北军的特工。

方文娉发出一串冷笑,用袖子揉揉笑得流泪的眼睛,就听郑警探喊了声:“拦住她!”

方文娉已经将临别的微笑投给汉威,贪恋的目光在汉威隽秀的面颊上停留,喃喃说:“小可怜,真美~不忍心伤害你~”

瞬息间,方文娉嘴角边留出白沫,倒在地上,一声巨响,黑血从鼻孔流出。

郑探长拉过汉威说:“别过去,她服的是剧毒。日本特工人员在行迹败露都要服毒殉国。”

“郑长官,好了,用电台和破译的密码发了假电文给对方。”阁楼上下来的特工人员报告。

第二卷壮志凌云7输的勇气

更新时间:2008-9-1415:28:58本章字数:4540

讥讽、嘲笑、怜悯、痛惜的目光从各个角落穿梭射来,面对众人的指责谩骂汉威几近崩溃。眼前他就是一个孤臣孽子,一事无成的废物。

破获了如此重大的间谍案,大哥火速同郑警探撤回司令部,临走在汉威身边低声说:“回家去候着!”

家?那个气派的杨公馆还会再是他杨汉威的家吗?

这些日梦里,他曾梦到雷雨交加的夜晚抱了虎头枕赤条条的往哥哥被子里钻,一梦醒来却原来滚落在地上抱着自己的睡鞋。他曾怀念胡伯对他的骄纵,薛妈炖来鲜嫩的水蛋,还有大哥揪了他的小耳朵按在案子上抄写那枯燥烦人的《曾文正公家书》。

本以为做出几件令大哥刮目相看的漂亮事能以成人的身份衣锦还家,却原来一切都是黄粱一梦。

流民营福全哥家的砖瓦房里,汉威静静的坐在一条小木凳上,低头不语,伤感的泪扑嗒嗒落下。

“三儿,你大哥又欺负你了?”,大娘用皮肤褶皱干涩的手背为汉威揩去脸上泪水。

汉威摇摇头,抽噎说:“娘,乖儿闯下大祸,乖儿再也不敢回去了,也没脸再回去。娘收下乖儿,乖儿去卖烤菜薯。”

李老爹在门槛上磕磕烟锅说:“看你大哥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后生,不像不讲道理的人。这孩子犯再大的错,父母恨的牙根痒痒,这心里也是心疼偏护的。三儿,你要是想呆就在这里呆几天,不过还是要通知你家里,别让你大哥着急。”

汉威哭着摇头,他当然不肯,他但愿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一切都不是真的。

“别逼孩子了,不回去,我们乖儿就不回去了。乖乖,今天是五月初五端午节吃粽子,明天五月初六是乖儿的生辰,娘给乖儿下长寿面吃。”

“哇~”的一声,汉威哭得像个孩子,明天就是他的生日,他就要虚岁满十六岁了。杨家的孩子从来不过生日,可每年生日大哥对他都是极其优待的,犯了再大的错,大哥恨得咬碎钢牙也不忍挥起硬硬的拳头。

可如今,汉威根本不再想能得到哥哥的原谅,他满心的骄傲、自尊都被可恶的日本军国主义骗子践踏得尘飞烟散。

“福全娘,有客人找。”

门外进来的竟然是露露姐,露露一身朴素的条格半袖旗袍,清雅得没有戴任何首饰,头发盘在脑后斜插了朵栀子花,笑盈盈的喊了汉威说:“小弟,你果真在这里。”

汉威猜测,一定是魏云寒告诉露露说他上了福全哥的车。

“太太是?”大娘试探问。

露露姐一句大言不惭的回答吓出汉威一头冷汗:“大娘,小弟在这里多亏了您照应。我是他大嫂。”

幸亏玉凝姐姐不在,不然醋海翻浪呀。

“他在门口等着你。”露露姐低声耳语,汉威诧异的望着她,大哥来了,只不过怕被流民认出,不知道躲在了哪里。

“你等等,我去解个手。”汉威揉揉眼缓缓向后门而去,穿过排排平房从后门逃逸。

他不能回家,手拥巨款时都不肯回家,一心想做出番轰轰烈烈的大事给大哥看看;如今一文不名就更不会回杨家自取其辱。

黄龙河边,水流潺潺,汉威坐在青石上,满怀愁烦却如流水一般绵绵不绝。

“你还想逃去哪里?”汉威心里一惊,缓缓回过头,大哥高大的身影立在他身后,遮住了灼目烈日,垂眼蔑视着他。

汉威擦了把脸上的泪,立起身,仅存的骄傲促使他慨然说:“汉威不想躲,也不会再回杨家,就是讨饭饿死也不回去。欠杨家的钱,汉威会自己努力挣回来还上!”

“靠讨饭讨回一千万?”大哥嘲讽的笑,“大哥等不到你靠讨饭、卖烤菜薯挣到这一千万那天了,现在就擒你回去,打烂骨头也能榨出二两油,一身血肉也值两个钱。走吧,男儿大丈夫,敢作敢当!”

“谁个怕了?”汉威自尊心被侮辱般昂起头,不就是一死吗?也值得去躲。

客厅里弥漫着凝重的气息,汉威目光呆滞,怅惘若失地跪在客厅中,欲哭无泪。

窃窃私语声伴着大姐肆无忌惮幸灾乐祸般的叫嚣:“听说当年袁大总统的二公子去上海滩十里洋场玩一次就花掉60万,气得监管他的华总统抡了拐杖要打断袁二公子的腿;胡子卿骄纵,也不过就扔出三十万包个女明星玩玩个把月,给电影公司点脸色看看。想来这些名公子都不如我们乖儿小弟出手阔绰,手笔之大,一下就送给日本人一千万。”

仆人们掩口偷笑,也有人唉声叹气的惋惜。

汉辰故意放重下楼的脚步声,目不斜视,安步当车,围观看热闹的几个下人被一声声震憾的脚步声吓得知趣的散开。

“这回可好了,航空救国,呵呵,救得真好!等到贴着杨家捐赠旗号的日本飞机飞到龙城来轰炸空杨家祖坟时,爹被从坟墓里炸出来该是夸你这个小儿子懂事孝顺,知道请他老人家从棺材里出来透口气呢?还是该后悔得骨灰都要冒烟,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吃里扒外不上进的东西!”

大姐忽然敛了笑意,一脸狰狞,骂骂停停的在汉威面颊、臂膀,后背上挥舞着“鸡爪功”掐拧。

“大姐!”汉辰拦在大姐和小弟汉威之间,杨家一家之长的威严集聚在不怒自威的眼神上,凝肃阴冷的脸色寒气夺人。

玉凝小心的陪了笑脸拉劝着大姐不要同小弟计较,毕竟威儿还是个孩子。

倪尔杰却在一旁怪腔怪调的奚落说:“姐夫调教有方,威儿小弟才如此‘小心谨慎’。怕尔杰我送上门介绍的商家吃回佣贪点蝇头小利,却心甘情愿把千万资产拱手送给日本人,哈哈,真有趣了。”

汉威一腔屈冤无处诉说,没想到这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忙于躲避倪尔杰那些奸商的揩油,却不防抬脚才躲开泥坑,却一脚误入沼泽。

汉辰余怒未消,傲然的扫了眼肆意泄愤的倪尔杰,他几天前曾警告过内弟尔杰休想耍花样觊觎汉威手里的巨款。

“你有本事接着去外面疯野去,继续去卖菜薯吧!你还有脸回来,有点臭钱就六亲不认的往外跑,输得裤子都快没了再回家腆了脸装少爷来。你还有没个脸,你说!”大姐边骂边气,揪扯着躲在汉辰身后的小弟,在汉威腿上一阵猛掐。

“闹够了没有!”汉辰忍无可忍的一声怒喝,四下鸦雀无声。

沉寂的客厅里,这一声发自肺腑的怒喝声遏止了流动的空气,风掀窗幔的响声都那么清晰。

汉辰下颌微扬,唇角凝笑,牙关里迸出平静而冷傲的言语:“你凭什么对威儿指指点点,威儿起码比你那几个孩儿强上百倍!威儿没去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庸庸碌碌,也没出去仗势欺人惹事生非败坏杨家门风。平心而论,同龄中小弟当属人中翘楚。平日汉辰教训他,不过是希望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成为杨家的‘人中美玉’。那些被小弟踩在脚下遥不可及只能抬头仰视的人,有什么资格去评点小弟的高度?街面墙角遍地瓦砾垃圾都要出来妄议玉石的瑕疵,不觉得荒唐可笑吗?”

汉辰讥讽的目光巡扫客厅周围所有驻足窥视,满嘴唏嘘议论的下人,嘲弄威慑的目光最终锁住倪尔杰的眼,暗示他不要再信口开河,自取其辱。

汉威缓缓抬起头,压抑在心头的泪水终于汹涌而下,哀哀的轻唤了声:“大哥,哥哥~威儿是想~~是想成就番事业,证明给大哥看看的。”

跪在汉辰脚下的汉威紧紧抱住了大哥的腿,额头在大哥腿上紧紧蹭腻,这是他头一次听到大哥对他的肯定,头一次知道他原来是哥哥心头一块儿精心雕琢的璞玉。

大哥骂得没错,从储姐夫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女,到玉凝姐姐的弟弟尔杰,都是十足的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寄生虫一般的人物。

倪尔杰面红耳赤,知趣的缄口不言;倪玉凝也羞红了脸,扯扯疯狂捶打着汉辰的大姐凤荣,示意她息怒。

“威儿,站起来!”汉辰忽然一声断喝,“站起来!哭什么?”

汉辰的嘴角抽搐,毅然的目光鼓励着缓缓起身抽噎着的小弟汉威。凝望汉威一脸清泪,俊秀的小模样哭得令人怜惜,汉辰沉吟片刻,说出令汉威铭刻一生的话:“杨汉威,就是输,你也要输得像个男人!”

声音不大,却如阴沉天空中滚过的一声闷雷振聋发聩,满厅肃静。

“大哥能容忍你这回犯下的错误,毕竟你面对的不是一个简单平常的骗子强盗,是直面了一个野心勃勃的强盗国家;但大哥不能容忍你的颓废,你的眼泪,你的软弱,这不是杨家男人应该有的,站起来!”

“是!大哥~”汉威喏喏的应声起来。

“大声!”大哥提高语调,汉威朗声应答:“是!汉威明白!”

“明白?他从来明白!他是太明白了。”

声嘶力竭的嘶喊,三叔公蹒跚着来到厅里,挥舞拐杖向汉威劈头砸来。

汉威没有躲,也不敢躲,虽然拿了杨家巨款离开大哥在外逍遥多日,在叔公等长辈前的规矩他是决计不敢冒犯的。

汉辰一把将小弟揽过在怀里侧身遮挡,随着沉闷的响声,拐杖就重重落在汉辰的背上。

“叔公息怒!”汉辰咳喘了缓缓说。

“大哥,大哥~”汉威抱住哥哥。

“龙官儿~”大姐撕心裂肺的惊叫,汉辰嘴角眉梢划过痛苦之色,叔公却立足不稳一个趔趄向前冲去,被汉辰眼明手快的一把搀扶。

恳求的目光望着悲愤欲绝的叔公,汉辰坦然的撩衣跪倒在叔公面前。

“叔公,叔公若治罪,汉辰一力承受家法重责。此次之过,错在汉辰,汉辰身受先父临终托付,没能治理好杨家,没能督导好小弟,错在汉辰。小弟之过,都是汉辰之责,汉辰听凭三叔公处罚。”

三叔公指了汉辰抽搐了嘴半晌才挤出一句话:“你还要偏坦他?”

“先父在世时,屡次重申,家有百口,做主一人。打马先驯头马,治家只管长子。至于小弟,汉辰自当痛定思痛后去督责。”

说罢起身搀扶叔公说:“汉辰扶叔公去祠堂。”

“大哥,大哥不要!大哥,让叔公打死威儿吧,威儿罪该万死~”

汉威痛哭失声,却被大哥一个怒意寒凉的目光逼视得敛住悲声。大哥说过,就是输,也要输得像个男人。

第二卷壮志凌云8戏外之音

更新时间:2008-9-1415:28:58本章字数:4378

冷烛残焰微光跳动,掩映着香案上一排排整肃罗列的杨门列祖列宗牌位,忽明忽暗,如夜幕中摇摇欲坠的寒星,又仿如棺木中一双双幽光明烁的眸子,洞若观火般冷眼俯视跪在祠堂中的后世子孙。

阴森森的祠堂,空气中都透着令人窒息的潮闷。

汉辰长跪在祖宗牌位前,身边是泪光涟涟的小弟汉威。

“大哥不用替威儿受罚,就把威儿交给叔公发落吧。祸是威儿惹出来的,是杀是剐都是威儿自作自受。”

汉威沙哑着嗓音哀求:“大哥,大哥的病还没大愈,大哥起来吧。跪穿祠堂也该是威儿自己受着。”

汉辰巍然不动,汉威一股莫名的感伤齐涌心头。三叔公叫嚣着要严惩他以儆效尤,大哥却坚持承担所有的罪责,僵局的结果就是大哥在杨家列祖列宗的灵位前思过。

大哥从来不原谅他丝毫的过错,这回捅下天大的漏子,大哥却毅然用自己的身躯为他遮挡。

汉威鼻头一酸,扯扯大哥的胳膊抽泣哀告:“求大哥狠狠打威儿一顿吧,也好给叔公个交代,威儿心里或许好受些。”

汉辰疼爱的摸摸小弟短短的头发,柔软一如往昔,还是早年那贴在他身旁调皮胡闹的小乖儿。没了旁人在场,小弟又恢复那人见人怜的小模样。

“怎么,想通了?肯让大哥打了?”汉辰沉下脸一本正经的说。

汉威哭得涕泗横流,胡乱的点着头:“只是求大哥暂且留乖儿一口气,分批分次的打,让乖儿长大些,好挣回这一千万还给杨家。”

汉辰反被小弟这孩子般赌气言语逗得忍俊不禁。

捏了弟弟宽平的肩头,汉辰面容依然沉寒,补充说:“你只需还八百万就够了,那二百万没有你成婚的证明,律师没有打款给那些骗子。”

汉威怔怔的呆望大哥,忽然脸边笑靥腾升,珠泪盈睫哽咽提议:“大哥,不然就让小弟把那个丑八怪孙小姐娶进门吧,好歹还有二百万,可以还给大哥。小弟知道龙城处处需要钱。”

话说完,小弟垂下长睫强忍了心中的委屈不甘,反逗得汉辰笑骂:“你不怕娶,大哥还嫌进进出出的看了碍眼呢。”

“哥是有意拖延这桩婚事的?”汉威欣喜的问,难道大哥也不喜欢那个丑丑的孙柔嘉,才推三阻四故意拖延他的婚期。

汉辰拉下面孔,嗔骂说:“就你这副改不掉的奶娃子模样,还想娶媳妇?”

“哥~”汉威声音里又含了执拗。

“娶妻娶德,相貌还在其次,只不过~~”汉辰回头望了眼紧闭的祠堂厚重大门低声对汉威说,“孙家小姐有痼疾,瞒了从来没对杨家讲。是申大夫的师弟发现偷偷告知的。”

“什么病呀?”汉威惊闻这个秘密,不敢自信。

“小孩子,打听那么多做什么!暂且过两年就能看出些状况。”汉辰佯怒骂道。

见汉威虽然强打精神,但神情中仍掩饰不住颓丧失落,汉辰逗他说:“那说好,可是你自己送进来讨打的,大哥也不多打,一万元打一藤条,不多吧?”

汉威知道大哥在逗弄他,“啊?”的惨叫一声,嘟哝说:“那岂不是要八百下?”

大哥点点头说:“不过威廉律师发来的电文说,因为时差和国际间运作的关系,款项只转过去了五百万,还有三百万~”

“扣下来了?”汉威惊喜的望着大哥,祈求一个肯定的答复。

汉辰安慰的点点头。

汉威的泪水忍不住又夺眶而出,短短的一夕间,罄尽了所有泪水。

“你是真欠打,小处聪明,大事糊涂。若不是郑探长他们探查到不明电波,怕连你到要被那个女特务抓去当人质了。不过也多亏了你惹这场祸事,反歪打正着当了诱饵,引得特务浮出水面,让我们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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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叔公被气得大病不起,大哥尽量推却所有的公务在三叔公床前伺候汤药起居,如一个孝顺的孩子。

三叔公拉着大哥的手,老泪纵横的说:“汉辰呀,你的苦处三叔公看得到,你爹的用心,如今三叔公也明白了。你别怪他,他这么做也是为了杨家,可惜委屈了你。”

汉辰淡漠的笑笑,端了白粥喂三叔公。

德新社的老魏老板过府探望三叔公的病情,这令汉威十分意外。

汉威知道大哥和魏云寒关系不错,那不过是因为欣赏小魏老板的才华。而爹爹在世时也对老魏老板的戏赞口不绝,经常请德新社来杨府唱堂会。但戏子在当时的地位十分低下,再当红的戏子也难真正被达官显贵以礼相待,平起平坐,而老魏老板摇着折扇潇洒而至,三叔公反是高兴得要大哥汉辰搀扶他去出迎。

老魏老板几句嘘寒问暖,三叔公请他在床边一个锦墩上落座,就连大哥都如子弟一般垂手侍立在床头。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时光飞逝如白驹过隙,人生若梦呀。”

三叔公叹息几句便切入正题说:“汉辰,你怕是知道魏老板同杨家的渊源的。”

汉辰点头称是,简单的说了句:“魏、杨两家在前清康熙年间是世交,先祖杨忠肃公同魏世祖爷同是康熙爷幼年时上书房伴读,同纳兰明珠、曹寅等大人是故友。魏杨两家一直多年交好,穷达升沉,从未一改故人之情。这个先父在世时多次提及。”

汉威听得惊讶,他是头次得知这段家史。

汉辰说得谦恭有礼,三叔公频频点头,魏老板却摇摆了折扇汗颜的拱手暗示“高抬了”。

三叔公接着说:“后来,雍正爷年间,魏大人为了江南织造府曹家冤案仗义执言,累及获罪,先祖忠肃公却明哲保身,到死都愧疚愧对朋友。”

“唉,往事休提了。若没有杨家多年来的照顾提携,怕魏氏一族早不知道流落民间如何落魄了。魏家败落,败在子弟们不求上进,都如振飞一样吟风舞月不思正途,才混迹梨园谋生。”老魏老板打断这话题,汉威明白,原来魏家祖上也曾是官宦,而且是有头面的人物。

三叔公言归正传,吩咐汉辰说:“汉辰,今日请魏老板来,就让他讲一段你爹当年听戏的轶事,听了,你就明白了。”

老魏老板拱拱手,折扇拍合在手中说:“若说杨大帅,这听戏做人都是行家中的行家。比如他最爱听《夜奔》这折戏。杨大帅说了,这《夜奔》是英雄戏,整个舞台就那么一个英雄,没有任何龙套,就这么一个角儿。天下的英雄,都是寂寞的,都是一人唱满整个舞台,唱出一台喝彩。”

老魏老板声音抑扬顿挫,慷慨激昂,说:“杨大帅去世前不久,曾一晚上连点了两场《行乐园》。”

汉威心惊,莫不是爹爹对魏老板说了什么隐衷?当初提到《行乐园》这部戏给自己知道的就是魏老板。

“杨大帅那晚留了魏某在杨家水榭吃夜宵、赏月,那晚杨大帅感慨良多,从戏文里的故事,谈到了现实中的子孙家业。杨大帅就问魏某说,如果这戏里的倪太守的大儿子是个德才兼备的嫡长子,同那小儿子也是兄友弟恭的,这十坛金银的遗产该如何分配?”

魏老板说到这里,望了一眼听得聚精会神的杨汉辰少帅。

“魏某就答了说,‘那自然是全数留给长子,长幼有序’。杨大帅说,错了!说若是他,他就会把这不为人知的财产尽数的藏起来,留给小儿子。因为长子不只是个名份,应该是担当家族重任,既能‘创业’,又能‘守业’,不能只贪图安逸,躺在祖宗家业上坐吃山空。这人都是要破釜沉舟断了念想,才会一心去励精图治,发奋图强。钱财留给小儿子不过是为了防个天灾人祸的万一,这长子若是败家了,逼到要向弟弟去讨要这笔钱,怕也不配做嫡长子继承人。”

“汉辰,你听明白了吗?三叔公一直奇怪你爹这遗嘱立意蹊跷,还是顺藤摸瓜查访许久,才从魏老板这里找到了答案。”

汉威望着大哥依旧淡然的面色,不喜不愠。

原来,在爹爹的心里,只有大哥才是继承杨家大业的英雄,爹爹相信这场独角戏大哥一定会唱出满堂彩。爹爹是深信自己的儿子不用祖宗留下的巨额资产也能守住江山,或者爹爹是有意给大哥摆了重重难题让大哥去知难而进。爹爹的性子是绝不容许大哥失败,因为只有大哥才是“龙城王”名正言顺的儿子。“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爹爹留给了大哥足够的“忧患”,大哥才能如雍正即位时那样夙兴夜寐的成就霸业。

也正是因为爹爹不能饶恕大哥的任何过失,所以才把这大笔钱留给了他这个幼子。若是杨家平安,他在三十岁前都不会知道有这笔巨额资产的存在;若是杨家败落了,受到池鱼之殃的他就会提前拿到这笔巨款,而大哥汉辰却分不到一分,这将是九泉之下的爹爹对大哥严厉的惩罚。那仅能让大哥从他手里得到些钱财的唯一可能,就是兄弟间的手足情。但这之前若是大哥虐待他这个弟弟,到时候也只能望洋兴叹了。

还有一种例外,就是大哥视他这个曾被父亲娇宠的弟弟如眼中钉肉中刺,除之而后快。九泉下的爹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这个小儿子依照遗嘱中设好的迷局拿了钱远走高飞。

“大少爷,何秘书小姐求见,说是有要事要禀告。”胡伯进来说。

汉威心里郁闷,偏在这个关键时刻,何莉莉不知趣的跑来做什么?

汉威当然不想只身留在屋里面对很不得将他挫骨扬灰的三叔公,于是紧跟了大哥身后出去。

“司令,不好了,汉威出事了!”何莉莉疯疯癫癫的一句话,反吓到了随后跟来才要迈步进屋的汉威。

“全国各地很多小报都在刊登风闻,说是龙城杨司令的幼弟勾结外商,拐骗了全国民众募捐的‘航空救国’款。各地舆论沸沸扬扬,都在共讨‘蛀虫’、‘国贼’。西京急电,要派人来提审此案,要杨司令配合。这几日司令电话不接,外客不见,是不是都不知道此事呢?”

第二卷壮志凌云9将计就计

更新时间:2008-9-1415:28:58本章字数:4196

“小叔~”,一声欣喜的惊呼。

汉威身心疲惫迈进家门,侄儿小亮就扑来他的怀里。

近来阴云不散、电闪雷鸣的日子中,见到小亮儿却是给了汉威凄楚中一丝慰籍。

小亮儿瘦小的模样,清秀的眉眼长得一如过世的大嫂娴如,文文弱弱。

亮儿亲切而略含羞涩的眼眨眨的痴望小叔汉威,久别重逢的思念中还潜藏着一丝不安,仿佛见到小叔才令他在杨家寻到一方安然立足的休憩之地。

“你什么时候到的?”汉威仔细端详着同自己一道长大的小自己四岁的侄儿小亮,所有的怅然烦恼都因为亮儿的到来而烟消云散。

“是胡伯伯派飞机去接亮儿过来的。”小亮开心的形容着飞上蓝天的激动,反令汉威刚刚平静的心又为那场蓝天之梦而失落。

打理心情,汉威恢复了往日的调皮好动,拉了亮儿就要往楼上跑,却被胡伯止住:“小爷,轻些,大爷在书房会客。”

汉威探探舌头,心想大哥不是被何莉莉叫走了吗?听说西京还有位古板讨厌的监察会大员要提审他,被大哥一口拒绝。来龙城地面上撒野,且轮不到他们呢。

“胡少帅和毛三爷来了。”胡伯轻声的指指楼上。

“小爷~乖儿~”罗嫂在一边低声唤到。

汉威喜不自胜的迎上去,毛刺刺的头贴到罗嫂的肩头,委屈的喊了声:“四儿姐姐~”,眼泪却汹涌而出。

罗嫂名唤四儿,是大嫂娴如的陪嫁丫鬟,来到杨家对大嫂衷心不二,小亮儿一直是她精心呵护。亮儿被驱逐去了泉州外公家,罗嫂就随了去,汉威反时常挂念那个小时候舌尖嘴厉同他这个顽童斗嘴的大姐姐。

“小爷,你手腕上这是~”罗嫂忽然拉了汉威冰凉的手,仔细端详汉威腕子上一串光泽圆润的菩提珠,欲言又止。

“这是大哥送汉威的生辰礼物。”汉威得意的微抬下颌,嘴角一抿,勾出优雅弧度,得意洋洋的样子丝毫没了这两日的颓废。

就在今天清晨,大哥汉辰将他推到祠堂父亲牌位前磕了个头,摸着他的头,望了眼父亲的遗像,似乎是对父亲说,他抚养的小弟弟又长大一岁了。

为他准备的早餐是一碗香喷喷的鸡汤长寿面,薛妈妈是北平人,所以总喜欢在泛着金黄色点点油星的鸡汤上洒些油绿的葱花。汉威知道大哥最喜欢吃鸡汤面,或许因为这个,大哥料定他这个弟弟也该同他有共同的口味吧。

可能是这两天急火攻心,也可能是被劫难后大哥和善的态度感动,汉威吃得连面汤都不剩,就差如只小狗一样舔面碗了。

讨巧的模样惹得大哥笑了捏捏他润泽的脸颊,将这串乌亮圆满的菩提子戴在他腕子上,嘱咐他说菩提子是保平安的。

这似乎是大哥头一次送他生辰礼物,往年都是他恪守为人子弟的规矩,生辰当日的清晨去大哥的房里请安聆听训示。而今天大哥对他这个闯祸的头子各外开恩。

胡伯叹息一声,拉过汉威的手仔细端详了那串菩提子,喃喃说:“大爷貌似强硬,冷若玄铁般,其实心里燃着一团火。”

“小叔,让亮儿也看看。”,亮儿小心翼翼的捏着汉威腕上的菩提串。

“亮儿,还不上楼去读书。”玉凝姐出现在楼梯口,居高临下的俯视令汉威忽然觉得一种发自心底的反感。

虽然玉凝姐姐对他还好,但对亮儿总如仇敌一般。

“是,母亲。”亮儿怯怯的应了句,敛住了一脸欢颜,愉快的空气变得凝滞。

“小弟,你大哥吩咐你去书房说话。”玉凝说了句撑着笨重的身子转身缓缓走去,汉威大跨步的冲上楼梯,胡伯在身后低声的劝阻:“小爷~”

汉威的步子已经在书房前的楼廊收住,掸掸长衫,整整袖子,调整出一脸从容淡雅的笑,规矩的报门而入。

“你胆子够大呀!”胡子卿沉下脸喝了一句,汉威心头一惊,慌得偷眼看看胡大哥,又用余光探查大哥汉辰的表情。

胡子卿忍不住笑了出来,依然是一副潇洒俊逸的名公子派头,拍拍身边的沙发笑笑的吩咐汉威:“过来坐,不必多礼。好小子,有胆色,都敢去买飞机了。你胡大哥像你这么大时,也是敢纠缠了先大帅讨一架飞机当生辰礼物,你猜先大帅怎么说?”

汉辰似乎对胡子卿这些少年时韵事了如指掌,摇了头笑而不言。

胡子卿学了父亲当年的样子惟妙惟肖的说:“我爹说了,你小子,要什么不好要那铁鸟做什么?赶明儿爹拿纸给你糊个风筝,咱们放上天去把那铁鸟给刮下来。”

浓浓的东北口音夹杂风趣的言辞,汉威笑得忘记了规矩,贴到胡大哥身边。

胡大哥这才安慰他说:“好小弟,你胡大哥小时候,就跟先大帅说,‘你留给我的那点钱我不稀罕,我以后自个儿挣得比你还要多!’,来,拿出点志气,不就是是那几百万吗,威儿将来一定挣出来。”

望着胡大哥肯定的神色,和向他伸出的手掌,汉威忍了感激的泪紧紧握住胡大哥的手。

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汉威,这是胡子卿送汉威的生辰礼物。

“人说胡少帅有女人缘,就这份事事周到的心,任是哪个美人也被迷得心动。”何莉莉酸酸的话语,胡子卿如嗔怪小妹妹般责备:“你和威儿小弟吃得什么醋?”

“对呀,就是吃醋你也去和你的杨司令吃醋呀,西京中央上下谁个不知道胡、杨二帅从来穿一条裤腿都嫌肥。你看看,这龙城才一出事,小胡扔下东北的一大摊子家业是飞了西京又飞龙城。”

谣言漫天,仅仅半天时间,省厅和杨公馆门口已经围满了不明真相的请愿抗议的学生和市民,条幅标语如海洋一般浮现。汉威都不曾想到他善心之举惹出这滔天大祸。

“阴谋,赤裸裸的阴谋,这简直是太阴险了!”毛兴邦摩拳擦掌在房里不停的踱步谩骂。

停了停试探问:“明瀚,总座的意思也不过是为了查明真相,保护汉威小弟。你想想,东北万宝山事件一波不平,龙城贪污募捐款一案又起,这西京政府压力该有多大。任是这样,老头子并没有下令拘审汉威小弟,不过是让监察委员会来过问此事。冯暮老那个人你不是不知道,他坐镇的监察会,不过就是无事生非也要去找事查查,不查出点事,他那监察委员会还有什么用呀?这些开国元老,不要得罪,老头子见了他都要毕恭毕敬,事如长辈。明瀚~”

原来毛兴邦是恳求大哥把他这个罪魁祸首交由西京派来的监察团去盘审,好向何总理交差。

一切都僵持在这里,毛兴邦小心掀起窗幔缝隙,指了示威的民众对汉辰说:“你看看,你看看,不要激起民变。虽然事情发生在龙城,可西京那边的压力也是同样的。”

汉辰轻屑的笑带了几分嘲讽,上下打量着一头大汗的毛兴邦说:“不过一天的时间,学生和民众的消息竟然比政府官员要灵通,就是这些横幅标语也要准备些时日吧。”

“孝彦从西京过来,伙计你不用担心。老头子知道了你的一片苦心,为了擒那特工竟然忍痛放走了那打头的两个骗子,白白损失了杨家巨额资产。”

汉威诧异的望向大哥,难道大哥事先察觉了他在玩火自焚,大哥明知道这几个人是骗子而纵了他们逃走。难道就是为了个他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一个教训,宁可牺牲这一笔并不属于大哥的巨额资产。

大哥根本不去理会他,只是说:“应该的,那种时刻,取舍之间只能看大义。再说,本来设下的天罗地网,汉辰做梦没想到小弟胆大包天去偷刻菜薯印章,还给三叔公下药。若不是他自己胆大妄为,怕这巨款也难得如此被敌人得手。”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毛兴邦开始为他先前绝情的话语打着圆场说。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汉威的心如被抛向九霄云外,又迅然滑落,刚准备了被摔得支离破碎,又忽然被腾空掷出。就这样在天上起落不定。

胡子卿委托私交颇深的‘国舅爷’苏外长去国外相关机构交涉彻查,才引出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本就是一场预计好的阴谋。威廉律师几日前出了车祸,他的事务都交由他的学生代办,偏是碰巧上了这桩事;美方代表不是个简单的军火中间商,是有很强黑社会背景,并非等闲之辈。他们利用了银行的漏洞,精心策划好了各个环节,就连接收方的账户都同杨大帅当年委托的银行开在一处,不过是笔简单的同行转账。更令汉威惊讶的是,竟然威廉先生委托的代理杨大帅遗产一事的国内律师行是玉凝姐姐的弟弟倪尔杰推荐的,还是三叔公力保的,资质证明十分可靠,威廉先生才选定了这家。

一切都是预谋良久的黑幕,而他却傻傻的落入了圈套。

胡子卿摸摸汉威毛刺刺的头,仿佛这个头吸引了所有人都爱摸上两把。

“威儿小弟不用自责,你当买飞机是买菜薯过家家呢?掏钱就买。那是要经过西京多少部门去审批,需要~”

“可这些资料他们都有,他们说是能代办的~”汉威满腹委屈,五百万呀,儿戏一般就这么无声的打水漂了。

“异常必有妖,这么容易就把钱款转走定然是大有名堂。”汉辰说。

“可接下来怎么办?冯暮老气势汹汹的要擒拿小弟问话,我们总要有个交代。间谍的事,该说不该说,这么复杂如何对民众讲的清楚?”毛兴邦话音未落,胡子卿得意的眉头一挑说:“快刀斩乱麻!解释,不必解释,越复杂越出枝节,越简单越好!”

说罢一把扯开低垂的窗幔指了远处围墙外示威的学生民众说:“明天,孝彦让这些人自己撤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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