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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选读|河南洛宁诗人张光杰,母亲帮父亲把我们又爱了一遍

诗歌选读|河南洛宁诗人张光杰,母亲帮父亲把我们又爱了一遍

张光杰,洛阳市散文诗学会副会长,洛阳文学院签约作家、《诗歌月报》编辑。曾在《诗刊》《人民日报》《星星》诗刊等发表诗歌作品;作品入选《2000中国诗歌精选》《2002中国最佳散文诗》《2018年中国散文诗精选》等选本;获2020年第七届中国诗歌突围奖提名、2020年《青年诗人》十佳新锐诗人;著有诗集《黑咖啡•白咖啡》,合著《起点》。

那张脸

一片落叶,打着旋儿

飘进夏日的洪水里

瞬间,便被一个浪头打翻

让我突然想起,那个溺水的孩子

——当灾难降临时,那张骇人的脸

在激流中,他们肯定有过拼命挣扎

和大声呼救,但一切都无济于事

很快,便被河水吞噬

踪影皆无。对这条河流

我仿佛怀着与生俱来的深深恐惧

尽管现在阳光灿烂,河流显得

异常平静,就像什么也不曾发生

但在那片落叶消失的地方,我仿佛

还能看到,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在水波间晃动;还能听到

汹涌的波涛,正伸出一双手

哗哗地,抚慰着那些绝望的哭喊

我甚至看到

那些无助的灵魂,在忏悔

——在那片熟悉的水面上

有时是白云,有时

是水流,它们不断叠加着

一晃一晃地,从那张脸上流下来

雨 珠

在落地之前,每一颗雨珠都有一番

漂泊的经历

有的恰巧经过化工厂的烟囱

就会变成酸雨,有的

路遇扑面而来的尘土,就会

成为灰头土脸的那个

但,那又怎么样呢

那天,在公园的长椅上

我看见一对拾荒的老人,像雨珠一样

幸福地挨着,也像雨珠一样

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但很快,他们又消失在汹涌的生活中

后来,面对突然造访的雨珠

我总是下意识地伸出双手

希望那一颗颗雨珠

在飘向虚无之前,能够在我的手掌上

做短暂的停留

就像此刻,那一颗颗雨珠落在我的手上

让我相信,我渺小的手掌

正在接纳着一场盛大的爱情

父 亲

从坟上回来,父亲被装进

一个精致的相框里

渐渐退到客厅的一隅

就像一只关进笼子的鸟儿

禁了声。只有母亲

还经常念叨着父亲,一次次

向我们述说着父亲的诸般好

说着父亲离去时的不舍

这时候,父亲才有了

在笼中腾挪的空间

逢年过节,我们会把父亲

敬到客厅中央

为他送上纸钱和念想

母亲,总在一边唠叨个不停

就像那个年轻的苍老的慈祥的隐忍的父亲

还活在我们中间

原本以为是我们在爱着父亲

却不知道

母亲帮父亲把我们又爱了一遍

爱有多么神奇

咦!爱有多么神奇

棺椁里的父亲相框里的父亲,他们都会

穿墙术

即使在我睡眠的时候

他们也能随时现身

但是,无论我做出怎样搂抱的姿势

也是徒劳。父亲更像是一束光

他从暗处潜入,在我见到他时

他仿佛并不存在

而当我看不见时,他又好像就在那里

在我身边的任何地方,爱着我们

啊,父亲,我从不怀疑您的神技

但我更愿意相信,我们从来都互不设防

就像秋天的庭院

当你来临时

我已拆除了身体上的栅栏

也说爱

……像受难,也像赴死。世界像一盏孔明灯

在尘埃和天堂之间飘着。你像灯芯绒

那么小,我燃亮你,让我的身体

一次次爱上你。没有你

整个世界都是黑的,只有你

让我睁开眼睛,发现世上一切相爱的事物

都扇动着

一双飞蛾的翅膀

也可以想些甜蜜的事情:倘若我们老了

就在坟前栽上两棵银杏树

秋天到了,银杏叶子会变得金黄

就像我们头顶两茎枯草

如果我们接吻,就用叶子按住风

然后,一点点靠近,就像黄昏融入夜色

爱着是那么美好

越来越觉得,爱着是那么美好

这一世,我是你的

但我可以从你的身上唤出无数个我来

——从流水开始,它们排着整齐的队列

在你的身体里循环着

就像血液一样,爱着你

在无恙的岁月里,我总是担心

哪一个我,将迷失在你受伤的黄昏

亲爱的,爱着是那么幸福

今生,我愿你是清白的

我愿,我的吻,每一个

都像刀刻那么深。纵使百年之后

我们已朽成了灰,但我仍然相信

相爱的灵魂,可以两情相悦

——当我们变轻的身体依偎着,随风起舞

那是人间最美的一次花开

你不在的时候

你不在的时候,我看到的

都是你

那些密密麻麻的野花,都有一副

爱美的身子,它们住在

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每一棵树下,都是你的影子

仿佛,你躲在高处

把清香抹在我的额上

没有你,江山再美

也不过是你遗弃的一件玉翠

我要你爱我,我要让一个人

变成另一个人

就像田野里的稻草人,我要你

把腿插进我的身体,带着我流浪

我要天上的雨水,像你的吻

拼命落下来

亲爱的,遇到你之前

我已经浪费了这个世界

现在,见不到你

我正在把自己慢慢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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