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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选读|上海女诗人王小拧,渐次点亮这具灯火通明的身体

诗歌选读|上海女诗人王小拧,渐次点亮这具灯火通明的身体

王小拧,2016年7月开始习诗,长期漂泊在南方的北方姑娘。孤独患者,偏执狂,嫁给诗歌和爱情的妖精。居上海,猫奴。独立出版诗集《嫁给诗歌的妖精》,主编先锋诗歌公众号《口红主义》。

灵隐寺

风吹过南山路

风吹过灵隐路

吹来一座寺

弥勒笑

我也对他笑

风吹过药师殿

风吹过大悲楼

路过的僧人

手持念珠

不说话,不斜视

无名车站

两个人

撑着伞

蹲在地上

像两朵蘑菇

等着公交车

采摘。

两个我

我要告诉你

我一直藏着一把匕首

白天把自己切割得支离破碎

天黑以后,再一针针缝合起来

把易碎的,虚伪的,灰色的取出

交给白天

再将完整的,诚实的,明亮的

归还黑夜

现在,我就站在桥上

身后是整座城市的咆哮

闭上眼睛,让所有的声音穿过我的肉身

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脚下的河水又开始悄悄地流淌

开关

午夜

所有的灯早已熄灭

他趴在她身上

先是捻开了耳根处的

那盏灯

随后脖颈、乳房、腋窝、大腿、小脚趾

渐次点亮

这具灯火通明的身体

是夜色里

荡漾的房子

推门而入

父亲

蹲在地上,手握剪刀

替父亲刮脚上的老茧

父亲啊,茧太厚,刀太钝

我用力地刮啊,刮啊……

眼泪也一起刮了下来

父亲,您不过六十岁

却是一副七十岁的模样了

脑袋上少了块头骨

嘴唇上少了块皮肉

身体左侧也提前休眠了

抽了大半辈子的烟,戒了

喝了大半辈子的酒,也戒了

唯一戒不掉的是无数个夜里

一次次打开灯

又关上灯

爱情游戏

他和她

在拔河

刚开始的时候

势均力敌

后来

她累了

一点一点地松掉了

手中的绳子

他被放倒在原地

索性把麻绳的另一端

也扯了过来

一头一尾系了个死扣

把自己

套了进去

爱人的荠菜

我是三月的夜里

疯长的荠菜

我长在山坡,长在田边,长在溪头

我最想长在爱人的床上

我把叶片拉长,拉宽

足够包裹住他在夜里

颤抖的寂寞

我还要开出白生生的小花

开在他的脚心,开在他的腋窝

开在他每一寸

长痒痒肉的地方

这样,每天夜里我就能听到

他咯咯咯地笑

每一次的笑声

都是因为

碰到我

对 镜

一夜之后

这朵盛开的广玉兰

花蕊散尽花瓣衰黄

我站在它面前,有些感伤

他说,当你盯着一朵花看的时候

它是有情绪的

那现在呢?

我低下头,摸了摸摇曳在胸前的

姐妹花

轻轻地扣上了内衣

感 应

雨下得并不大

你撑着伞

手肘隐隐约约贴着我的胸

我走在你左侧

像只麻雀

叽叽喳喳讲个不停

迎面

走过来一对老夫妻

有着和我们一样的动作

我对她笑了笑

老婆婆也笑了笑

我和她

擦肩而过

延伸阅读:

诗妖王小拧

百定安

王小拧仿佛从天而降,诗坛从此不得安静。上帝通常会造出各种类型的诗人:思想者,带竖琴的歌者以及鬼怪机灵的诗妖。王小拧属于后者。王小拧不是个案,而是一种现象,这种现象,要以一般的批评原理很难厘清。

王小拧有个《小拧的私密花园》,花园百草丰茂,有生灵、狡黠与机俏。王小拧之前写作产量很高,一切情物哪怕只在其眼前轻轻一掠,即可成诗。她说,现在不了,现在开始学习节制。——节制,就是成熟的表现。一个颇有经验的花匠告诉我,手中要始终握着花剪,没有裁剪,就没有繁茂。他其实是在说写诗。写诗要用减法,有选择地说,说得有节制,诗才会精致。精细的诗,诗意会从纸面上立起来,变成一座塔。情感不可郁积,但亦不可肆意挥洒。厚积薄发,随心所欲又不逾矩,缓慢地写下一些提纯的诗,永远都是对的。写诗,不是创收。一个诗人的高度,取决于他(她)代表作的高度,而不是数量。

诗歌选读|上海女诗人王小拧,渐次点亮这具灯火通明的身体

王小拧的“花十三”系列突如其来,令人印象深刻。与很多诗人一样,她创造了自己的主人公:“花十三”,并由此展开了一场过目不忘的欲望之旅。纯粹透明,明心见性,率真无拘,荡气回肠。不唯心,只及物及人。虚功实做,以假乱真,从虚拟出发,却写出了爱欲的根本。用亚里士多德的话,与其说诗人是韵文的制作者,倒不如说是情节的编造者。从王小拧的“系统表述”中,道学评论家们总是看见那些“礼崩乐坏”、离经叛道的字眼,似乎这些仅只是一种缺乏精神意义、无关性灵、满足于肉体欲望,因而只能将其归于流氓主义的诗学范畴。这可能有些霸道——王小拧们的诗写,无非是以自己的方式避开了许多既定的、人为的“法度”而已。写诗各有途径,各有妙法,端庄地写,放肆地写,因人而异,不可强制,用《论语.微子》的说法,就是“无可无不可。”

那些把诗与人等而为一的批评家们一定忘了,早在魏晋南北朝新文学理论非常关键的一点,就是把作为作者的作者与作为人的作者区分开来。所以对王小拧的诗不可过度解读,事实是,她的诗透彻得很,她把虚拟的世界写得那么逼真,只从另一侧面证明她写得还不错。当然,她用的是自己的妖术。无解,解不得。

王小拧的诗,是当今诗坛亦丰富亦乱离的诸侯割据中的一类。这种客观存在,自有其必然的理由。她用诗歌特许为自己建立了一个独立的花园,踢开柴门,深入其中,为所欲为,活泼淋漓地表达着自己,在暴露自己乃至性别的写作中得到快感,而且昭示于人,寻求喝彩、起哄与鞭挞。她虚构出来的真实,个性中包含着共性。没有经验,就在诗歌中创造经验,这个过程中间的实验品,就是“我”。她的诗大都拒绝隐喻,直奔主题,读来酣畅淋漓,而丝毫没有技术的裂缝,是的,她的诗不是“作”出来的。

王小拧的诗,有着这一代女诗人的诸多共质。她们的起点不低,写作之初,就已获取了诗歌的许多秘密,并很快找到了与自己的声色相匹配的调值。她们敏感,顾影自怜,关注自我以及目力所及的事物。“我”即是诗歌的半径。她们对世界关系与矛盾的发现,首先来自于对自我的发现。她们对生活的处理偏于冷色调,有时甚至带有几分孤绝,在本是激情燃烧的岁月,过早地看见了火焰边际的暗物质。这是她们无论如何也要说话的理由,非此,那些对于疼痛的发现,就会逐层堆积,垛满情感的打谷场。王小拧以诗歌制造矛盾和对立,她建好的屋子,她自己拆掉。她渴望完整,但又并不急于拿到它。因此诗中的情绪总与诗中的景致摩擦斗争,温度不同,调值也不同。她用两种方法描绘自己:冥想的部分,往往把自己直接嵌进去,有独自生发自我消受的味道,虽然她也经常将自我一分为二,自己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而在她写情感时,又习惯虚拟地设置两个人的对话,像话剧中的甲乙对白。王小拧写前一类诗是任性而倔强的,而写后一类诗,则多了某些平和与让步,以便使自己的诗意产生一种反向力。

我最看好的,是王小拧诗歌中的淡白虚静。犹如微风,轻抚而来,词淡语轻,诗意在说与未说之间,留下大片想象的空间。比如那句“这么好的阳光/你不在/多可惜”。似乎说了,但又什么也没说,懵懵懂懂地搁在那儿。她的诗,跳跃感很强。走几步,跳一下,但又唇齿相依。有时似乎就是走到了一种禅境,临敲门,又忽然转身走开。仿佛坚信自己的内里仍储藏有必须的能量,能够达致各种矛盾之间的统一与平衡。诗人内心的饱满与空阔其实是一回事。所以,她的诗情感是绵密的,但用的是淡墨。

现在,这种类型的诗人都走到了自己的节点。她们必须尽快自我扬弃,完成蜕变。以避免与别人同质,也避免自我重复。成功的女性写作,许多都是在消除了性别意识之后达成的,即:女性写作中性化(虽然以翟永明等是以对性别意识的强调而获得成功的)。因此,想想娜夜,蓝蓝,西娃,巫昂,虹影等,是否就向我们提供了女性写作中性化的范本?同时,一种更加纵深与开阔的写作,也将是寻求自我破解的必由之路。写出身边看见的事物,也写出超于视野的物理,诗的格局就指日可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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