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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包含着很多细碎的人情文化

《红楼梦》螃蟹宴背后的人情世故

《红楼梦》里用了大量篇幅描写一群少男少女在大观园里度过的美好岁月,那些春前秋后的小事不仅让人阖眼如见,感受到传统的温情,也包含着很多细碎的人情文化。

比方说第三十八回,一顿香喷喷气氛融洽的螃蟹宴,前前后后就有许多的故事。

吃蟹是秋天的传统节目,即所谓“持螯赏菊”。大家一边吃蟹、喝黄酒、吟诗作赋,一边体验着秋天的爽朗气概,美哉!

《酌中志》讲:

“八月宫中赏秋海棠、玉簪花……始造酒,蟹始肥…… 凡宫眷,内臣吃蟹,活洗净蒸熟,自揭脐盖,细将指甲挑剔,蘸醋蒜以佐酒,或剃蟹胸骨八路完整如蝴蝶式者,以示巧焉。”

这么美妙的活动,注重仪式感的大观园怎么会错过呢?

《红楼梦》螃蟹宴背后的人情世故
《红楼梦》螃蟹宴背后的人情世故

说到螃蟹宴,首先要说螃蟹。

以北京地区(曹雪芹常年生活的地方)来说,螃蟹的种类有河蟹、海蟹、紫蟹等等。我们这里要说的是河蟹,因为它是薛宝钗的伙计家稻田里出产的。

这些螃蟹“值五分一斤”(刘姥姥语),不是“几斤”,而是若干篓,不仅能自用,还可以用来做人情,足见这伙计家里十分殷实,有很多的水稻田。而那个时候家里有田产地业却还为人当高级伙计的不少,还有贪图世家大族庇护举家投靠当奴才佣人的,也难怪他们经常不服主人,这也是社会生活的侧面反映。

《红楼梦》螃蟹宴背后的人情世故
《红楼梦》螃蟹宴背后的人情世故
《红楼梦》螃蟹宴背后的人情世故
《红楼梦》螃蟹宴背后的人情世故

翻回来还说这些死得其所的螃蟹撑起的小宴会。

这顿螃蟹宴名义上的请客人是史湘云,但实际上的操作者却是薛宝钗,这也是有个缘故的:

史湘云是大观园里非常具有魏晋之风的女孩儿,虽然是女孩儿,秉性却爽朗可爱,喜欢在大家都穿雪褂子的时候打扮成尚武的模样,惹得林黛玉说她:“你们瞧瞧,孙行者来了!”

她的可爱还体现在性格上。《红楼梦》第三十七回大观园起了诗社,大家开始本来是忘记了小湘,可是她赶来不但没生气,还说出一串儿清脆当当的话:

“你们忘了请我,我还要罚你们呢。就拿韵来,我虽不能,只得勉强出丑。容我入社,扫地焚香我也情愿。”

《红楼梦》螃蟹宴背后的人情世故

这话简直太诚挚了。可是事实上史湘云的诗绝对不是“勉强出丑”,她的性格和才华都是大观园里的小可爱,大家都爱她。

之所以说她像男孩儿,还体现在下面这个细节上:大家都夸史湘云的诗做得好,她一高兴就决定要请客。大观园里别的人对这件事都没什么概念,只有替妈妈操持家务的薛宝钗想到一个问题——请客是需要钱的,而史湘云恰恰没钱。她的财务问题是《红楼梦》诉说四大家族内部隐痛的一条暗线。

好心人人都有,但好心往往容易办了坏事。薛宝钗跟史湘云商量这件事的过程足见其情商之高:

“虽然是顽意儿,也要瞻前顾后,又要自己便宜,又要不得罪了人,然后方大家有趣。”

《红楼梦》螃蟹宴背后的人情世故

这段话显示出薛宝钗深受儒家中庸之道的影响,但因为“实战经验”比较多,又通达人情,遂十分的变通。

她先立住了意,再说下一层:

“你家里你又做不得主,一个月统共那几串钱,你还不够盘缠呢。这会子又干这没要紧的事,你婶子听见了,越发抱怨你了。况且你就都拿出来,做这个东道也是不够,难道为这个家去要不成?还是往这里要呢?”

这是提出了实际的问题,史湘云直到这会儿才意识到这可真是个问题,足见这姑娘心多大,可是怎么解决呢?

《红楼梦》螃蟹宴背后的人情世故
《红楼梦》螃蟹宴背后的人情世故
《红楼梦》螃蟹宴背后的人情世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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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宝钗提出了可行的办法:借着薛姨妈请贾老夫人、王夫人吃螃蟹的东风,再贴一点点钱,就能把这个“螃蟹菊花社”办得十分圆满了。而贾老夫人和王夫人等等又必定觉得薛宝钗和史湘云办事十分出众,有里有面,岂不美哉。

紧接着她又急忙补充:

“我是一片真心为你的话,你千万别多心,想着我小看了你,咱们两个就白好了。你若不多心,我就好叫他们办去的。”

其实对着史湘云完全不必说这篇话,但薛宝钗还是给这篇“八股文章”补充了这个煞尾,足以证明她确实是习惯这样考虑问题的。

又献计献策又出钱出力,还要考虑到受帮助人的感受,薛宝钗在这件事上确实担得起“薛家女子何贞侠,总因富贵不须夸”。

其实除了“再贴一点点钱”,这场宴会真正操作起来,还有好些值得操心的地方。

《红楼梦》螃蟹宴背后的人情世故

▲《孙温绘全本红楼梦》中的“食蟹”场景

《红楼梦》螃蟹宴背后的人情世故

▲《孙温绘全本红楼梦》中的“食蟹”场景

这场宴会设在藕香榭。藕香榭是池中的一个小亭,四面有窗,左右有曲廊,又跨水接岸,仰观山坡上的桂花,俯瞰一池碧水,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清爽所在。

到了藕香榭,一切东西已经设摆齐备,众丫鬟都在做准备工作,煮茶的煮茶,烫酒的烫酒,不仅颇具意境,还能在吃大寒的螃蟹之前暖暖胃,无怪贾母觉得这么安排十分恰当。

在吃这个问题上,这场宴会几乎人人是行家。“主持人”王熙凤吩咐:

“螃蟹不可多拿,仍放在蒸笼里,拿十个来,吃了再拿。”

《红楼梦》螃蟹宴背后的人情世故

▲蟹黄(图片 | 花瓣网)

这是因为螃蟹只宜吃热,不宜吃冷。

吃完腥香的螃蟹,大家用“菊花叶儿桂花蕊熏的绿豆面子”洗手,就连这么一个小小的细节都扣着秋天的题目。

“家长”们走以后,藕香榭就成了年轻人的世界,他们戏水、钓鱼、看鸥鹭、穿茉莉,吃蟹、赏花、作诗……尽情享受秋天。

“多肉更怜卿八足,助情谁劝我千觞。对斯佳品酬佳节,桂拂清风菊带霜。”林黛玉这四句诗写尽了食蟹的意境与对酒赏秋之美。

《红楼梦》螃蟹宴背后的人情世故

这场有故事的宴会里,佳品、佳人、美酒、美食、香花,再有凉爽的秋风拂面,斯是乐事,不亦快哉!

部分图片来自Pixabay、87版《红楼梦》

作者:行旅的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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