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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选读 | 江西都昌诗人尤佑,我在桃花体内泛舟 或度过劫难

诗歌选读 | 江西都昌诗人尤佑,我在桃花体内泛舟 或度过劫难

尤佑,1983年秋生于江西都昌。作品见于《星星》《诗潮》《草堂》《野草》《诗歌月刊》等刊,出版《莫妮卡与兰花》《归于书》《汉语容器》。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浙江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入选浙江省“新荷计划”人才库。现居浙江嘉兴。

路边沙发

谭木匠在故乡开了一家木料厂

他舍不得砍伐新木,拉着板车

在郊野,寻找路边沙发

操作很简单。换一层时空的皮

绿油油的麦地里,静躺着一张沙发

他们曾经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嗑瓜子

说笑或接吻,甚至渡过一个漫长的冬夜

如今,云、野花、风、雨露替他们坐在上面

星辰低垂,没有落脚点

谭木匠仔细查,犹如查看一个病患的骨骼

他尽力修复坏损的边角,用海绵

补上空缺

然后去窗帘布店里量体裁衣

新沙发重新面世,像一个重新投胎的孩子

或是一个洗心革面的囚徒

披上霓裳,等待心事成往事

过甬城

大巴车在高速路上飞驰,我悬空

在绿梢上漫步,嫩且软的叶子令我甜蜜

蜻蜓厌倦楼群,连日阴雨浓缩了时长

我将用一整个下午与黄昏洽谈生活的速度

像异地恋人,耳鬓厮磨

爱,只是故技重施。那乡间的三角形屋顶

明灭在故乡的竹林之上

唯琉璃之光易失

屋内的农夫,蚕豆一样午睡

(我的父亲,已错过春耕的时机

他种下的果蔬,将结出灯笼)

——他们在想,晚上究竟吃点什么好呢

疾驰仍在继续,来去的始末

仿似这甬城、这甬城生活

我爱过她,我爱过他们,而后又去往异地

青瓦梧桐窗

活着的千年古镇

她仍在生长

独倚窗台

仿似有一只黑白相间的花猫窜出

青瓦与鱼鳞一样整齐

梧桐的秃枝在斑斓的春色里守望寂寞

我是窗里的一道风景

对面阁楼上的热吻着萌动的季节

高低依旧的塔屋顶

即使阳光再鲜亮

它也仍旧晦暗不动

一张千年不变的脸孔

幽暗地通向古老的的河流尽头

纪念碑

直立的,不仅有人、树,还有纪念碑

我曾渴望像那棵树一样活着

渴望像纪念碑一样死去

天空的云层上雕刻着一些名字

阳刻着高贵,阴刻着晦暗

我想写下一些话语,铭记一些耻辱

其实只是虚无的光阴,渴求仙丹

一张美人脸,不属于心灵

千奇百怪的人们,对花朵都趋之若鹜

躲在高楼大厦里,看风雨如磐

英雄,只因仰望才显得高大

制碑人精心打磨的视角

尽在一尺之内

我们都有值得纪念和渴望纪念的

生日、某人、那地,还有遗失的碑铭

桃花之光

深夜醒来,桃花在墙外呼吸

她的影,印在房内的白墙上,轻轻颤动

我想起我在乡村度过的夜晚,星临万户时

村庄一片黑暗。水田、巷道、后山、竹梢、赌身轻的猫头鹰

我只能在梦里辨认它们的方位

亦如此刻,我的自辨

风被挡在窗外,枝条却穿过透明的玻璃

停在画上,我疑心

这城市的夜,是永不会落尽的

需要在静夜呼吸的事物太多了

这迷离之光,像酒

望向窗外黑色的桃花,背后是一格格的眼睛

他们躺着,桃花立着

天花板泛起了海天微茫

我在桃花体内泛舟,或度过劫难

教堂

这片区域不能拆迁,就像是人不能失去信仰

在这沿用百年土地上,神的避雷针与居民的地下车库并用

阳光从垂直的峭壁上跳下。峭壁之间,溪水流淌

往里走,信众站立的地方是一块斜坡

无形之中,神站在高位

摆在台上的圣杯,尘埃随阳光落入其中

忽明忽暗的正位是十字架,那张苦难的脸

此刻平静,或将永远平静

穴居

我热衷于和蚂蚁一起居住的生活,它们密匝匝地

聚拢在书架上,涌进我的心,流成一条黝黑的地下河

我向往秘密,人心浮沉的力量

一群恶魔随风而来,地面上残留的黑暗的洞穴

打着远离蛮荒的旗帜,河流上升腾的迷雾并非氤氲

绝育的种子深藏地下,难见天日

真理已被剽窃,沉睡的蚂蚁涌入无止尽的黑暗

野火在蔓延,梦里的一切都了无生气

唯有这蚂蚁的洞穴,全是上帝之光

偶尔,人世间的饥饿,疼痛的黑暗,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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